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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刹住了脚步,在泳池边停了下来。我向水里望去,柳梢和蓝天掩映在水面上。我的目光在池底搜索,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飘散着头发、一动不动的身体,只有蓝色的瓷砖。

我几乎是跑着去的,我感觉一切还可以挽回。现在还没理由慌乱,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我的女儿们应该在外面什么地方,这样我就更不能表现得惊慌失措。一位气喘吁吁的父亲是个错误的信号。发生什么事了,爸爸?你怎么满脸通红!

我走到房子的背面,乒乓球台那里也没有人迹。球拍摆在球网的左右两边,左边的拍子下面斜压着一个乒乓球。

“我到外面去看一下。”我说话间已经到了楼下,然后冲向游泳池。

帐篷的拉链是关着的,我大声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她转了一下浴室的门把手,门是锁着的。“妈妈?你在里面吗?”

“尤利娅……利萨……”

“马克……”

我蹲下身,拉开了帐篷的拉链。帐篷里空无一人。我绕着整个房子跑了一圈,回到了阶梯那里。我不得不又放缓了脚步。

我和尤蒂特擦肩而过,然后我径直走向房门。

“我的妈妈在洗澡。”尤蒂特开口道,她还一直站在浴室门口。

这时我也跟着动了起来。尽可能地镇静,尽可能地正常。我对自己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我试着露出一丝微笑,放松的微笑。但是我的嘴唇发干,以至于笑起来感觉有点疼。

“孩子们呢?你见到孩子们了吗?”

“妈妈?”

没有等她回答,我就急忙走下过道,敲了敲阿历克斯和托马斯住的那间屋子的房门。里面很安静,但是我模糊听见里面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好像一台收音机在低声播放着节目。

“妈妈?”尤蒂特这会儿已经到了客厅。

我打开了房门,阿历克斯、托马斯、利萨和尤利娅蜷伏在两张挨在一起的床上。托马斯在正中间,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我屏住了呼吸,然而我并没有搞错,房子后面也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息。

“嘿,你们好!”我高兴地喊道——高兴得有点太过了,“你们原来在这儿啊!”我又画蛇添足地对他们说。

乒乓球乒乒乓乓的声音!

图像不清晰时,为了清除屏幕里面的雪花,人们会捶一下电视机。我这时候更希望能这样把做作的笑容从我脸上抹掉。

我想起了什么,一个声音,刚才还一直持续的声音……

利萨抬头看了我一眼,尤利娅就好像对我视而不见。只有阿历克斯把身子来来回回地挪了几下,他似乎是想转移我的视线,怕我看到他抱着我女儿肩膀的胳膊。托马斯正看着屏幕里的什么东西大笑,其他人都没有发笑。

我看不到任何人,只能全神贯注地倾听。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我竖起了耳朵,尽管只有动物才可以竖起耳朵。但是周围没有一点声息,空气也仿佛纹丝不动,树叶垂头丧气地耷拉在枝头上,甚至是蝉儿也热得一声不吭。

“你们到底在看什么啊?”我问道。

我把身体使劲伸向窗外,差点失去了平衡。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那是紧张的心跳。肾上腺素迸发,心脏准备逃避,逃避或者进攻。氧气必须尽快输送到最需要的位置:到脚那儿,这样才能够逃跑;到手那儿,这样才可以击打。

我问了几遍才有人回答我。“我们在看《南方公园》,施洛瑟先生。”声音来自阿历克斯。

我转过身,看到尤蒂特猛地推开了门:“妈妈?”

他什么时候这样称呼过我吗?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尽管我们时常让他不要那么客气,但是他确实一直是用“您”来称呼我和卡洛琳的。

“妈妈?”

我深深吸了口气:“你们有没有兴趣来打乒乓球啊?来一局?所有人一起吧?”

我跑到窗户旁,泳池边看不到一个人影。阿历克斯和尤利娅刚才还躺在那张躺椅上,但这会儿却没了踪迹。

又是没人理我。

然而我却没有那么做。我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变得不听使唤,心脏发出了扑通扑通的声音。恐怖电影的高潮:染满鲜血的床单被一下子揭开,那下面确实有人。一具尸体,头颅爆裂,却没有四肢。有人把它精心肢解,然后运到了这里。

“看他们吧。”最后又是阿历克斯应了一声。

尤蒂特转身走向门口,她边走边向我示意:把冰箱打开!

我打量着利萨和尤利娅,难道只是我自己的想象?但是尤利娅对屏幕上的东西是不是太过投入了?她是不是故作姿态地无视我的存在?

我们就那样站在那里,就像偷情被逮到的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脸上羞得通红。我们能把我们的头发和衣服整理得不露痕迹——但我们的脸色却泄露了一切。

“尤利娅?”我感觉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我用舌尖润了润嘴唇,一个念头突然在我脑海中闪现:真是罪孽深重的舌尖。我尝试着摆脱这种想法,但是它却总是挥之不去。我现在只不过是在咬牙坚持。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太过平静,那听起来正像是在努力保持平静。她用两手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我把我的衬衣放了下来,然后飞快地系上了纽扣。

“尤利娅!”

“马克,你还要再来罐啤酒吗?”她大声问道,“我看一看,但愿还能剩下一罐。”

她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迟缓,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

她慢慢放下了踮起的脚尖,身子一下子矮了十厘米。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恐,然后松开了我的手。

“尤利娅,我在和你说话呢!”

“门,门后边有人。”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听见了,”她说道,“你想说什么?”

她睁开双眼,看到我嘴里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是啊,我想说什么呢?我不知道。关于乒乓球比赛的随便什么东西,不,我突然有了主意。我盯着我女儿的眼睛,但是从她眼里我没有发现一丝指责或者抱怨,可能她只是懊恼我打断了她。

我迅速把手从尤蒂特的小短裤里抽了回来,放到了她的肚子上,然后我轻轻地把她从我的身边推开。显然她以为我只不过是在玩什么前戏。拉近,推开,迟疑。她嘴里发出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听起来似乎介于呻吟与叹息之间。然后她笑着把她的手和我推开她的手十指交叉到了一起。

“尤利娅,你水喝够了吗?”我问道,“今天特别热,这种天气一定小心不要中暑了,你们所有人都要注意。我要不要给你们拿一大瓶汽水来?”

而且我还发觉外面有动静,只是地板上闪过一道影子,别的没什么了。我也没听见什么声音。有时候几秒钟的时间就能让人想到许多,心跳也会随之发生变化。我盯着门那里,也许一切不过是我的错觉。但是这时那道影子又动了起来。确实没错,门后有人。

我到底在胡扯些什么!完全是些废话,尤利娅又把目光转向了电脑屏幕。

我们把书放到桌子上,然后我们离开了房间。当我们返回房间时,我们会发现不一样的地方。这种情况大家都不陌生。尤蒂特回到厨房时,她把门留了一道缝,这一点我非常确定。我也同样非常确定,这道缝现在变大了,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它确实明显变大了。

“我随便!”她回答说。

这时我也感觉到了她的手指在我身上游走,她抚弄着我的肚子,在把我短裤上面松垮垮的衬衣向上拉起来的同时,解开了我裤子上的两颗扣子。她的指甲在我肚脐下面轻轻地滑动,然后她的手指继续向下滑行。她的耳朵到嘴唇之间没有多少距离,但是我极尽温柔,嘴唇吻过这段距离仿佛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我的手抱住了她的屁股,一开始轻轻地挤压,然后越来越用力。尤蒂特把头后仰,用她的舌尖碰了一下我的舌尖,吮吸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收了回去。这整个过程中她像所有女人一样一直闭着眼睛,而我像所有的男人一样一直深情地看着她。因为我睁着眼睛,所以我能看到厨房的门。门就在尤蒂特的脑袋后面,而我的手仍一直在她的头发里不停地穿梭抚动。

“好的,施洛瑟先生,”阿历克斯开口道,“或者可乐也行。”

“尤蒂特,”我在她的耳边柔声低语道,“亲爱的,我的小甜心。”

我又在那儿停了几秒钟。我本应该说点什么的,或者发一顿火的。一个孩子不应该用这种口气同她的父亲讲话!但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另外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没有权利……这声音来自那罪孽深重的舌头。

“马克,”她轻声呢喃道,“我妈妈……我妈妈醒了,她——”

当我又回到过道里时,尤蒂特的母亲刚好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晨服,脑袋上裹着一条大毛巾。

当尤蒂特返回来时,我还站在冰箱旁。这中间只是一会儿的事情。我把那罐啤酒顺手放到了配菜柜上,然后抱住了尤蒂特的纤腰,把她拉到了我身边,开始亲吻她的脖颈。随后我把手伸进了她的头发,抱着她的头,又亲了她一下,这次更贴近耳朵。她咯咯地笑着,用两只手撑在我的胸前。但是这只是个象征性的姿势。这会儿我的手开始向下进发,她上身只有一件敞开着的薄罩衫,下身是一条比基尼短裤,我把手指伸进了她的小短裤里面抚摸起来。

“你好,马克。”她微笑着和我打了声招呼,然后她就从我和尤蒂特的身旁走过,进了她的卧室。

她把门敞开着,然后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和通向卧室的过道。我拿起之前放在烟灰缸里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不到一周前在露营地抽的那第一根香烟给我的感觉就像我当初抽第一根香烟的感觉一样。就像我十一岁第一次在学校吸烟时一样,我的头晕起来。但这几天抽起来感觉就和我十五年前准备戒烟时的感觉差不多了,就是只有香烟的味道。几天前我甚至自己又买了一小包。卧室里传来阵阵低语。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冰箱里还只剩下唯一一罐啤酒,确实是该再去买点了。

尤蒂特耸了耸肩,举起了双手,那意思就好像在说: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听见外面传来了车门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然后是第二声,总共四声。

我放下了手中的啤酒罐,然后把香烟搁在了烟灰缸里。“尤蒂特……”我俯身贴近她。她又向游泳池瞄了一眼,“等等,”她边说边把她的手抽了回去,然后起身踮着脚尖走到门旁,她转身把手指放到了嘴唇上,“我马上回来。”

“啊!”尤蒂特慌乱地说,“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尤蒂特看了一眼虚掩的门。“马克,这感觉……太滑稽了,”她喃喃低语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妈妈、孩子们、你妻子,我的意思是他们随时可能回来。”

我向前迈了一步,握住了她裸露的手臂。

“我们给她留个字条吧,”我说,“就说我们买东西去了。”我把手中的啤酒罐扬了一扬,接着说道,“啤酒全都喝光了。”

“只要保持冷静就好,”我安慰她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不知道,我妈妈……”尤蒂特说,“我不知道,她醒来时如果看不见我们,她会怎么想。”

我走向房门,打开了它。卡洛琳、史丹利和艾曼纽就站在楼下拉尔夫的车旁,而拉尔夫自己正把头埋在敞开的后备厢里。

我一直拽着她的手指,轻抚着她的手背。我心里想,我们也可以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不去海边,而是去山上,到海边随便哪条崎岖的碎石路上去。我想起来树林里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停车场,我们曾经去过那里一次。从那儿到拉尔夫的小海滩要步行一个多小时,那段路我们就不费那个力气了,到停车场就足够了。

“嘿,你们好。”我挥着手同他们招呼道。我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高兴,但是这次至少自然了许多。

“我们可以出去散个步,”我说道,“或者去海边走走。”

“嘿。”卡洛琳回应道。

“马克……”她叹了一口气把香烟放到了烟灰缸上,然后往窗外瞟了一眼,“我不知道,马克……我不知道,是否——”

“马克!”拉尔夫喊道,“你能来搭把手吗?你和史丹利一起。这真是太他妈的沉了。”

自从我们到了这栋度假屋之后,我和尤蒂特还是第一次单独待在一起。我深情地望着她,慢慢把手伸到了桌子上,轻轻地拽住了她的中指和小指。

他在拉扯着什么东西,从行李箱里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鱼鳍。

我们默默地看着窗外,楼下的湿衫比赛这会儿已经结束了。阿历克斯和尤利娅一起躺在一张躺椅上,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她的手搭在他的肚子上,五指分开。看不到托马斯和利萨在哪儿,但是听得见他们的声音,还有乒乓球乒乒乓乓的声音。

“一条剑鱼,马克!”拉尔夫喊道,“这我们实在不能错过,今天晚上我们就把它烤了。我向你们保证,这绝对是一顿美餐!”

我们面对面坐在那张小餐桌旁。尤蒂特给自己倒了一杯白葡萄酒,加了两块冰块,我从冰箱里拿出了第三罐啤酒。我们两个人之间摆着一小碗橄榄。我们两个都重新点上了一根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