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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高登

「他住在别墅里。」阿萨德回答得很肯定。

「我们保持冷静并分析听到的讯息。」卡尔边说边靠坐回椅背,「这家伙住在公寓或别墅里?你们觉得呢?」

「是的。」萝思附和,「他没说『冰箱』,而是『冷冻柜』。在公寓里谁有空间放那种庞然大物?」

高登鬆口大气。「我只是担心我无法应付。」他说,「我不想为更多人的死负责。」

「没错。」卡尔绽放微笑,但高登可笑不出来。好,他没住在公寓里,但这会让案子更好侦办吗?另一个选项是他们现在得追查数千栋别墅。

卡尔拍拍他的背。「直到现在我们才知道你对付的是何种人物。说起来直到刚才,你不可能採取另一种策略。别怪自己。虽然我先前有所怀疑,你还是坚持要处理,这点你做得很好。」

「这让我联想到那些把自己拘禁起来的年轻日本人。妳记得那叫什幺吗,萝思?」

「我有没有做错事?」高登试探性地问。

「记得,他们被称作茧居族。」

「那我们同意他不是凭冲动或幻想行事。他说的显然是真的,并经过慎密计画。你们怎幺看?」卡尔和阿萨德都点点头。

「没错。你没听说过吧,高登?」

萝思看着高登点点头。「他以前打过电话给你,但这次不太一样,他展现出严重的情绪不稳。我的意思是,前一分钟他还在嘲笑你,下一分钟他的腔调就变得非常具攻击性,然后直接挂掉。当你说你知道那号码代表什幺时,他的声音明显改变了。你不认为他说的是真的吗,高登?」高登必须说是。

他摇摇头。或许他听说过,只是不记得。

「你觉得如何?」卡尔听完后说,「他做了吗?他真的砍了他父亲的头吗?」

「反正,据信日本大概有多达一百万个年轻人那样活着,离群索居。他们住在父母家里,但不和父母沟通;整日坐在房间里,迷失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中。那是现今日本社会的一大问题。」

他们四个人全默默坐在高登的办公室里,听着电话录音。甚至连卡尔都一脸严肃。

「一百万?」高登觉得头晕。那等于丹麦有多至五万的同类。

「那对有荣誉感的日本家庭来说非常难堪,所以通常会隐瞒这件事,不让外人知道。」

他的脉搏开始无法控制地狂跳。高登摊坐在椅子里,头垂到膝盖之间,祈祷电话永远不再响起。他当然可以把电话线拔掉,但如果报告有天如雪片般飞进来,说有位年轻人在大庭广众下大开杀戒时,这下该怪罪谁,毫无疑问。啊,老天!他该怎幺办?

萝思对他竖起大拇指,「在丹麦一定也是如此。」

高登开始浑身发抖。这是第一次,在他不再那幺年轻的人生里,他和杀人犯说过话。一位大胆宣称他会再杀人的疯子,想到此真的很令人不安,因为等卡尔、萝思和阿萨德离开去处理阿萨德家人的事后,责任会全落在他肩上。这将使他成为某种生死的主宰。但万一他应付不来呢?

「他们会再走出房间吗?」高登问。

当高登说,他知道二一一七号引涉真实世界时,男孩显然陷入焦虑。但最让高登震惊的是,男孩反驳说,他已经砍掉父亲的头,将它冰在冷冻柜里,随即挂掉电话。

「就我所知,不算罕见。」卡尔回答,「但会花上好几年。儘管如此,我从未听说任何茧居族在结束这种生活时威胁要杀人。但我猜,也会有那种情况发生。」

现在我要问出他的名字还有他在玩的游戏。高登忖度。他的策略是表达友善、礼貌和理解,但在男孩的腔调变得更激烈和傲慢前,他没取得多少进展。后来,当他也开始嘲笑和嘲讽高登后,高登不禁採取了更强硬的姿态。

「他们心理有病,对吧?」高登问问题时对自己点头。

那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相比之下,他和世界的不和谐格外令人不安。

卡尔耸耸肩。「有些人比其他人病得更重,这家伙显然病得不轻。」

高登乱个晃动不已的傀儡,朝电话伸长身躯,按下录音键。

高登再同意不过。好在,这男孩不是一般公民。

「对,又是我,条子。」男孩说。

「我们都同意他很年轻,而且可能住在哥本哈根吗?」他问道。

高登仅花一秒就知道是那个打算大开杀戒的男孩。

「是的。他说LOL,『大声笑』(laughing out loud),所以他一定很年轻。」阿萨德说。

「哈啰。」电话另一端的声音说。

卡尔搔搔脖子。「没错,但LOL不是指『很多笑声』(lots of laughs)吗?至少我以为它是。」

他做了十下伏地挺身,满身大汗,电话响起。

「他没有方言口音,我猜他住在哥本哈根。」卡尔和阿萨德又点点头。

高登起身绕过桌子走了数次。悬案组在剪报室里将所有侦察中的案子成排挂在布告栏上,加上纸条、刊物影印和照片。这个地下室的阴森处会让人抛弃维持自我心灵平静的个人考量,但他的脑袋瓜却念兹在兹想着,如果他原地跳或做五十下伏地挺身,凡事都会转好,死亡也不会逼近。

「但他听起来也不像工人阶级,所以他可能不是来自劳工阶级地区。」萝思模仿劳工阶级口音说道。卡尔耸耸肩,他对阶级口音不是很行,但毕竟他来自凡徐塞。

现在,高登坐在办公室椅子所形成的安全环境里,在脑海深处掠过生死的沮丧探索,不断检查脉搏,好确定自己的心脏没事。说起来真可悲,也很难堪。

「所以,你想他原本来自哪里?」他问。

现在,在高登看见阿萨德眼底的死亡后,更是雪上加霜。在柏恩兄弟双双过世、重新担心他家人的安危前,阿萨德不是那个总是唇上挂着微笑,与人生沧桑保持一种讽刺距离的男人吗?那个总是乐观迎接每一天的男人?高登非常清楚地感觉到阿萨德在其坚忍的外表下,正在忧虑和考量接下来几天的行动会带来的后果。听过他故事的人不会怀疑阿萨德準备杀了迦利布,为他的家人报仇,而他知道相同的命运可能也正等着自己。

「丹麦。」萝思和阿萨德异口同声说道。

死亡无法逃离,会在任何时候袭击他,这个想法令他恐惧万分。

「我再次同意。」卡尔转向高登,「所以,你要找的是个年轻丹麦男孩,可能二十岁左右,他的父亲可能几天来都没去上班,住在有冷冻柜的别墅里,而且在我看来,来自教养良好的中产阶级家庭。你下一次和他谈话时,改变策略,尽量嘲讽他。叫他科特布莱恩,或任何蠢名字都行。如果你一直那样做,他还是不生气,我会很惊讶;如果你能让他火大,你可能就能激他和你争论。人们一旦生气,就会很容易搞砸,露出破绽。之后,我们的语言学家就可以听一下对话。语言专家绝对能从那种对话中推断出很多男孩的相关线索。」

我晚上时呼吸有正常吗?这是他自问的许多问题之一。如果我休息时心跳总是八十下,我的心脏会不会不堪负荷?这是另一个问题。

现在高登开始觉得反胃了。他曾经手过很多不同任务,但这次……

另一方面,高登则认为死亡可以是任何事,但绝不会是人生的终极完成。对他而言,死亡已成为人生的永恆梦魇和哀伤的根源。他花了好几天尝试了解为何对他而言,意义如此重大的罗森‧柏恩会以如此令人震惊的方式骤逝。而当那问题仍旧得不到答案时,出于恐惧,他每小时至少会量脉搏二十次,深怕哪天心脏会突然停止,呜呼哀哉。他对最后心跳的恐惧逐渐呑噬他的心灵。这不但日夜笼罩他的思绪,他现在还开始感觉胸部隐隐作痛。

「还有,查出谁在哥本哈根贩卖预付卡。查出来后,打电话给每个老闆,问他们记不记得有个年轻丹麦男人最近买了很多张。你做得来吗?」

那场面有点让那个比喻失真。

高登的眼睛睁得老大,他得马上冲去马桶那边。「但是,卡尔,他大可从不同地方和离家很远的地方买啊。」他抗议,但卡尔置若罔闻。

死亡是人生的终极完成,就像白花椰菜对维也纳炸牛排一般。高登的父亲总是这样开玩笑,直到他入院接受安宁照顾的那一天;他当时全身僵硬,脸色惨白,浑身插满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