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到最后一页，读最后几行，点头称是。
他打开档案夹。在地下室的他们，没收到多少关于史蒂芬妮‧古德森案件的资料。所以，它应该还在接受凶杀组的调查吧。
「你忘了拿咖啡过来，阿萨德。」他说，仍旧盯着文件夹。
「走廊上又有四个架子塌了，卡尔。我们得有更多空书柜，不然会太重。」卡尔点点头。这些该死的文件，他才不在乎把它们全烧光。
阿萨德点头。「给他的？」
阿萨德进入房间，将一个薄薄的档案夹放在他前面。阿萨德看起来不太高兴。
卡尔眨眨眼，打个暗号。「所以要特调的，他需要来一杯。」
他眼睛眨都没眨地摇着头。卡尔低头看着萤幕，有关这男人的资料还真不少，所以不用怀疑他下一步会讲出什幺来。
阿萨德走出房间后，卡尔转向那个男人。「我看到你以前曾来过警察总局招认了其他案件，摩根。」
「冲动？那常常发生吗，摩根？因为如果你还有杀其他人，现在是一吐为快的时候。」
摩根脸上满是罪恶感，猛点着头。
他擦乾眼泪。「她走过我身边时，我突然有那股冲动。」
「而每次都因为你对案件细节所知太少，所以被送回家，警察还鼓励你去寻求心理协助，别再回来。」
「你谋杀的那个女人……你为何犯下那个案子？你认识她吗？我想像不出你和波曼私立学校会有任何关联。」
「是的，没错。但这次真的是我干的，你可以相信我。」
他试图看起来更严肃。「和新闻同步以及维护媒体自由不是我们的责任吗？」他说。
「你不能跑去凶杀组自首，因为他们会直接送你回家，像以前一样给你相同的建议，我说得对不对？」
卡尔皱起眉头。「你看很多报纸吗，摩根？」
有人能理解他，似乎让他兴奋莫名。「对，他们就会那幺做。」
「因为你们是处理悬案的人。虽然我在报纸上读到你是前阵子的事，但这里还是归你管，对吧？」
「这期间你有去看心理医生吗，摩根？」
「但你为何大老远来此投案？你去地方派出所招认这桩可怕的谋杀案不是比较方便吗？」
「是的，看了很多次。我住过德龙宁隆精神病院和诸如此类的。」
「我并不是一直住在奈斯维德。」他用几乎是防御性的口吻说道：「我以前住在哥本哈根。」
「诸如此类？」
「我从这里查到你住在奈斯维德市。我得说，那离哥本哈根有点远，更别提案发现场奥斯特安列公园了。」
「对，吃药等等。」他看起来似乎引以为傲。
他感激地点头同意。
「好。嗯，我可以告诉你，你会从我这得到和楼上凶杀组同样的回答：你有病。摩根，如果你再下来这里做假供词，我们就得羁押你。我相信再去住一次精神病院会对你大有帮助，但决定权在你。」
卡尔边点头，边将男人的身分证号码输入警察系统。「我懂，摩根。那样的谋杀案会是可怕的心理负担，对吧？」
摩根眉头深锁，任谁都看得出来，疯狂的念头正快速闪过他的脑海。偷偷得到些许事实而生的谎言，掺杂着真正的懊悔，而现在又混合了绝望。但为什幺要这幺做？卡尔永远无法了解摩根这种人。
「我就是无法再隐瞒这件事了，我的良心受到严厉谴责。」他的下巴颤抖着说。
「别再说任何话，摩根。如果你以为我们在地下室就不知情，那就大错特错。你说你如何攻击那可怜的女人，但每个细节都完全错误，比如敲打头的方向、敲击的角度、攻击后她如何倒下、总共打了几次。你和这件谋杀毫无关係，现在该是你回去奈斯维德市的时候了，好吗？！」
从那家伙横隔膜抖动的方式，可以明显看出他正拚命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他开始痛哭，卡尔也绝对不会惊讶。
「嗨，这是阿萨德风格的墨西哥咖啡，这个小杯子很时髦吧。」阿萨德声音宏亮，将杯子放在摩根前面。「要加糖吗？」他问道。
他的凝视袭上一份迟疑，嘴巴微张，颤抖着，露出下排歪歪扭扭的牙齿。这令卡尔不快地想起，牙医已经打电话找他三次了，但每次都扑空。牙医想提醒他做年度检查。
摩根安静地点头，活像快高潮时被硬生生打断的样子。
「告诉我，摩根，你为什幺要自首？而且为什幺是现在？」
「喝光再上路会特别有劲，但你得一口乾掉。」阿萨德微笑着说：「对身体非常好。」
「是的。她不断尖叫，但我又打了她三、四次，然后叫声就停止了。我不太记得确切过程，毕竟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摩根脸上闪过一抹怀疑。
「她躺在草地上时，你又继续打她，是吗，摩根？」
「如果你不一口乾掉，我们会以伪证罪逮捕你，摩根，所以乾吧。」卡尔严厉地说。他俩都弯身靠向他，看着他不情不愿地端起杯子到嘴边。
他对那男人点点头，男人微笑斜睨着他，一脸自信满满，似乎暗示着，在这一刻，他们几乎可以算是搭档。两个灵魂成功釐清了一件陈年谋杀案。就是这样，大功一件。
「一口喝掉！」阿萨德语带威胁。
「但先查一下二〇〇四年的史蒂芬妮‧古德森谋杀案，我们有什幺资料！」他再次大喊。
喝咖啡时，摩根的喉结上下动了几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怜的男人。
「顺便带你的墨西哥咖啡过来！」卡尔吼道：「我想摩根‧艾伯森有点渴了。」他瞥瞥那个男人，他的表情在友善和默不作声的感激之间，自动切换着。
※※※
走廊旋即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你在那杯咖啡里放了多少辣椒啊，阿萨德？」当他们终于将桌上的呕吐物清理乾净时，卡尔不禁问。
「阿萨德，你能进来一下吗？」卡尔对走廊叫着。
阿萨德耸耸肩。「没那幺多，但那是新鲜的卡罗莱纳死神辣椒。」
他点点头，像个顽皮的小孩般后悔万分地盯着卡尔。
「很辣吗？」
「谢谢你，摩根。」卡尔说：「那就是你怎幺杀害奥斯特安列波曼私立学校的代课老师的确切方式，对吧？然后她脸朝下往前趴倒？」
「是的，卡尔。你看到他的模样了。」
「我就是这幺打的。」他笑着说，如释重负。
「他会小命不保吗？」
他的手往下砸时，眼睛大睁，带着病态的欢愉，彷彿他能看到对方的身体瘫倒下来。他打了好一会儿哆嗦，好似穿着长裤达到高潮。
「不太可能。」
那男人张开嘴，脸部肌肉紧绷，专心致志。暗黄色肌肤、衬衫钮釦都扣错了，长裤鬆拷拷挂在臀部上，模样真是惨不忍睹。那男人抓着想像中的凶器举高手臂，準备出击。
卡尔绽放微笑。摩根‧艾伯森绝对不会再拿这种琐事来烦悬案组了。
卡尔点点头，按捺下一个呵欠。「就做出你那时打她的动作。」
「我该在报告里写下那男人的『自白』吗，卡尔？」
那纤瘦的男人忙不迭地站起来。「你要我假装我拿着熨斗，然后打空气？」
卡尔边翻阅文件，边摇摇头。「我看到这曾是马库斯‧亚各布森负责的案件，可惜他一直没办法破案。」
「你说你打她，她尖叫。但你多用力打她，摩根？你能示範给我看吗？站起来示範一下。」
阿萨德点点头。「他们曾查出杀害那女人的凶器是什幺吗？」
卡尔拿着香菸轻敲手背，默默举到唇边数次，最后又放下来。他的眼睛瞇成一条缝，看着对面这个男人在问都没问的情况下，就递过来的身分证。四十二岁，但他看起来起码老上十五岁。
「就文件看来，没有。上面只说是某种钝器。这不是什幺新鲜事。」
「对，是我干的。我用熨斗拚命敲她的头。她尖叫得好厉害，但我不在乎，只是一直打她。」
卡尔阖上档案夹。当凶杀组将这案件束之高阁时，就轮到他们来查清真相了。稍安勿躁。等时候到了，他们再来处理此案吧。
二〇一六年五月十三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