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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逼近

看他们这架势,李远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开始紧张了。他想,难道自己疏忽了什么,难道被他们抓住把柄了?但是这个念头仅出现了一会儿,就随即消失了。如果他还不够谨慎,留下了什么破绽,恐怕现在也不能安然地在这里和他们说话了。就像那本书里说的,不被怀疑才真的可怕。被怀疑过又洗脱了怀疑,那么无论他多么肮脏,在外人眼里都是绝对地清白了。想到这,李远也就恢复了之前不耐烦的样子,还表现出了一点儿担心。

那个小警员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黎警官打断了,他说:“那我们就公事公办,您这么冷静,倒是省了我们的麻烦了。”说完,他指示小警员拿出本子记录。其他的警员也纷纷从惊诧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该记录的记录,该采指纹的采指纹,都开始忙碌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李远指着一位正抓着他的手要采集指纹的警员问。

对于其他人异样的眼光,李远不以为然。他靠在办公桌的桌沿上,漫不经心地说:“这么无聊的事,我哪记得住。好像是见过一次吧。”

黎警官一边用嘴巴拔出一支笔的盖子,一边回答说:“没什么,例行公事而已。请问您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对李远这种反应不满的不止黎警官一个人,一个小警官刚接过李远递过来的水就大声质问道:“不对吧!有人证实在你妻子的葬礼上还见过他,而且你们还说过话。”这个小警官越看李远淡然的神情越是不满。质问完了,他还小声嘀咕了一句:“自己亲爹死了,还这么无所谓!”

“以前是父子。”李远说着,随那名小警员把手按在了胶带上,也不反抗。

不再盯着黎警官瞪得溜圆的眼睛,李远转身拿出几个杯子,为在场的人每人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才回答了黎警官没有问出的疑问:“我和他关系不好,有二十几年没见过了。”

“以前?”黎警官眉头一皱,白了李远一眼说,“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黎警官拿着照片,手都被打得有点疼,可是他更加意外李远的反应。虽然他对李氏父子不睦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但是谁会看到惨死的家人而无动于衷?更何况李远所表现出来的不只是无动于衷,干脆已经是厌恶至极了。

仰着头想了一会,李远一屁股靠在桌子边上,说:“不记得了,你们不是说我老婆葬礼那天见过吗?那就是那天见过。”

李远本来舍不得把这张照片还回去,可是还有几个大活人站在这等着李远的答复。李远把飘远了的心神拽了回来,很快恢复平静,说:“他叫李逸清。”说完,他很冷酷地把照片摔进黎警官手里。

合上了记录用的本子,黎警官把它交给旁边的警员,说:“恕我冒昧,您是死者的亲生儿子吗?”

“他……”少了那些蛆虫的纠缠,李远被捆绑着的嘴也终于能动弹了。这张照片比刚才的那些干净许多,里面是父亲还很年轻的样子。李远记得,这张照片是父亲刚刚成为作家的时候拍的。那时候的父亲年轻自信,意气风发,再想想父亲现在的样子,他想不透是自己扼杀了父亲的生命,还是父亲亲手毁掉了自己和儿子的一生。

“哈,”听了这个问题,李远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这笑声来得让周围的警员更迷糊了,他们纷纷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李远扭动着脖子,带着还没消散的笑意说:“听我说他的事,你觉得我不是他亲生儿子。如果死的是我,你们去听他说我的事,你们一定也会觉得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说完,李远定定地看着黎警官。

李远接过照片,顺便赶紧把之前的那些照片塞进黎警官手里。

李远这话说得大有深意,黎警官一时半会想不出该说什么,他只好公事公办,按照该问的继续问道:“6月18日至6月26日之间,您都去过哪?有谁能证明?”

“哦,这几张照片看得不清楚,”王警官又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李远,“看看这张。”

收起戏谑的表情,李远正经地看着黎警官:“这是要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吗?”

拿着那些照片,李远一张一张地翻看。照片上满是清晰可见的蛆虫,圆滚滚的,仿佛透过照片爬进了李远的耳朵里,钻进了他的头发里,扎在他的心上。让他没有办法大口喘气,没有办法说话,也没有办法流泪。

“例行询问,请您配合。”现在案情还没有太大的进展,黎警官也不想和李远有过多的交情。在他眼里,一个人如果连自己至亲的生死都不顾,那么这种人就是真正地无情无义,甚至不配为人。

四个月前,他们父子二人一个痛恨着,一个深爱着。而现在,其中一个已经没有了人的形态;而另一个,从他的内心来说,他还够不够得上被称为一个人连他自己都很难评价了。

李远轻轻叹了口气,把手垫在了屁股下面,说:“那段时间是我前妻刚出事的时候,你去问问你们的同行吧。剩下的时间可能在加班,或者是去我养父家里吃饭。总之,有一大批人能为我做证,即使没有,这件事也跟我没关系。”李远说话的时候,一直偷偷地用指尖掐着被身体遮住的桌沿。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但是他的表情从容,举止淡定。因为他把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了指尖上。他的指尖就像一条通道,把他的愧疚从他的身体里面送了出去。而桌沿下面那几道半月形的印记,就是他本该表现在脸上的恐惧。这些因为恐惧而来的伤痕,被他强制性地转移到了别人看不见的阴暗角落。

无奈的李远尽量从容地接过袋子。隔着袋子,他就闻到了福尔马林的味道。这个牛皮纸袋子装死者照片装得多了,也散发出浓重的死亡的味道。他接过照片,照片上是一团已经说不出样子的白肉,还有比那些腐肉更惹人厌恶的蛆虫。李远一言不发地看着照片,心里说不出滋味。经过这么久后父子再次重逢,想不到却是以这种形式。

“加班的话,医院里面应该有记录吧?”

“到底还是来了。”

“应该有,需要的话我找人拿来给你们看看。”李远掏出手机,叫范达把值班和加班的记录拿了过来。

先是大概打量了一番办公室的结构和摆设,又有意无意地瞥了李远几眼,然后黎警官直入主题:“既然王警官在这,想必您已经知道鞋子的事情了。是这样的,除了鞋子以外,我们在不远处还发现了一具男尸。从尸体的腐败程度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四个月以前。我要遗憾地通知您,这位死者您恐怕认识。”说着,他又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从里面掏出几张照片。

在范达进门之前,屋子里的人看似有什么联系,但是又好像没有联系一样。李远自顾自地拨弄着手机,借着手机屏幕上反射的影像观察着其他人的举动。而那些警察,要么嘀嘀咕咕地说着李远无情,要么像个没事人一样,打量着李远的办公室。唯独王警官若有所思地看着李远。

李远也本能地伸出一只手,说:“您好。”他大概猜出他们的来意了。

“院长,”范达脸上已经看不出惊恐的神情,他哈巴狗一样笑着说,“您要的东西。”一边说着,还一边细心地把灯打开了。

“您好,我姓黎,刑事侦查科的。”姓黎的警官非常有礼貌地伸出一只手。

李远随手指了指黎警官,范达心领神会,把档案直接交给了黎警官。

走进来的,是和王警官穿着同样制服的几名警官。对于他们的到来,王警官似乎并不意外。就像商量好了一样,王警官他们默默散开,为刚进来的几位警官腾出了站脚的位置。

黎警官一边翻着档案,一边和两名警员一起记录着。趁这个机会,范达这个谄媚的狗腿子又凑到李远身边,轻声说:“院长,您看,这事根本跟我都没有关系。我就是安排一下工作。沈医生还没完没了了。要不是您这通电话,他非揍一顿我不可!”说着,范达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意。这寒意里有惊恐,更有不满。

那敲门声结实地传入李远的耳朵里,让他的精神更紧张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只要这扇门一打开,他的好日子就结束了。可是无论他的内心怎么反抗,门还是开了。

李远冷笑着说:“大半夜安排什么工作……你当你是董卓还是吕布呢?”

李远本来想说:“我有什么理由要害苏凌呢?”可是他没能说完后半段话,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又碰一鼻子灰,范达不再说话了。他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站着,心里在想都怪沈铎那小子!搞得他现在里外不是人。本来李远还没那么不待见他,现在竟然被他用两个不得好死的人做比喻。

僵持了一会,李远突然眨眨眼,说:“你们该不会连我也怀疑吧?我……”

“真是世态炎凉啊!”

李远越来越不安,他分明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不自然。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些警察不是冲范达来的,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自己。这次李远表现出了应有的紧张,这种表现和他看过的任何一本书都没有关系,而是因为他真的害怕了。

范达心里默默感叹,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只不过是一枚棋子。对于沈铎是,对于李彤彤是,对于李远就更是了。当初他对李远俯首帖耳,只不过是想通过捷径过上好日子。其实李远也给他好日子过了,但是他的欲望比李远给的大得多。所以他又拉拢沈铎,想通过沈铎把李远踢出去。为了尽快达成愿望,他还特意找到李彤彤,把她从别的医院里挖了出来。谁知道这丫头心气比范达还高,竟然越过范达直接和沈铎联系。那段时间可是忙坏了范达,他天天绞尽脑汁打听这两个人偷偷定了些什么计划。再后来,好不容易有机会引荐李彤彤到李远身边,本以为这下李远身边都是自己的人了,没想到这个李彤彤竟然忘恩负义,攀上高枝直接飞得无影无踪,而沈铎的三魂七魄也跟着苏凌一起失踪了。范达现在真可谓是孤立无援,他无奈着人情冷暖,却没想过其实最冷最无情的就是他的贪念!

王警官认真地看着李远,表情严肃得像要看穿李远一样:“是,家属已经辨认过了,”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李远,“在医院后面的山路上发现的。”

范达想得出神,黎警官举着档案往他怀里塞了两次他才回过神。档案刚接到手里,王警官又说话了:“给我也看看,没关系吧?”说着,也不等任何人的答复,他直接走过来把档案从范达怀里抽了出去。

李远隐约觉得,这双鞋在哪里见过,他想了想,脱口而出问道:“是苏凌的?”

王警官这一举动让李远很吃惊。在这些警员中,李远最担心的就是王警官。他总觉得王警官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不管怎样,李远知道王警官城府颇深,在他面前一定要小心谨慎。王警官翻着档案也没避讳谁,大大方方就打开看了,李远也偷偷瞄着档案上面的内容。

王警官的回答也证实了李远的猜测,他说:“案件的性质恐怕要变了。”说着,他示意年轻警官拿出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放着一只粉红色的高跟鞋。

“医院里值班的医生是轮流值班,还是谁想留就可以留下?”王警官指着通篇写着沈铎名字的档案问。

其实在刚看到范达的时候,李远就开始紧张了。只不过沈铎很合时宜的一闹给了李远充分的时间整理情绪,让他安抚心情。不过即使李远紧张着,他还是捕捉到了一个词——“被害人”。

“值班是轮流的,但是也经常需要加班。像我,就好几天没合眼了。您往后面翻,后面都记着呢!”范达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邀功的机会,赶忙抢在李远之前回答,还顺便把自己敬业的态度夸大一番。

范达只交代了几句,王警官就让他离开了。当办公室里只剩下李远和警察之后,李远才开口说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听了范达的话,王警官沉默了一会。他把档案还给范达坐回了沙发上。这下倒让李远放心了,原来王警官的心思还在沈铎身上。苏凌失踪和李远有关,李父死亡也和李远有关。这两件事又都挤到一起爆发了,能少一件事就少一件事吧!让沈铎当了替罪羊,对李远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王警官又一次把沈铎揽过来:“休假的事还是先放一放吧,我们还有些问题需要向你核实。”说完,王警官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把沈铎推到门口。看沈铎有些犹豫,他又接着说:“这样有了新的进展也好尽快通知你。”说完,他就把茫然的沈铎推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查完了档案,黎警官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了。他正了正头上的帽子,说:“还有4天没有记录的,我们会回去调查。这段时间可能要多打扰您一些,希望您配合。”说完,他看都不想多看李远一眼,直接带着一队人离开了,顺带着连王警官都没搭理一句。

听到这话,沈铎立刻挣脱了王警官的手:“可是我明天就要休假了。”

李远摆明了要证明父亲的死和自己无关,也没有送他们离开的意思,还是范达屁颠地把警官们当祖宗一样送了出去。黎警官离开了办公室,李远的表情也没那么严肃了。他又帮王警官们倒了一杯茶,话题也回到苏凌失踪的案子上来。

这种情况,还得老练的王警官出来打圆场。他把一只手搭在沈铎肩膀上:“我们查到了一个通话记录,刚好这通电话是范医生打的。”说着,王警官偷偷看了一眼年轻的警察。那名警察也害羞地低下了头,同样的一件事,换一个说话的方式所表达出的态度相差千里。沈铎本来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王警官一把搂了过来。王警官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你最近最好也不要离开本市,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配合。”

“您刚才说案件的性质变了,是说苏凌已经出事了吗?”一边说着,李远一边回到他最爱的逆光处。

瞪着通红的眼睛,沈铎脖子上的青筋都快暴出来了,他全身上下洋溢着一股要冲上去揍人的劲儿。范达呆呆地站在那,瞠目结舌竟说不出话来。王警官狠狠地看了一眼年轻的警员,那名警员被沈铎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再说什么了。

“现在什么都不敢肯定啊,这种案子最难办。哪怕来个尸首,我们也好查一查。现在只能等真相自己来找我们喽。”王警官说完,就放下茶杯离开了。

皱着眉头的王警官轻轻“啧”了一声,年轻警官太沉不住气了。果然,还没等年轻警官继续发难,沈铎就冲了出来:“你给她打电话了?什么时候?”

李远虽然忌惮着王警官,但是他还是想把王警官当成朋友一样对待。他把王警官一直送到医院大门口,才转身离开。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去了医院最黑暗的地下档案库。在那里,才有夜晚一样的感觉,才能让人沉静下来,冷静地思考。

“交代工作需要一个多小时吗?”一名年轻的警官一脸不容你狡辩的样子,举起一张电话通联记录厉声说:“你是被害人失踪前的最后一个联系人,记录都在这儿!”

本来就不算很大的档案库,没有因为李远的加入显得更小,反而多了点人气儿。墙角里,不知哪来的野老鼠稀稀疏疏蹿动着。黑暗中的老鼠总给人邪恶的感觉,现在要是再出现一条蛇,那就真的是蛇鼠一窝了。好在这个房间里没有蛇,却有一个人。不过“人鼠一窝”可比蛇鼠一窝恐怖得多,但是也多了些凄凉。因为“蛇鼠一窝”不过是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而“人鼠一窝”除了伤天害理以外,更是损人损己,只因为人多了点人性,会后悔,会怜惜。

“我真的没说什么特别的!我只是交代一下医院的工作而已。”紧张的范达极力申辩着,连声音都岔了。

处在“人鼠一窝”中的人,通常会有两种选择。其中一种是决定后悔,决定怜惜,决定只保留人性,就算不能弥补过失,也不再犯错。相比之下,李远似乎是选择了更简单的第二种:泯灭人性。

王警官没有回话,等确认两名护士把办公室的门关好了,他才说:“例行调查而已。”然后,他又转向范达,对他说,“最近你最好不要离开本市,现在只是询问,不要把我们对你的态度变了。”

手机上的时间刚刚过了十分钟,而在短短的十分钟里,李远已经为自己做了一个新的定位。他认为,他会怕是因为他还懂得是非,而他心里产生的畏惧感也不过是因为心里有愧疚罢了。如果他能做到无视是非常理,淡忘他的愧疚,那么就能像个孩子一样对一切都理所应当了。可是他忘了,孩子的理所应当也是大人爱护来的,而他早就过了需要别人爱护的年龄。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沈铎也认识王警官,知道他专门负责苏凌失踪的案子,所以他等不及让警官先开口就主动询问起来。

转着地上的一份文件,李远知道,找借口是一回事,已经被人怀疑了也是事实。从上次的纸条事件,到这次两拨警察一起来找他,都可想而知他已经是众矢之的了。纸条事件只能说明医院内部有人知道了他的秘密,但是今天这两拨警察突然一起到访,说明也许他们也掌握了什么,只是碍于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所以拿李远没办法罢了。每件事情李远都做得小心谨慎,只是苏凌那次他本来没想逃避,所以没做出什么处理。但是老天不让他赎罪。可是为什么老天不让他赎罪?

李远的办公室不算小,但是一次进来这么多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房间里的椅子不够用了,李远本来想叫范达出去搬两张椅子,可是范达身后的两名警员看得很紧,他只好叫了两名护士来搬。

李远猛地站了起来。他想,一定是因为有人比自己还要坏,老天要他抓出比他更坏的人。比如,那个一直隐藏自我的3号,那个撞死母亲的凶手。

没等范达把后半句话说完,王警官就打断了他:“李院长,咱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说完,他指着沈铎说:“你也来。”然后,王警官就很自然地往李远的办公室走去。剩下的两个警员站在范达身后,像怕他跑了一样紧跟着他一起进入李远的办公室。

不管是为了能活下去找借口,还是李远真的想在事情败露之前做点什么。他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找出撞死母亲的凶手。

范达抢在所有人之前走到李远面前,一脸求助地对李远说:“他们……他们……”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也不知道李远究竟执着的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凶手,还是他自己的执念。无论怎样都好,他终于能安心地走出地下室了。

又对1471的家属嘱咐了几句,李远才回过头问:“什么事?”

开门的一瞬间,习惯了黑暗的李远被照射在走廊里刺眼的灯光下。这感觉就像是摊开他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外人看。莫名的压力突然袭来让李远知道,他是不想被拆穿的。头顶的白炽灯那么耀眼,在李远眼里,它是在讽刺李远即将失去自由,失去一切。李远想缩回黑暗的地下室,可是他知道不能离开太久。从现在开始,他的每一分钟都最好有人在场,好来证明他的清白。李远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影子。他发现影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东西,因为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进入影子就会被影子吞噬,不留下一点痕迹。即使被黑暗吞噬融为黑暗的一体,他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全部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院长……”范达一脸无辜地看这李远,眼神既惊恐又委屈。他身边的一个警员正拿着记录本写着什么。病房的门一被打开,四个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走廊里的护士们都很有礼貌地向李远打招呼。可是她们甜美的笑容更让李远恐惧。谁知道在她们美丽的眼睛里,是不是也写着一句“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