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下去了,各分局都签军令状了,24小时收网。”林兮回答道。
“我去找高乔。”李正天看着林兮说道,“你把那二百多个案子分下去了吗?”
李正天走到门口,转身说道:“等蔡亮招了,你们就把他带回市局,展杰你亲自看管。”
“你去干什么?”展杰问道。
“你要一个人去吗?”林兮问道。
李正天停下脚步,想了一会说道:“他随身带了两把枪,但是射杀张大超的时候却用了这把黄金枪。他知道这把枪会留下线索却依然把枪留在现场,肯定是故意的。他既然是故意的,就说明他也想让我们顺着这把枪找到高义岳父子。他们也许起了内讧,或者别的原因,这个就无法推测了。但我能确定的是只要你们今晚撬开蔡亮的嘴巴,明天我们就能把杀害姜力和张大超的凶手送进监狱。”
李正天没有回答,紧绷着脸冲出大门。
“既然这把枪这么贵重,凶手为什么还要把它丢在现场?”展杰问道。
“你确定这个药不会被检验出来?”
“奚莉莉被苏哲抓住后有一段视频,说恒泰老板高乔也是恋童癖,就是他把张珂拉下水的。而且从陈燕妮留下的文件看,高乔是快乐同城网最早的客户。第二,张珂出事后高乔的爸爸高义岳专门给检察院的老罗打招呼。他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他?最重要的是,这款雷明顿黄金枪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李正天一边走一边说道。
“确定。”
“你是怎么猜到是恒泰的?”林兮追问道。
“看起来就像心脏病发作?”
李正天一边拿衣服一边说道:“你和展杰留在这里,过两个小时再把他提出来审一遍,那时候他肯定竹筒倒豆子,什么都撂了。”
“是的。”
“果然是高乔!”林兮兴奋地说道,“接下来怎么办?”
“……”
李正天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外走,蔡亮再想抱柱李正天的大腿,被展杰按在地上。李正天叫来了管教,把情绪失控的蔡亮架回走了。李正天和展杰来到旁边的观察室,林兮立刻迎上来。
“还有什么问题?”
说罢李正天起身往外走去,就在这时蔡亮高喊一句:“我还知道别的!”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忽然心脏衰竭死了,这说不过去吧!”
李正天蹲下来看着蔡亮,缓缓说道:“不是我不放过你儿子,是你自己把他逼上绝路。我给过你机会,现在晚了。”
“法律不讲说得过去还是说不过去,讲的是证据和检验结果。这个药不在他们的毒素库里,他们想验出什么毒素就要一个一个试,没有三五年试不出来。谁也不会在一个小女孩身上浪费这么长时间的。”
“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蔡亮趴在地上给李正天磕响头。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但是……”
说完这些话,李正天把蔡亮往外拽,蔡亮立刻崩溃,跪倒在地,抱柱李正天的腿求饶。李正天大喝一声“离开”,蔡亮吓得往后一坐,瘫在地上。
“怎么做决定权在你,我只是给你提供专业意见。”
李正天起身走到蔡亮面前,亲手打开手铐和戒具椅之间的锁,然后攥着手铐把他拽起来。他表情严肃地说道:“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了,但不是你告诉我的,所以你刚刚毁了你儿子的一生。”
“怎么做决定权在你,我只是给你提供专业意见。”
蔡亮立刻摇头,但是越摇头越紧张,最后沮丧地低下头。
“你们美国都这么干吗?”
“你是乐亭人,乐亭当地最大的企业就是经营港口的恒泰集团。你们也是靠港口吃饭的。”李正天盯着蔡亮的脸说道,“所以这把枪的买主是恒泰集团的某个老板。我说的对吧。”
“美国更简单,因为所有检测都是付费的,只是做完毒素库的全部测试就要花几万美元,没人愿意在死人身上花这么多钱。”
蔡亮身体抖了一下,脸上露出心思被揭穿的窘态。
“还是美国好。”
“因为他是你老乡?当地的地头蛇?”李正天一口气说道,“你怕他报复?”
“收到款了,祝你生活愉快。再见。”
“我……”蔡亮低下头。
“……”
“你为什么不敢说?”李正天问道,“你怕什么?”
伊莎贝拉坐在床边,看着门缝渗进来的光。房间里一片漆黑,所以这道光就格外明亮。十三岁的小女孩正是最怕黑的年纪,但她却从来不在房间里开灯。
“我……我……”蔡亮面露难色,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鹅。
相比黑暗,她更怕身边的魔鬼。
“如果你一定要替你的客户保密,代价就是你儿子会被所有大学拒绝。这个客户给了你多少钱够买你儿子的一辈子了?这笔帐不难算吧。”
十一岁的时候,她们被奶奶赶出家门,住进一间臭烘烘的小屋子,唯一的好处就是离公共厕所近,出门走几步就到。她们在那里住了一年,妈妈总是夜里出去,她就亮着灯睡觉等她回来。
蔡亮抬起头,犹豫地看着李正天,几次想说话都咽了回去。
一年后,妈妈带着她搬进了这座别墅。她早熟,知道妈妈组建了新家庭。她非常高兴,因为这里到处都是香香的。但她不敢表现出自己的高兴,她怕会让妈妈难堪。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里。
于是李正天再加了一把火:“你儿子这一辈子的命运,就在你现在的一念之间。”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那个和蔼的叔叔竟然是魔鬼。她想跑,却跑不了。她向妈妈求救,妈妈转过身,却变成了另一只魔鬼。
李正天说完这番话后牢牢盯着蔡亮,他的脸色果然开始变了,思想防线正在一点点崩塌。
现在,她又看到了魔鬼的影子。
“你做了一辈子贼,还想让你儿子和你一样继续做贼么?现在的日子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你年轻的时候捣腾这些玩意是生活所迫,但是现在只要有一技之长,稳稳当当生活没问题。我看你儿子还在上学,上的还是你们老家最好的县二中,你也想他做个好人吧。”
叮铃铃,身上的铃铛响起来。她越害怕就越颤抖,越颤抖铃铛就越响,铃铛越响,那个魔鬼就越兴奋。
蔡亮愣住了。
叮铃铃,酒吧门口的风铃在风中摇摆。
“没时间和你逗闷子了。”李正天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放到蔡亮面前,“你儿子叫蔡逸君吧,还有三年就要考大学了。”
曹阳娜经常光顾这家蓝调酒吧。从服务生为她拉开车门开始,精神便在她体内复苏。她走进红砖堆砌点缀着鲜花和松枝的拱门,第二个服务生拉开酒吧的木门,温暖的气流和慵懒的音乐扑面而来。她在流光溢彩中走过吧台,坐到过道和楼梯夹角的卡座里。
“警官,我已经说了多少次了,我就是个打鱼的。”蔡亮说道,“您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哪条王法,你们要把我关这么久。你们是不是搞错人了?”
她选择这里只有一个原因:她不想被人注意。
“行,那我就说点你能听懂的。”李正天说道,“有人用这把枪杀了我两个同事,我一定要找到凶手,如果你不说就是包庇杀人犯。贩卖枪支是一个罪,包庇杀人犯是另一个罪。你想一辈子呆在里面吗?”
服务生送上一杯长岛冰茶。她迷恋这种看似柔和却暗藏凶险的鸡尾酒,会格式化她的大脑,让她短暂地忘记痛苦。她也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好像就在昨天,又好像过了很久。她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她也想过要逃走,却无能为力。
蔡亮抬起头,带着浓重的口音说道:“警官,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思考让她痛苦,于是她喝了一大口长岛冰茶。一瞬间周围变得美妙起来,酒精弹奏着蓝调音乐冲进了她大脑中的云中之城。她站在下面,看着阳光照在万年冰墙上反射出的柔和光芒。如果能长梦不醒该多好,她摸着洁白的云朵,又喝了一大口酒。
“这把枪是美国生产的,由货轮的水手带到中国。货轮靠岸之前,你们开小艇过去取货,然后从海巡薄弱的潜礁区回到村里。一把普通手枪在美国枪店里卖五百美元,卖到国内至少卖三千美元。这把枪在美国就要五千美元,卖到国内得多少?能买得起的更不可能是普通买家。这种大买卖,就算不是从你们手里过的,你也一定听说过。”
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吧台边上坐着一个干净的男人。他侧对自己,穿着白衬衫,身材笔直健美,目光纯净平和,正欣赏着乐队表演。他不是来酒吧猎艳的恶臭男人,他身上散发这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
蔡亮像听不见他说话一样,继续低着头。
男人偶然看到了曹阳娜正盯着自己,他淡淡一笑算是打招呼,然后又认真欣赏音乐。过了一会酒保给曹阳娜端来一杯长岛冰茶,说是老板请客。曹阳娜知道这是男人送她的,但他不想打扰自己。于是她起身来到男人身边,从手包里拿出烟。
“认识这把枪吗?”李正天问道。
“借个火。”她说道。
李正天从书包里掏出杀害姜力和张大超的雷明顿黄金手枪放在桌面上。蔡亮看到枪的时候眼睛放出光来,很快又低下头。
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支造型奇特的打火机,给她点燃香烟。她拿过打火机仔细看了看,然后好奇地望着男人。男人从小皮包里拿出一副烟斗,装上烟丝,然后把打火机搭在烟斗上,喷火嘴正好对准烟草。
他已经打定主意保持沉默,这样才能尽可能保护他的同伙。同伙都是他的亲戚甚至近亲,他知道自己在里面呆着,家人能得到很好的照顾。所以他一进审讯室就表现出抗拒的姿态,直勾勾地瞪着地面。
男人点烟斗的姿势让她的好感继续升高,于是她说道:“请我喝杯酒。”
李正天这才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个人,他身材矮小壮实,皮肤黝黑,尤其是一双手又黑又粗,虽然登记年龄只有三十五岁,但看起来像四十多岁。他看起来像个朴实无华的体力劳动者,但狡黠阴冷的眼神却暴露了亡命徒的本质。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喝完这杯酒带我回家”。以往她无论喝多少酒也从不在酒吧招惹男人,但今天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说出这句话。
有林兮在,李正天和展杰顺利进入看守所,提审了之前展杰抓获的贩枪团伙的成员目标A。贩枪团伙案交到重指部以后一直没有进展,目标A就关在看守所里。目标A大名叫蔡亮,是贩枪团伙的骨干成员。他这已经是第三次被抓,有丰富的对抗审讯的经验。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喝完这杯酒带我回家”。以往她无论喝多少酒也从不在酒吧招惹男人,但今天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说出这句话。
“噢。”展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说你怎么不怕呢,原来有强大后援。”
况且男人已经请她喝过一杯酒了。
两人在车上等了一会,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到小区门口,林兮从车上下来,拎着一个书包朝他们走来。
她看到男人衬衫里露出一块青色的东西,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过去拨开衬衣的领口,看到一团怒放的火焰。
展杰十分担心,但还是按照李正天的指示把车开到看守所对面的小区里。这个以六层砖混楼为主的老小区是东郊农机厂的宿舍楼,还维持着三十年前的生活风貌,仿佛被时间抛下了一样。
“你有纹身?”她碰了下男人结实的胸膛。
展杰认得这条路是通往市局看守所的,但他不知道李正天要去找谁,更不知道看守所的人会怎么招待他们。司法系统是个庞大而封闭的体制,停职撤编这种事很快就能传遍各个角落。所以看守所的人一定已经知道他们的处境了。
“我是纹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