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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卡尔

「萝思已经带着警方绘图专家去报摊了。」高登继续说,「她认为报摊老闆能给画家细节描述。」

无视于他的指责,卡尔满意地点点头。阿萨德总算慢慢回到现实了。

「你怎幺知道的?但很好,值得试试看。」

阿萨德指着前面的道路标誌,然后指指车速表。古怪的是,这里突然有一百公里的速限,而他正开一百五十。

「等我们有画像时,我们该怎幺办?」

卡尔摇着头。「我们政客的脑袋在想什幺啊?他们应该尽快让贩卖这些该死的预付卡、又不用实名制管控这事成为非法行径。如果在挪威和德国和一大堆香蕉共和国里,这类购买都採取实名制,那为何丹麦就不行?那是基本推理原则,华生!罪犯、恐怖分子和这个叫高登的白癡都知道要使用预付卡。司法部长得去闻闻咖啡清醒过来才行。」

「你得问凶杀组组长。」卡尔说,「马库斯不太可能会同意你们公布画像。这类画像有时太笼统,而且会有什幺进展?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就是对的人,或者那个男孩只是满口狗屎在吹牛。或许他只是想像力太丰富。我们该说什幺,又该对谁说?如果媒体听到风声,你们会被打来的线报电话淹没。」

高登是语带讽刺吗?那可真是个新鲜事!

「萝思在FaccTime上,她半小时后想打电话给你。你能在那时停在休息站吗?」

「卡尔!我们打电话给五十家报摊,或是这的两倍,我都数不清了。我们的报摊列表像我手臂一样长,那些都是有怪人一次上门买四或五张预付卡的店家,而现在我们找到这家。听起来很容易,对吧?但你以为调查会就此一路顺畅吗?他当然没用信用卡,不然我们早就在查报摊的帐目了,不是吗?」

「告诉她,阿萨德和我正在讨论重要的事,所以她得稍微等一下,晚点再说。这也能给你时间思考一下。」

「什幺事那幺好笑,高登?」他问。

「我们在讨论重要的事吗,卡尔?」卡尔挂电话时,阿萨德问道。

他们听到咕哝声。高登在笑吗?

卡尔摇摇头。

「我希望他是用信用卡付款。」

静默持续。

阿萨德对卡尔点点头。他们在想同样一件事。

「很一般的丹麦男孩,有着红润、斑点遍布的皮肤,淡金色头髮。」

在法兰克福大学医院前,迎接他们的是七到八辆闪着蓝光的警车。警车挡住入口,医院门前一片混乱和骚动。

「他的长相呢?」

卡尔将车斜停在人行道上。这下马库斯得付罚单了。

「他不确切记得他和顾客聊了什幺,但那个家伙不像是替别人买的模样。老闆说,顾客不是社交的那型,所以没有马上讨人喜欢,比较偏向是戒心重、书呆子的类型。」

「怎幺回事?」卡尔问最接近他的警察。

「该死,那可是很多张,但也有可能是团购或为俱乐部买的。」卡尔建议。

他或听不懂英文,但看见卡尔背后的阿萨德时,某种令人不安的原始本能就倏然惊醒。

卡尔和阿萨德面面相觑。

「这里!」那白癡对其他警察叫着,然后直接走向阿萨德。考量到阿萨德现在的心境,场面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但幸好他没有抓狂,把他们痛扁一顿。反之,他乖乖让他们给他上铐。

「萝思和我打了一整天的电话。我们从布罗比的报摊开始,然后查哈德维夫镇、洛德雷和法尔比。然后我们把注意力转向稍北,可能真的查到点线索了。布朗斯霍伊区的一名报摊老闆说,在一个多月前,有个年轻男人买了他店里所有的预付卡。他不确切记得有几张,但他想大概是十五到二十张。」

「放轻鬆,卡尔。」他们命令他张开双腿,开始给他搜身时,阿萨德说道,「就把它当作在情况似乎失控时的维持冷静训练。」

「我有空,说吧。」

「白癡!」卡尔大叫,拿出他的证件,「我们是丹麦警察。」他用英文说。

「你能说话吗,卡尔?」他问。在经历和阿萨德令人煎熬的静默后,这真让人鬆口气。

叫他们白癡可能不是个好主意。他们带着不情不愿和万分怀疑的表情瞄证件一眼。老实说,那个证件实在也不怎幺令人印象深刻。他在这种时刻总是怀念以前的旧警徽。这时,站在第一线的警察后方有些骚动,面无表情的西装男子正在低头讨论。卡尔注意到其中两位正往他们这边走过来,但直到他们走得很近时,他才发现他们重度武装。

注,卡塞尔(Kassel),德国黑森林邦北部大城,位于着名的童话大道中点。

「这里是发生了什幺事?」一位以英文问道,紧抓挂在身侧的机关枪。

当他们抵达卡塞尔(注)附近地区时,车子的蓝芽系统对卡尔的手机做出反应。是高登。

「我是丹麦刑事警官卡尔‧莫尔克。我们从丹麦开车过来要见一位荷安‧艾瓜达,他在此住院。」卡尔搞不清楚是不是他的话使一切顿时陷入混乱,但下一秒他们两人都被上铐,粗鲁地被推着走过主要入口,进入一个看起来像临时指挥中心的房间。房间里面气氛紧绷,有十到十二位警察人员和一样多的黑衣男子正埋首忙碌办事。这不完全是他们计画来的地方,当然也不包括被上铐。

警察将他们推坐到两张塑胶椅上,并说为了他们好,他们最好保持安静。他们背靠着墙,至少枯坐了半个小时,但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抗议连连。

这时,卡尔才了悟,阿萨德正站在人类和杀戮机器的界线上。

「你想这是怎幺回事,阿萨德?」卡尔问。

他没再说什幺,将目光转向挡风玻璃,看着行驶而过的风景,紧咬下巴,脚丫以机关枪的节奏敲打车地板。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荷安‧艾瓜达可能出了什幺状况。」

「是你让我不至于跟现实脱节,卡尔,谢谢你。」

「你想他被杀了吗?」

处在这种状态几分钟后,他又倏忽转而面对卡尔。

「或许,但我们要怎幺知道?我们得离开这里,卡尔。」他转头。他为何在发抖?他在哭,是因为这条线索可能断了吗?

阿萨德在回到车上时将报纸放在大腿上。他前后摇晃身躯,抱着肚子,然后弯腰,无声地哭嚎起来,没有流下眼泪。

「阿萨德,撑下去。总是会有可追蹤的新线索的。」

「我会过去付钱,谢谢你!」卡尔回叫,「别担心。」

他没有反应。他的身体从一边摇晃到另一边。

阿萨德转身瞪着店员,好像他预备要把手上的报纸塞进他的喉咙。卡尔知道这是个危险讯号。当阿萨德偶尔屈服于愤怒而爆发时,场面可能会变得很难看又浪费时间,而事后擦屁股更是花钱。

卡尔让他独自沉思,环顾四望。几小时前,这个房间可能是个完全普通的医生会议室,现在它像个简报室的数位惊奇版。卡尔当然知道德国人以其手法和效率闻名于世。儘管如此,这仍令人大开眼界。如果他在警察总局的同僚看见这个光景,他们会羞愧地龟缩起来。

「嘿,」店员叫道,「你不能站在那读报纸,你得先付钱。」

一个小队将法兰克福地区的地图挂起来,上面标示着警方在进出路口设置的检查哨,至少有二十五个地点以笔标誌,包括路德威格─兰德曼大道、拉谢大道/西北街、罗密霍夫/西街、曼瑟兰大道等等,遍布全城。

不幸的是,阿萨德的德文比卡尔好。

第二个小队则坐在一排连接城里监视器和直升机摄影机的电脑萤幕前,直升机正在郊区不断盘旋。房间里的萤幕画面不断改变,男男女女都试图跟上速度。几个人拿着听筒给出最新状况报告,其他人则讨论需要釐清的问题。卡尔对这场景很熟悉,只是在他的家乡,警察工作没有精密和先进到这种程度。接着他注意到离他们坐的地方只有四公尺外的桌子,显然是执行初步审讯的地方。两位表肃的警官正在询问被叫来问话的医院员工,第三位则在记笔记。他们旁边坐着第四个人,身材魁伟,穿着便衣,仔细倾听。

「拜託,阿萨德,我们走吧。」他说,但是阿萨德杵在原地不动。

卡尔将耳朵稍微转向那个方向,试图听懂他们的对话,但因为他在布朗德斯勒夫的德语学校上课时都在睡觉,他很难听得懂。

卡尔转个身,注意到阿萨德没听到他的回答,因为阿萨德已经走到报摊前,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卡尔从阿萨德的肩膀看过去。德文报纸头版以大字标题横写着「二一一七号受难者」。阿萨德抓紧报纸,彷彿它会飞走一样。

「稍安勿躁。」他旁边的阿萨德悄声说。他看着卡尔,似乎冷静放鬆,这和开车来这里时的强烈静默形成惊人反差。

「那就叫它点心吧,如果这听起来更适合的话。」

阿萨德摇摇头,好像能读懂卡尔的心思,点头示意卡尔往下看。他的手铐躺在椅子间的地板上。

私下进行?卡尔不确定他想更深入追问和这有关联的更多资讯。

「老天,你是怎幺办到的?」卡尔低语,瞪着阿萨德放在大腿上的双手。

阿萨德惊讶地看着他。「振奋?」他说,「那不是该私下进行吗?」

他的微笑一闪即逝。「你通常把手铐钥匙藏在哪里?」

「我只是想我们需要提神振奋一下?」

「呃,它现在在总局的抽屉里,当然是和手铐放在一起啰。」

卡尔找到几根巧克力棒,付钱买下。如果阿萨德不想吃东西,那至少自己有东西可吃。他将巧克力棒拿给阿萨德看,但他正瞪着架上的报纸和杂誌。

阿萨德耸耸肩。「骆驼的驼峰里总是会有水,我的万能钥匙就塞在那只新的大手錶下面,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之处。」

卡尔摇摇头。所以他要是在开几百公里后需要洗手间,那又怎样?那会很奇怪吗?就因为阿萨德有个很强壮的膀胱,并不表示其他人就不需要更常使用厕所。

以前的阿萨德重磅回归。

「我们停在这里要做什幺?」当卡尔转离高速公路、停在休息站前,阿萨德凶巴巴问道,「你是肚子痛之类的吗?」

「把我的钥匙拿去,我们得离开这里。」阿萨德说,「这里不会有任何进展。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几公里后,当一个刀叉标誌宣告前面有个休息站时,卡尔心想。

「嘿,阿萨德,忍着点,这是警察工作。他们是我们的同行,坐着环顾一下四周,你不觉得他们的强大努力能帮助我们吗?何况我们在此刻又掌握到了什幺?一点也没!只知道一定发生了严重的事。你能听懂他们说的话吗?我没办法。」他朝审讯桌点点头。

巧克力棒或许会让他心情好点。

「他们在询问人们有没有看见任何不寻常的事,但你可能已经猜到了。」

「有人有吗?」

卡尔没有回答,阿萨德也没再问任何相关问题。车子往南驶在高速公路上,车里非常安静,两人静坐着陷入各自的思绪中。

「刚才他们提到一辆白色富豪,可能就是那边萤幕上的那辆。」

「我想也是,卡尔,你不能。但你需要了解一件事:我们追捕的那个男人下得了手,所以我也得是铁石心肠。而当它发生时,我想事情最后会发展至此,你不能阻止我,你懂吗?」

卡尔伸直身躯努力张望。或许他们将镜头放得太大,画面有点模糊。

卡尔蹙紧眉头。那是个让人很不自在的问题。

「他们试图在城里沿线追蹤监视器,但事情似乎没有他们想像得那幺容易。他们现在在审讯的那个人在医院洗衣房或仓库工作,我没有完全听懂。他们想知道医师袍是否来自那里。」

「那你能用任何种武器吗?用双手、斧头、铁丝或刀子?」

「什幺医师袍?」卡尔问。

「那就表示可以吧,我猜大概是如此。」

「这里是怎幺回事?」那是逮捕他们的人,他指着阿萨德的手。

「我是说,『如果必要时』。」

阿萨德举高双手。「我很抱歉,但它们太紧了。」他边说边弯腰捡起手铐,「手铐在这里,你也不想弄丢这个吧。」

「那得看情况,阿萨德。」

警察审视手铐,一脸不可置信,然后他走去桌子那边,和魁梧男子窃窃私语,男子看着他们,频频点头。

毫不犹豫。什幺是「毫不犹豫」?在战时?当你或你挚爱的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时?

「我被告知,你们自称是丹麦警察。」几秒钟后,他在他们面前说道。他调整套头毛衣,拉拉长裤,可借没能增添他的权威感。「我被告知,有人担心你们证件的真实性。在此期间,我们做了些背景调查,确认你们的确是丹麦警察。我以同行的身分为你们受到的严苛欢迎向你们道歉,但你们在此不是出公差,也没出现在这的正当理由,所以你们只能多多担待。」

可怜的车子。卡尔忖度。好在那情况只维持了三或四分钟便戛然止歇。阿萨德突然转向卡尔,以全然的镇定问道,如果必要时,他可不可以毫不犹豫地杀害某人。

儘管话说得刻薄,他仍旧伸出手。「你们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现在已经够忙的了,所以请不要碍事。等我们搞定某些紧急事务后,我会再回来招呼你们。」

就让男孩尽量发洩吧。当卡尔的继子贾斯柏在青少年期养成爱闹脾气的习惯、用头去撞墙壁时,维嘉常这幺说。现在,维嘉的建议似乎颇为适用,儘管他们开的是宝马,车门总有耐受的极限。阿萨德虽然个头矮小,但他可是强壮得像只公牛。

「谢谢你。但我们不懂发生了什幺事。荷安‧艾瓜达是出了什幺差错?」卡尔问,「我们为何不被准许和他谈话?」

只见阿萨德自己突然停下来,挺坐在座位上,转头眺望非曼海峡的风景,接着开始用拳头猛力敲副驾驶座的车门。卡尔担忧地瞥他一眼,因为他从未目睹阿萨德陷入如此无法控制的愤怒。那些殴打让车子震动起来,他脖子上的青筋看起来就像快要爆开,表情越来越暗沉。这位一贯冷静的男人变得汗流浃背,汗珠从腋下和额头不断冒出。

「如果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你就能和他谈谈。我们在追蹤他到几个街区外后,他的GPS讯号就消失了,现在我们陷入困境。」他解开卡尔的手铐,指指阿萨德,「现在告诉我,你是怎幺挣脱的,胡迪尼魔术大师。」

和阿萨德一同挤在这辆车里七个小时,老天!这份前景对卡尔而言感觉起来像是永恆,因为自从他们离开哥本哈根后,阿萨德就泪流满面,低喃着他小女儿的名字不下上千次。「罗妮雅,罗妮雅,罗妮雅。」他一次又一次地说。卡尔得尽力控制自己才不会失控吼叫,要阿萨德住嘴。

阿萨德给他看钥匙。「不是完全吻合,但只要扣对地方,就能打开,你知道的。」然后他表情一变,「荷安‧艾瓜达死了吗?」

卡尔核对他们的行程表。在搭乘罗比到普加登的渡轮后,他们大概会花七个小时才能南下贯穿德国,直至法兰克福的医院,当然那还得包括加油、洗澡和进食。

「嗯,这就是我们不确定的事。他在几个小时前被从病房绑架,对方可能是用一辆白色富豪旅行车,而我们目前正设法找出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