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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把一根手指放到了那个肿块上,轻轻地按了一下。它没有陷下去,摸起来确实非常硬。

他把裤子又提到了屁股上,蹒跚着跟在我的后面。我让他躺到治疗床上去。

“能感觉得到吗?”

“你先跟我来。我必须仔细检查一下。”

“这样感觉不到,但是如果你再用点劲按的话,我就会两眼直冒金星。”

“这是什么,马克?是我认为的东西吗?”

“我们还是暂时不管它。确实也完全没有什么必要。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个脂肪瘤。就是一种皮下赘生物。细胞组织有点混乱。虽然会有点不舒服,但是完全没有必要紧张。”

“我们到隔壁去看看。”我对他说。

“那么不是……不是我之前所认为的东西?”

我站了起来。

“听着,拉尔夫。谁也不敢打百分之百的保票。但是即使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要去排除。”

拉尔夫·迈耶尔这周必须去医院。最好是今天。也许现在也已经太迟了,但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嗯?”

我知道我的手艺。瞟上一眼已经足够了。绝对没有错。

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转到了我正在捋手套的手上,转到了他腿边的棉垫上,我在那垫子上面已经摆好了一把手术刀。

“这个嘛,首先我总是感觉很疲惫。其实从夏天那会儿就开始了。我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任何事情。这种情况我从没有过。但是好吧,我觉得,也许前段时间我太过劳累了。但是自从最近两周,我这里……”他站了起来,解开了皮带,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把裤子扒了下来,“这里……”他用手指指着一个位置说,“三天前它还是现在的一半大小。它摸起来非常硬,如果我用手按它的话还会疼。”

“我取出一小块来,然后把它送去检查。几周之后我们就会知道得更多。”我对他说。

“你过来看看是对的。”我对他说,“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们最好还是要谨慎行事不是。你到底有什么具体症状?”

我给那个肿块和它周围几厘米的地方消了消毒。然后我举起刀切了下去。首先是表面,然后深一点。拉尔夫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他在急促地喘息。

无精打采的,尤蒂特是这么说的。假期最后几周里,拉尔夫一直无精打采的。

“是有点不舒服,但马上就过去了。”我又说道。

“我的身体有点不太对头。”他说,“也许没什么大碍,但是尤蒂特总是喜欢小题大做。我不希望她担心。”

几乎没出什么血,这证实了我先前的诊断。我继续切了下去,直到我感觉碰到了健康的细胞组织。这样我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恶性细胞会进入整个血液循环系统,然后扩散到全身。病灶转移或者扩散……一句话,这正中我的下怀。我启动了一项迁移工程。用不了多久,肿瘤细胞就会在其他器官里扎根。那些我们仅用肉眼无法察觉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

我刮了一点细胞组织到一支玻璃试管里,但我不过是做做样子,其实我又接着把刀尖继续向下扎。我又像煞有介事地往一个标签上涂鸦了几笔,然后把它贴到了那支玻璃试管上。我把一块药用纱布敷在了他的伤口上,然后用两截胶带把它固定了一下。

“尤其不要让尤蒂特知道。我的意思是,尽管是她催着我来找你的,但是如果真的有什么严重的事情,我还是不希望她知道。”

“你可以穿上衣服了。”我对他说,“我给你开个药单。还是我以前给你开过的那些药。有时候长时间度假之后,我们会觉得很难回到正轨上来。”

“我今天在这里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传出去。”他边说边用力挥了一下手。我笑了笑。我的心脏仍然在跳得很厉害。微笑可以平复紧张的神经,作为医生我很清楚这一点。我又笑了一下。

在问诊室的门口那里,我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我把眼神从他身上移开了,然后努力摆出了一副完美的专注表情。

“哦,对了。”拉尔夫说,“我差点忘了。你们的帐篷。尤蒂特让我把你们的帐篷给带过来了。它就在车上。你跟我去取一下吧。”

“我遇到了一些必须秘密处理的事情,这让我感到非常苦恼。”他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我们站在了敞开的后备厢跟前。我的手里提溜着我们的帐篷。

我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但是我又努力让自己立刻换了一副神情。他应该没有看到我脸上呆滞的表情。

“我马上要回到摄影机前了。”拉尔夫说,“你还记得我们和史丹利聊过的那个剧集吗?《奥古斯都大帝》。他们已经开始拍摄了。”

“谢天谢地!”他又理了理头发。有那么一会儿我怀疑他是不是完全没有听我在说什么。然后他接着说道:“你们应对这件事情的方式让我感到非常惊叹。尤蒂特跟我说过。尤蒂特跟我说过你们有多坚强。”

“史丹利最近怎么样?”

“还好。”我回答说。

他好像没有听见我的问题。他的鼻子上方,两条眉毛之间皱成了一团。他摇了摇头。

一个强奸犯正准备供认自己非礼了一个十三岁小姑娘的恶行。我决计不会期望从这样一个人的嘴里听到这个问题。但是我还是得提防着点。也许这只是他的一个诡计。

“我还能去吗?”他问道,“拍摄工作要持续两个月。如果我现在半途而废,那么对所有人来说都将是一场灾难。”

“你们最近怎么样?”他问道。

“那当然啦。你不用太担心。一般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就耐心等待检查结果吧。时间还很充裕。”

我屏住了呼吸。我感觉我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这可能吗?难道在不安中煎熬了两个月,现在他终于要开始坦白他的罪行了?我说不出我将会如何反应。我是不是会抓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写字台上面拽过来,然后叫嚷着把一口唾沫啐到他的脸上。我的助手可能会冲进来。也许她会马上打电话喊警察过来?也许我会表现得十分平静。如人们常说的那样,面如秋水。我这样做就好像我对他的忏悔完全不屑一顾。紧接着我会给他注射一针毒药,把他送上西天。

我一直站在那里,直到他的汽车消失在街角那里。不远处有个垃圾桶。我把那顶帐篷塞了进去,然后转身回到了诊所里。

“我……我必须跟你谈谈。”他说道。

候诊室里空无一人。我在治疗室里把那支玻璃试管对着灯光看了看。我打量了一下那里面的东西,然后把那个小管子丢到了治疗床旁边的垃圾桶里。

那大约是十月中旬,拉尔夫·迈耶尔突然在一个早晨出现在我的诊所里。一如既往地没有预约。他没有问他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他也没有问他是不是可以坐下来。他就那么径直坐到了我写字台对面的椅子上,然后理了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