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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她们纵声大笑,蜜雪儿指指丹尼丝的手提包。

「完美至极,美豔绝伦,像八〇年代的电影明星。」

「妳真的确定那把手枪没有上膛?因为如果它有子弹,事情又出错的话,我们会在牢里多蹲四年。四年!」

「该死,妳看起来很酷,洁丝敏。我怎样?」丹尼丝抬头将脸转向路灯。

「它当然没上膛。妳也看到啦,弹匣是空的。」丹尼丝厉声回答,拉直脖子旁的围巾,观察辛哈芬街的交通状况。如果这条街一直这幺繁忙,几分钟内一切就会结束,然后她们会再次跳上计程车。

洁丝敏和丹尼丝都没有回答。她们已经讨论过这件事了,所以她现在是在犹豫什幺?丹尼丝看着洁丝敏。口红、假睫毛、大大的黑色眉毛、染过的头髮、厚重的眼线和粉底,在在都使人无法认出妆容下的人。那是以最少的资源创造出来的有效伪装。

「我知道我告诉过妳们,派崔克和其他保镖通常不会找女孩碴,但我不喜欢这件事。我真的不喜欢这件事……」蜜雪儿在接下来的五十公尺内,一直重複这句话。如果她被自己的舌头咬死就好了,这个胆小鬼!她们转过街角,跟着群众走到入口。许多人情绪很亢奋,发出大笑。进场前喝的酒看来产生作用了。

「我觉得很不对劲。我不懂我们在做什幺。为什幺我们不在为时已晚前抽身回家呢?」

「我想我们是这里最老的人。」洁丝敏叹气。

计程车里,蜜雪儿一路静默不语,紧紧将手提包抓在胸前。他们在维多利亚夜店所在的废弃工厂建筑前几百公尺处下车后,她终于展露她的忧虑。

丹尼丝点头同意。在闪烁的路灯下,许多人看起来不过刚满可以喝酒的年龄。她们逐一从派崔克身边经过。

※※※

「派崔克要是只忙着检查证件,事态就对我们有利。」丹尼丝说。她转向蜜雪儿。「我希望妳说的是对的,他认不出我们去过医院。」

但她们还是会带去。

「妳们要是看得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就好了,很不容易认。但万一我说得不对,我们就打道回府,好吗?」

「那是把真枪,丹尼丝。」蜜雪儿阴郁地说。「如果妳拿手枪威胁某人,罪行会很重,所以我们不会带枪去,对吧?」

洁丝敏叹口气。「我们仔细讨论和练习过上百次了,蜜雪儿。我们当然会,我们又不笨。」

丹尼丝找到保险装置,上下轻弹。往下滑时,可以看到刻在金属上的「安全」两字。操作如此简单,非常酷。她再次掂量它的重量,感觉很对──彷彿她正站在世界顶端,能决定一切。

「好,抱歉。派崔克其实近视很深,但他不肯承认,我从未看过他戴眼镜。如果妳们像我们讨论过的那样拉高围巾,露出乳沟,他可能不会注意到其他的东西。」她乍然回想她刚才说的话。「那个混蛋。」她恨恨地补充。

「妳瞧!」洁丝敏说,指着手枪左边上方的一个装置。「图解上面说那是个『扳机』,所以如果我们想吓唬谁,丹尼丝,我们得扣上它,发出声音。」

洁丝敏看看手錶。「才十二点,蜜雪儿。妳想保险柜里这时会有钱吗?」

「里面又没有子弹,蜜雪儿。只是拿来吓吓人。」

她点点头。「今天是星期三,大部分的人明天一大早就得起床,所以夜店在十一点开门。」她指指监视器。几秒钟后她们的身影就会出现在萤幕上。

「噁,真噁心。」蜜雪儿说。「妳该不会是想带着那去吧?」

入口处,派崔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他看起来颇具威胁性,宛如一座活动堡垒,可以挡走不入格的宾客,这就是他被僱用的目的。他的袖子捲到二头肌处,赤裸的前臂上刺青清晰可见,告诉众人若想自找麻烦,会遇上什幺样的惨况。遑论那些黑色手套和黑色靴子,思虑正常的人绝对不会去招惹他,自找苦头。

「这就是他在里面用的那把手枪。」她边说边指指照片。里面,她的外祖父用枪抵着囚犯的颈背执行枪决。

这个表情完全冷漠、活像机器人的保镖,放客人一个个入场,对几位男士搜身,拒绝让人带着塑胶袋入内,偶尔要求要看某些人的证件。他挥手让那些他认识的熟人进场,一句废话都不多说。他明确让众人知道,眼前是谁在主宰一切。

丹尼丝仔细看着图解,里面有剖面图和使用指示。她在面前放着空弹匣,数数里面的子弹孔,可以装七颗。她掂掂弹匣的重量,将它推进枪托,传来一声令人满意的「喀答」声。突然间,她感觉到那武器的重量刚刚好。

「等等!」蜜雪儿抓住丹尼丝的臂膀。「我想我们会有些帮手。」她低语,指着对街一群脸色坚毅的男子。他们看起来像是移民。也许其中有个人年纪大到可以进夜店,但其他人显然还太稚嫩。在丹尼丝的经验中,早熟长出的鬍子鲜少能掩盖未成年的事实,想必对派崔克而言亦如此。他本能地向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对讲机和同事对话,显然已经瞧见问题。

「瞧。」洁丝敏说。她举起一块硬纸板,上面有她们刚发现的手枪图解,写着「鲁格〇八」。

「就趁这时候。」蜜雪儿低语。「跟在我后面。」

她小心翼翼地在客厅地板上打开旗机。一个有木柄的手榴弹、空弹匣、整盒弹药和一把用布料包着的油腻手枪。

「嗨,派崔克。」她口齿清晰地大声说,彷彿已经克服她最大的恐惧。派崔克的脸上陡然蒙上一层困惑。同时处理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显然超越他的能力範围。洁丝敏和丹尼丝直接走过他身边。

丹尼丝点点头。「我看看。」

几步后,她们就进入夜店,蜜雪儿则在外面负责让派崔克分心。

「里面包了一样很重的东西。」

房间灰暗粗糙,实在看不出来它原先的使用目的。现在,这里只像个骯髒的仓库,有着光秃秃的混凝土墙壁。曾经安装门的地方变成出入口。栏杆拆除,以栅栏取代。装置、配件和任何有价值的物品都被移除。这个可悲的地方会在一年内被拆除,丹尼丝忖度。对所有的小型私人企业而言,一个时代将在北港结束。地价租赁变得太过昂贵,因为此区邻近码头,港区又有令人心旷神怡的微风吹拂。

「什幺?」蜜雪儿问道。

她们付了入场费,挤过跳舞的人群,试图穿越舞池。许多男人往她们的方向看,但今晚她们

「有个旗子。」洁丝敏说。「该死,丹尼丝。那是纳粹旗帜。」

怀抱着不同的目的。DJ已经开始疯狂,在雷射光影的照射下──人群舞动,混凝土地板彷彿随之燃烧。温隆作响的音乐掩盖任何有意义的对话,因此丹尼丝紧跟在洁丝敏身后,推挤过人群。

蜜雪儿摇摇头。她当然不会,这个自命清高的小贱人。

洁丝敏曾说过,几年前,她曾在办公室内和代理经理鬼混,他非常开心地接受她的性邀请。后来她听说他因吸食冰毒和古柯硷过量而过世,所以她没有因他怀孕算是件好事,她原本计画如此。她想,那可能会伤害到胚胎。畸形孩童一般来说较难摆脱,谁会愿意冒这种险?

丹尼丝愤怒地瞪着她。「不然妳还有什幺好建议?难道妳指望我和洁丝敏养妳吗?妳以为我们喜欢为了餵饱妳做这种事吗?妳会为我们张开大腿吗,蜜雪儿?」

她们抵达舞池另一头的冰冷走廊,照亮此处的日光灯很少,且有三公尺高。她们立刻被拦下来。体型像派崔克的警卫挡住她们的去路,质问她们在这里做什幺,但她们早料到他会这幺做。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撑过今晚,太可怕了。我们真的得做这件事吗?」

「嗨,老兄!好在我们找到你。」丹尼丝指着对讲机。「你没听到派崔克在外头需要帮助吗?有群移民男子在惹麻烦。」

「现在是我们住在这里,蜜雪儿。振作一点。」

他看起来一脸狐疑,但丹尼丝脸上的严肃表情让他伸手下去摸对讲机。

「我不喜欢,丹尼丝。我不喜欢知道这种人曾住过这里。」

「快去啊,大块头!」洁丝敏吼道:「你真的以为他现在有时间用电话聊天吗?」

「那是我的外祖父。」丹尼丝说,指着一张照片。里面一位年轻女子站在凳子上,而她的外祖父正将一个套索套在她脖子上。「大好人,不是吗?」

他那过于庞大的身躯开始移动离开。

「老天,好可怕。我不要看照片。」蜜雪儿呻吟。

洁丝敏朝走廊尽头的一道金属阶梯点点头。「现在办公室里至少有一个人在监看监视器,所以我们一定被看见了。」洁丝敏说。她的下巴往天花板抬抬。「别往上看,那里有监视器。我上次来这时曾和它挥手。」

「噁噁噁,这是什幺?」洁丝敏说道,几张照片掉到地上,蜜雪儿吓得跳了起来。

丹尼丝抓住铁栏杆,学着洁丝敏将围巾拉上来遮住脸的下半部。

「她啊?我猜她是──」

她们打开通往办公室的门时,巨大音效迎面而来。一对男女在远方的墙壁旁忙着抚摸彼此。女人的手慢慢游过男人全身,挑逗意味十足,毫无羞耻心。

「那妳的外祖母呢?」蜜雪儿问道。

丹尼丝迅速环顾四周,以猫般的强巧走到那对男女前。旁边墙壁上的成排监视器萤幕有如闪烁的壁纸,其中一个清楚显示入口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在萤幕中央,蜜雪儿站着,一脸羞愧,就在前男友身旁。他则分身乏术,一边注意她,一边对川流不息的宾客发出专业威吓。儘管有些小争吵,蜜雪儿仍旧称职地扮演她的角色。感谢上帝

「因为我的外祖父是个纳粹分子。」丹尼丝回答。她十岁时不小心对老师脱口说出这个祕密后,那位老师违反所有教育法规,赏了她两个耳光。自此之后,她就没再对家族以外的人提过此事。诡异的是,这点对现在的她而言已经失去意义。往事尘埃落定,而现在这项传承落到她手里。

现在,监视器萤幕显示先前她们碰到的那名警卫已经抵达入口。他对着派崔克鬼吼,派崔克困惑地摇摇头,指着站在附近的另一名警卫。那家伙看起来一脸受挫,他会马上返回走廊上的工作岗位,是时候阻止他的老闆受到打搅了。

「这东西真的很老旧。」洁丝敏边说,边从箱子里拿出成堆的《新民族》《前锋》《讯号》和《黑色军团》。「这些不是纳粹当年的宣传品吗?为什幺有人想保存这种东西?」

打开保险柜!」丹尼丝突然对那位沉浸在情慾中的男子大叫。男人正在和女人热吻,他们吓一大跳,女人不小心咬到他的舌头。他倏地转身,勃然大怒,嘴角流下鲜血。

她们跪在箱子旁,看洁丝敏找到什幺。丹尼辨从未见过那个箱子,但凭直觉知道里面装了什幺。

「妳们他妈的是谁?」他嘶嘶出声,口齿不清,徒劳地想扑过去扯掉遮掩丹尼丝下半张脸的围巾。

所有宝物都藏在一个沉重的长方形老式保温箱里。它的外壳被太阳晒得灰白,上面堆满八〇年代的女性杂誌。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她质问。「现在就打开!」

※※※

站在他身后的女孩歇斯底里地大笑,但当丹尼丝将一把黑色手枪指着男人的脸、扳开保险装置时,她立即噤声不语。

「过来这里帮我。」她说。

「打开保险柜,我的助手会拿走钱。我们走前会把你绑起来,照我们的话去做,你们就能活命。」她说完话后,在完美的伪装底下展露笑颜。

她们听到阳台传来叹息声,看见洁丝敏从地板上起身,头髮纠结,脸颊上都是糊掉的口红。

※※※

那就滚回派崔克的家,丹尼丝忿忿地想。如果她肯闭嘴就好了。丹尼丝虽然得承认若不是蜜雪儿,她们三人也不会聚在一起,但现在蜜雪儿已经显得既多余又格格不入。一旦她们抢劫完那家该死的夜店,她和洁丝敏就得讨论蜜雪儿的角色。

五分钟后,她们又站在走廊上,围巾扯到脖子旁,袋子里装了很多钞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觉得我们现在在做的事不对。」蜜雪儿幽幽地说。

警卫回到指定岗位上,一定已察觉哪里不对劲,但丹尼丝保持冷静。

片刻后,洁丝敏走到外面阳台上。「叮叮咚咚」的声响不时伴随着女性的娇呼,显示她正在努力翻找。

「你的老闆要我转告你,你干得好。你刚帮派崔克解决问题了吗?」

丹尼丝看着她,越来越欣赏她。和蜜雪儿相较,洁丝敏轻盈纤细。如果有任何人比得上丹尼丝的决心,非洁丝敏莫属。

他满脸困惑,但仍旧点头。

「我去看看。」洁丝敏说。

她们回到入口时,派崔克和蜜雪儿已经停止争吵了。丹尼丝和洁丝敏对看一眼,彼此都很清楚。蜜雪儿可以收拾残局。

「只有一个地方还没找。」蜜雪儿说着,指着阳台,看起来像丢放盆栽的垃圾场,而那些盆栽还裹着包装。花园的家具孤零零地等着主人,享受着她永远无法再享受的温暖天气。几年前,阳台上安装了玻璃门,外祖母打算偶尔打开一下让房间透气。现在玻璃门骯髒到看不清外头。

「你说得对,派崔克。」蜜雪儿讨好地说着,洁丝敏和丹尼丝溜过她身后,走向外面马路。「我明天会过去把剩下来的钱给你,好吗,亲爱的?」她安抚着他。

丹尼丝很是恼怒。她外祖母真的丢光了外祖父的东西吗?那些战时的照片、手枪、勋章和军队徽章?如果她真丢了,在她们当场被人赃俱获时,能拿什幺作威胁?前景看起来很黯淡。她原本期待至少会有一盒珠宝、股票债券,或外祖母与年迈的丈夫坐着喷射客机到处旅行时,用塑胶袋装的现金。但她们找到的都是垃圾,洁丝敏形容得一点也没错。

她们三个商量好在维多利亚和隔壁建筑物的巷子里会合。丹尼丝和洁丝敏走进巷子内十公尺处等待。街灯阴郁、昏濛,还有一股浓厚的尿骚味。

「为什幺老人都爱囤积这幺多毫无价值的垃圾?」洁丝敏不解地说。

丹尼丝鬆口大气,将头往后靠在混凝土墙壁上,墙壁因音乐节奏而震动着。「那真是他妈的疯狂透顶!」她喘着气,血液流窜全身,肾上腺素飙升。她成功吊上第一个「乾爹」,或和古怪的男子上床时,都没能给她这种刺激感。

不像蜜雪儿,洁丝敏似乎翻找得很开心。鞋盒、帽子、内衣、卫生纸盒、破掉的尼龙丝袜和各种尺寸的吊袜带被丢出衣柜。洁丝敏的目标只有宝物,其他东西都是垃圾。她们察看床下,检查缝纫箱,拉出抽屉,搬动家具。检查过所有房间后,她们坐下来环顾四周。这原本是一位年迈女士的家,现在却成了与现实脱节久远的女士无耻地堆积过去物品的地方。

她将手抚在胸口。「妳的心跳也很快吗,洁丝敏?」她问。

「我觉得翻别人的旧衣服很噁心。那些衣服闻起来像樟脑丸,我听说它对皮肤不是很健康。」蜜雪儿说。

她的朋友带着狂喜,咧嘴而笑。「妈的,对!他扑过来、想扯掉妳的围巾时,我想我尿裤子了。」

「把那些垃圾全丢到地板上,我们等会再用袋子装起来。」她说。「如果他们愿意接收的话,我们可以把衣服卖到奥司特布洛的二手衣店。」但她的口气充满怀疑。

「老天,对,那时很容易出错,但却没有,洁丝敏。」她大笑着说:「我扳开手枪的保险装置时,妳看见他的表情了没?干,他一脸蠢相。现在他们躺在那,整张脸全是胶带,手脚也被拂住,拚命在想刚才是什幺东西敲到他们。」她抚住腹部。整个行动只花了五分钟。

其实丹尼丝并没有那幺熟悉她外祖母的公寓。在她和她母亲被邀请前去的寥寥数次里,客颗里总是挤满外祖母的朋友。她们一逕儿聊着天,紧盯着旁人的一举一动,母女俩根本没机会到处窥探,但现在衣柜没人看守。丹尼丝趁此大好机会翻看,找到好几堆的老土套装和过时的开襟毛衣。

她们不可能做得更棒了。

※※※

「妳想我们抢到多少,洁丝敏?」她问。

「我的外祖父有支手枪,我确定我的外祖母有把它留下,只是我不知道它放在哪。我想枪一定是在这公寓某处。」

「不知道,我把保险柜清空了。好几千吧,我想。要检查一下吗?」

「挖宝?」蜜雪儿一头雾水。

她伸手向下探入袋子内,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大部分是两百克朗的纸钞,但也有五百和一千的钞票。

「好,那我们达成协议。现在我们得在这公寓里挖宝。」

洁丝敏纵声大笑。「干!我想有超过十万。瞧!」

洁丝敏点点头。

丹尼丝突然嘘声阻止她。路口方向,有个尖锐的黑色剪影出现在街灯前。有人看见她们,但那个人比蜜雪儿还纤细瘦小。

「当然,不然还会怎样?」丹尼丝盯着洁丝敏,她只要点头就好。

「妳们这些贱人他妈的在搞什幺花样?」一个带着浓厚口音的声音叫道,女人慢慢走近她们。

蜜雪儿将脸转开。「妳是在告诉我,如果出错,妳俩会负起一切责任吗?」

丹尼丝以前看过她,是伯娜。洁丝敏猛然倒抽口气,丹尼丝可以了解原因,因为洁丝敏来不及冷静下来。她没有赶紧将钱收回袋子内,反而呆站在那,活脱脱像个当场被逮到的罪犯。

丹尼丝抓住蜜雪儿的手臂。「放轻鬆,蜜雪儿,什幺事都还没发生。妳是怎幺想到这些点子的?没有任何事发生!妳只要在我们动手时和派崔克聊天,让他分心就好,懂吗?」

伯娜的眼神直盯着钞票。「那不是妳们的钱,对吧?」她威吓地说,又往前走一步。「现在就把钱递过来。现在!」她说,以手笔画,她是认真的。

「是没错,但妳往下看。」蜜雪儿几乎在发抖,这对今晚来说不是个好兆头。洁丝敏看着丹尼丝。「我看过妳将那个砖匠一把敲昏到地上的蛮劲,如果妳再使出那招,我一点也不会惊讶。那会改变一切,丹尼丝。我们会被判十年。」

她以为我是笨蛋吗?丹尼丝想道,将一只手放在耳朵后面,想激怒伯娜。「抱歉,音乐声太吵,我听不见妳的话。妳说什幺,小流氓?」

「妳不该相信妳在维基百科上读到的一切,蜜雪儿。」洁丝敏从她手里抢走iPad,浏览网页。「我们没有前科,所以不会那幺糟。」

「那个贱女人耳聋了吗,洁丝敏?」那小流氓说:「还是妳觉得她想激怒我?」她转向丹尼丝。「该死,妳们两个上那种烟燻妆,都比我还像我。妳们是想确定没人会知道妳们是谁吧?」她讥讽地绽放笑容。「但,现在我知道了,所以,如果妳们不想惹任何麻烦,就把那袋东西递给我。」她指指丹尼丝。「听好,贱女人,如果妳再跟我鬼扯淡,妳会后悔的。把钱给我。」

「但那样就会变成抢劫。」她指指iPad。「看!维基百科说抢劫可以判到六年牢。六年!我们会突然变成三十几岁,大好人生毁于一旦。」

丹尼丝猛摇着头,这发展绝对不在计画之中。「我不知道妳以为妳知道什幺,但别儍了,伯娜。那不是妳的名字吗?」丹尼丝将手探入口袋。「我告诉过妳要离我们远点,不是吗?」

「我们当然会威胁他们。」

伯娜脸上的微笑瞬间消逝。「好吧,如果妳坚持要这样玩,妳死定了。」她转身面向洁丝敏。「得了,洁丝敏,妳知道我的。告诉那个儍屄她最好给我放尊重点。」然后她冷静地从口袋里慢慢抽出一把弹簧刀,弹开刀子。「不然她会后悔万分。告诉她,洁丝敏。」

「但万一有人过来呢?到时妳们会怎幺做?」

她没有等待回答,就忽地往前踏一步,直接朝丹尼丝的腹部挥舞刀子。那把双刃刀很尖锐,丹尼丝立即了悟,如果伯娜实现她的威胁,自己又不反抗的话,那把刀将会插得很深。

「妳已经告诉我们,妳对那地方所知的一切。经理办公室长什幺样子、他们在哪存放进场费和整晚的飮料费,还有怎幺去办公室。我们会很小心,蜜雪儿,不必担心。我们会等到没人,而且动作会很快。对,那不过是偷窃,如此而已。」

「妳究竟在这里干嘛,伯娜?妳根本不是上夜店的类型吧?」丹尼丝冷冷地问,目光紧盯着刀子。

蜜雪儿的眼妆看起来是髒兮兮的暗灰色,那颜色涂在她的眼皮、睫毛,甚至眼睛下方。真要说的话,她活像默片里罹患肺结核的电影明星。如果她今晚打算这样出门,一定会引起注意。

「妳是什幺意思,八婆?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统治这里。洁丝敏很清楚这点,对吧,小仙女?」

「妳给我闭嘴,蜜雪儿。我很清楚偷窃、普通抢劫和持枪抢劫之间的不同。但只要妳照我们的话去做,就不会出错。所以闭上妳的嘴,不要再说那些废话。」

丹尼丝往路口看过去。伯娜在等她帮派的支援吗?该死,看来没有。这小流氓只有自己一个人,去死吧。丹尼丝才不打算忍受她的威胁。她们严格执行计画,好不容易将钱抢到手,现在才不要拱手让人,让个搞不清楚性别的丑八怪毁了一切。

丹尼丝摇摇头,马上拒接电话,返回手机设定,封锁那个号码。搞定一件事,全案终结。

「我很抱歉,但今天妳似乎诸事不顺啊,伯娜。」她边说边慢斯条理地掏出手枪。「如果妳想拯救妳那悲惨的人生,我可以现在就给妳一千克朗,但条件是妳得滚蛋。倘若妳跟任何人透露一个字,我会找到妳,懂了吗?」

「妳选的这首『酷玩乐团』的歌好酷喔,丹尼丝。」当丹尼丝的手机又响起她母亲的来电铃声时,蜜雪儿说。

伯娜急忙倒退到墙壁前,打量丹尼丝手上拿的是什幺东西。接着她微笑,抬起头,好似她认为不管那是什幺,都不可能造成真正威胁。

「嗨,丹尼丝。」蜜雪儿看起来正试图挤出笑容,但在昨晚的讨论之后,她们想建立真正的亲密感还得再加把劲。丹尼丝觉得和洁丝敏比较合拍。洁丝敏了解眼前的情况,也清楚如果她们不快点为自己创造新生活,就一切都玩完了。对她们这些小女孩而言,船已出航,而她们现实的劣势已经影响到她们的人生。她们做了糟糕的选择、缺乏教育、才能也没有被开发,但蜜雪儿这类可悲的人永远无法了解这点。

「嘿,怎幺回事?」巷口传来一个吓坏的声音。是天真无邪的蜜雪儿,手提包挂在肩膀上,和这一切很不搭轧。

丹尼丝挂掉电话,抬头看蜜雪儿,她正从房间里蹑手蹑脚走出来。她的眼睛看起来好小,脸部轮廓的线条也不清晰。等她变老时,注定人老珠黄,看起来不如当年。她会因暴饮暴食而肌肤鬆弛,就算能勉强能塞进衣服里,款式对她来说还是太年轻,不搭调,而且会紧得像在裹母牛。真是丢脸。

「太好了!她也有一份吗?妳他妈让我很吃惊。」小流氓纵声大笑。无预警下,她狂喊着扑向丹尼丝,将刀子直指着她。

「但──」

「我会开枪喔。」丹尼丝试图警告她,但伯娜没有停下脚步。丹尼丝本能地扣下扳机,彷彿那样做会有任何帮助。「砰」的一声,枪声在混凝墙壁间迴蕩,硝烟瀰漫,冰岛女孩的胸口出现一克朗硬币大小的洞口。枪声随即被夜店的吵杂声掩盖,伯娜倒了下来。丹尼丝呆站着,手举着枪,连连倒退。她不了解,弹匣里有子弹吗?她为什幺没有检查?她实在该看清楚图解,搞懂枪是怎幺运作的才对。

「不,妳不行。我和一个男人搬去……史拉格瑟。那不关妳的事。」

洁丝敏和丹尼丝目瞪口呆地站着,低头看着动也不动的躯体,鲜血缓缓流到乾燥的沥青上。

「都没谈妳的事。妳在哪,丹尼丝?我可以过去看妳。」

「这他妈究竟是怎幺回事?妳说枪没有上膛,丹尼丝!」蜜雪儿因极度恐惧而啜泣起来,步履蹒跚走向她们。

「我不想和任何人谈外祖母的事,懂吗?我和她的死无关,妳最好也让他们这样想。妳告诉了他们什幺?」

「我们得赶快离开!」洁丝敏大叫。

「他们只是想和妳谈谈妳外祖母的事。」

丹尼丝试图甩掉震惊。这很糟糕,真的很糟糕。墙壁上的洞,她鞋子上的鲜血,她手上在冒烟的枪。伯娜的血从腋下汩汩涌出,但仍然在呼吸。

「警察?什幺事?」丹尼丝屏住呼吸,往后靠坐。

「子弹穿过她的身子。」丹尼丝结结巴巴地说。

「妳在哪?我有好几天没妳的消息。警察来过,他们想和妳谈谈,但我不知道妳在哪。」

「来吧!妳没看到她还在呼吸吗?我们得把她拖到人行道上,不然她会流血致死。」蜜雪儿哀求。

「妳真是噁心透顶。妳打来想做什幺?」

丹尼丝将手枪放回袋子,脑袋一片空白,弯腰抓住伯娜的一只脚丫,洁丝敏抓住另一只。然后她们将她拖到巷口,街灯刚好照到她的双腿。

「妳为什幺要这样说话,丹尼丝?妳明知道我很难过。」她再次抽抽鼻子,强调她的话。

她们隐身至辛哈芬街时,没有回头张望。

「妈,妳喝醉时别打电话给我,到底要我讲几次?我从电话这边都闻得到妳身上的酒气。」

上计程车前,蜜雪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整件事太可怕了。她腹部的噁心感让她想吐,眼前天旋地转,她甚至觉得自己瞥见了安妮—琳。

二〇一六年五月二十五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