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立刻离开了她的身体，接着传来男人颤抖的声音：“这孙子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这一次她没制止，冷冷地说道：“还能有谁，他！”
“他发现个屁！”她转过头瞪着男人，“怎么办？我和他说公司年会，要是他过来见不到我同事我该怎么说？”
“谁？”男人抹了把脸，手又伸了过来。
“我早就让你跟他摊牌，你非磨磨唧唧。”男人点上一支烟，“现在好了吧，弄得咱俩跟做贼的似的！”
“别烦！”她一把打开手，过了片刻才说道，“他今晚也来。”
“你就别埋怨我了！”她急道，“我该怎么跟他说？你赶紧想办法。”
“怎么了宝贝？”男人的手伸过来。
“想什么办法？我觉得今晚就是个好机会，你就跟他摊牌！咱俩一起跟他摊牌。”男人说道，“他挣那么点钱，又没时间陪你，风险还那么高，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凭什么和你这么好的女人在一起？哦，就凭他找人在监狱里照顾你哥？这不是敲诈吗？”
婉柔看到李正天的信息，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到温泉池里。她坐在一个露天的私汤温泉池里。这是个日式小院，假山和竹子围拢着温泉池，温泉从假山顶上冒出来，形成一道雾气缭绕的瀑布，倾泻进池子里。池子周围是鹅卵石的边沿，外面是十几公分厚的积雪。这时一个裹着浴巾的男人一路小跑过来，扒掉浴巾跳进一池春水中，蹭到她身边，这才看清她脸色难看。
“我是自愿和他在一起的。”她拉下脸来，男人的话刺到了她的自尊心。
李正天一听十分高兴，告诉她自己也在昌平办案，单位也给他们定了南口温泉酒店的房子，晚上办完案可以去找她。
“是啊，但你现在不爱他了。不爱就不要在一起了。”男人说道，“你现在爱的人是我，你要和他说清楚啊。再说你俩还没结婚，这算不上背叛，我们是公平竞争的关系。就算结了婚又怎么样？不爱了也可以离婚啊。”
李正天一边应付一边给婉柔发微信，他现在要亡羊补牢。婉柔很快给他回了微信，告诉他今天公司组织泡温泉，在昌平南口温泉，没法和他见面了。
她审视着男人：“以后你会不会不爱我了，就用这套说辞赶我走。”
“我跟你说，局里整这点新家当全给你用了。”张大超兴奋地说，“不过我还得谢谢你，这个无人机买的时候就有人不同意，说的还特难听，说我们这是搞面子工程，花拳绣腿。现在用上了吧，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怎么会不爱你呢？”男人搂住她，“我最爱你了。”
大厅里，五个年轻人坐在操作箱面前，屏幕上是无人机发回的画面。技术科科长张大超迈着四方步在他们身后溜达。
“那你说我怎么和他说？哎呀，他又来微信了！”
飞碟形状的巨大探照灯把物流中心照得亮如白昼，雪片在灯光下上下翻滚如同沸腾一样。几十架无人机在距离地面十米的半空中排成一列飞行，丝毫不受风雪的影响。过路的司机都忍不住把头探出车窗看热闹。
男人拿起手机，在她的尖叫声中扔进池子里，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信息：你爸找的柜子，老姜问天坛家具了，有，周末一起去看看吧。
“把整个物流中心的路灯全部打开！调到最大亮度！”
“明天再联系，就说手机进水了。”男人笑着说。
“什么。”
“我的手机！”她急的拍打男人。
“不用你们找。”李正天笑了，“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你看这是什么？”男人变魔术一样从假山后面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上面印着缺了一角的苹果。
“可是就算发动我们所有人去找，估计明天也找不完。”安保经理愁眉苦脸地说道。
“圣诞快乐，亲爱的！”男人第三次把手伸了过去。
“车肯定就在这里，人也可能在这里。”李正天两眼放光。
李正天发了几条信息，却一直等不来婉柔的回信，心里总有点悬乎，于是又往回翻聊天记录，翻到那句“你爸找的柜子，老姜问天坛家具了，有，周末一起去看看吧。”
二十分钟后，他们站在臭气熏天的宿舍里，白蒙的床铺已经空了。物业经理说白蒙昨天下午忽然辞职，连工资都没结就走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那柜子我已经买下来了，想给你和你爸一个惊喜。你瞒着点你爸。”发完这句话，他的心才安定下来。他伸了个懒腰，做贼心虚地往四周看了看，展杰和张大超正头顶头抢一盆麻辣香锅吃，林兮站在窗前发呆。
“住保安宿舍。我这就带你去！”安保经理脸都吓白了。
“头！”有个小伙子忽然大叫一声，“找到了！”
“这个人住哪？”李正天问道。
众人凑过去一看，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车辆报废场里一个小汽车停车场的角落里，车身上堆满了雪，庆幸的是车牌号还没有被雪盖住，正是他们要找的那辆车。
李正天在入职记录中看到了一个名字，他立刻激动地叫出好来。基地物业中心新招聘的五个保安，有一个是白蒙。这绝对不是巧合，李正天预感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不远了。
林兮颇有些激动，轻轻拍了下李正天的肩膀，连续说了几声辛苦了。李正天知道自己已经打动林兮了，虽然这不是他的目的，但还是挺高兴的。
“先看入职的吧，入职的少。”安保经理说道，“大年下的走的多。”
十分钟后，停车场四周拉上了警戒线，技术科的警员撬开车锁，打开车门，驾驶座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五个字：你们太慢了。
三人正说话，安保经理拿着一摞文件进来，这是各车队统计出来的员工入职和离职记录。
李正天感觉浑身一激灵，预感到大事不好。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展杰颤抖的声音。
“也行吧。”林兮虽然嘴上不买账，但脸上已经露出笑容，“正好我也几年没泡温泉了。”
“老李，你看这是什么。”
“林处，我知道南口温泉离这也不远。”展杰嬉皮笑脸地说道，“正好今儿还下雪，下雪和温泉最配了！”
李正天来到后门，面包车的后两排座都拆掉了，从这往里看，正好能看到一个就像用粉笔画出来的人形图案。
她推开会议室的门，对展杰说道：“你去这里最好的宾馆开三间房，今晚咱们都在这住了。”
李正天脑子嗡一下蒙掉了，因为他太熟悉这个粉末了，这就是包皮匠用的塑料原料干燥后的形态。为什么面包车里会有塑料原料，李正天脸色煞白，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镇定。
“我是领导，我说了算！”林兮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就这么定了。”
张大超将这个消息报告给指挥中心，之后李正天的手机就一直在响，现在同时有四五个来电。林兮一直在旁边打电话，还时不时看他两眼。展杰和张大超一起搜查面包车，每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他的心就被重击一下。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包皮匠曾经用过的。
“那怎么行……”李正天有些惊讶。
他终于接通了梁安治的电话，梁安治只问他是不是包皮匠。他顿了顿，用艰涩的声音回答自己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两人陷入一段沉默，然后梁安治让他继续找受害者，案情回来再梳理。
林兮盯着李正天很久，忽然说道：“那我也不回去了，咱们一起查。”
此刻的李正天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大脑里只有一个循环反复的声音：难道他抓错人了？
“这里不是有旅店吗？”李正天淡然地回答道。
派出所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李正天坐在角落里，看着姜力站在十三陵地区地图前面部署搜索行动。十分钟前姜力赶来接替了他的指挥权，这是一种信号。不过他并不难过，他现在要做的是集中精力思考，从无数种可能性里找到破案的方向。
林兮知道他肯定会卖关子，问也是白问，于是换了个问题：“那你住哪？”
最后姜力还是象征性地问他还有没有补充。他完全没听姜力说了什么，于是应付地点点头。他忽然想起婉柔，给她发了个微信，说自己今晚不过去了。
“我已经有办法了。”李正天忽然一笑，还有点淘气。
散会后姜力把他留下，给他点了支烟。
“你一人怎么查，这么大地方？”林兮和李正天并排站着，望着窗外。
“遇到事不要慌，这不还没确定就是包皮匠吗！我觉得也有可能是模仿犯罪啊。”姜力先定了调子，“再说，就算包皮匠还有同伙，是那个漏网之鱼做了这起案子，也不能说我们之前抓的就不是包皮匠！对不对！”
“我留下继续查。”
李正天知道姜力心里也没底，他如果不是怀疑之前跳楼的不是包皮匠，就不会说这种话。这明显在给李正天递话统一口径：就算查出来这个是真包皮匠，之前那个也不是假的，绝不能翻了之前的案。他们都很清楚，一旦翻案，他们的职业生涯也就到此结束了。
“我们回去，你呢？”林兮问道。
李正天点了点头：“你说他为什么要给我们留个纸条，挑衅我们？可是包皮匠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一会让展杰送你回去吧，这大雪天的。”李正天看着窗外说道。
“对啊！所以不一定是他嘛。”姜力狠狠抽了口烟，“我觉得这他妈就是拿包皮匠借尸还魂呢！”
他看见林兮定定地看着自己，慢慢收回了笑容。
“那你怎么解释车里那些东西……”李正天沉吟道。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李正天讪笑着。
“既然是模仿，那肯定得以假乱真啊。”姜力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包皮匠那辆车后来放哪了，是不是放涉案停车场了？”
“我误会你了。”林兮说道，“我以为你看那个所长跟我拍马屁，不高兴了，所以不想和他吃饭。没想到你是为了办案。”
“对。”李正天点点头。
“怎么了？”
姜力立刻打电话给停车场管理科，让他们马上去找包皮匠那辆面包车。五分钟后对方着急忙慌地给他回电话，说那辆车的车玻璃都被砸了，里面的东西也都没有了。姜力人生当中第一次骂人这么高兴，他挂了电话，欢欣雀跃地告诉李正天，包皮匠的车被人砸了，砸车的人就是这次的凶手。
“对不起。”林兮忽然说道。
但李正天却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看着姜力，认真地说道：“我在想林兮之前说的话，我抓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不是包皮匠？”
林兮把李正天叫到走廊里，走廊的一侧是落地窗，外面狂风暴雪，似乎随时能砸破这道玻璃墙，把这里的一切卷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