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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之后的寂静更加压抑。

我开枪了。一枪。两枪。三枪。弹匣里有三颗子弹,枪膛里有一颗。

我屏住呼吸。

大钉子被一毫米一毫米地从床架里拔出来,床上的木板听上去像在痛苦地尖叫。然后我听到了外面的咔嗒声,像在往左轮手枪里装子弹。

该死!刮擦声还在。接着,砰的一声,门把手被拽走不见了。然后是一声响亮又悲伤的惨叫和同样的咔嗒声。我终于认出来了。

“回答我,否则我开枪了!”

我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枪,松开绳子,打开门。

还是没有回答。但他们又能说什么呢?说他们会来修理我的,所以请我打开门吗?绳子像钢琴丝一样颤动着,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足以插进左轮手枪的枪管……

驯鹿没跑多远。我看到它躺在离木屋二十米远的帚石南丛中,朝着村庄的方向。似乎本能地寻找人类而不是森林。

“谁在那儿?你找谁?”

我走过去。

我抓起靠在墙上的来复枪,对准门。

它躺在那里不动弹,只有头在动。门把手还卡在鹿角里。摩擦。它一直用小木屋的门摩擦鹿角,却卡住了门把手。

是个男人。一个强壮、愤怒的男人。因为他施加在门把手上的力使得床架的连接处都在吱吱作响。

它趴在地上看着我。我知道它的眼睛里并没有恳求,有也只是我自己的解读。我举起手枪。看到这个动作投射在它湿润的眼球里。

不是莱亚。

阿妮塔说什么来着?你要射影子。这头孤独的驯鹿,从鹿群里逃出来,找到了这个藏身之处,但还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是我吗?

没有回答。

我没法开枪。我当然不能。

“莱亚?”我的心怦怦直跳,欣喜若狂,我掀开被子,双脚甩到地上。

我闭上眼睛。紧紧地闭着。想着之后会发生什么。以及之后不会再有什么。不再流泪,不再恐惧,不再后悔,不再责怪,不再饥渴,不再渴望,不再有失落感,不再浪费你所拥有的一切机会。

她改变了主意。她回来了。

我开枪了。两次。

有东西在门上刮擦。我在床上翻过身,看到门把手在上下移动。

然后我走回小屋。

我又醒了。

躺在床上。接吻与死亡。接吻与死亡。

原来她不是坐在我前排的那个女孩,她也从来没有去过皇家歌剧院。我和她一起待了三天。她去工作的时候,我只是在夏天的城市里闲逛。回家的路上,我坐在那里看着窗外,思考着关于回去我该说些什么。而我第一次想到了那个最令人沮丧的念头:再也回不去了。现在变成了那时,现在无休止地变成了那时,这辆我们称之为人生的汽车上没有倒车挡。

几小时后,我醒来时感到一阵头痛,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感觉就这样了。地心引力拉拽着我的身体,耗尽了所有的光明和希望。但我还没有被拖得那么深,如果我能迅速抓住救生圈,还能把自己拉出来。只有一条出路,当我再次下沉,黑暗只会加重,持续的时间更长。但现在我需要那条出路。

第二天,我在塞格尔广场买了点大麻。我走到国王花园,在那里我又见到了那个红发女孩。我问她是否喜欢那出戏,但她只是耸了耸肩,向我展示瑞典人是如何卷大麻烟卷的。她二十岁,来自厄斯特松德,在奥登普兰有一套小公寓。公寓隔壁是一家价格公道的餐馆,名叫特拉南,我们在那里吃了炸鲱鱼和土豆泥,喝了中度啤酒。

在没有安定的情况下,我抓住了仅有的救生圈。我打开了那瓶酒。

她比我大三岁,不过我在一次聚会上和她说过话。这一定是我去那里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这个。她演得很好,她的瑞典语说得跟当地人一样好,至少我听着是这样。她富有魅力又遥不可及。尽管如此,在她表演的过程中,我对她的迷恋渐渐消失了。也许是因为她无法和我在斯德哥尔摩度过的那一天相媲美。也许只是因为我才十八岁,并且已经爱上了坐在我前面一排的红头发女孩。

[1]《培尔·金特》(Peer Gynt)是挪威剧作家易卜生的代表作之一。

那是在斯德哥尔摩。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切发生之前。当时我十八岁,赶上了从奥斯陆出发的火车。我独自漫步在南岛的街道上。我蹚过动物园岛上的草地,坐在码头边荡着双腿,看着对面的皇宫,知道我绝不会用自己的自由去换取皇宫里的一切。然后我用仅有的一点钱把自己打扮起来,去了皇家歌剧院,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在《培尔·金特》[1]中扮演索尔维格的挪威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