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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凌回来了

淅淅沥沥的雨点从四个车窗里滴答进来。刚才那种惊悚的感觉还没消散尽,李远不敢让自己再处于封闭的空间,所以他无视吹进车内的冷风和路人疑惑的眼光,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在心理作用下,李远觉得车里更亮了。既然心理作用会改变人对光线和温度的感官,那也一定会改变人的视觉和心理吧!李远想:刚刚看到的一定是幻觉,是在强大压力下接受外界的心理暗示后产生的臆想。和前段时间不停地看到“父亲”一样。只是他心里一直恨着父亲,所以不觉得愧疚,也就不会出现这么恐怖的画面。而苏凌却是无辜的,是他失手杀死的。他潜意识里一定很恐惧。好在现在这些恐怖的画面都消失了。李远看了看手表,时间还很早。他决定先去酒吧街找间咖啡厅喝杯咖啡,反正他现在也不敢回到安静得可怕的家里。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深陷泥淖的李远从黑暗中拽了回来。被身后的敲击声吓了一跳,李远转身望过去,一个穿着黄色衬衫的男人很不耐烦地骂了几句。原来李远已经忘了还在开车,绿灯已经亮了很久了。也许是因为移开了一直盯着苏凌的视线,透过车窗照射进来的灯光好像比刚才亮了很多,窗外的雨也几乎停了。那个司机骂了几句以后,离开了李远的车子。等李远再回头望向副驾驶的座位时,那里除了一件医生专用的白大褂,哪里还有什么鬼影子。像是瞬间从地狱回到天堂一样,刚才的阴暗一扫而光。

随便找了一家咖啡店,李远走了进去。店里的装潢很精致:简约的黄色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红色亚克力板装饰的墙壁和隔断,还有黑色的玻璃高桌和红色的皮质高椅,都显得店面很优雅,也很安逸。咖啡店的吧台旁边还有一个半开式的舞台,上面站着一位身穿淡蓝色长裙的女孩,她正唱着一首法语歌。店里面的人不是很多,稀稀疏疏地分散在不同角落。李远选择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座位坐下,点了一杯摩卡,心不在焉地欣赏着女孩的表演。

“喂!快红灯了!你到底走不走?”

咖啡送来了,冒着热气的摩卡飘散出浓浓的咖啡香。李远托起咖啡杯,如丝般顺滑的咖啡流进喉咙,他把嘴唇上的泡沫舔到嘴里。牛奶泡入口时,浓郁的咖啡香也刚好从舌根传到舌尖。配上店里赠送的巧克力沙瓦林,再加上店里舒适的气氛,李远完全融入了沉静的氛围里,暂时忘记了那些恐怖的事。

“啪啪啪!”

女孩的歌唱完了,李远也随着其他客人一起轻轻地拍着手掌,甚至还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容。因为女孩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长相气质都很清新。包括她的歌声,没有过多的技巧累赘,简单的声线,轻轻的哼唱,那种感觉和文子很像。

李远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折断了脖子的苏凌。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身体像是被巨大的钢钉贯穿着钉在了座位上,以至于那么强烈的惯性也没让她倒下。只是让她的脖子折断,整个脑袋耷拉在胸前。然后又回到一动不动的姿势。

文子也曾经为李远唱过一首法语歌。那天,她也是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裙。只不过文子穿着的长裙,比女孩的还简单些。虽然到现在李远都不知道文子所唱的歌的意思,但是那种像秋天落叶一样简单的浪漫感觉,他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没注意到红灯的李远,猛踩了一脚刹车,车子骤然停下。由于巨大的惯性,李远的身子猛地向前一蹿,放在后座的车载纸巾盒也“嗖”地掉在了地上。李远揉揉被方向盘卡得生疼的肋骨,下意识看了看副驾驶的位置。坐在副驾驶的苏凌似乎没有受到惯性的影响。她依然笔直地挺在座位上,放在腿上的双手也没有因为急刹车而移动一点儿。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她的头。她的头和身体像是合上了的订书器,鼻子没有一点儿缝隙紧贴在胸口。透过脖子后的皮肤能看到被折断的脊椎支出来,都快要把皮撑破了。

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起过文子了,李远把咖啡杯上的泡沫都吸进嘴里。刚认识文子的时候,她就像阳光下盛开的向日葵,那么明朗、自信。因为文子,他曾经短暂地忘记过仇恨和痛苦。可是没过多久,他们结婚了。文子从阳光的向日葵渐渐变成了多情的百合,而李远也渐渐远离了这份触手可及的幸福。最终,娇艳的花朵终于枯萎,文子也永远地离开了。

在李远无奈得快要崩溃的时候,车子终于驶进灯火通明的市区。城市里彩色的光晕渐渐变得具体,离光线越来越近了。李远的心脏随着车轮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接着,他遇到了进入市区的第一个红灯。

想到文子,李远的大脑像过电影一样,一个画面闪过一个画面,无数美好的记忆从遗忘的角落里找了回来。也许他会选择文子,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文子的这份简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被绑在家里,他还是想要坚持他给自己的使命。所以他需要一个简单的人,一个可以简单生活的人。女孩微微向观众鞠躬表示感谢,然后转身走入吧台后黑暗的地方。在女孩消失于黑暗中的一瞬间,李远突然有些失落,还有些害怕,就好像是文子被吞没进黑暗中一样。

当恐惧到了极点,就会转化为愤怒,最终变成一种无法战胜的勇气。李远现在就是一副要杀要剐随她便的架势。但是苏凌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比起车里闷得让人窒息的沉默,李远更希望身边的苏凌做些什么,哪怕是抢过方向盘,让车子撞在路边的山壁上。可是苏凌就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把李远最后一丝勇气给磨没了。

女孩之后出场的,都是咖啡店请来的外国人。看来那个穿蓝色裙子的女孩只是夜间演出的开胃小菜。台上的人换成了更有卖点的外国人之后,李远反倒打不起精神了。他无心再多看台上的人一眼,专心品尝着只剩下一点余热的咖啡。冷掉的咖啡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差了很多,李远把杯子里的咖啡都灌到嘴里,招呼服务生准备离开。

这个发现让李远心里又一紧,他第一次对喜爱的夜晚产生恐惧。夜晚不只是单纯的,也是神秘的。它能隐藏所有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同时也能让它们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像现在这种出现的方式就是李远不能接受的,可是他又无法逃避。

“先生,您还有一份章鱼丸没有上。”服务生提醒李远菜还没有上齐,但是李远现在没有心情再在这里扮什么小资了,他想把没上的菜退掉,然后回家。可是服务生却说退餐很麻烦,李远也不争辩,二话不说掏出钱放在桌子上。望着服务生拿着钱松了口气的样子,李远发现自己真是变了。看服务生的样子,大概这种情况经常发生,而且大部分客人都会不依不饶地要求退钱,但是李远却很大方。当然,几个月以前李远不会这样。他会像其他客人一样,争论明明没有送到嘴里的东西为什么要付钱,虽然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交代别人准备的。

借着窗外的灯光,李远才发现车里的玻璃也蒙了一层雾气。他赶紧打开车里的空调。就在低头的一瞬间,他不小心瞄到那个“人”的手,上面戴着一个有海豚装饰的银质手链。海豚是李远最喜欢的动物,而这个手链李远并不陌生。苏凌曾经拿着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要求李远戴上。原来,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上车的“人”,就是苏凌,她回来了。

接过找来的钱,李远把它们胡乱塞进口袋里。在停车的地方,李远意外地在马路对面看到了沈铎的车。现在雨已经停了,但是车子上还能看到雨滴的痕迹,而且这些水滴都没有被风吹散,可见这辆车子已经停在这里很久了。至少在雨停下之前,这辆车子就已经停在这里。车子上面的牌子上写着夜茫酒吧,李远微微抖了下眉,不慌不忙地把车开出停车位。

车子已经开到比较亮的地方,但是路上的车子还是很少。而那个“乘客”也还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李远也只能由他继续坐在车里,强作镇定继续往市区开。不过现在他已经冷静了很多,他想,这也许和前几次看到“父亲”一样,只是他的心魔在作祟。好在他没有抬起头看着李远,也没有开口和他说话。

夜茫酒吧,李远曾经听过这个名字。听说酒吧以前一直被一群小混混盘踞着,店主为了挣钱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为店里带来生意,无论是在酒吧里兜售禁药,还是直接卖人,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即使这样,只有些没有稳定收入的客人来访,还是让酒吧经常入不敷出。因此,店主为了招揽出得起钱买高档洋酒的客人,对酒吧进行了一次大装修。他把一楼的桌椅都撤掉,放置了两个超长的吧台,把房间中间和窗户旁边围成两个巨大的散台。中间则分割成三个开放式的区域,分别是震动舞台,配有LED大屏闪灯的玻璃地砖,还有立着好几根钢管的舞台。而二楼除了布满了奢侈的装饰物以外,最显眼的就是正中央被掏空的一个大洞了。在掏空的大洞一周穿插着放置了两排沙发和水晶茶几,再往后是环状沙发圈起的几个封闭桌台。这种设计的用意很明显:让二楼尊贵的客人们,尽可能地欣赏一楼客人出丑露乖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给这家店的老板出的主意,没想到这么卑劣的手段竟然会这么奏效。

小时候李远常常听到一个鬼故事:有些值夜班的司机行驶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后,经常会被什么蒙了眼睛,然后车子会被莫名其妙的“人”搭乘,最后连人带车消失在茫茫夜里。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碰到这种情况。

想不通也很正常,毕竟李远从来没进去过。所以他不知道二楼除了第一排的位置会透进一楼照上来的灯光,剩下的位置几乎都隐藏在黑暗中。如果他去过,他就会知道,二楼第一排的位置很少有人会坐过去。除非这个人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忌讳被套上的道德枷锁,否则谁都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他人的痛苦来取乐。但是这种地方,沈铎去干什么?或者应该说,沈铎会去这种地方吗?李远想,这里不像是沈铎会出现的地方,他最怕的就是别人把他当成做作的暴发户或者是无知的青年。比起沈铎,这里似乎更适合另一个人——范达。

更像蜡像的是他僵硬死板的肢体。被水浸透的衣服很服帖地贴在他的身上,可是他的胸口却丝毫没有呼吸的起伏。也不知道他就这样坐在李远的车里多久了,想到这儿李远不禁头皮发麻。

沈铎在乎的,范达刚好都不在乎。范达不像沈铎长相俊俏,他生怕自己因为太不起眼而被漂亮的姑娘们忽略了,所以他最喜欢往这种满是堕落少女的地方钻,然后假装不刻意地透露自己的收入,在一群渴望的目光里憨笑。那么,沈铎的车为什么会停在这儿,李远大概已经猜出了答案。不过在解决这个人之前,李远必须先解决眼前的事。

李远克制眼球不要向副驾驶的位置移动,但是余光还是瞄到了那个人的样子。他穿着医院的制服,低着头,全身湿淋淋的,还滴着水的头发把整张脸都盖住了。他的双手握着拳头放在腿上,手上和腿上的皮肤呈现出很不自然的白色。那种白色比石膏的颜色浑浊,像是生石灰一样透着暗暗的黑。与其说他是“人”,更像是滴着水的蜡像。

刚开出一个路口,李远就被警察拦了下来。都怪他为图方便在不能掉头的路口掉头。他本以为这么晚了不会有警察在街上巡逻,没想到因为主干道修路,把车都堵到了这条街附近,而且这条街上又有好多酒吧,所以有一辆巡逻车干脆就扎根在这条酒吧街上了。当巡逻的警察挥着警示棍指示李远停在路边时,他紧张得踩了三次刹车才把车停下来。车子停下后,李远第一时间低下头打开置物柜寻找驾照,顺便把头上渗出的汗擦掉。

不知道是车里的空调开得太冷了,还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李远又一次变得浑身发冷,好像车里的温度骤然降到零度,全身的毛发都绷直了,连身上的肌肉都被冻得不能动弹,只能保持紧握着方向盘的姿势继续前行。

“压车道分界线行驶,违章掉头。”30出头的警察很不情愿地掏出罚单和笔。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舒舒服服地躺在家看着电视,或者正泡着热水澡,他却只能为了微薄的收入站在马路上迎尘吃灰,来保护这条街上随便一挥手就花掉他一个月工资的人。

可是刚刚放松下来,李远却被突然出现的诡异情形搞得比刚刚更紧张。原来,车里除了他还有一个人,他坐在副驾驶上。

匆匆忙忙接了罚单,一直刻意与警察保持距离的李远终于被放行。他下意识把车开得离家越来越远。他总觉得,刚才碰到的交警也许是在提醒他不要回家,也许其他的警察就等在家里,只要他一打开门,冰冷的手铐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车子开到半山腰上,挡风玻璃被盖了一层雾气。这一带的路灯很暗,有很多坏了也没有人修理,下雨天很影响视线。没有太阳的山上有点凉,雨也变得黏稠了些,雨刷器来回几次也没把玻璃擦干净。李远只能耐着性子降低速度,全神贯注在前方的路上。过了20分钟,车子还没有行驶到灯火通明的地方。李远一直绷紧神经开着车,有些累了。他又轻轻踩了踩刹车,然后把脚从刹车板上收到座位底下,紧盯着前方的眼睛慢慢放松下来。

很快他找到一家快捷酒店住下,推开房门不到一秒钟他就皱紧了眉头,屋子里的味道太刺鼻了。虽然他并没有洁癖,但是必要的整洁还是很重要的。当然,他所指的整洁也包括房间的味道。

又是雨天,好像每次有悲剧发生时都是雨天。李远开着车子沿着盘山路往市中心的闹市区行驶。虽然康复中心地处城郊,但是距离市中心也只有1个多小时的路程。路上的车不多,现在回家好像还太早了。李远打算先找间酒吧坐坐,就算不能喝酒,喝杯咖啡纾解压力也好。

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挤下了两张床,显得屋子更迈不开步子。李远把外套扔在靠近门口的床上,一屁股坐上临近窗户的床顺势躺下去。挑靠窗户的位置睡觉是李远的习惯,以前和文子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尽靠着窗户睡,这样他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天空,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几颗星星,这在现代都市里也算是奢侈了。大概是因为没有人再在乎夜空中是不是能看到星星了,所以即使当天气晴朗也没有什么污染的时候,星星也刻意躲着不见人。不过今天李远挑了这张床,似乎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想,如果等一下有人冲进来抓他,他能以最快的速度从窗户逃出去。

在回到家以前,李彤彤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李远一拍即合。她不知道李远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还以为是其他人看错了李远。对于李彤彤的投诚,李远也很高兴。他真的没有时间再等了,此时的李远就像身上挂着两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其中一颗的引信,还不知道被谁握在手里。他不敢多想,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间办公室刚刚发生过他不愿想起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等李彤彤,他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

难闻的气味又袭来了,腐败的味道熏得人阵阵晕眩。李远后悔挑了一家这么老的酒店。他本以为古老酒店的设施陈旧,住进去的人不会很多,如果要逃走也方便一些。可是现在再古老的酒店也是联网实名制的,再旧的设备也会把他的身份信息传送到网络上。

李远很喜欢李彤彤豪爽的性格,她更像个男孩子,敢为了目标付出一切,又敢于承认一切。“以后1号由你和苏凌一起负责。”李远这话就等于告诉李彤彤:你想要的展示机会,我给你。

这房间里的壁纸已经泛黄,样式要是在七八年前也许还算时髦,但是搁在现在早已被淘汰。大概是这家酒店很少有人光顾,连房间里的电器都很旧。李远想用空调净净空气,却发现空调是坏的。大头电视机里的人影也是一蓝一绿重叠在一起。关了电视机,李远躺在床上“扑哧”笑了出来。

“我不会为任何人效力,我知道我想要的谁能给我。”李彤彤挺得直直的,像是宣誓一样一字一顿地说。

“竟然被一个小交警吓得乱了分寸,真是白痴!”

李彤彤说得很诚恳,最后对自己的推荐也没让李远反感。他笑了笑,说:“没人觉得你比苏凌差什么,只是有人挡住了你的实力。”

他原以为他有足够的心理素质对付找上门的警察,还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只是一个表情严肃的交警都让他冷汗直流,更别说以后可能会遇上的大场面了。好在他从文子那里获得过面对警察的间接经验,按照流程,以现在的阶段警方要找李远也只可能是协助调查。即使发现了对李远不利的证据,也得先传唤,再抓捕。也就是说,就算李远今天就要栽在这儿,也不可能是一大群带着手枪或者手铐的人冲上来把他按住,而应该先设法联系他本人。结果他因为一个小警察,把自己带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想来也可笑。

很大方地坐在面对李远的椅子上,李彤彤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察觉1号不对劲很简单,那就只有苏凌能做到。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为1号做检查,所以才不会被人发现。但是我不认为苏凌有这么厉害,她一定有帮手。其实我一直觉得,苏凌除了学历,没有什么比得过我。”

强忍着刺鼻的气味,李远望着天花板。他对自己的了解似乎更近了一步,他还没强大到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他要有一个新的任务了:找到当他面对真正的灾难时,该有的动作和表情。他死去的妻子曾经就是名刑警,他本人又是一位杰出的心理医生,想要蒙混过关应该不难。让他真正紧张的原因,也许是事情开始不按照他的计划发展,比如苏凌的失踪,办公室有没有留下苏凌来过的痕迹?还有就是那个让苏凌失踪的到底是谁。另外,苏凌到底是死是活?

“你觉得会是谁?”李远示意李彤彤坐下,开诚布公地对她说。

大脑里混乱的思绪在提醒李远:他越来越胆小了。可又是什么把他变得这么胆小的呢?是刚刚遇到的那个该死的警察,还是一件一件的突发事件?房间里那股让人无法正常思考的气味突然变得很舒服。它好像能掩盖李远铸下的种种大错,取而代之的是过去的美好回忆。再来的,就是悔恨了。

病患身体的检查一直都是苏凌负责,李远从没插手过,他没注意过1号身体上的变化。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么能这么做的人只有苏凌了。但是苏凌还没有这么高的水平。

吴爸爸曾经对李远说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何必揪着不放呢?”现在想来,如果当初听了吴爸爸的话,现在自己一定不会失去这么多。如果他没有执着追求那个根本没有必要知道的真相,他就不会“失手”,不会“谋划”,不会“冲动”,不会“逃避”。可是转念一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倘若不把它完成下去,他付出的一切就都白费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此时他放弃,那么支持他不去承担的力量也就消失了。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进入这间办公室,而且在这么晚的时候。以前会这么做的只有苏凌一个人,从现在开始,这个人要变成自己了。

李远想,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吧,犯了错以后第一个想法是逃避,是如何开脱。接下来会后悔,会想如果当初……等到再想到要面对惩罚时,就又退缩了。然后,开始想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劝自己不要去承担。李远的确是无路可退,现在只能就和着难闻的气味昏昏睡去,准备迎接以后的挑战。也正如他所想的,恐怖的迷雾正步步接近他。

李彤彤不卖关子,开口就直入主题:“她身体特征都正常,但是有些太正常了。按照她的情况她的身体应该很虚弱才对,但是她的神经比身体还要虚弱。而且这种表现不像是治疗过度造成的,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表现不是因为您过去的治疗有什么不妥。简单点说,我怀疑她早就应该康复了,但是有人故意不要她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