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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马蒂斯看着我。他的下巴一上一下,因为咀嚼而做着半圆形运动。他喝了一小口酒。“这样的话,你可以保留它很长一段时间了。”

“莱亚只是把这把来复枪借给了我,”我说,“直到她丈夫捕鱼回来。”

“哦?”

马蒂斯指着他那双细长的斜眼。“你知道,我们萨米人是大地的孩子。你们挪威人走的是理性之路,而我们只是理解不了你们愚蠢的巫师,但我们感知得到事物,我们看得到。”

“你在想我怎么知道这酒不是给雨果喝的。那是因为他捕鱼回不来了。”他又喝了一小口,“今早有消息说他们找到了他的救生衣。”他抬头看着我,“莱亚没提吗?不,我想她不会提的。过去两周以来,教区一直在为雨果祈祷。他们——莱斯塔迪教徒——认为这意味着无论海上天气多么恶劣,他都会得救。否则就是亵渎神明。”

我揉了揉肩膀。“你怎么知道?”

我点点头。所以克努特说他妈妈让他不用担心他父亲是在撒谎,是这个意思。

“你,一个不信上帝的人?现在——”他突然不说话了,脸上绽放出笑容,他笑着倾过身来,拍了拍我受伤的肩膀,“那就对了!女人啊!你是一个,那种欲火中烧的家伙。有个已婚男人在找你,对吗?”

“但现在他们不必祈祷了,”马蒂斯说,“现在他们可以说上帝给了他们指示。”

莱亚。她叫莱亚。

“所以是海岸警卫队今早找到了他的救生衣?”

“你去过他的工作间吗?莱亚让你进她家了吗?”

“海岸警卫队?”马蒂斯笑了,“不,他们一周前就停止搜索了。一个渔民在赫瓦斯岛以西的海面上发现了他的救生衣。”他看到了我脸上疑惑的表情,“渔民们会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救生衣的内侧。救生衣比渔民漂得久。这样直系亲属就能确切知道。”

“我能闻到他工作间里的酒味。他并非滴酒不沾。”

“真不幸。”我说。

他又宽又低的额头上皱起了眉头。“雨果?”

他心不在焉地凝视着外面的天空。“哦,还有很多比当雨果·埃利亚森的遗孀更不幸的事情。”

我打了个哈欠。“你怎么知道这酒不是给克努特的父亲喝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在逃避什么人。警察?还是你欠了别人钱?”

“谁知道呢?”他若有所指地看着他的空杯子。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想喝酒,他家里一定有成箱的酒。也许原材料很贵。我给他倒满了。他用酒润了润嘴唇。

“你觉得天气会怎么样?”我又给他倒了杯酒,“风更大?阳光更少?”

“抱歉,”他说完放了个屁,“说起来,埃利亚森兄弟年轻的时候就很有头脑。他们很早就学会了打架。很早就学会了喝酒。也很早就学会了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是从他们的父亲那里学到的这一切,当然了,他有两艘船,有八个人在船上工作。当年莱亚是考松最漂亮的女孩,长长的黑发,还有那双眼睛。即使有个伤疤。她的父亲,雅各布牧师,像一只鹰一样监视着她。你知道,如果一个莱斯塔迪教徒搞婚外情,那他们都得下地狱,男的,女的,还有孩子。不是说莱亚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她很坚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很明显,对于雨果·埃利亚森……”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动着手中的杯子。

“我一直在想,乌尔夫,你这样的一个人在考松的小木屋里做什么。你不是来打猎。也不是为了获得安宁,否则你肯定说了。所以,是为了什么?”

我一直等着,然后才意识到他在等待我的追问。“怎么回事?”

我喝了一口酒。味道真的很糟糕,即使第一杯已经让我的味蕾麻木了。

“只有他们两个才真正知道。但还是有点奇怪。她十八岁,从来没有多看他一眼,他二十四岁,很生气,因为他认为她应该崇拜他走过的土地,因为他将会继承几艘渔船。一天埃利亚森家有一个酒后聚会,在莱斯塔迪教堂有个祈祷会。莱亚独自走回家。那是在极夜季节,所以谁也没看到任何东西,但是有人说他们听到了莱亚和雨果的说话声,接着一声尖叫,之后就没动静了。一个月后,雨果穿着正装站在祭坛边,看着雅各布·萨拉,他牵着表情冰冷的女儿走过过道。她眼里含着泪水,脖子和脸颊上都有淤伤。我得说,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身上有淤伤。”他喝完杯子里的酒,站了起来,“但我又知道些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可怜的萨米人,也许他们一直都很幸福。总有人会幸福的,因为总是有人结婚。所以我要回家了,因为我必须去送三天后在考松举行的婚礼要用的酒。你要去吗?”

“你有把来复枪。在芬马克有很多野生驯鹿。”

“我?恐怕我没有受到邀请。”

我耸耸肩。“在对老鼠和旅鼠这么糟糕的年景里,没有那么多松鸡。”

“谁都不需要受到邀请,在这里,任何人都受到欢迎。你以前参加过萨米人的婚礼吗?”

“打猎打得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

我点点头。

“那你应该来。一个持续三天的聚会。好吃的食物,性欲高昂的女人和马蒂斯酿的酒。”

“我知道这两瓶维德纳不是给他父亲喝的,所以我得确保那孩子不是想自己喝。你必须有点责任感。”他咧嘴一笑,一股棕色的液体从他上唇后面滴到了他那黄色的门牙上,“所以这就是你要住的地方。”

“谢了,但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把它倒满。“你跟踪克努特了?”

“在这儿?”他咯咯地笑了笑,戴上帽子,“你最终会来的,乌尔夫。独自在高原上过三天比你想象的要孤独。那种沉静会影响你,尤其是对一个在奥斯陆生活了几年的人来说。”

他很快就效仿我的做法,擦了擦嘴。“啊,真不错。”他把杯子伸过来。

我突然意识到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况且,我不记得告诉过他我来自哪里。

我什么也没说,而是一口把那毒药似的酒咽了下去。

我们走出去时,那头驯鹿正站在离小屋只有十米远的地方。它抬起头看着我。然后它好像意识到离我太近了,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慢慢地走开了。

“干杯。”马蒂斯举着一个杯子说道。

“你不是说这里的驯鹿都被驯服了吗?”我说。

我耸耸肩,然后我们进去了。我打开了其中一瓶。把室温的透明液体倒入两个杯子里。

“没有驯鹿会被完全驯服的,”马蒂斯说,“即使是那头也有主人。它耳朵上的记号会告诉你是谁偷的。”

“萨米白兰地。最好的蒸馏酒。你有两瓶。”

“它跑动时发出的咔嗒声是什么?”

“恐怕我没有——”

“那是它膝盖上的肌腱。如果那个已婚男人出现了,会是个不错的警报,对吧?”他大声笑了起来。

“现在能来一杯冰镇的维德纳就好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也曾有过同样的想法:这头驯鹿是一只不错的看门狗。

到达小屋后,他摘下小丑帽子,擦擦汗水,咧嘴一笑。

“婚礼上见,乌尔夫。仪式在上午十点举行,我保证会很漂亮。”

我放下来复枪。

“谢谢,但我不会去的。”

他步态蹒跚,身材矮小,罗圈腿,帚石南都扫到了他的胯部。

“那好吧。再见了,日安,保重。如果你要去任何地方,我祝你一路平安。”他吐了一口痰。那坨东西太重了,帚石南都被它压弯了。他继续咯咯地笑着,朝村子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如果你病了——”他扭过头来喊道,“——祝你早日康复。”

我透过望远镜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