“没,这边都是哥哥一手操办的,他们应该没有接触过展品。”
“打工的人有参与过展示项目的策划和准备吗?”
每次回答的时候,哲二都会窥探哥哥的脸。
“除了我俩,还有两个打工的。一个是滨舞衣子,是曾在东京主题公园做过经理的老员工,另一个是辻万大,是鹿羽学院大学的学生,街舞社团成员。负责售票和清扫工作,还有穿玩偶服表演。”
“辻同学就是上个月从游行车上掉下来受伤的那个吗?”
“‘摩诃大大园’今天有几名工作人员在?”
“不是,那是另一个人。他和辻君是同一个社团的学生,因为事故的原因辞职了。”
用“铁处女”让他是脖子受伤算是一种失败吧。
在今天的游行中,摩诃大吉先生也把驯鹿头顶在老鼠玩偶服上热情地挥着手,没理由受了伤还要继续干这么重的体力活吧。
这些欺负人的孩子似乎也用了初中生的阴谋诡计。
“辻同学没有辞职吗?明明同事受了重伤。”
“我感觉到了,过去几个月里,不自然的淤青和伤口越来越多,都是胸口和肚子这种很难看出来的地方。”
“他喜欢小孩,喜欢和孩子们接触的工作,和加须屋也相处得不错。”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哲二窥探着哥哥的表情。
“说不定辻同学在教加须屋君跳街舞吧?”
“你们两个发现加须屋君被欺负了吗?”
突如其来的台词,让一谆和哲二都皱起了眉头。
青森听完四人的话,摸着骨子看向了一谆和哲二。
“没错,他说加须屋有舞者的潜质,还教了他分离(Isolation) 的动作。”
其余三人赶到“麻林拷问窟”的经过也是类似的。当然了,有一个人应该在说谎。
“什么素质?”
和步波他们听到了一样,这是“死者之床”对折的声音。
“加须屋的身体柔韧性很好,脖子和手臂柔软得能弯到吓人的角度,你是怎么知道的。”
“地狱巡游刚过了十分钟,突然间灯就灭了。我以为是恶作剧,非常恼火。没办法只得借助手机的灯光在黑暗里游荡,这次外面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
青森无视了哲二的提问,拔了根脖子上的短毛说:
在一谆的指示下,平头阿太去了“罗斯威尔UFO馆”,左臂缠着绷带的阿聪去看“人面猪牧场”,虎牙阿俊去了“电话俱乐部林林屋”,当时一谆则巡视了“基督之墓”和“河童池”周边。
“事情的真相我已经知道了。”
“然后园长立刻就出来了,分头在园内寻找,我先去了‘鬼叫地狱巡游’。”
4
阿宏指着哲二。副园长正靠在墙上,无精打采地垂着肩膀。这也难怪,毕竟外甥被一掰两半,哥哥嚷嚷着要弄死凶手。他晚到一步,刚从配电房来到“麻林拷问窟”,刚刚折回这里。
感觉房间里的时间停止了,所有人都在侧耳倾听着青森的下一句话。
“原本我们可以一声不吭地回去的,但还是去入口处觉那个大叔说了。”
“先说一下结论,凶手不在这四个人里。”
闭园前的送客游行从六点四十分开始,到五十分结束。加须屋就是在这十分钟里消失的。
一谆皱起眉头,少年们欢呼起来,仿佛见到了大额的赛马彩票一样。
“六点多的时候,我们跟阿俊会和,五个人一起去了‘松脂组本部’,正在玩日本刀的时候,游行开始了。我们就跑出去看摩诃大吉。当时我们五个肯定是在一起的。直到游行结束后,才突然发现加须屋不见了。”
“刚才是你说凶手在这四个人之中吧。”
“你们能告诉我加须屋君消失的经过吗?”
哲二的面庞比刚进这个房间时更加憔悴。是想说麻烦人物又增加了吧。
阿宏即刻敛起笑容,尴尬地看向一谆。一谆将三八式步枪放在在地板上,在门口有如金刚一般站着。
“没错,从掉落了中小学生票这点来看,我认为凶手就在这四个初中生中,但这四人谁都用不了‘死者之床’。”
“就像旅游的时候带着扑克牌一样,只要跟那家伙在一起,气氛就很热闹。”
青森仰望天空,仿佛在追寻记忆一般。
“你们不是在欺负加须屋吗?为什么特地把他带来?”
“加须屋君在被你们用‘铁处女’欺负的时候,第四展览室里有阿太,阿宏和阿聪,阿俊还没到。在我提醒之后,你们就尴尬地离开了房间。
“知道的话就不跟他一起来了。”
不久之后,我发觉‘死者之床’的示意图是错的。这是一台把人朝外折的机器,却被描述成朝里折。我将这事告诉了一谆,一谆撕下告示带走了。那个示意图还没改过吧?”
“你们知道加须屋的爸爸是‘摩诃大大园’的园长吗?”
“根本顾不上。”
的确,之前在“麻林拷问窟”相遇时,少年们包括加须屋在内也只有四人。
一谆答道。
“没错。阿俊去保育园接妹妹,所以来晚了。”
“‘死者之床’是牟黑监禁王麻林龙吉的发明。不像‘法拉里斯公牛’和‘铁处女’那样,是广为人知的拷问工具。要是解释错了,游客就不知道如何使用它,更别提同它来杀人了。”
“来这里的,是你们加上加须屋,一共五个人对吧?”
“是吗?”
真是初中生的动机。平头阿太的眼神游移不定。
哲二像是溺水的小狗一样双手乱抓着空气。
“我们突然很想去‘电话俱乐部林林屋’,考试上午就结束了,闲得没事。”
“起码除了阿俊之外,其他三人都有机会看到错误的说明吧。哪怕误解了床对折的方向,只要知道抽出止动器就能让铁板对折的话,就可以实施犯罪了。要是没有成功,只需要把身体翻个面,重新来过就可以了。”
四人互相使着眼色,不一会儿,睫毛阿宏开口道:
“不对。我们只听到一次‘死者之床’对折的的声音。凶手并没有重新来过,就夺走了他的性命。他们几个没机会了解‘死者之床’的结构,不会是凶手。”
“那我问了,你们来‘摩诃大大园’是为了什么?”
“那中小学生的票呢?”
被一谆威吓之后,他老实了不少,说了句“我知道了”,挺了挺腰板。
“这是为了构陷他们准备的假线索。”
“你去做吧。”
“这,这样啊。”
青森还没来得及吸气,步波就代他回答道。要是事事谦虚,就会寸步难行。他对猜犯人发表了一大堆看法,要是解不开这个小小的谜题,那就太丢脸了。青森则絮絮叨叨地说着“不是”“为什么”“等会”。
哲二揉着脖子的后面说。
“当然可以了。要是知道了凶手的话,煮也好,烤也好,射成蜂窝也好,都悉听尊便。”
“除却这四个人,闭园后留在‘摩诃大大园’的就是我,步波,园长一谆,副园长哲二,外加打工的滨小姐和辻同学。
一谆用干巴巴的嗓音低声说道。
然而,我,步波和哲二先生三个人在办公室里一起听到了‘死者之床’对折的声音。哲二跟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不认为他能预料到我会掉进‘河童池’,在办公室里取暖吧。我们三个都有不在场证明。那么两个打工的又怎样呢?他们负责的是售票,园内清洁,游行表演等,没有参加展示项目的策划和准备工作,也没有接触过展品。他俩和这四位少年一样,没机会了解到‘死者之床’的正确使用方法。这两人也是清白的。”
“你是说他能猜到杀害加须屋的凶手吗?”
哲二瞪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哥哥的脸。
步波把手搭在青森的肩膀上说道。
“剩下的就只有一谆先生。我在‘麻林拷问窟’里发现示意图错误的时候,就马上告诉了一谆,唯有一谆知道‘死者之床’的正确用法,符合凶手的条件。”
“我有个提案,这个还没晒干的男人是个推理作家。或许是一年到头都在思考古怪尸体的缘故,所以脑子不正常了吧。迄今为止,他已经解开了好几个有关古怪尸体的谜题。就让他来调查一下案子吧。”
“你说我杀了自己儿子?”
就是现在——步波拍拍手吸引了注意。
一谆以慢吞吞的动作拾起三八式步枪,阿俊“咕”地咽了口唾沫。
少年们哑口无言。
“不,我们三个听到响声从办公室冲出来的时候,一谆先生立刻就跑了过来。‘麻林拷问窟’位于广场的另一头,不是杀死加须屋就立刻能跑过来的距离。一谆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也是成立的。”
“我不认为园长的儿子会像普通人一样买票。”
“那岂不就没有凶手了吗?”
“可能掉的是加须屋自己的票吧。”
阿太撅起了嘴。
“我们是成人票,这是中小学生的票,在闭园后仍留在‘摩诃大大园’的人里面,只有你们有中小学生的票。”
“没错,加须屋是自杀的。”
“你们不也有票吗?”
“不可能!”
“这张票掉在现场。闭园前不久我们还在‘麻林拷问窟’,那时候什么都没掉,所以我认为是凶手掉的。”
哲二的话声里充满了沮丧,步波也是一样的心情。
青森从一旁插嘴道,双手摊开了一张纸。
“加须屋的手和脚都用皮带环固定住了,使用‘死者之床’ 需要同时拔出左右两边的止动器,不可能自杀的。”
“有的哦。”
“加须屋的目的就是让人这么想。”
虎牙阿俊说道。仿佛可疑看到他得意洋洋地嘲笑着老师的样子。
青森坦然地回答道。
“你有证据能证明凶手在我们中间吗?”
“‘死者之床’确实有两个止动器,想要像折断树枝一样折叠人体的话,需要左右同时拔出才行。但如果只想让人死亡的话,只拔出一个也是没问题的。
初中生门互相猜忌着,如此一来,事情就解决不了了。
让我整理下加须屋君做的事情。他先取下半身一侧的止动器,用皮带环把双脚固定在垂直落下的铁板上。身板僵硬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感到剧痛,但是身体柔软的加须屋是完全有可能的,然后他用皮带环固定住一只手,用另一只收抽出上半身的止动器。”
“你们都冷静点吧,我觉得阿太才是最可疑的。”
一谆的脸颊微微扭曲。
“别傻了!为什么阿宏那么冷静啊?”
“这时上半身的铁板也掉了下来,身体被对折起来。即便他看到了告示上的错误插图,也不会弄错身体的方向,因为当他抽出第一个止动器的时候,铁板就会掉下去。最后他忍受着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剩下的手塞进了皮带环里。”
“我怎么可能,难道不是阿俊吗?”
“这样的话,皮带和手腕之间不就有缝隙了吗?我看两只手都绑得很紧。”
“喂,不是我!凶手是阿聪吧!”
阿聪抬起了缠着绷带的手臂。
细长的枪管指向平头少年。
“大概是掰折拇指,令关节脱臼,然后把手伸进皮带环里的吧。跟躯干折断的疼痛相比,这就像蚊子叮了一口一样。”
“要是没人出头,就让你们所有人一起担罪了。”
“加须屋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用没有起伏的声音问道,少年们纷纷摇着头。
“当然是为了构陷你们,毁掉你们的人生,丢在这里的中小学生门票就是证据。”
“是谁杀了加须屋?”
青森停顿了片刻,重新转向一谆。
一谆重新端起三八式步枪,就像收容俘虏的日本兵一样,把一行人从“麻林拷问屋”带到“松脂组总部”的大厅。
“加须屋君原本而是想打死这些孩子,但他又觉得这样做的话就成了一丘之貉,所以才想出了如此精巧的计策。园长要是射杀了这些孩子,天堂的加须屋君会生气的。”
3
一谆抱着三八式步枪沉吟不语,然后像是吐出一口浓痰一样说道:
“不是什么不认识的孩子,加须屋是我的儿子。”
“是啊。”
一谆哼了一声,把枪口对准了“死者之床”。
少年们松了口气。
“你要为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孩子复仇吗?”
“等等。”
“我是‘摩诃大大园’的园长,在这里犯了罪的人由我来处罚,别让警察和记者来找我麻烦。”
步波忍不住插了句嘴,好不容易才发生了值得猜犯人的事件,这般犯规的手段可不能让人满意。
青森说了一句并不适合他的反驳。
“虽然有种破案的感觉,但是错了吧。”
“这是一桩凶杀案啊。”
四个少年和三个大叔一起看了过来,步波痛快淋漓地驳斥道:
他挥动枪身,打掉了睫毛少年手里的手机。
“加须屋君不是自杀哦。”
“别叫警察。”
5
只见一谆端着三八式步兵枪。
“是,是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彻过道,绷带少年转过身来,倒抽了一口凉气。
哲二那口齿不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住手!”
“根据青森先生的推理,把票扔在现场的应该是加须屋君吧。票先掉在了地上,然后血流了下来。只要不是防水纸,票就应该是血淋淋的才对,但纸上几乎没有血迹。”
睫毛少年一边戳着手机,一边靠近“死者之床”,就在这时——
青森无言以对,嘴巴长得老大。
“会上头版吧。我们得赶快报警。”
“这是怎么回事? ”
左臂缠着绷带的少年说了句偏离焦点的话。
阿俊叩响了虎牙。
“是凶杀案啊,会上《牟黑日报》吗?”
“实事求是思考的话,那就是加须屋君被杀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凶手才把票扔在了血上。”
青森照了照脚边的血泊,拿起一张纸币模样的纸片,上面是摩诃大吉先生背着书包的插画。这是“摩诃大大园”的中小学生门票。奇怪的是,明明不是防水纸,却几乎没沾上血,从地板上看,也只有原来有纸的地方没有血,留下了长方形的印子。
“可凶手不是我们对吧?”
“嗯?”
阿太突然抬高了嗓门。
青森一边单手拿着手机,一边盯着“死者之床”。一听到稀见的尸体就随意评论的男人,在实物面前似乎也无话可说。
“太遗憾咯,凶手就在你们四个人里。”
少年的个子看起来比对折之前长了不少,当然是错觉吧。只见他扭过脸去,仿佛躲着什么一样,痛苦地咬着牙齿。
步波断言道。不这样就太不像话了。
这就是被人用“铁处女”欺负的少年,超长的法兰绒衬衫加上沾有污渍的牛仔裤,手上还戴着针织手套,脖子上缠着用来遮蔽“铁处女”伤痕的手帕。这一切都被染得鲜红。
“我们不知道这么操作‘死者之床’,就算想杀加须屋也杀不了啊。”
浓重的血腥味令声音变得扭曲。
“凶手并没有杀人的意图。”
“真会有这样的尸体吗?”
步波斜了眼说不出话的青森,继续解释道:
“死者之床”对折了起来,正如青森说的那样,铁板左右两头向下,朝外翻折着。一个手脚被禁锢住的少年躺在上面,大概是仰卧的时候被折弯了身子,腰椎和骨盆尽皆碎裂,从腰部流出的血积在床的周围。
“请各位仔细想想,要是凶手一开始就打算杀了加须屋君,会用这种方法作案吗?七点闭园以后,‘摩诃大大园’就只剩下工作人员和几个游客,要是在这种时候杀人,嫌疑人就会缩小在这几个人身上。”
虎牙少年嘟囔道。睫毛少年则用手机照着房间,步波也将目光投向灯光的最前方。
要是用青森的话来说,这种状况太适合猜凶手了。
“加,加须屋。”
“况且就在两小时前,他们被人看见用‘铁处女’欺负加须屋君,要是加须屋君被其他拷问工具杀了,他们自然会遭到怀疑,即便是脑子不好的中学生应该也能想到这点。”
用手机照亮,一副似曾相识的圆框眼镜叠着眼镜腿掉在地上。
“那为什么凶手杀了加须屋呢?”
走在狭窄的通道上,望向二号展览室,里面没人,三号展览室也杳无人迹。刚踏进第四展览室时,就发觉一股闻起来很臭的味道。
哲二似乎厌倦了讨论,眼神就像截稿期前的作家一眼疲惫。
一号展览室除了展出“法拉里斯公牛”和“苦恼之梨”等刑具外,还展示了许多枪支火器。众人疑心那个眼睛少年在此中枪,纷纷紧绷着身子,但里面空无一人。一谆紧绷的嘴唇微微松弛了一些。
“所以说凶手并没有杀人的意图,他发现加须屋君躲在展览室里,打算惩罚一下他,就模仿了拷问。他应该是抱着小小的恶作剧心理让加须屋君躺在‘死者之床’上,然后抽出了铁板下的止动器。
正当大人们无言以对时,一个长睫毛的少年用手机的电筒照亮的洞窟。还有这一手吗?于是青森和步波也拿出手机,七个人依次走进了“麻林拷问窟”。
正如青森先生说明的那样,新回收看到了告示上的示意图,误解了‘死者之床’的构造。加须屋君是仰躺着的。要是铁板左右两头抬起的话,就会变成体检时坐位体前屈的样子。身板僵硬的大叔或许会腰痛。但身体柔软的加须屋君不会有危险。凶手就是因为这个才抽出止动器的。
“我听到一记很响的声音,是出什么事了吗?”
然而铁板左右两头掉了下去,加须屋君的身体向后对折,这是最吃惊的人是凶手吧。”
三人在洞口停了下来,四位少年也从各个方向聚集到了这里。欺负眼镜少年的三人组中出现了一个新的面孔。
“说得好像亲眼看到似的,有根据吗?”
哲二折了回去,剩下三人朝“麻林拷问窟”赶去。“麻林拷问窟”是在鸣空山上斜坡上开凿而成的人工洞窟。自然一扇窗都不会有,内部是一片漆黑。
“四号展览室里的地板上放着加须屋君的眼镜,凶手在操作‘死者之床’以前,把眼镜取下来,放在了地板上。
“我去把配电房的开关打开,哥哥先去吧。”
这些人之前在对加须屋君施暴的时候,为了不让人发现欺凌就专门针对胸口和肚子。这次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要是身体像告示上说的那样向内折叠,脸和脚就有可能夹碎眼镜。所以才让他摘了眼镜。除非误解了‘死者之床’的结构,否则就没法解释这种行为。”
一谆粗哑地嘟囔着。
“你怎么知道是凶手让他摘了眼镜?也可能是反抗的时候从脸上掉下来的吧。”
“还剩下‘麻林拷问窟’吗?”
“不对,地板上的眼镜腿是叠起来的。如果是不小心从脸上掉下来的话,眼镜腿应该是张开的才对。”
哲二灵机一动,拉开了窗户的百叶窗。月光照在红地毯上,身穿和服的男人们挥舞着日本刀,拿着手枪,割着手指。每个人的脸都很平板,全是廉价的人体模型,找不出一个真正的人。
哲二沉默不语,一谆再度端起三八式步枪。
“除了办公室,其他地方已过七点半就会自动关灯。”
“凶手是谁?”
一谆推开了厚重的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从刚才说过的做法来看,果然是欺负过加须屋君的四人中的某人吧。不过要是凶手没有看过告示上的示意图,应该不会认为床会左右抬起。一谆先生拿走告示后才到场阿俊不是凶手。”
哲二被哥哥的骂声吓得缩了缩脖子。但他并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说道。松脂组本部就在办公室的边上,而麻林拷问窟则在广场的另一边,于是他们先去了松脂组本部。
阿俊的脸颊稍稍放松,像啄木鸟一样不住地点头。
“如果是枪声的话,应该在‘松脂组本部’或是‘麻林拷问窟’的方向吧。”
“还有 ,‘死者之床’有两个止动器。一个一个依次抽出确实也能杀人,但要是把两个同时抽出,身体就会干脆利落地对折。
大叔突然一声怒喝,这家伙就是哲二的哥哥,园长真加内一谆吗?
那么凶手是怎么抽出止动器的呢?就像我曾反复说过的那样,凶手误解了‘死者之床’的构造,结果杀死了加须屋君。但要是一个一个抽出止动器的话,抽掉第一个的时候应该就会发现铁板是往下掉的。这是只要就此打住,或者把身体翻个面,就不会失手杀死加须屋了。也就是说,凶手同时拔出了两个止动器。
“别来问我!”
阿聪的左臂骨折了,不可能同时抽出两个止动器,所以他不是凶手。”
“哥哥,刚才的声音到底是——”
阿聪长吁了一口气,抱紧了因为缠着绷带而变粗的手臂。
三人呆呆地站在一起。这是一个眼熟的男人从广场上跑了过来,泛黄的衬衫和皱巴巴的夹克,就是被青森指出告示错误的工作人员大叔。
“现在让我们回到门票上,那张血水里的门票是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被?正如我刚开始说的那样,在加须屋君被杀之前,门票不可能已经掉在地上了。要是流了大量的血,纸肯定会被浸透的。那是等血干了之后才掉到地上的吗?仔细观察一下血泊,唯有票所在的地方没有血,留下了长方形的印子。如果不是流血之前就有东西掉在这里,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痕迹的。”
从“人面猪牧场”的方向传来了微弱的猪叫声。
“那就奇怪了,哪边都没法解释。”
闭园后的广场一片死寂,仿佛游行的骚动是假的一般。
哲二的表情萎靡不振。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摩诃大大园”已经被夜幕所笼罩。
“既然血泊上有痕迹,那上面肯定掉了东西。但你不是门票的卡片,应该是别的什么东西掉在了上面。
哲二扔下圆珠笔,冲出了办公室,步波他们也紧随其后。
那是对凶手不利的东西——也就是能指示凶手真身的东西。凶手赶到现场后,趁着一片漆黑的混乱把它拾了起来,可它所在的位置却留下了长方形的痕迹。只要一看地板,就知道凶手很明显捡走了什么东西。凶手为了掩盖这个痕迹,把票放在了地板上。”
“不知道,但有种不好的预感。”
“掉了什么?”
“刚才那是什么?”
一谆问道。三八式步枪的枪口在两个少年之间来回移动。
话音未落,耳朵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哲二的脸变得愈加苍白。
“我们听到‘死者之床’对折的声音是七点三十五分的事,这时院内的灯光已经熄灭,洞窟内一片漆黑。解开拘束着加须屋君手脚的皮带需要灯光,凶手应该是用手机的灯光照亮了周围。
“不用,没事,失踪的中学生其实——”
凶手同时拔出了两个止动器,自然是同时用了双手,拿着手机就腾不出手,凶手便把手机放在了地板上。
“我们也来帮忙吧?”
出乎意料的是,铁板向外翻折,大量的血喷涌而出,惊慌失措的凶手抛下手机冲出了展览室。灯光在一定时间之后会熄灭,但手机要是被人发现就彻底完了。凶手觉察到了这点,假装没事跟我们回到现场,趁着黑暗拿回了手机。”
哲二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向步波行了个礼说“辛苦你了”。步波在便利店提浑身湿透的青森买了替换用的衣服,刚回到摩诃大大园。
“发现尸体的时候站在血泊边上的人就是凶手对吗?”
“哥哥说先不要报警,好像是因为上个月的坠车事故,警察对他纠缠不放,这让他很不爽。”
一谆打量着众人,没有人吱声。
“为什么不报警。”
“我也记不清各人在什么位置,就算想要追究黑暗中的状况,到最后也争不出个结果。
五十多岁的大叔像个挨骂的孩子一样皱着眉头。
请回想一下在那之前不久的事情,就在我们来到‘麻林拷问窟’寻找加须屋的同时,四个少年从公园的各个角落聚集过来。往洞窟内部看了一下后,阿宏立刻掏出手机照亮的里面。这时候拿着手机的阿宏不是凶手。”
“还没,我哥和四个初中生正在园内寻找。”
阿宏抚摸着胸口,一旁的平头少年吓得动弹不得。
“打110了吗?”
“这样就只剩下一个嫌疑人了。在‘死者之床’上杀了加须屋君的凶手,阿太,就是你吧。”
哲二点点头。就是那个被人用“铁处女”欺负的孩子吧。
爆炸声响彻现场。
“失踪的是不是戴着银框眼镜的孩子?”
一谆手里端着的枪身震了一下,硝烟味扑鼻而来。
副园长真加内哲二是创办“摩诃大大园”是真加内善哉之子,也是现任园长一谆的弟弟。虽然头衔不高不低,但听说负责实际业务的就是这个男人。
转头一看,只见阿太仰面躺在地上。
大叔不安的拿起圆珠笔,笔身上赫然印着“Makadaidai Park”。
“啊呀!”
“五个结伴来玩的中学生里,有个人在游行的时候失踪了。”
阿俊发出了少女般是声音,阿宏蜷缩着蹲在了阿太跟前。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身子半干的青森和无精打采的大叔正围着煤气炉。
青森从阿太身上移开视线,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个小说家是为了保护几个少年,才做出没人是凶手的推理吧。
“有个男孩不见了?”
“——咦?”
2
听到了不可能听到的声音。
他边说边吐了口水。无意中向广场望了一眼,来源的游客正齐刷刷地看向这里。
青森转过头来,张大了嘴,步波也不禁低头看向了地板。
“真是的,吓死我了。”
“咦?我没死吗?”
“什么——”青森回过头来,然“哇”地一声跳了起来,掉进了“河童池”,砰地一声水花四溅。他就像被河童抓住了脚一般拼命挣扎着,直到握住了步波的手后在总算平静下来。
阿太边哭便摸着自己的身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步波把断成两截的青蛙的上半身拎起来,戳了戳青森的侧腹。
“闹剧终于结束了。”
“青森先生,果然青蛙压扁就会死嘛。”
哲二叹了口气,把脸转向一谆。
是一直压扁的青蛙。究竟是被人踩了,还是被游行车的轮胎轧了呢?
“加须屋还活着吧,哥哥?”
当少年竭力抬高嗓门的时候,步波感到鞋底有某种柔软的触感,不由地看向脚下。
6
“别再出来了!”
“我想确认一件事。”
把冷嘲热骂当耳旁风的摩诃大吉先生仍旧拼命挥着手,游行车绕园一周,开回车库去了。
哲二靠在枪,倦怠地说道。
这样的恶语是有来头的。就在十一月的某日,一名身穿玩偶服的表演者在游戏中跌落,身受重伤。或许是为了防止此类事情再次发生,今天的摩诃大吉的腰被绑在了游行车的护栏上。
“各位在‘麻林拷问窟’找到加须屋的时候,我正在配电房。为什么你们要从‘麻林拷问窟’转移到‘松脂组本部’呢?”
从“罗斯威尔UFO馆”出来的小学生冲着游行车大喊大叫,周围的大人们也发出了欢呼声。
“一看不就知道了吗?是被你哥押过来的。”
“摩诃大吉,掉下来!掉下来,摔死吧!”
阿俊唾沫横飞地说道。
在巴士改造成的游行车上,一只穿着玩偶服的老鼠在不停地挥着手。这就是吉祥物摩诃大吉先生。或许是因为圣诞节将近,老鼠的帽子上还顶着驯鹿头,看得人脖子都要疼了。
“阿宏拿着手机靠近‘死者之床’,打算报警,结果园长突然拿枪指着我们,把我们赶出了展览室。”
裹挟着湿气的风自“河童池”吹来,入口的时钟指向六点四十五分,距离闭园还有十五分钟,广场上送客的游行已经开始了。
“果然是这样。”
花去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欣赏完各个房间的展示品后,两人走出了“麻林拷问窟”。
哲二再度面向一谆。
青森遗憾地嘟囔着。
“虽说大量失血,但搞不好还有一口气,为什么要阻止阿宏靠近尸体呢?只能认为尸体上藏着秘密。”
“全世界的拷问工具好不容易齐聚于此,可‘摩诃大大园’的大人们似乎一次都没尝试过。”
“你是说他在装死?太扯了吧,他的身体都被折起来了。”
大叔把告示撕下来装进口袋里,然后慌慌张张地出了房间。
本应被一谆打死的阿太,不知为何站在了一谆这边。
“是诶,会改正的。”
“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人类的骨骼没法向后弯曲,哪怕是身体再怎么柔软的孩子,要是被向后折叠,也不可能没事吧。
青森立刻上去搭话,把同样的解释又重复了一遍。大叔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青森指出的问题也很有针对性。
对了,听说在躺到‘死者之床’的两小时前,他的脖子被‘铁处女’弄伤了。仔细一想就很不对劲,我们园里的‘铁处女’里等间隔地排列着长度相同的针,要是扎破脖子,却没扎到脸和肩膀就很奇怪了。那个伤口也是用圆珠笔造假的吧。”
“你来的正好,‘死者之床’的简介好像错了。”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当思绪飞到那些曾惨遭折叠的女人们的身上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沿着通道冲了进来,泛黄的衬衫配上皱巴巴的夹克,胸口的徽章上写着“工作人员”,大概是听到了刚才那声惨叫跑过来的吧。
“是为了在脖子上缠上手帕。”
这么一说,告示和实物构造确实不同,在告示的解说中,是把人向内折叠,但实际上是向外折叠的结构。
“怎么说?”
“既然铁板的左右两端能翘起来,那么合页不装在床的正面就很奇怪了。可是合页却在床的背面,这样铁板应该从左右两边掉下去才是。钢丝和重锤就只起到吊车的作用而已。”
“是为了不让人发现他扭着脖子。”
要是抽出床左右两端的止动器,铁板的两端就会抬起,将身体对折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哈?”
他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指着告示上的示意图。
哲二清了清嗓子。
“果然这幅画画的不对。”
“加须屋的脖子软得吓人。那孩子的脖子能弯过很大角度,看上去就像身体前后调转了一样。他不是仰面朝天折叠着身子,而是俯身朝下折叠着身子。”
青森窥探着床的背面。
记忆中的景象蓦然扭曲了起来。
步波朗读了告示上的说明文,据说这是麻林龙吉发明的杀人道具之一,首次对公众开放。
“正如步波小姐所说的那样,这和体检时的坐位体前屈很像,人的身体是可以朝正面完全的。如果身体足够柔软,上半身和下半身可以完全重叠,加须屋把衬衣、裤子和针织手套倒过来穿,腰部向正面折叠,脖子大角度地扭着,脸朝向斜后方。”
“说是叫‘死者之床’。”
“是骗小孩的魔术吗?”
插图5
青森竭力说着不愿服输的话。
青森将目光转向了“铁处女”边上的道具,是一张由两块铁板连接而成的床,左右手腕和脚踝四处都有皮带环,大概是把人躺着拘束起来吧。钢丝分别吊起木板左右两侧,末端吊着铁制的重锤,中间设有滑轮(图5)。
“完全正确。他在铁板上用了柔术。穿着超长的法兰绒衬衫,是为了即便弯折身体也不会露出后背,如果被当做肚子的位置没有肚脐,就会暴露真实的姿势。唯有鞋子没法倒穿,所以他便在里面塞进填充物,绑在了脚尖上。”
“现在知道了这里的道具真的是能用的——嗯?”
回想起那时在四号展览室找到加须屋的时候,感觉他的个子略微变高了一点。这不是错觉,而是身体真的变长了。
“小孩子真是吓人。”
“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无法掩饰的就是扭过脖子时会出现的皱纹。既然被带到了‘摩诃大大园’,就可以想见会在‘麻林拷问窟’里被施暴。他就假装在那里受伤,用手帕缠住了脖子。”
一个头头模样的平头少年不服气地说着,三人出了展览室。戴眼镜的少年则用手帕按着脖子上的上的伤口,耷拉着头跟在后面。
“就算脖子再软,在扭曲的状态下保持不动也是很难的吧。”
“不好意思。”
“所以才选择了熄灯后昏暗的洞窟为舞台,哥哥把各位都轰出去,是为了在灯光亮起之前离开现场。”
青森一本正经地说道,步波也使劲地点点头。要是因为这些脑子不好使的小屁孩把《拷问洞窟的杀人》搞没了的话,那就忍不了了。
“从腰上流下来的是血浆吗?”
“别做傻事了,万一把人弄伤了该怎么办?”
“这气味应该是真的血。可能是浇上了‘人面猪牧场’里饲养的猪的血。血泊中的长方形是放置手机留下的印子吧。在浇血的时候,不小心在地板上留下了印子,所以就用准备拿来构陷同学的票把它遮住了。”
想必是三个少年为了好玩,让戴眼镜的少年进到里面,合上盖子刺伤了他。只见脖子右侧有个红点,所幸伤口不深。
“告示上弄反了的示意图呢?”
少年们身后直立着一个巨棺模样的东西,装饰得像个身穿斗篷的女人,内侧等距地排列着长度一样的铁钉。这是展品中的一大看点,据说是中世纪的欧洲用来把人扎得千疮百孔的“铁处女”。
“那只是哥哥搞错了,没改好而已。根本没想到会由此得出这样的推理。”
那里有四个少年,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的少年正蹲在地上,其余三人心神不宁地看着他,那个眼镜少年正痛苦地捂着他的脖子。
“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
根据指示牌,“麻林拷问窟”顺着走廊分为四个展览室,两人在一号展览室,而传来的声音是在第四展览室。两人穿过一条低矮的走廊,来到了最里面的展览室。
阿太眨巴着几乎要翻过来的眼睛。
“去看看吧。”
“那是为了惩戒你们。”
青森和步波面面相觑。有种不好的预感,要是真的发生凶案,《拷问洞窟的杀人》就只能被束之高阁了吧。
哲二向一谆伸出手,迅速夺过了模型枪。
这时“啊呀”一记,从洞窟深处传来了尖叫声。
“闹够了吧?我知道你很恼火,但把不想干的人牵扯进来未免太过分了。”
“唔,是猜凶手的短篇吗?听起来很有意思。”
一谆面无表情地环视着众人。
“下一部作品就定为《拷问洞窟的杀人》,如何?”
“加须屋,结束了。”
步波的家里有些情非得已的情况,不赚钱就过不上像样的生活,要是青森的脑子再也没有想法涌现的话,步波的银行账户也会干涸。就在这时,听闻“摩诃大大园”新开了一间可疑的设施,步波为了解闷,便邀请雇主前去取材。
他干脆地说道。
青森无法阅读文章,所以不能参考其他作品和资料来进行构思。这半年来他一直往外吐着脑子里储存的梗,想必子弹终于见底了吧。他用广播听新闻,看推理电影以及跟黑帮喝酒来寻找灵感,但似乎总是想不出什么好点子。
门静静地打了开来。满身是血的加须屋尴尬地露出了脸。
六月份的《死从天降》脱稿后的半年里,青森一直以每月两三部的速度创作短篇。然而,就在上周末,青森的笔——准确地说是他的嘴猝然停了下来。
“啊,太好了——”
在这么一个“摩诃大大园”里,新的展示设施于本月开张。这就是“麻林拷问窟”。在大正时代曾将十七名年轻女子带进鸣空山里的宅邸中监禁用刑,被称为“牟黑监禁王”的麻林龙吉所搜集的藏品在此公之于众。这里展示了他从世界各地购买来的六十多件武器和刑具。
阿太吸着鼻子。
“摩诃大大园”位于南牟黑区外围,自称是主题公园,游客可以游览“鬼叫地狱巡游”“罗斯威尔UFO馆”“基督之墓”“河童池”“人面猪牧场”“ 松脂组总部”“电话俱乐部林林屋”等恶趣味的设施,据说这里是曾靠修路发家致富的商人真加内善哉在泡沫经济的时代建造的,如今由他的两个儿子接手经营。入场门票为五百円。虽然不觉得真能赚钱,但由于多少有些兴趣爱好的成分,所以也无所谓吧。
“永远都别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虽然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要是能找到新作的舞台,那就再好不过了。青森前往“摩诃大大园”,就是为了找到脱离低谷的落脚点。
一谆丢下这句台词,走出了“松脂组本部”。
青森微微一笑,假装举起挂在墙上的三八式步枪。
7
“这是当然。但是这个洞窟呢?这里有的是杀人的道具。枪也好刀也好刑具也好任君挑选。就算是得了风湿性关节炎的老阿婆,只要想干,也能杀掉一两个人。在这里杀人的话,不管是智力,体力还是毅力,都可以从中找到纯粹的凶手。是非常适合推理小说的舞台。”
皎洁的明月高悬在天穹之上。
“世界并不是为了解谜而存在的。”
“真是糟糕的一天。”
的确,牟黑市确实杀人案多得都让人腻烦了,但绝大多数案件都是在没有名侦探出面的情况下解决的。
青森一边走在从‘摩诃大大园’延伸到住宅区的散步道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他道出了自己对于猜犯人的热切主张,不料却卷进了欺骗小孩的闹剧中,展示了错谬的推理,要是有地洞的话,应该恨不得钻进去吧。
“要是这个世界不能让杀人变得简单一点,我们就不能享受猜凶手的乐趣了。要是只有具备智慧、体力和毅力的精英才能杀人的话,就不用特地搜集线索,就能找到凶手了。”
“这样的话点子不也攒够了吗?明天就能立马动笔《拷问洞窟的杀人》了吧。”
“你说这些干什么?”
步波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打趣道。
“你看吧。除了打架打惯了的黑帮,普通人杀人可不容易哦。”
“别开玩笑了。今天的是要是让读者知道的话,我会惭愧死的。”
“我不知道。”
正当青森一本正经地说着的时候,孩子们的叫喊声随风飘来。
眼前的大叔看起来就像百兽之王。
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从“摩诃大大园”的大门跑了过来。他左臂缠着绷带,是阿聪。
“是吧?杀死一只动物就这么了不得了,何况是我。虽说在人类之中算瘦小的,但比青蛙和狗大得多,而且有智能,会说话也会反击。我再问你一次,步波小姐,你还觉得你能杀了我吗?”
“怎么了?”
“……真难办啊。”
阿聪追上两人,右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步波想起了柴犬。要是趁狗在狗窝里趴着不动的时候靠上去,从头顶的方向把手伸向狗脖子。毛太滑抓不住,于是拿出小刀,往脖子里一刺,然后就碰到了不知骨头还是肌肉的东西,没有刺到要害。这时柴犬跳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汪汪大叫,猛烈晃着脖子,口水乱飞,这样就没办法了。
“副,副园长大叔要我带你俩回去。”
“那么要是杀了附近的柴犬就能拿到一百万円,你干吗?”
青森揉了揉眼睛。
“不是杀不了,只是没有理由而已。只要有了理由,随时都可以杀。”
“……为什么?”
青森得意忘形起来,这实在是强词夺理。
阿聪舌头打结,硬挤似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连一只牛蛙都杀不了,怎么能杀得了我呢?”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打工的人死了。”
听他这么一说,步波就没了自信。蛙类原本就是软绵绵的,被轧过或许真死不了。
辻万大的尸体扭曲成一个“く”字。
“我爷爷的肠子也从屁股里掉出来了,不过他好得很。那只青蛙是不是也拖着纪念品回家了呢。”
“为什么会这样——”
“能,因为内脏都从肚子里掉出来了。
同时滨舞衣子靠在被撞扁的引擎盖上,发出呜咽的声音。车库里满溢这汽油和血混合的气味。哲二问话后得知,滨小姐是在驾驶巡游车的过程中出了事故。就在游行结束返回车库的时候,不知为何忘了踩刹车。在引擎盖即将撞上车库墙壁的时候才踩了刹车,可她是身子从座椅上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了挡风玻璃上。记忆就此中断了。
“你能保证它绝对死了么?动物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哦。”
十一点多的时候,她醒了过来。在车身的平台上发现了向后弯折的玩偶服,她爬上平台,拿下头套,里面是早已变凉的辻万大的头。
“牛蛙,骑自行车的时候轧死的。”
“真是不幸的事故啊。”
青森快活地抚摸着牛头。
青森一边爬下游行车的梯子一边嘟囔着。没有谋杀,自杀和装死的可能,辻万大的死是数个不幸重叠的结果。
“那么步波小姐杀过最大的动物是什么呢?”
游行的过程中,他把驯鹿的头放在了老鼠的玩偶服上,导致玩偶服的重量过大了吧。这是第一个不幸。
青森是个瘦得像豆芽菜一样的男人,哪怕一阵轻飘飘的风都能把他刮跑。拿铁棒朝脸上招呼两三下应该就能弄死。
由于十一月发生了表演者从游行车上跌落的事故,他的腰被绑在了平台的护栏上,这是第二个不幸。
步波即刻应道。
开着游行车的滨小姐,由于疏忽没有减速就驶入了车库,这是第三个不幸。
“能。”
这个车库并非为了收容游行车而设计的,表演者站在平台上进入车库,头会撞上天花板,因此惯例是在进入车库前减速,表演者屈下身子。但今天的滨小姐忘了踩刹车,结果让辻万大的头撞上了天花板。
“不,不是情绪,而是物理上的。我觉的人的身体太结实了。步波小姐,你觉得你能杀了我吗?”
加上玩偶服掉落的重量,他的上半身被一股巨力向后猛拽,如果只是整个身子倒地只会受点轻伤,但由于腰被绑在护栏上,所以下半身动不了,结果腰弯向后面,整个身体惨遭对折。
“你是随手杀人的家伙吗?”
“这够上牟黑日报头版了吧。”
青森说了句可怕的话,拍了拍黄铜牛的背。中间似乎是空的,传来了清脆的声音,这是一种名叫“法拉里斯公牛”的刑具,据说是用来烤人的。
步波轻描淡写的话似乎并没传到青森耳朵里。他一边拂拭着掌上的污垢,一边向滨小姐搭话说:
“没错。我一直在想,杀人的方法还是简单一点好。”
“警察大概也会问吧,你为什么忘了踩刹车呢?”
“猜凶手?”
滨小姐被泪水浸透的脸扭曲着,泣不成声地说着:
青山森太郎望着洞窟墙壁上遍布的武器和刑具,两眼放光地说道。
“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从‘河童池’那边传来了很大的声响,一下子分了神。”
“这里很适合当做猜凶手的舞台呀。”
眼见青森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步波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越来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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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行结束后,步波捏了一只青蛙的尸体给青森看,青森尖叫着跳了起来,掉进了河童池,声音传到了游行车的驾驶座上。
——牟黑日报二〇一六年十二月三日晨报
“我的天哪,凶手不就是我们吗?”
根据熟悉游乐园的推理作家袋小路宇立(33)的说法“是不是游乐设施和展示项目之类的发生事故了呢”。
街上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12月2日晚11点半左右,在南牟黑7丁目的四人游乐公园——摩诃大大园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具体情况不详。但据报道,尸体背部严重骨折,腰椎和骨盆存在开放性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