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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他歪着头,好像那样可以帮他弄清楚我有没有撒谎似的。

我说钱在银行里,得等第二天早上银行开门。

我说我不会逃跑,他可以睡我的床,我睡在母亲的房间里。

他说我有六十秒的时间。

“你也接管了我在那里的位置,是吗?”他嗤笑道,“你不知道那是违法的吗?你的书里没有说吗?”

我没有回答。

那天晚上,父亲和母亲把母亲剩下的酒喝光了。他们进了她的房间。我躺在沙发上,用厕纸塞住耳朵。但这挡不住她的吼叫声。随着一扇门砰的一声,我听见他进了我的房间。

然后他发出了一阵短促的笑声。说如果我不交出我那可怜的积蓄,他就杀了我母亲。让它看上去像个意外。我怎么想?

我等到两点钟,起身,走进浴室,拿起马桶刷。然后我走到地下室,打开储物柜。十三岁时有人送了我一副滑雪板。是我母亲。天知道她干了什么而不必付滑雪板的钱。但现在它们太小了,我已经长大了。我取下一根滑雪杖上的雪轮,回到上面。我悄悄地走进我的房间。父亲正仰面躺着打鼾。我两脚跨站在两侧的窄床架上,把滑雪杖的末端抵在他的肚子上。我不想冒险抵着他的胸口,因为雪杖可能刺中他的胸骨或肋骨。我一只手穿过雪杖顶部的带子,另一只手放在上面,并确保雪杖的角度是正确的,以免弯曲或折断竹竿。我等待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并不是我害怕。我不害怕。他的呼吸变得更不均匀了,很快他就会翻身。于是我跳起来,像跳台滑雪运动员一样屈膝,然后全身用力落下。他的皮肤造成了一些阻力,但一旦被刺破,雪杖就直接刺穿了他。竹竿把他T恤的一部分拽进了他的肚子,末端深深地钻进了床垫里。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我。我可以看出他在想要不要打我。他在上下打量我。他的小男孩长大了。

他躺在那里盯着我,眼睛发黑,吓得目瞪口呆。我迅速坐到他的胸口上,这样他的双臂就被我的膝盖锁住了。他张开嘴尖叫。我瞄准目标,把马桶刷捅进他的嘴里。他发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但是动不了。当然,我他妈长大了。

我拒绝了。

我坐在那里,感觉到竹竿贴着我的后背,他的身体在我下面挣扎。我想我正骑在父亲身上。现在父亲是我的婊子。

为什么?因为他是我父亲,一场误判的受害者,他需要家人的一切帮助才能重新站稳脚跟。

我不知道我在那儿坐了多久他才停止挣扎,他的身体变得足够软弱无力,我才敢把马桶刷拿出来。

我问为什么。

“他妈的白痴,”他闭着眼睛嘟囔道,“你该用刀割喉咙,而不是……”

他说我有份工作很好,因为现在我得交钱了。

“那样就太快了。”我说。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说我是一边做兼职一边上职校,目的是存钱,以便在明年服完兵役去上大学时能买到一套小公寓。

他笑了,咳嗽了起来。嘴角有血泡。

他说我长大了。愉快地拍拍我的背。我母亲说我在仓库工作,对吗?我终于醒悟了吗?

“对了,这才是我的儿子。”

我十九岁那年,有一天晚上他来了。他因为杀害一名男子坐了一年牢,那天刚从博森监狱里出来。因为没有任何证人,因此法庭同意辩方的说法——那名男子的脑部损伤可能是他试图反击时在冰上滑倒造成的。

那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所以他最终还是下了定论。因为就在那儿,那一刻,我意识到他是对的,那个浑蛋。我就是他的儿子。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等那么久才把雪杖插进他的身体,这不是事实。这是为了延长我——只有我——有能力决定生死的神奇时刻。

我父亲说我越学越白痴。我怀疑他可能和我一样有阅读和写作方面的障碍,不同的是他已经放弃了。他很早就辍学了,之后几乎没看过报纸,但奇怪的是,我其实很喜欢上学。除了数学。我说话不多,大多数人可能认为我是个傻子。但是批改我作业的挪威语老师说,在那些拼写错误的背后,我拥有某种特质,某种其他人没有的特质。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但我父亲过去常问我读那么多书以后想做什么,如果我觉得自己比他和家里其他人都优秀的话。如果踏实地工作,他们能过得很好。他们从不通过学习花哨的词汇和沉迷于故事来装腔作势。十六岁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不做一点踏实的工作。他把我打得遍体鳞伤。他说养活一个孩子已经够他整天忙活的了。

这是我血液中的病毒。他的病毒。

通常他只在需要钱的时候才会来找我们。通常他会拿走我们仅有的一点点钱。但他也意识到,要保持我们的这种恐惧——不管他是否领到了救济品——他必须展示出万一哪天她拿不出钱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母亲会把她的黑眼圈和肿嘴唇怪到楼梯、门和湿滑的浴室地板上头。而当她喝了酒,确实会发生她主动摔倒或撞到墙上的事。

我把尸体抬进地窖,然后用那个破旧的帆布帐篷裹起来。那也是母亲给我买的。她总想着,我们,她的小家庭,有一天会去野营。在一个太阳永远不会落山的湖边烹调新钓上来的鳟鱼。我希望她喝醉的时候到过那里。

直到我最后一次凝视父亲的眼睛时,我才意识到我身上也有他的影子。就像病毒,像我血液里的一种疾病。

一周后,警察来问我们在我父亲获释后是否见过他。我们说没见过。他们说会记下来。谢谢我们,然后就走了。他们似乎并不特别烦恼。那时我已经租了一辆厢式货车,把床垫和床上用品送进待焚烧的垃圾堆里了。那天晚上,我驱车去尼特达尔的边远地区,到了一个太阳永远不会落山的湖边,但是,要许久之后我才会在那里钓鳟鱼。

人们总是说我像母亲。

我坐在岸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想着这就是我们留下的,水面上的几道涟漪,存在片刻,然后就消失了。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仿佛我们从未来过。

比如说,她永远不会对我那个浑蛋父亲说不。这就意味着她不止要忍受性犯罪,还要忍受殴打。他特别喜欢掐她的脖子。每次我父亲放开母亲让她喘口气,好继续掐她时,我都能听到母亲在卧室里发出像牛吼叫一样的声音。她太软弱了,拒绝不了酒精,这意味着她喝下了足以放倒一头牛或大象的毒药,尽管她身材矮小。她是如此的软弱,以至于对我有求必应,哪怕她给我的东西是她自己真正需要的。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母亲太软弱了。所以她才不得不忍受哪怕最强壮的人都无法忍受的苦难。

几周后,我收到一封大学的来信:“很荣幸地跟你确认,你已经被录取进入……”上面还有注册的日期和时间。我缓缓地把它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