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尴尬……」
蜜雪儿咬着下唇。她不知道怎幺说出来。
「得了，轮到妳了。」洁丝敏恼火地说，将髒盘子推向她。
丹尼丝的脸上露出残暴的笑容。「如果妳说出妳做过的最坏的事，蜜雪儿，我能马上说出更糟糕的事。」
「不然妳现在就可以开始洗盘子了。」
「那听起来不像妳做过最坏的事。」洁丝敏冷淡地说。
「好吧，好吧。给我几秒钟。」她用手掩住下巴。「如果我能做色情模特儿，我觉得我真的可以和摄影师上床。那样对双方都好。」
「很多事喔，我想。如果不会被捉到，我就从乾爹那里偷东西。比如昨天，我就偷了这家伙的太太的照片。有时候，如果我想甩掉他们，我就会勒索他们，他们付钱后就能把照片拿回去，从此消失不见。」
「这算什幺狗屎，蜜雪儿？开始洗盘子吧。」洁丝敏严厉地瞪着她。「妳让我们说出真干过的鸟事，自己却编出一些狗屎。妳以为我们在那种情况下会怎幺做？妳以为我干昨天那家伙、跟他要钱，这样很好玩吗？」
「由妳决定，没有规定这个。」
「至少那比再怀孕好吧，不是吗？」丹尼丝说。
「对我还是其他人？」她问，歪着头。
洁丝敏点点头。「够了，蜜雪儿，别这幺不上道。告诉我们，妳做了什幺很尴尬的事。」
丹尼丝审视她亮红色的指甲，她显然得好好想想。
蜜雪儿把脸撇开。「我喜欢看《天堂饭店》。」
「那妳呢，丹尼丝？妳做过最糟糕的事是什幺？」
「鬼扯，妳这个假正经，妳可以──」
蜜雪儿很开心，真的能透过这游戏认识彼此。
「我常幻想着上那节目。」
洁丝敏再次点点头。「当然！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是。」
洁丝敏準备起身。「妳给我去洗碗。」
「那场恋爱就那样结束了，对吧？」丹尼丝大笑着说。
「如果派崔克不在家，我就边看节目边自慰，脱掉所有衣服，边看边爱抚我自己。那真让人慾火焚身。」
洁丝敏绽放微笑，露出酒涡。
洁丝敏又坐下来。「好吧，够疯！妳总算做过一件坏事了，妳这个小蕩妇。」她微笑。
「老天。」蜜雪儿说，看着丹尼丝扬起的眉毛。「她有发现吗？」
蜜雪儿又回到游戏上。
洁丝敏的指尖彷彿击鼓般在桌上敲着。她深吸口气。「我和我妈的男朋友上床，他是第一个让我怀孕的男人。」她厚顔无耻地微笑起来，仰仰头。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厌烦了派崔克。说来我现在真的很讨厌他。妳们两个狂欢整晩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要如何报复他。是要告诉他老闆，他会偷瓒线和插座赚点外快？还是去割他爱死的那辆车的轮胎？或是把车子整辆刮花？还是让他在工作的俱乐部那里大出洋相？他最不能忍受这件事，他──」
「别这样。」丹尼丝说：「老实说吧，洁丝敏。」
「嗯。」洁丝敏打断她，真没礼貌。「我们会从妳这听到真心话吗，丹尼丝？」丹尼丝点点头，考虑着答案。「我做过的最糟糕的事？大概是我整天都在撒谎吧。没有人能信任我，妳们两个也是。」
她们已经夺走游戏的主导权了，这使蜜雪儿开始犹豫，和她们同居是否是个好主意。但她有其他的选择吗？
蜜雪儿皱起眉头。这幺说真可怕。
「我不回答这个问题。」她说。
「但现在我要告诉妳们一件真的很坏的事。」
「好，洁丝敏，抛开把宝宝给别人这件事不说，妳在人生里做过最糟糕的事是什幺？」她注意到洁丝敏的表情，了悟她其实不必说前面那部分。她不过只是想确保她们不必再碰那个话题。
「快说！」洁丝敏的表情显然很亢奋，蜜雪儿则否。丹尼丝刚刚才说她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撒谎，那幺还要听她说的话做什幺？
两人点点头。
「我想我们该帮助蜜雪儿。」
「一听就会知道。要玩吗？」
蜜雪儿再次蹙紧眉头。她在开玩笑吗？还是她现在变成笑柄了？
「最糟糕的答案？由谁决定？」丹尼丝问。
「好，我们会做。但那和游戏有什幺关係？」洁丝敏问。
「不是，不要大冒险那个部分，那要跟男人一起玩才好玩。只玩真心话那部分。」她笑了起来。「我可以开始吗？答案最糟糕的人负责洗碗盘。」
「如果蜜雪儿同意我的计画，洗碗盘的人就是妳，洁丝敏。」丹尼丝的脸转向蜜雪儿。「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妳对这里没有任何贡献，不是吗，蜜雪儿？我只是在讲钱的事，懂吗？所以妳现在要告诉我们，怎幺去弄一些钱来，妳随便讲个方式，我们会照办。」
「妳是指真心话大冒险吗？」洁丝敏问道。
蜜雪儿整个人困惑起来。「妳想要我说什幺？我不知道我们要怎幺去弄钱来，不然我早就自己弄来了。妳知道派崔克把我赶──」
她挺直身躯。「妳们想玩真心话吗？」蜜雪儿说。她尝试改变话题，带着微笑，将一盘三明治推到一旁。
「任何事都可以，蜜雪儿。妳建议我们该去抢安妮—琳‧史文生。所以我们该去做这件事吗？」
蜜雪儿摇摇头。不，一点也不好，那简直难以想像。
「不，那只是个──」
「我们就快三十岁了，蜜雪儿。大势已去，好吗？」
「我们要去派崔克的公寓，偷走所有值钱的东西吗？」
「为何不？这世上有很多好男人。」蜜雪儿说。
蜜雪儿倒抽口气。「该死，不行，他会知道是我。」
丹尼丝从优格中抬头。「白马王子？妳真的相信有这种人存在吗？」她说：「因为我不相信──再也不相信了。」
「那幺我们该做什幺，蜜雪儿？我悉听尊便──即使那是很坏的事。」
在那个世界，有位白马王子会骑着骏马、披着闪耀的盔甲飞奔而来，而她则富有、受到宠爱、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很清楚她长相抢眼，心肠不错，而这是所有白马王子都在寻找的特质，她从罗曼史小说里学到这点。她刚和丹尼丝、洁丝敏吃早餐时，还骄傲地引述某些书里的话。当时她俩正讲述着卖身的各种方式！所以她决定让她们看看不同的人生路径。
洁丝敏狂笑，丹尼丝显然是认真的。蜜雪儿一点也不喜欢眼前的发展。什幺叫作悉听尊便？
她的自信首度受到严重打击、难堪到几乎心碎，是在她非常严肃地宣称「伊波拉」是义大利的一座城市的时候。当天晚上，她的过去变成黯淡的黑与白，就像她在电影里看过的场景般。因为一些错误，使她的智力被严苛而恶劣地批评。从那次开始，光是嘲笑的眼神，就足以让她深觉羞愧。糟糕的是，她常习惯用不存在的自创字眼来表达自己。当群体里只有她出糗时，她学会用笑声假装她在开玩笑，化解张牙舞爪的严厉批评。无论如何，在碰到这类事情后，现实让她深受伤害。时光荏苒，她渐渐学会只谈论她懂的事，不然就在不认识的人群里闭上嘴巴，然后暗自迷失在她的幻想世界里。
「妳以前提到派崔克从他老闆那里偷东西，也许妳可以勒索他。」洁丝敏建议。
在某种程度上，蜜雪儿知道自己没父母说的那幺聪明。或许她父母也没自己以为的那幺聪明。她从小在图纳一栋小巧朴素的轻质混凝土小屋里长大，教养不差，父母保护她免受现实侵扰。她的成长期间犹如活在童话世界里，脑中只有自己的面容、头髮和搭配成套的衣服。与此同时，同一条街上的许多女孩却开始渐渐地踏出那片童话世界，发展谋生技巧。
「不！」她猛摇着头。「我不敢。那样做的话，他会杀了我。」
蜜雪儿觉得自己好像露出白癡的一面，心头一阵不快。她们现在要来轻视她了吗？她不是和她们一样好吗？她们真的喜欢她吗？倘若她不是非常幸运的话，她现在会躺在棺材里，而不是站在这。她们甚至没想到这点吗？她们没有想到她一无所有、和她们不一样吗？她没办法像她们一样和陌生人上床，这也让她显得很笨吗？
「派崔克一定是个令人愉快的好男人啊。他当保镖的那个俱乐部叫什幺名字，蜜雪儿？他值班的时间是哪时候？」洁丝敏追问。
「妳究竟是打哪听来的啊？妳也相信仙女吗？」
蜜雪儿更猛烈地摇头。「他星期三和星期五在那，但又怎样？他不会给我任何钱，如果妳们想的是这个的话。我们不能对他做任何事，因为那里有监视器。」
丹尼丝转过身，眼线笔在空中一旋。
「我问妳是哪个俱乐部。」
「妳们想这会消失吗？」她边说边指她的眼睛。「我听说如果血丝痊癒得不够快，会把眼白变成棕色。」
「那不真的是个俱乐部，比较像是个夜店。」
蜜雪儿看着她的脸。她能做出这两人做的事吗？现在她这副模样，还有任何人想要她吗？两只熊猫眼、后脑杓一个绷带、右眼布满血丝。
「哪个夜店，蜜雪儿？」
洁丝敏对着镜子抬起眉毛。「不是跟他，他太丑了。这不是说我在乎，但我想当场搾出他更多钱来。」
「辛哈芬街的『维多利亚』。」
蜜雪儿的头探进她们之间。「但妳不是要试着怀孕？」
洁丝敏往后靠坐，点燃另一根香菸。「维多利亚？好。我去过那里很多次，去钓凯子。那真的是个好点子，因为夜店星期一到星期四也有开。事实上，除了几个俱乐部和同性恋酒吧外，那夜店是唯一的好地点。他们让妳花钱买酒，但只要妳买杯殭尸调酒，就可以坐在那喝一整晚──除非有凯子挑中妳，付那晚剩余的钱。派崔克在那做了多久？我不记得有看过他。」
洁丝敏耸耸肩。「刚开始他不肯给我任何钱，还生起气来，说这不是那种约会网站，但反正他后来丢给我两千，因为他慾火焚身。不过，我给他保险套时，他讨了一千块回去，那个白癡，我没有选择余地，因为他看起来是认真的。」
蜜雪儿努力回想，她对时间的记性不好。
「我的男人昨天给我四千。」丹尼丝说：「妳的呢，洁丝敏？」
「算了，没关係。」丹尼丝说，将那问题撇在一旁。「告诉我们所有妳知道的事。入口是什幺样子，妳怎幺进入办公室。他们开店和关门的时间，比如星期三的。那里有很多客人吗？他们是什幺样子？告诉我们所有能在网路上找得到和找不到的细节。之后，妳可以告诉我们妳曾注意到的事，洁丝敏。」
她们在浴室镜子前站了良久。洁丝敏和丹尼丝站在前面，蜜雪儿在两人身后，她们评论、碰触着彼此的头髮，像老朋友般聊着天。她们看起来迷人至极，如果蜜雪儿没和她们一起住，她绝对会模仿她们。洁丝敏以柔和的腮红强调她高高的颧骨，丹尼丝则以酷酷的方式推高胸部，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小技巧让她们与她有所不同。
「为什幺需要知道这些？妳要我们去抢夜店吗？」蜜雪儿露出一抹微笑。这只是个玩笑，是吧？但丹尼丝和洁丝敏只是静静坐着，沉默到令人不自在。
二〇一六年五月二十四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