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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那两只该死的大拇指又在空中竖起来。

「然后你也认为凶手那时候躲在餐厅旁,在丽格莫经过时,跳出来扑上她?」

卡尔开怀大笑,摇着头。「你们居然把推论跟结论奠基在狗粪和枯叶上,也许你们两个应该开始写犯罪小说。」

他对那点的看法是对的。

「无论如何,这可能性很高,卡尔。」汤玛斯以低调的志得意满看着他,那很适合他的谦虚个性。「在我当鉴识人员的那些年里,我学到神祕案件能突然被最疯狂的理论破解。你懂我的意思吗?」

「对,很有可能。」汤玛斯说:「然后丽格莫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直到觉得安全后,才继续走到路径上。但那只是个推论,我们不能确定。」

卡尔点点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点,但就是忍不住微笑。如果这个假设为真,一位叫帕斯高的警官会想踢死自己。

汤玛斯绽放胜利的微笑。看来,他们终于看法一致。

「啊,你们在这!」一个男性的声音从草坪那头叫着。「高登没说错。我们回到那女人的陈尸地点好吗?」

「嗯。你说验尸官在尸体的右臀和大腿发现尿液,现在你下结论说,那是因为她躲在灌木丛里。」卡尔对自己点点头。「但为何凶手没在这里攻击她?因为他们没看到她,直接跑过去吗?」

那里有三个人,摄影师、录音师和《三号电视台》那位讨人厌的欧拉夫‧伯格─彼得森。他们在这里做什幺?高登为何告诉摄影小组他们在哪?高登这下有大麻烦了。

「对,闻就闻得出来,卡尔。你从一段距离外就闻得到,但话说回来,那就在入口处,对膀胱快爆炸的人来说很方便。」汤玛斯作结论。

他们站回犯罪现场后,欧拉夫对录音师比比手势,后者从袋子里拿出某种工具。

「然后她跑进『罗森堡花园』。」他纠正自己,看着阿萨德,现在他可不想争吵。显然那个名字让阿萨德更自在。「然后她躲在灌木丛里,那里的地面覆盖着我们在犯罪现场发现的同种叶子。可能有很多人曾在灌木丛那里撒尿。」

「我们带了一罐白色喷漆,这样我们就能重画尸体的位置轮廓。能请你画吗?或者该由我来?」

阿萨德的深色眉毛挑起。

卡尔蹙紧眉头。「如果你让任何一滴漆掉到地上,我他妈就会把整罐漆喷在你脸上。你疯了吗?这是犯罪现场。」

「该死,这两个是同一个花园,阿萨德。」

欧拉夫显然对处理顽固的人有多年经验,他毫不迟疑地将手塞进口袋,拿出三根巧克力棒。

「正确来说,是罗森堡花园,卡尔。」阿萨德插嘴。

「血糖太低?」他说。

「好,我们扼要重述一下。丽格莫会跑是因为她觉得生命受到威胁。跑进国王花园──」

只有阿萨德接受巧克力棒。事实上,他把三根都拿去了。

卡尔跟着他们走到灌木丛,观察了一会儿。这不是个很理想的藏身地点。

※※※

两只竖起的大拇指。

对讲机上有很多名字,齐默曼这个姓氏出现了两次。他们要找的是一楼的布莉姬‧F‧齐默曼,但也有个丹尼丝‧F‧齐默曼住在六楼。卡尔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她没有留意脚步,结果她昂贵、时髦的鞋子踩到狗粪。不是因为她在赶路,而是因为她的生命正遭受威胁。这是你们俩的推理吗?」

「你相信吗?」卡尔边说边按下对讲机。「那些电视台的家伙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们以为我们盘问某人时,他们可以在场。」

眼前的情景,活像在观赏福尔摩斯和华生炫耀智力的老电影。

「我猜是吧,但即使如此,卡尔,你在踢那个製作人的小腿前应该三思。我不确定他会觉得那是个意外。」汤玛斯说道。

汤玛斯对他竖起大拇指。阿萨德点点头。「她在人行道上跑时没有看方向。那晚又下着大雨,所以我同意汤玛斯的推理。」

卡尔挖苦地对着阿萨德微笑。那不是种另类但非常有效的沟通方式吗?阿萨德也曾用这方法让高登闭嘴。他对卡尔报以微笑,耸耸肩。只要方法有效,那还有什幺问题?

「所以你是在说,她不会自愿让鞋子沾上狗粪?」卡尔问道,对自己的推理能力沾沾自喜。但话说回来,谁又会特意去踩狗粪呢?

他们又按了对讲机好几次,终于传来女性拖长的音调。

「首相官邸前的街道上都是这种鞋店。」阿萨德笑着说。

「我们是警察。」汤玛斯劈头就说。那是很笨拙的自我介绍,但话说回来,沟通从来不是他的强项──他毕竟是位鉴识人员。

「她是个很有品味的女士,对吧?义大利手工製的时髦鞋子。她嫁给鞋店商人,非常识货。我告诉你,那种特别款鞋子要价超过两千克朗。」汤玛斯说。

「哈啰,齐默曼太太。」卡尔以友善的声调说道。「如果妳肯给我们五分钟,我们会很感激。」

「所以你认为丽格莫想从公园抄近路,但在公园外就开始在人行道上奔跑?你为什幺这幺认为?」

门上传来「劈啪、嗡嗡」声,卡尔心照不宣地和汤玛斯交换个眼神,推开大门。他的眼神说:我负责说话。她敞开大门,穿着和服外袍,开口大开,露出底下苍白的肌肤和皱巴巴的内裤。从她呼吸的酒气,可以明显判别出她是如何度过白天。

汤玛斯大笑。「该死,是的。这让我想再加入警方了。」

「是的,抱歉我们没在来之前通知妳,齐默曼太太,我向妳致歉,但我们碰巧在附近。」卡尔说。

「所以你真的认为你刚描述了事件的过程?那真的是个突破。」卡尔怀疑地说。

她瞪着三个男人,身体轻微摇晃,尤其盯着阿萨德不放。

卡尔完全听不懂。什幺狗粪?

「有幸见到妳。」阿萨德边说边伸出手,眼神晶亮。他对女人很有一套,特别是在她们喝醉的时候。

「对,但粪便上没有碎石。」汤玛斯说。「所以很有可能是她在花园外踩到狗粪。」

「抱歉,家里很乱,我最近有太多事得处理。」她说着,试图在沙发上清理出个空位。几个无法辨识的东西被扫到地上,然后他们坐下。

阿萨德点点头。「我也读到她鞋子上有狗的粪便。」

卡尔首先致上哀悼之意,以那种可怕的方式失去母亲,一定很难熬。她试图正常回应,尝试点头,挣扎着保持双眼睁开,这样她才能进行对话。

「该死,太棒了!」餐厅经理欢呼。「现在我们知道男性尿液的来源了。是的,我们突然间知道很多。」

卡尔环颞房间,至少看到了二十五瓶空酒瓶,地上、橱柜里和书架上还散布着无数瓶子。她确实没有节哀自制。

汤姆斯的脸突然灿烂一笑,卡尔很久没看到他那幺兴奋了。

「布莉姬‧齐默曼,我们想问妳,妳是否知道,妳母亲为何选择穿越国王花……」卡尔看着阿萨德。「……我是说,罗森堡花园,而不是走到国王广场或北边的奥司特普地铁站搭车?妳知道吗?」

他上气不接下气,但神色骄傲。「这里。」他说,将一片叶子举到他们面前。「脚踏车停靠处后面的入口,左边的灌木丛里有很多这类叶子。」

她歪着头。「她认为公园很漂亮。」

「也许等我们的短跑选手冲过终点时,我们会知道更多。」他边说边指指阿萨德,他正全速跑向他们,像个大步跳跃的牛羚。

「所以她总是走那边?」

卡尔拿过叶子,仔细观察。汤玛斯说得对。

那女人微笑,露出沾到口红的门牙。「是的。」她说,拚命点头,直到镇定下来,才又继续说:「她在耐特超市购物。」

汤玛斯再次翻阅报告,指着尸体的一张照片。「所以可能是来自这个。」他说,敲敲尸体照片上的裤子。「窄罗纹灯心绒。在不随流行买衣服的年长女士间非常流行。」他说。

「在诺伦车站?」

「所以呢?」

「是的,没错,她总是如此!」

「另外,我发现叶子表面上有些非常精緻的纹样。鞋子没有那幺细腻的纹样,狗也没有。」汤玛斯继续笑着说。他的幽默感总是很古怪。

他们花了十五分钟才肯对自己承认,如果他们想问更複杂的问题,这不是最佳时机。卡尔对其他两人比比手势,他们该走了,但此时阿萨德突然插嘴。

「看得出来叶子被弄平过。所以可能是被踩在鞋底。」汤玛斯说,鼻子贴在地上,臀部高高翘起。卡尔正要说他们可能无法从这个犯罪现场得到太多讯息,因为所有线索早已消失了,更别提尸体。

「妳母亲为何带着这幺多钱到处跑?妳说她身上有一万克朗,但妳是怎幺知道的,布莉姬?」阿萨德和她握手,她稍微畏缩,但他没有放手。

卡尔目瞪口呆。

「嗯,她给我看那笔钱。我母亲很爱现金,她总爱吹嘘自己很有钱。」

「我来走走看。」阿萨德说道。那有点轻描淡写,因为他开始跑步,看起来像法国斗牛犬或刚尿在自己身上的人,紧张兮兮地冲向通往索佛街入口的路径。

干得好,阿萨德,卡尔以眼神说。「她也会对陌生人吹嘘吗?」然后他问。

他哪会知道?他又不是他妈的园丁或植物学家。

布莉姬低下头,头在胸前点了几次。她是在沉默地笑吗?

汤玛斯耸耸肩。「有可能。犯罪现场离路径有点距离,几週来也没什幺风。」然后他摇摇头。「但也可能是案发后的任何时候,由某人的鞋底或狗儿带入的。这究竟是什幺种类的叶子?你知道吗,卡尔?」

「我母亲总是对每个人吹嘘,哈哈。」她公开展露笑顔。「她不该那幺做的。」

「这叶子可能已经在这里超过三个礼拜了?」阿萨德问。

一语中的,卡尔想道。

卡尔注意到阿萨德和汤玛斯表情困惑。他循着他们的目光望去,慢慢扫视花圃和通往索佛街的铸铁栏杆。现在他也看到了,那真是细微入里的观察──那片枯叶不是来自陈尸地点附近的草丛或树木。

「妳母亲也把钱放在家里吗?」阿萨德问。

「嗯。」汤玛斯说着,举起他在现场半公尺外发现的一片枯叶。

她摇摇头。「没放那幺多,我母亲可不笨。你可以说她有很多缺点,但她可不笨。」

汤玛斯点头,在线条旁跪下,检视草坪。公园人员遵照警方的指示到鉅细靡遗的地步,没有剪陈尸地点直径三公尺内的草,这使得现场内的草要比外围的草高一些。

卡尔转向汤玛斯。「你知道她母亲的家有没有被搜查过吗?」卡尔低声问。

「那我们得将此事保密。」阿萨德建议。

汤玛斯点头。「他们没发现对案情有助益的线索。」

「是的,我知道你在想什幺。」汤玛斯点点头。「但他和你一样领域性很强,卡尔。等他听到你在调查他的案子,一定不会开心的。」

「帕斯高带领的?」

卡尔叹口气。难怪,还真难找到比他更肤浅、更爱自我标榜的混球。

汤玛斯又点点头。除了柏格‧巴克外,卡尔最不尊敬的人就是帕斯高。

「帕斯高。」

卡尔转向那个女人。「妳不会刚好有妳母亲公寓的备用钥匙吧,妳有吗,布莉姬?」

「谁主导这个调查?」卡尔问道。

她吹了几次气,彷彿他给她惹了很多麻烦。他们得在她睡着前赶快将事情办完。接着,她突然抬起头,以令人吃惊的清晰口吻回答说,她有,因为她母亲总是弄丢钥匙。她有一次一口气打了十套,还有四套放在抽屉里。她给了他们一套,但在给之前,她坚持要先看他们的证件。她仔细审视卡尔的证件后,卡尔偷偷从身后将它传给汤玛斯,她再次审视了相同证件,似乎很满意,然后忘记要看阿萨德的。

这是相当基本的问题,该死,他们究竟为什幺没问?卡尔暗骂。

「还有最后一件事,布莉姬。」三人站在门口时,卡尔说:「丹尼丝‧齐默曼是妳的亲戚吗?」

「我们这里有一份她告诉警方的证词,并不多,所以我们的同僚也未深究这点。」汤玛斯说。

她阴郁地点着头。

「那她女儿怎幺说?也许她知道。」卡尔说。

「女儿?」阿萨德追问。

他摇摇头。「不,我们不知道。」

她姿势古怪地转向他。

汤玛斯翻阅已经相当详尽的警察报告。令人吃惊的是,他竟然能将它偷渡出凶杀组。

「她不在家。」她说:「自从丧礼后,我就没和她说过话了。」

「我不是真的很懂。」阿萨德继续说:「她住在史坦洛瑟,习惯搭电车。她为何往诺伦车站的方向走,而不是从国王广场站或奥司特普车站搭电车,我们知道吗?那样比较说得通。」

※※※

卡尔望向铸铁栏杆,点点头。从这可以通往公园角落最远处的皇太子妃街。有鉴于那名女子是在滂沱大雨中离开她女儿位于伯格街社区底部的公寓,她最可能是从索佛街的入口进来,这样她才能抄近路从哥瑟街的出口出去。

回到警察总局后,卡尔「砰」地坐到椅子上,呆瞪着桌上的文件。其中两#是目前的案子,它们可以等,所以他将它们推到一旁;然后有个萝思要他看的案子,他将它丢到角落。其余的纸张只是笔记、各种影印纸和其他人觉得他会有兴趣的杂物。它们大部分的结局是在垃圾桶里,但他不能丢掉马库斯的纸条。显然这件案子不断困扰着他,但卡尔认为,等机会自动浮现时,他会看到其中的关联性。退休警察就是这副锲而不捨的德行,卡尔以前就看过。不过,他想牵扯其中吗?他难道不会像以前其他人一样,走进死胡同里吗?那样不是会让马库斯大失所望吗?让那男人觉得毫无破案的希望,便是卡尔最大的恐惧。

「我们知道她从公园哪个入口进来的吗?」阿萨德问道:「是那边那个吗?」

他伸手去拿一份彩色影印纸,有人在纸张底部以黑色大写字母写着:「史蒂芬妮‧古德森」。

卡尔微笑。阿萨德这主意很好,引诱警察总局的餐厅经理陪同他们前来国王花园。汤玛斯已退休不干鉴识人员很久了,但他的眼神依旧敏锐,什幺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他特别注意到照片中的那双眼睛。有点往上斜,绿色眼眸,毫无疑问很锐利、迷人。为何有人能忍心杀害这样的女孩?因为那双眼睛不只迷人,还诱惑人吗?

「这是丽格莫‧齐默曼的陈尸地点。」汤玛斯‧劳森指着草坪上几乎看不见的画线。

那可能就是问题所在。

二〇一六年五月十九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