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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

“继续说。”除了李远吐出的这三个字,房间里的一切依旧没有变化。墙壁黑压压的一片,地上摆着木头一样相望的两个人,像打烊之后的蜡像馆一样阴森恐怖。

一男一女在一个房间里,互相目不转睛地盯着,却不说话。这景象没能让黑漆漆的房间温暖起来,反倒多了一丝紧张,气氛更压抑了。

悄悄活动了一下颈椎,李彤彤大喘了一口气,说:“坦白说,我认为你寻求了二十几年的答案,刚刚已经出来了。”

时间随着李彤彤的最后一个字一起定住。她站在原地,认真地看着李远,李远也看着她,就连窗外的鸟都停在枝头上,不再出去觅食了。

这句话刺痛了李远的神经,让他本来已经不在乎的真相变得重要了。也许这个真相一直都很重要,只不过相对于李远内心的恐惧来说,它更轻一些。“只有几个字,你就敢这么肯定?”说完,李远咬掉了嘴上干裂的表皮。

李彤彤被李远问得有些尴尬,她站直了身子,不自觉地把头转向别处,认真地对李远说:“我曾经听说过一位作家,还有幸读过他的一本书,不过后来他的家里发生了变故,就在文坛上消失了,这位作家,叫作李逸清。”

“我没说过我肯定,”李彤彤把双臂抱在胸前,继续说,“我只是认为有这种可能。”

重新靠在椅背上,李远上挑着眉毛,说:“怎么不问什么事情不是‘他’?好像你知道1号指的是什么事情?”

“不可能!”李远想都没想就否定了李彤彤所有猜测,甚至差一点连李彤彤这个人一起否定了。

李彤彤往李远办公桌的方向走近了几步,李远也配合着将身子往前探了探。“您猜,‘他’是谁?又为什么不是‘他’?”李彤彤说话的表情很虔诚。她是真的在要一个答案,没有任何威胁的成分。

对于李远的反应,李彤彤似乎并不感到吃惊。她叹了口气,说:“这的确很难接受,但是很明显,1号想保住一个人,她又是当日唯一的目击证人。”李彤彤故意空下一段时间,她在等待李远的反驳。可是李远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拳头顶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李彤彤继续说:“1号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一个人,也只记得一件事,就是要保护那个人。”

“谢谢。”李远表面上依旧很镇定,但其实他的内心还是小小地震动了一下。他发现他已经不那么在乎曾经最在意的真相了。也许是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为正义而奋斗,最后却发现让他正义的源头并不那么干净。所以那份对正义的信念,变成了对真相的好奇,而好奇心可比信念的力量小得多。不过他还是为了他的好奇心补充了一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李彤彤的意思是,李远的父亲杀害了母亲。

李彤彤笑了笑,拽了拽白大褂里面的毛衣,说:“我很惊讶您今天没追着1号问‘他’是谁,您似乎比从前成熟了些。”

“不可能!”李远放下拳头,拼命回忆有关于父亲的一切。父亲天性就不是那样残忍的人,更何况吴爸爸说过,那时候父母已经和好如初,他马上就能享受家的温馨了。不需要仔细琢磨,李远就认定无论怎样这个答案都不合理:“你想错方向了,不可能是他!”

斜着眼睛看了李彤彤一眼,李远不痛不痒地说:“什么事?”

“所以我需要有关于1号的一切资料,”李彤彤说,“我也觉得还有一个人……在1号的潜意识里还有一个人。那个她连名字都不敢喊出来的,才是她想保护的。”

“院长,今天的事你怎么看?”现在李彤彤进李远的办公室连门都不用敲了。

看着李彤彤认真的模样,李远也开始紧张起来。没错,1号前后表现出的强烈反差未必是为了保护父亲。她也有可能是怕父亲质问“他”是谁,所以才显得那么害怕。可是看李彤彤的表情,这两种可能性都被她保留了。父子天性,李远仍旧会为父亲无端被怀疑而心疼。这种心疼竟让他再一次渴望真相,好向眼前这张坚定的脸证明她的鲁莽。

突然之间,李远觉得也许他是变得更加强大了。好像曾经的他才是懦弱的那个,而现在他不再像之前那么懦弱,因为他为自己找到了一条退路。反正他已经杀了两个人,不怕再杀一个。既然命运把自己视若草芥,那么他就随着命运的安排,数数有多少人会跟他一起遭殃吧!

“把灯打开吧,光线太暗看不清东西,眼睛也不舒服。”李远舒展着脊背,把手按在脖子上,一边左右晃动脑袋一边对李彤彤说。

至于范达无意提起的“苏凌没了”也无所谓。无论他指的“没了”是什么意思,无论他知道多少内情,无论那张让李远忧心至今的纸条是不是出自范达之手,大不了就杀了他。

李彤彤微微笑了笑,走到门旁边把房间的灯打开,顺便拧开了门的把手:“我会继续为您服务,努力治疗1号的。”

李远看着显示器里反射出的自己,那么阴暗,那么压抑,好像也比以前狠毒了一些。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痛恨,要怪就怪生活吧!对他而言,他所有的变化都是因生活而起。但是他却忘了,遭遇并不能成为堕落的借口,真正能让他堕落的,只有他的内心。

“你里面穿的毛衣很特别,很少有人穿绿色的衣服。”李远故作轻松地说。

另一个办公室里也阴沉沉的,李远又关上了窗帘。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期待夜晚能快些降临。因为天黑了,就什么都看不清了,连桌子上的电脑也看不清了。李远坐在椅子前面咬着大拇指,把指尖上的皮一层一层咬了下来。他盯着黑蒙蒙的电脑屏幕,犹豫着要不要打开。他很想再看一次文子的邮箱,记住那个陌生的邮箱地址,然后找到那个人。可是他却不敢再主动寻找一个真相了。李远发现,他变得懦弱了。就像刚刚给1号会诊的时候,他很清楚他之所以不理会范达,是因为他提到了苏凌。他最担心的不是换了看护对1号是否有影响,而是担心苏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然后指证李远是弑父埋尸、杀人灭口的凶手。

李彤彤扯了扯穿在里面的绿毛衣,也笑起来,回答道:“我喜欢绿色。”

在范达眼里,人与人的关系就是如此。什么修养、能力、综合素质都是屁话,有没有利用价值才是最重要的。不过现在他也看清一点,可靠比利用价值更重要!相比于李彤彤而言,已经人间蒸发的苏凌要可靠得多了。另外,苏凌回来对范达来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沈铎回回神。看今天会诊时沈铎那个样子,不说魂已经丢了七分至少也没了六分。他从头到尾心不在焉,连李彤彤当众羞辱范达也像没看见一样。沈铎是不能用了,范达想,要不是当初想利用沈铎能制衡李远,他也不会这么努力地投其所好,没想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其实在挑明和沈铎站到了一条战线上之前,李远对他的态度还是不错的,起码还能维持面子上的威严。如果要寻回往日的风光,是不是应该回到旧主子身边了?

午饭李远吃得很多,几乎整个医院的人都看得出李院长今天心情大好。原来人不只需要退路,更需要一个方向。有了方向才能有动力,心情才会好。尤其是对于李远这种无法确定明天是否自由的人来说。

“呸!”范达走到楼梯拐角的地方,偷偷吐了一口唾沫。他想,女人翻脸还真是比翻书都快。不对,李彤彤这翻脸的程度,已经赶上撕书了。现在范达是孤立无援了,两个刚刚培养起来的棋子,一个攀了高枝儿飞得无影无踪;另一个成天郁郁寡欢。“苏凌啊,你赶紧回来吧!”垂头丧气的范达,默默叹了一句。其实,之前范达也曾经拉拢过苏凌,那时候苏凌对范达也是一个好脸没有。但是苏凌可比李彤彤可爱多了,她既没李彤彤那么有主见,也没李彤彤那么绝情。

午饭过后,李远悠闲地在办公室看着那本《心理学不是人性》。他看得入神,桌子上的咖啡都放凉了。如果沈铎没有敲门,大概李远到下班之前都会保持着愉悦的心情。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范达一直很懊恼。“真是一群过河拆桥的白眼狼!”当初要不是他找到李彤彤,她哪能进入收入这么可观的医院。要不是他暗中筹谋,她也不可能混到院长身边。前几个月还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身边转悠,这才几天啊!就翻脸不认人了?

“什么事?”合上书,李远又把它放在最底层的抽屉里。他很少这么热情地主动跟沈铎打招呼,只是李远的热情还不足以安慰现在的沈铎。他很有礼貌地把门关上,走到李远面前郑重地说:“我要请假,或者辞职。”

李远还是没搭理范达,在收到李彤彤可以结束的眼神之后,他谁都没多看一眼就离开了。范达悻悻地咳嗽一声,大声说了一句没用的“结束了!大家都回去工作”后,也跟着离开了。

李远对于沈铎反常行为的反应很大,他摆摆手说:“你先坐下。”他总觉得沈铎之所以变成这样和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看到沈铎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竟然也有些不舒服。今天会诊时李远也注意到了沈铎的失魂落魄,只不过当时他没想到这件事对沈铎打击这么大。

“哦,是我让换的。李彤彤办事风格特殊,之前那两个看护跟我说她们不适应。而且苏凌不是没了嘛,警察总找她们俩询问,也影响工作。”每每提到李彤彤,范达都觉得牙根痒痒,甚至恨不得一口咬掉她那双不羁的眼珠子,“其实本来我也是想暂时顶替一下,没想到我挑的看护还挺懂事,1号竟然一点排斥反应都没有。我一看也不用磨合了,就把她们从大病房调过来了。”如果说李彤彤是个爱攀高枝的伪君子,那么范达就是个十足的小人。回答就回答,除了要踩人家一脚,还非得抬举自己一下才行。

“如果你真的想休息一段时间,我可以替你安排。”李远发现沈铎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头发也像几天没有洗过的样子,愧疚的感觉再次充满他的内心,“就带薪留职吧!”

几名护士和医生赶紧上前按住1号,李彤彤拿起镇定剂,扎进1号白菜一样青白的手臂上。李远看着1号,却不再为1号有这么大的进步而高兴了。他指着1号身边的两个护士,说:“以前好像不是她们俩看护吧?”

听了李远的答案,沈铎心里一惊。他抬起头看着李远,说不出是该感激李远的体谅,还是该恨他可怜自己。看着沈铎这样的表情,李远心里更乱了。几个月以前,同样在这个房间里,沈铎还趾高气扬地向李远示威,而如今的沈铎蓬头垢面,没有一点骄傲,没有一丝精神。

“逸清……逸清……”1号抓着李远的手越抓越紧,脸上的泪也越流越多。突然,眼神开始剧烈晃动起来的1号推开了李远倒退几步,一边退还一边说:“不是……不是他……”1号退到床边,被床沿绊倒在床上。她半躺在床上,使劲往后倒,抱起被子用力盖在脸上。本来自言自语一样的呢喃也变成了呐喊,她拼命喊着:“不是他!”

费了好半天的劲,舔了无数次嘴唇,舔得嘴唇都发红了,沈铎才说出一句“谢谢”。

这一问的效果立竿见影,只见1号只扫了李远一眼,飘忽的眼珠子就再没动过位置。她紧盯着李远,盯到眼睛红了,眼泪都流了出来。突然,一向不能自己行动的1号站了起来,竟然不靠任何搀扶自己向李远走去。她走到李远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远。她伸出一只手,看李远没有躲闪,就一把抓了上去。

李远又摆了摆手,说:“不过我还需要你完成最后一个工作,1471下午要出院了,你还记得吧?”

李远也才刚刚静下心,本来还奇怪李彤彤怎么不按照程序,先给1号做一个基础测试,询问一下姓名和年龄以确保1号的精神状况是正常的,原来是想直接用李远测试。这样做倒也省事,而且更再一次证明了李彤彤的聪明。

沈铎郑重地点点头:“那我下周再休假吧,手头上的事也处理一下。”虽然做出了很有职业道德的承诺,但是他的眼神仍空洞得快要把李远吸进去。

李彤彤对范达的反应视若无睹,继续温柔地对1号说:“不喜欢他咱们就不看他!那你看看个子最高的那个你喜不喜欢?”说着,李彤彤大有深意地看向李远。

李远叹了口气,说:“还是明天就开始吧,医院里就这点事没什么可处理的。你这个状态能开车吗?要不要我找人送你?”

几个年轻的护士忍俊不禁,捂着嘴还是没遮住阵阵笑声。范达则是保持微笑着看着1号,可是他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几根头发也气得炸了起来。对范达友好的微笑1号并不感冒,她认真地端详了范达一会儿,嫌弃地眨眨眼,还把头扭了过去。这下护士们笑得声音更大了。范达虽然不满,但是在李远面前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他瞪着一个笑声最大的护士,那几个年轻的护士马上低下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沈铎笑了,但是笑得很勉强。他和李远斗了好几年,斗来斗去竟然斗出了感动。对李远来说也一样,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沈铎,但是他抵抗不住沈铎工作能力的诱惑。不然的话,他断然不会留令他如此讨厌的人在身边。沈铎进入康复中心之后,对他依然百般无理,他就更加讨厌沈铎了。没想到被沈铎的无礼烦得久了,他也觉得挺有意思。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从头开始就互相排斥,互相争斗,可是在这微妙的你讨厌我,我讨厌你之中,多少还是会有些感情的。比如现在,李远想到永远听不到沈铎狂妄的言论,竟然觉得不自在。可惜这两个人都不习惯先低头,面对彼此都不想说一句软话,所以也只能这么尴尬地坐着。

李彤彤轻声笑了几声,继续说:“那你最喜欢谁夸你啊?喜不喜欢那个穿白色衣服的胖弟弟?”李彤彤指着范达。

人的气场还真能改变周遭的环境,房间里的的摆设似乎也变得尴尬起来。然后,房间里的两个人又受到环境的影响,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尴尬。如果不是范达打来电话通知李远1471的家属已经来了,恐怕这种恶性循环会一直进行到天黑。

1号紧张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窃喜,她含羞地看了李彤彤一眼,点了点头。

沈铎和李远第一次同时走进病房,而且沈铎竟然乖乖地跟在李远身后。这一幕看得范达目瞪口呆,又把他“分内”的恭维给忘记了。

只顾着向李远示好的范达,全然不在乎外界对1号的影响。他扯着嗓子的一声指令,吓得1号紧紧缩在李彤彤怀里。李彤彤瞪了范达一眼,轻轻地摩挲着1号的肩背,说:“不怕,不怕,大家看你打扮得漂亮,忍不住想夸你一句。你喜不喜欢别人夸你?”

沈铎跟随着李远,附和着随意嘱咐了几句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就再也没多说一句话。对于范达和其他医生异样的眼光也毫不在意。只在1471的家属说了句“谢谢”之后,淡淡地回了句“应该的”。

范达谄媚地笑起来,也不顾李远这话根本不是对他说的,马上回答:“可以,可以了。”然后他直起一直半弯着的腰,面对着李彤彤大声说:“开始!”

其实对于医生这个职业来说,心理医生听到的“谢谢”是他们最受不起的。因为人心太复杂,一旦一个人患了精神疾病,很难绝对准确地判断他已经康复了。即使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心理医师,也无法断言一个人心理是否健康。所以精神类疾病的患者是否可以出院,一方面取决于他的家人,一方面取决于主治医师的态度。如果他没有伤人的迹象,家属又同意把他接回家继续治疗,同时他的主治医师也不想再留他在医院里,那么他就算达到出院的标准了。

这一眼李远看在眼里,心里却觉得恶心,便大声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其实很多人都患有精神类疾病,但是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不在精神病院里。而能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都是幸福的,更是痛苦的。就像1471,她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姑娘。刚入院的时候,她谁都不认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她整天呆呆地看着墙角,不准别人靠近。而已经“痊愈”的1471,她知道自己是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也就有了痛苦的权利。现在的她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也知道自己的脸上只需要悲伤的表情。她的一种病被人治好了,另一种病却从此在她心上蒙上一层阴影。相比之下,究竟哪个更令她幸福,谁又能说得清?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她重新获得了认知,她的家人就得到了幸福,所以他们才会向每位医生握手言谢。可是她又是否真的快乐?她因为痛苦而选择逃避,又被迫清醒过来面对痛苦。

李远甩甩手,把头转向别处,刻意不理范达的问候。他已经用行动对范达说了四个字:离我远点!可是范达今天似乎不和李远说上话决不罢休,紧追不舍地继续说:“院长,您要注意身体!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上周末还特意去找人给咱们医院算了一卦,说是犯了小人呢!”说到“小人”的时候,范达还特意恶狠狠地看了李彤彤一眼。

走到1471面前,李远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时间能冲刷一切。”

注意到李远过长的袖子,范达“敬业”地蹿到李远旁边,顶着一副哈巴狗的模样说:“院长,您真是辛苦了。是不是您家里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地赶来。”

看着李远,1471苦笑了一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或者说充满了无所谓。其实这话李远自己都无法相信,不然20年的时间怎么还没有把他的恨冲洗干净?

1号轻轻倚在李彤彤身上,眼睛紧张地四下寻摸,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不信任。只有在看到李彤彤的时候,她才会露出浅浅的微笑和安逸的表情,眼神也不像之前那么凌厉。

感激得热泪盈眶的家属们还在逐个道谢,连打扫房间的保洁阿姨都没被放过。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1471倒也真的有些满足了。她看着自己的妈妈流着泪挨个拜谢,心里也生出一些温暖。只是这淡淡的温暖,现在还不足以对抗内心的痛苦,也许有一天,温暖会强于痛苦,到了那时她就真的好了。

李彤彤温柔地给1号梳着头发,嘴里还喃喃道:“别怕,咱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他们看看咱们有多漂亮!”

1471的母亲抚摩着女儿的头发,终于准备离开了。推开门李远才发现,站在门外的不只有1471的家人和医院的护工。范达也站在那里,他的身边还有三位穿着制服的警官,其中一位是和李远相熟的王警官。

1号病房里挤满了医生和护士,一向最重视1号的李远却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特意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衬衫,来掩盖手背上的伤痕。在他对面坐着瑟瑟发抖的1号,看来她的确康复得很快,她对周围环境的反应越来越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