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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怎么另一回事?”林兮看着他。

“如果这张图是白蒙自己做的是一回事。”李正天说道,“但如果是照别人想法做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人为什么要让白蒙去十三陵的物流基地当保安?”李正天反问道。

“他 11 号出狱,12 号回来见了女儿,然后去物流基地做了五天保安,直到案发后失踪。”林兮看着草图说道,“很清晰,但你想表达什么?”

“他早就想好用白蒙打掩护了。”

等他们查清白蒙所有的记录,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李正天画出了白蒙出狱后行动的草图,他有惊人的记忆力,清楚记得白蒙使用的所有交通工具。

“不仅如此,他还我们引过去,我们所有行动都在他的计划里。”李正天用笔敲着桌面,“这个人绝对不是包皮匠。或者说,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包皮匠。”

在征信还不普及的年代,这种人比比皆是。现在他们的生意主要集中在邮寄诈骗快递,一旦对方签收就会被索要高额收费,比如一个保温杯被包装成外星陨石制作的长寿杯,售价从一百涨到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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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照片足以让白蒙立刻给寄信人回电话,而经过查实,寄信人是个以出卖身份证信息为生的老太太。李正天知道这种人的营生,他们把自己的身份证交给骗子去骗贷、注册皮包公司,收费标准一次五十到五百不等。等银行和法院找上门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住在小破平房里,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展杰独自坐在黑暗里,十分钟前重指部的人打电话过来,要他把白静带到专案组问话。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帮人的要求。他知道他们很快就会亲自过来抓走白静,然后在审讯室里把她逼疯。抓捕和审讯是他们的工作,但正义不是。

这个电话是白蒙释放前一天下午,白蒙主动往外打的,号码是个虚拟的网络电话号码。记录显示,白蒙中午收到了一封信。由于每个犯人的来信都要经过狱警审查并复印留档,所以他们找到了这封信的影印件:一张张珂搂着白静从酒店大门走出来的照片,照片背后有一句话:亲爱的,想你,给我回电。

他知道李正天自顾不暇,于是直接给姜力打电话,说了白静现在的精神状态没法接受问话,又重述了一遍白蒙不是包皮匠的逻辑。姜力为难地表示这件案子已经交给重指部了,郭博英绝对不会听他的话。

对方:非常好。等你到了目的地,我会再和你联络。

“矛盾还是在白蒙身上,如果他能投案自首,他女儿就不用受罪了。”姜力说道,“白蒙不是和那个心理医生联系过吗?你让医生转告白蒙。他要是个男人就出来承担责任,别让女儿替他挡伤害。”

白蒙:好,出门右转,黑色大众轿车,没锁车门,跟着导航走。

展杰无法反驳姜力的话,这些中年人,只要他们想做一件操蛋事,总会找到合适的说辞,比如他们明明就是要把白静抓回去逼白蒙现身,却说成请到警局问话配合调查,让你在字面上找不到他的漏洞。而你一旦反抗他们,他们就可以拿出祖传的手段来对付你。

对方:你出来后往右转,会看到一辆黑色大众轿车。车没锁门,有足够的油和现金,你打开导航,就知道目的地在哪了。

“姜队,你也信这鬼话吗?”展杰喊了起来,“他们有本事去抓白蒙,拿一个有严重精神疾病的孩子做人质算什么本事?”

白蒙:什么?好,零点释放。

姜力停顿了一会,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不是本事,这是工作。你不知道这两天有多少人在野地里翻垃圾,一冻就是一天。他们就活该吗?这么多人放在奚莉莉的案子上,其他的案子怎么办?其他案子的受害人就不是受害人了?”

对方:记住,第一点,你向监狱要求零点释放。

又是这一套,展杰烦躁起来,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关系?不抓白静当人质,那些警察就永远在野地里呆着,其他案子就不破了吗?但他没法和姜力分辩,他知道在胡搅蛮缠的领域里自己远不是姜力的对手。

白蒙:好。

“当然。”姜力又说道,“除非权威医院能出具白静的健康状态不适合接受问话的书面证明。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们应该在她……”

对方:我会安排你回来救你的女儿,但你要听话,好吗?

展杰脑子里忽然“叮”了一声,他立刻挂断电话,冲出房间让景樱和白静和他离开这里。这时窗户亮起了蓝色的警灯光茫,他走到窗边,看到楼下广场上停着一辆警车,两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往这栋楼走过来,其中一个掏出手机。

白蒙:对不起,我……我……

很快展杰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有接电话,带着景樱和白静从楼梯间跑到地下停车场,这时那辆警车也拐了下来。他们东躲西藏终于上了车,展杰和景樱都紧张的有些气喘吁吁,但白静特别兴奋。

对方:我在信里已经说过,打电话时不要透露任何信息。如果你再这样说话我就立刻挂断电话。

“他们要抓白静?”景樱惊魂未定。

短暂沉默。

“他们要带白静回去问话。”展杰说道,“除非你能找到医院,还得是权威医院,能证明白静现在不适合接受问话。要不然再去找你们那赵老师,她这次总得帮忙了吧。”

白蒙:收到了!张珂为什么要带静静去那种地方!

“对!”景樱点点头,“她是权威医院的教授专家。”

对方:你不用管我是谁,我给你寄的信收到了吗?

景樱给赵玫兰打电话求助,赵玫兰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气愤,同意帮白静出具证明,但要等到明天早上。

白蒙:喂,你是谁?

“今晚怎么办?”挂掉电话,景樱开始犯愁。

监狱对所有犯人会面都有视频记录,电话也有录音。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白蒙和一个人的通话录音,这个人的声音经过了变声。

“去咖啡馆吧。”展杰系上安全带,“那地方绝对安全。”

“我欠你个人情。”科长感激地冲他点点头。

李正天和林兮从监狱出来已经快八点了,狱政科长亲自开车把他们送到高铁站。李正天告诉林兮自己下午和科长达成的协议。林兮听了有些火大,她认为科长在装可怜,而李正天就这么将来之不易的成果拱手相让,实在是“大方”得过分了。

“我多吃一个馒头也胖不了,你少吃一顿饭就饿死了,于情于理也得紧着你来。”李正天说道。

“我觉得他没说瞎话。”李正天说道,“再说我们本来也没打算找他们的麻烦,反正也要把这件事圆过去,这么解释挺好的。”

科长看着李正天,过了一会才说道:“可是这样说你们的功劳就没了。”

“可这是展杰调查的成果,你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了?”林兮质问道,“你和谁商量了?”

“既然如此,那就说是你主动向我通报的吧。”李正天想了想说道,“我们中午离开后,你又检查了一遍白蒙的材料,发现了问题,把我们叫回来。”

“对,我没资格送出他的成果,以后我会补偿他的。”李正天顿了顿说道,“我也会补偿你们。”

科长也想到了这个道理,苦笑着说:“你认为和我说了实话,我就不会配合你了,对不对?这也正常。没事,我就是随便聊聊。”

“这不是补偿的问题……”正说着林兮的手机响了起来。

因为乞求就是被用来拒绝的,人们只会顺从强者的旨意,谁会在乎弱者呢?

紧接着李正天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们各自接电话,同时得到了消息,因为重指部的人要带白静回来问话,展杰带着白静失踪了。

“我……”李正天欲言又止,他本来就是这样想的,却拐到了另一条路上。他看着科长,就像看着二十年后的自己一样。也许他还比不上科长,培养不出这么优秀的孩子。他在科长云淡风轻的聊天中听出了乞求,属于中年男人的隐秘而卑微的乞求。他莫名想起师父,想起姜力,想起自己看到他们乞求别人时难以抑制的愤怒和耻辱。

“别急,咱们先吃口饭。”李正天安慰道,“有展杰看着那个女孩,不会出乱子的。”

“如果你上午和我实话实说该多好。”科长叹了口气,“哪怕你刚才直接找我也好啊。至少我可以自己先把问题报上去,就算被批评处分,也好过监狱局领导发现问题然后一路处理下来。这是不一样的。”

听他这么一说,林兮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她向候车大厅四边的店面望去,很快被麻辣烫的香味吸引。

李正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默默抽了口烟。

李正天点了两大盆麻辣烫,两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林兮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李正天,他满脸油光、嘴里塞满了食物,像一只愤怒的河马。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李正天也笑了。

科长平静地像在说别人的事:“你们一走他就会针对我搞纠风检查,然后找出一堆毛病,先内部处理我。等案情公开,他和上级领导也有交代了。看,我已经处理过他了。但是既然事情闹这么大,那就一撸到底吧。”

终于两人都笑够了,又恢复了沉默。过了一会林兮首先开口:“我也觉得他们带白静回去问话不好,但展杰也不能带她失踪啊。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可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李正天问道。

李正天摇了摇头,从盆里挑出一个丸子塞到嘴里,胡乱嚼了两口就吞下肚子。

科长摇了摇头:“监狱长和我关系很糟糕,他早就想把我弄下去了,这个机会多好。他一定和你们领导说好了,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张珂强奸继女案是展杰负责的。”李正天擦了擦嘴,“案子的受害人就是这个女孩。如果因为破包皮匠的案子耽误了破强奸案,谁能负这个责任?所以我觉得他这次做的没错。而且你们重指部那些人真是太简单粗暴了。”

“不会。”李正天看着科长,“你有什么顾虑?”

林兮刷着手机,她看到郭博英妻子发的一条朋友圈,炫耀她在三亚投资了一座七星山墅酒店,感谢帮她运作资金的朋友们,郭博英在下面点了赞。林兮的眼睛立刻黯淡下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郭博英拿她的钱给他老婆投资了。

“怎么会呢?”科长喃喃道,“上法庭的时候,白蒙和包皮匠认识的过程一定要公开吧。”

她抬起头看着李正天,他还在拼命往嘴里塞食物,于是轻声说道:“我理解你,是郭局长让我问的。”

“你放心吧,今天的事我们不会写在报告里的。”李正天心领神会地说道,“我们只找线索,别的一概不会提。”

“他为什么总让你问?他不会自己问吗?”李正天一边埋头大吃一边囫囵着说道。

“我儿子今年考上清华了,全省状元。”科长笑了起来,脸上露出骄傲的表情。

车站响起检票进站的广播,林兮起身朝检票口走去,她不想让李正天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李正天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于是默默抽烟,等着他继续说。

咖啡馆楼上是家拳馆,房东是咖啡馆老板,由展杰的朋友肖亮经营。肖亮拿过全国散打业余组亚军,是个一说话就挠头的内向人。当初他还有些名气,本来可以在影视圈发展一下。但他人太老实,被几个骗子制片人忽悠几年,资源都忽悠光了也没拍出一个作品。最后还是靠展杰牵线租了这个地方教拳。

“厉害屁,还不是个小科长。”科长苦笑着吐了口烟圈,“没人,上不去。”

咖啡馆老板说他就算再能打也不会红,因为他太实在了,太实在的人不适合混娱乐圈,永远都会被别人当成垫脚石。所以开个拳馆,过上简单轻松、小富即安的生活其实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挺厉害。”李正天点头道。

展杰憋了一肚子火,提出和肖亮打一场。两人换上比赛装备,就开始拳拳到肉地打起来。景樱看得心惊肉跳,老板端了杯红茶坐到她身边,告诉她这两个人打拳是常事,而且势均力敌,势均力敌的比赛最好看。

科长看着远处的群山,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年,所有监区和管理科室都干过一遍了。”

两人打了三个回合,展杰最终被一拳 K.O,躺在地上不动了。肖亮帮他取下圈套和护具,还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冰拍在他脸上。展杰捂着脸下来,他一身结实的肌肉让景樱看得脸红。

监狱长倒是很豪爽,一下派出十个实习狱警来帮忙检索资料。狱政科长抽空把李正天请到楼道里抽烟,李正天知道他有话要和自己说,于是跟着出来。

“疼不疼?”景樱皱着鼻子问道。

等他们返回监狱的时候,监狱长亲自接待了他们,狱政科长在旁列席,脸色差的怕人。林兮先表明来意,她一番话如春风过境,氛围慢慢缓和下来。李正天把手机和笔本放在桌面上,又拍了拍身上,示意自己没带任何收录设备。

“不疼,可爽了。”展杰笑着吐出牙套,上面还挂着鲜血。

“这回放心了吧。”林兮笑着说,“有麻烦找领导,总比自己鸡蛋碰石头强多了。”

这时肖亮已经换好衣服走过来,递给展杰一瓶水,然后默默坐在一旁。这时白静忽然走到肖亮面前,扭捏地问他自己能不能去打那个沙袋。肖亮带着白静去打沙袋,展杰、景樱和老板坐下聊天。

郭博英好像轻笑了一下,然后挂断了电话。

没过一会,那边传来了白静的喊叫,她一边喊叫一边在肖亮的指导下打击沙袋,发出啪啪的声音。肖亮大声鼓励她,她就叫的更大声,挥拳也更用力。

“好的,郭局。”林兮回答道。

“我知道张珂,他以前啥也不是,就国企里面一个小员工。”老板看着白静叹了口气,“后来不知道怎么发了,都说他爸是个厉害人物。”

郭博英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好,你们去吧。林兮,再回去以后有什么困难立刻和我说,由我来协调,你们不要擅自决定。”

“能有多厉害?不就有俩臭钱吗?”展杰不屑道。

林兮看向李正天,李正天对着手机说道:“郭局长你放心,这个案子是你们重指部的,报告也是重指部来写。我就是来帮忙查案,其他一概不管。”

“嗨,厉不厉害的就看你吃不吃这套。”老板说道,“你要是见钱眼开,给钱什么都卖,那他可不就厉害嘛。你要是跟亮子似的,不贪钱不拜金,那他就连个屁都不算,因为他没有能拿你的地方。”

郭博英听完林兮的汇报,沉默了一会,说自己打个电话,让他们等十分钟。十分钟后,郭博英果然给林兮回了电话,林兮打开免提让李正天听。郭博英表示自己已经通过当地监狱管理局疏通了关系,对方同意让他们回去调查,但有个君子协定,那就是不得在报告中提到任何关于这次调查。

景樱看着肖亮,感叹道:“现在能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就算有,也不敢说自己是,怕被别人当成傻子。”

林兮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好吧,我们一起给郭局长打个电话。”

“姑娘这话说得对。”老板点头道,“你是律师还是医生?”

“我没和你耍。”李正天平和地回答道,“我承人你分析的对,我也知道我再回去八成要和他们产生争执,我只是不想把你也牵连进来。如果我和他们撕破脸了,回头还要靠你修复和他们的关系呢。我知道今天很难有结果,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撤退,我一定会很闹心。”

“医生。”景樱笑道,“您还挺会看人。”

林兮一把拽住李正天的胳膊:“你跟我耍什么脾气?”

“我看人错不了。你和肖亮就是一种人。对了,你结婚了吗?”老板笑呵呵地问道,“要不我一会给你们介绍介绍?就算发展不成男女朋友,至少能成为好朋友。”

“我再回去试试。”李正天说道,“你先走吧。”

“嘿!什么叫他俩是一种人,我不是吗?”展杰反驳道。

“你去哪?”林兮追上来问道。

老板哈哈笑了起来:“你看,这就有人反对了。”

“我没那个意思。”李正天苦笑了一下,默默向外走去。

老板站起身,带着景樱和展杰来到三层,这层只有楼下的一半大,被隔成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住宅,装修得简约又温馨。外面是个天台。他们来到天台,上面堆满了积雪。

“你说的我都明白。”林兮挑了下眉毛,“你以为就你担心他还会作案?我们都无动于衷?可是程序就是程序,谁也绕不过去。”

“晚上肖亮去我家凑合一宿,你们就住这。”老板说道。

“那个和白蒙联系的人。”李正天又点了支烟,“如果他是包皮匠的同伙,未来这一个月他会不会继续作案?”

景樱抬头看了看,这栋楼只有三层,四周都是三十层的大楼。

“什么?”

“我还以为这楼很高呢。”她惊叹道,“原来只有三层。”

“会不会再死人了?”李正天问道。

“你在底下看以为也是那种高楼,这就叫视觉欺骗。”老板点上一支烟,慢悠悠地说道,“这是这几栋大厦的物业用房,我租了三十年。”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林兮摇了摇头,“我们最多在公安部走程序时多找找办公厅,尽可能减少走程序的时间。”

“为什么?”景樱问道。

但公安和监狱分属两个不同的体系,按照以往经验,这种事要么就在基层协调好,一旦基层无法协调,很可能一路升级到公安部和司法部之间的公务程序。如果变成这种局面,来回没有一个月是无法走完审批流程的。

“因为我以前就在那栋楼里。”老板望着对面那栋灯火通明的大楼,“后来被人打败了,被赶出来了。但我不能走,我要在这里看着。”

李正天和林兮产生了分歧,李正天认为回去找监狱领导开门见山地说清楚,请他们配合。林兮认为对方一定不会配合,除非由上级协调。

“那你每天得多糟心,还得给他们送咖啡。”展杰在一旁说道。

白蒙身后真的藏着一只黑手,而且这个人已经露出马脚,这意味着案情有了重大突破。但是他们再回监狱调查一定会遇到防备甚至抵制。最简单的逻辑,一个常年被评定为改造良好的犯人在狱中和可能是连环杀手的人联络,至少说明改造不到位,监管不严格。改造和监管是监狱最基础的两个职能,这两个问题就相当于砸了监狱的饭碗。

“是啊,我就是得提醒自己,就算不能东山再起了,至少还要保留这颗奋斗的心。如果连梦想都没了……”

高铁呼啸着驶出站台,李正天把烟头放进垃圾桶的烟缸里。天干物燥,保洁员为了防火往烟缸里倒了水,水面已经变成黑褐色,漂浮着几颗烟头。天上流动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碎积云,阳光有时被它们挡住,忽明忽暗,一如李正天喜忧参半的心情。

“那做人和咸鱼有什么分别。”展杰接口道。

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这时身后传来了兴奋地呼吸声。

“年轻人,努力,奋斗,fighting!”老板扬了杨手,然后裹紧羽绒服,小心翼翼地走回去了。

她冲到玻璃墙旁边,用力拍打玻璃,但楼下的人丝毫没注意到。男主人似乎听到什么,回过头朝玻璃房看过来,接着又看向身后,停顿了几秒后就去追家人了。他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因为这个玻璃房是单向玻璃的。

展杰和景樱伏在天台边缘,看着五光十色的都市夜景。行人和汽车就像玩具城堡里的小人一样,身上映着霓虹灯的颜色,看起来是那么的温馨欢愉。

“救救我!救救我!”

过了良久,景樱终于开口:“你们不是纪律部队吗?你这样总不接领导电话是不是会有麻烦。”

她被带到天台的玻璃房里,四周一览无余。不远处几个园丁正在修剪花坛,旁边站着两个物业工作人员聊天。看起来很和善的一家五口人在销售顾问的带领下从她脚下走过,销售顾问一边走一边讲解这个别墅社区的优势,一家人听得津津有味。

“接了才会有麻烦。”

房门打开,一束光线照进来,紧接着吸顶灯打开,房间一下亮了起来。她闭上眼睛,浑身颤抖起来,身体各处绑着的小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为什么?”景樱盯着展杰的侧颜,他的脸也被晕染上了好看的暖黄色。

楼梯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她的心脏立刻跟着猛烈地跳动起来。又是新的一天了?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恨自己懦弱,每天受尽折磨,却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展杰叹了口气:“你不懂,那些糟老头子都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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