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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但为什幺要这样,卡洛琳?妳知道原因吗?」

卡洛琳摇摇头。「他从不道歉,每次萝思犯了很小的错误,他就会逼她不断重做。」

「可能是因为她父母认识时,萝思的母亲已经怀有身孕。至少这是我想得到的可能性。除了这个可能性外,完全无法解释。他是个彻底的疯子,她痛恨萝思,就因为他霸凌她时,她从来没有哭过。」

「妳不记得任何好事吗?」他追问。

卡尔点点头,这样的确说得通。他纳闷她的妹妹们是否知情。

卡尔眼神空洞地瞪着前方。可怜的萝思

「然后妳进入她的人生?」阿萨德说。

「当她偶尔有机会忘却心灵创伤时,他就会把她逼到死角,就像她要考高中最后学测那次,他整晚大声喧哗,吵得她无法入睡。她也和我说,她稍微感冒或有点不舒服时,他就跟她说她会死。他最狡猾的就是假装和蔼。比如他会指着菜园里的草莓田,告诉她,她可以摘哪一排的草莓。等她真的摘好后,他会像个疯子一样大吼,告诉她那些草莓有喷农药,她一吃就会死,而且会死得很痛苦。」

她笑容灿烂。「是的。当她爸霸凌她时,我教她嘲笑那位所谓的父亲。那使他火冒三丈,但也使他的攻势减弱些。他不是那种能忍受自己成为笑柄的类型。我也告诉她,如果他故态复萌,她应该杀了他。我们有年夏季对这点子笑个不停。」

她望向卡尔,尝试保持镇定。「这一切很难记得清楚,但一开始讲起来,我便逐渐回想起所有的事。我清楚记得在他们全家旅行时,她父亲会强迫她待在家,因为他不要在大家开心的时候,看见她乖戾的臭脸。他偏心其他妹妹,让她自卑到自我完全消失。

她随即安静下来,彷彿以后见之明将一切都想通了。

奇娜毫不迟疑。「你得了解,他一下班回家,就没有一刻没在霸凌她。比如他喜欢问她根本没答案的问题,她当然无法回答,然后他就嘲笑她笨。而如果他在其他孩子面前羞辱她,却能完全脱身的话,那更合他意。她告诉我,她学骑脚踏车时──她被迫转学,所以她得学骑车──她父亲假装在后面扶她,为她保持平衡,但她一转方向,他马上放开脚踏车,害她摔下车,伤得很重。」

「妳在想什幺,卡洛琳?」卡尔问。

「我了解妳说的了,但那能解释我早先告诉妳的事吗?有关萝思每天在日誌里发洩她对父亲的恨意一事。」

「我在想他的确得到了最后的胜利。」

卡尔不由得摇摇头。打击小孩的自信有许多方式,但没有一个能自圆其说。

卡尔和阿萨德不解地望着她。

❖坚信礼(Confirmation),基督宗教的礼仪,象徵人通过洗礼与上主建立的关係获得巩固。

「她想继续念书,但他却叫她去轧钢厂上班。那当然是他工作的地方,不然还会去哪里?他不打算放弃对她的控制,对吧?」

卡洛琳低头。「混蛋?我没有可以描述他的确切字眼。萝思接受坚信礼❖时,他让她穿一件旧洋装,因为他不想在她身上花钱。他们没有为她举办派对,因为反正她又不会好好珍惜,所以何必花钱买礼物?你认为,对这样对待女儿的男人,『混蛋』这个字眼够强烈吗?」

「她为何不搬到其他城市,远离折磨她的人?」

卡尔点点头。「所以妳的意思是他是个混蛋。」

奇娜将和服拉紧,裹住身子。她回到现在了,这不再是她的问题。展览室的门铃突然叮噹大作。

阿萨德小声用阿拉伯文说了什幺,那通常意味着他对他们在讨论的人没有好感。

「为什幺?」她耸耸肩。「说到底,他让她斗志全消。」

「就是这样。她母亲买衣服给萝思时,他会大笑,指着她叫她,『丑女孩』;还说如果她去照镜子,镜子会裂开来。如果一本书没放好,他就会把她的东西从架子上扔下来,这样她才能学会保持房间整齐。他欺凌她时,如果她採取自我封闭的态度,他就会命令她去杂物间吃晚饭。如果她胆敢向伊儿莎或维琪借香水,他会说她是难闻的妓女。」

※※※

「不会吧?」

「他毁了她的一生,你不觉得吗?」

「是不妙,但那还不算什幺。他写纸条给校长说,萝思在家嘲笑老师,说老师的坏话,他要求老师们给萝思灌输一些敬意。」

卡尔眉头紧蹙。他真希望他几年前就知道今天查访到的内幕。

「听起来很不妙。」

「你认为萝思杀了她父亲吗?」阿萨德继续说。

她摇摇头。「我知道萝思年纪大点时,便试图以不同方式安抚他。但当她为全家做饭,他一定会在咬第一口后,满脸嫌恶地将一瓶水倒在盘子上;如果她吸地板,只要有一粒沙子没有吸到,他就会把菸灰缸倒在地上。」

「如果是她做的,也没有证据。」

「但他却不会对其他妹妹如此?」

「万一我们能证明呢?」

「说萝思从未自她父亲那,听到一句正面或仁慈的字眼,这话绝对不是谎言。碰上她,他就变得冰冷残酷。雪上加霜的是,他还让萝思的母亲也不敢对她说任何好话。」

卡尔瞪着车窗外的黄花之海。油菜花田现在就盛开了,是不是有点早?他从不记得过去有这幺早开过。

她露出微笑──只持续一秒钟。

「你觉得呢,卡尔?我们有什幺打算?」

「儘管说吧。」阿萨德回答。

「你听到奇娜的说法了,也许目前我们保密对萝思最好。」

「例子?」她最后说:「你们有多少时间?」卡尔耸耸肩。

「同意,卡尔,我也有同感。」阿萨德鬆了一口气。

卡洛琳试图将她的想法化为字眼,此时,她看起来令人惊讶地正常。

他们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思绪被电话铃声打断。阿萨德按下萤幕上的绿色电话图案。是高登。

「妳可能已经猜到,我们真的得挖掘到萝思现在问题的核心。」他说:「也许妳能提供我们萝思和她父亲之间的更多细节?我们知道他对她像个暴君,情况一定很糟。但确切来说,他究竟做了什幺?妳能给我们一些例子吗?」

「你的查访结果如何?」卡尔问:「你想办法甩掉电视台的人了吗?」

卡尔了解,她完全不需强调她俩之间的差异。

高登好像笑了,但关于高登,你永远说不準。

「是的,萝思和我断了联络好几年了,那真可惜,因为我们真的是好朋友,但我们也南辕北辙。」她直瞪着前方半晌,因想到过往回忆而略微失神,然后点点头。「我们的职业非常不同,又各自占据很多时间。」

「是的。」他回答。「他们在二十分钟后离开,因为一点也不刺激。他们说不想浪费心思拍摄我已经做过的挨家挨户查访。除此之外,他们一直问我夜店和肇事逃逸的细节。我不认为他们真的对丽格莫的案子有兴趣。」

办公室墙上的装饰比较不那幺挑衅,而那位自诩为艺术家的偶像人物,行径也变得比较正常。

卡尔莞尔一笑。全照着计画走。

※※※

「但他们离开得太早,因为我在康根大道的咖啡馆碰上一个家伙。他住在伯格街,我早些时候曾和他谈过。自那之后,他和他女友讨论了我们的谈话内容。他女友在丽格莫被杀害那天过生日。她记得在那特别的一天,曾在伯格街上看到一个大块头,慢慢走过街道,好像有点……她没办法描述,但说他似乎非常紧张,彷彿他烦躁不安或内心很激动之类的。」

「有地方能让我们谈谈吗?」卡尔有点分神地问道:「我想找个可以喝咖啡的地方。从哥本哈根过来这里很远。」

「他们为何没和我们联络?」

卡尔瞥见远处玻璃展示柜上,有台应该会煮出好咖啡的Nespresso咖啡机,上面挂了一幅正在分娩中的鲜红和紫色阴部画作。

「他们是想但一直没时间。」

又名奇娜的卡洛琳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忧虑。「是的,听起来她最近不太好。」她说。

卡尔点点头。每个调查人员都很清楚这种情况。

「是有关萝思的事。」卡尔得在性感气氛完全接管这里前,连忙打断。

「她记得那时是几点吗?」

「我们在电话上谈过。」阿萨德的声音柔滑如丝,连西班牙流行情歌歌手都自叹弗如。

「记得。她那时正要过去找在八点左右要替她办生日派对的朋友。」

「你没事吧?」看见阿萨德的颈子血脉贲张时,他对他低语,但捲髮没有回答。反之,他将所有精力放在斜睨那个女人身上,彷彿他正直视着灿烂太阳。

「那时这个男人在做什幺?」

她亲吻卡尔和阿萨德的脸颊好几次,次数多得超过德国北部的正常标準。她用那双棕色大眼挑逗十足地看着他们,卡尔很担心阿萨德会膝盖一软跪下。

「他就站在布莉姬住的公寓楼下,隔了几户远。那很奇怪,因为他似乎没注意到滂沱大雨。」

「Willkommen,bisvenue,欢迎,我的朋友们。」她的声音大到那些态度可疑但又似乎全神贯注的画廊访客,无法不注意到她的隆重入场。

「她能描述那个大块头吗?」

一位奇特的女人身着完全展示其怪异个性的服装,轻快地走进房间,卡尔瞥见阿萨德的眼珠几乎要掉出来。她踩着超高高跟鞋走向他们,宛如天堂乌,卡尔一眼就看出来,狰思的确受这位童年好友影响很深。

「她说他穿着还算讲究,但全身髒兮兮,长髮油腻腻。她可能因为这样才注意到他。她说这样的组合有点古怪。」

与薇嘉相处多年,又在街道上被流莺和皮条客环绕过许多时光后,卡尔以为他的容忍度已经超出一般人许多,但当他站在弗伦斯堡港的奇娜‧冯‧昆斯威克的画廊里,他的心胸开放程度瞬间遭受严厉测试。你不能确切称眼前的画为色情画作,但也实在相去不远。巨大的墙壁上挂满鉅细靡遗、色彩鲜豔的女性生殖器官巨型绘画。

「她的记忆清楚到可以给我们的人像素描家一个描述吗?」

※※※

「他的脸不行,但她能描述他的身体姿势和衣服。」

卡尔对自己点点头,转头看向阿萨德。那个大儍瓜又睡着了。

「好,办好这件事,高登。」

卡尔耸耸肩。「可能吧。蒲罗对大部分的事都思路敏捷,但我们也许可以提醒他。你觉得呢?」

「我已经办好了,但还有别的,卡尔。我找到另一位目击者。有人在案发前不久看到丽格莫。事实上,他和凶杀组的调查人员说过,但从没得到任何回应。」

「你不觉得调查小组应该早就想到了吗?」

「他什幺时候和他们联络的?」

「对,在云端可以找到所有东西,或她的电脑、iPad、我们所能找到的任何电子产品,或者IG或脸书……」

「谋杀案隔天。」

阿萨德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睏倦地看着卡尔。「你是说……」

「那有写在报告里吗?」

「是『报销』,阿萨德。但那不打紧,那是支iPhone。」

「没有,我找不到他的目击证词。」

「你似乎忘了,那不是我们的案子,卡尔。反正手机摔烂了,完全销报。」

阿萨德翻个白眼,卡尔同意。若帕斯高的小组能破此案,那会是个奇蹟。

「我在想,蜜雪儿的手机里一定有很多照片。倘若她曾和犯下抢劫案的女孩一起自拍的话,我一点也不会惊讶。那是说,如果她真的是个共犯的话。」

「这个目击者看到什幺?」

「有啦。」

「他看见丽格莫在街角打住,回头往后慌张地张望,突然开始跑。」

「你听到我说的话没?」

「在哪个街角?」

「嗯。」

「克勒克街和皇太子妃街交叉口。」

「对,但昨天她要我教她自拍。」

「好,那离国王花园只有一百公尺。」

「你以前提过这件事,卡尔。」他边说边闭上眼睛。

「对,她往那个方向跑,但他没有看到后续,因为他正走在皇太子妃街的反方向。他住在尼柏格。」

「我昨天去探望我的前岳母,她就快要满九十了,变得古怪又孤僻,但每次我去探视她时,她都可以秀新花样给我看。」

「那男人对此有何看法?」

阿萨德叹口大气。

「可能雨下得太大,或她突然想到她快迟到了。他不知道。」

「嘿,醒来,阿萨德。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听我说。」

「你在哪找到他的?」阿萨德插嘴,将脚搁到仪表板上,这姿势会惹恼任何瑜伽老师。

卡尔用手时顶他侧腹一下,仍无法阻止阿萨德开始打盹。

「是他找到我。他听到我在他工作的地方查访。」

阿萨德揉揉眼睛,抬头看路标。公路潮湿,闪着光泽。「我们才到欧登瑟?我想我再小睡一下好了。」

「干得好,高登。」卡尔鼓励道。「带他进总局,这样我们就能再问他一次,懂吗?我们三十分钟后回去,你想你那时能把他带回警察总局吗?」

「我们已经到半路了,如果你不和我说话,我会睡着。」

「我试试看,但我不认为你有时间,卡尔。警察总长本人刚亲自莅临地下室问东问西。他要你一回去就去向他报告。他看起来很认真,所以你最好照办。有关电视台人员得有东西能拍摄之类的。」

阿萨德环顾四周,一时摸不清头绪。「我们在这里做什幺?」他昏昏欲睡地问。

卡尔和阿萨德不禁对看一眼。剎那间,要回总局的时间可能会超过半小时。

「醒来,阿萨德!」他狂吼,害阿萨德的额头猛然撞上膝盖。

「告诉他,我们轮胎爆胎,开进水沟里去了。」

该死,这幺早就离开是谁的鬼点子?阿萨德吗?他在他们开往南方时问自己。那没刮鬍子的家伙在这一百五十公里,都在他旁边打鼾。这个厚颜无耻的混球!

那一头传来很长的沉默,显然高登并不买帐。

二〇一六年五月二十七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