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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没有碰它。”

“没有固定在上面。有人把画布从撑架上割走了,但留下来的部分还足够让保险公司的人一眼就认出是那幅莫特里恩。在我看来它什么也不像。四边只剩下大概一英寸宽的画布,白底上有东一抹西一抹像莫尔斯电码的黑线条,好像还有一道红色。我猜是你把画卷起来,藏在衣服底下带出了那幢建筑。”

“嗯哼。你一定是很匆忙,才会直接把画割下来,没有慢慢拆掉订书针。否则你可以拿到完整的画布的。我不认为是你杀了他,伯尼。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但我不认为是你干的。”

“没有了?没有什么?”

“谢谢。”

“我告诉你这话怎么说,伯尼。那幅莫特里恩的框和翁德东克的尸体一起放在衣橱里,断成好几截。铝框还在,那个叫作撑架、用来固定画布的东西也还在,但是画布没有了。”

“但我知道你去过那里,你一定拿了那幅画。也许你听到有人来了,所以就匆匆忙忙把画从框里割了下来。也许你把画框留在了墙上,也没有替翁德东克松绑,然后别人把画框塞进衣橱里,顺便把他也给杀了。”

“这话怎么说?”

“怎么会有人这么做?”

“是啊,那幅画的确需要一个新的框。”

“谁知道谁会做什么啊?这是个疯狂的世界,有疯狂的人。”

“在我替他的书估价的时候。画挂在壁炉上方。”我想了想,“他好像说过要把画送去裱框之类的。”

“阿门。”

“哦?真的。”

“重点是,我想那幅莫特里恩在你手上。”

“我看过那幅画。”

“是蒙德里安,不是莫特里恩。蒙德里安。”

“可不是吗?就我们目前所知,这是唯一被偷的东西。相当大的一幅画,白底,黑色条纹有横有竖,这里那里涂了点颜色。”

“有什么差别?就算我把他的名字说成他妈的毕加索,我们照样知道是在说谁,我认为画在你手上,伯尼,要是不在你手上你也可以弄得到,所以我才会在私人时间跑到这里来,而不是在家跷着脚看电视。”

“一大笔钱。”

“为什么?”

“一个叫蒙德里安的家伙。”他说,只不过把音发成了莫特里恩,“本来是挂在壁炉上面的,保险三十五万美元。”

“因为有赏金。”他说,“保险公司都是一帮小气的王八蛋,悬赏金额只有百分之十,但三十五万的百分之十是多少?”

“你在说什么?”

“三万五千美元。”

“和你从翁德东克那里偷的那幅一样?”

“要是书店垮了,伯尼,你还可以去当会计师。你要逃过这谋杀案的罪名,得用点钱对吧?律师费,其他的开销等。见鬼,谁不需要钱呢,对吧?否则你一开始也就不用去偷了。所以你把那幅画弄来,我拿去领赏,然后钱我们两个分。”

“很好,雷。”

“怎么分?”

“你这么一提,我也想上了。不,你先请吧,卡洛琳。伯尼和我要谈谈,所以你尽管慢慢来。”他等到她离开这间房间,然后一手放在埃尔斯佩丝·彼得斯留在我柜台上的那本艺术书上。书已经合起来了,不再打开在蒙德里安那幅画的那页。“画,”他说,“对吧?”

“伯尼,我贪心过吗?我们五五分成,这样大家都开心。你帮我洗洗手,我帮你抓抓背,懂我的意思吗?”

“不,我去。”卡洛琳说,“反正我得上厕所。”

“我想我懂。”

“我要跟你谈几分钟。私下谈。如果她要留下来,我想我们可以到你书店后面的房间里去。”

“所以我们就是每人一万七千五,跟你说,伯尼,你找不到更好的价钱了。闹出这么大的新闻,又是谋杀又是什么的,你不可能就这样跑出去找买主的。你也别想自己谈交易,把画卖回给保险公司,因为那些王八蛋会布下陷阱,最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当然了,也许你是照订单偷画的,也许你有个客户在等你交货,但你能冒这个险吗?他可能会弃你不顾;再说,如果保险公司拿回画的话,你承受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

“我一直在努力。雷,你有什么事?”

“你都想好了嘛。”

“天哪,伯尼。”他说,“你就不能让她淑女一点吗?”

“嗯。”他说,“人总得为自己打算。另外,也许你已经销赃了,照订单偷画,当天晚上就交货了。”他把身体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喂,她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啊,伯尼?”

“如果你要讲关于矮子的笑话,雷,我就讲屁眼的笑话,这样你会被放到哪里去呢?”

“满足自然的生理需要吧,我想。”

“我从来没听说过警方暴力,你就该心存感激了,卡洛琳。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嗯?伸伸腿嘛。你的腿很需要伸一伸。”

“是啊,唔,我希望她要么快点,要么就干脆出来。我快憋不住了。我刚才说,如果你那幅莫特里恩已经脱手了,就得把它给偷回来。”

“没事。”她说,多年前她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最佳的防御方法就是好好地冒犯对方,从此便铭记在心,“真正的问题在于伯尼会发生什么事,要是所谓的老朋友动不动就要逮捕他的话。你有没有听说过警方骚扰,雷?”

“从我的买主那里偷回来?”

“你好。”那位金钱能买到的最好的警察说,“你知道,这种事能让人看出谁是真正的朋友。这里有两个我认识多年的人,我只要走进屋里,一个就说嘘,另一个说狗屎,猫会发生什么事啊,卡洛琳?”

“或者是从他的买主那里,如果画已经卖出去了的话。我跟你说,伯尼,要是莫特里恩找回来了,这案子就会好办得多。那样的话盗窃和谋杀这两件事就可以分开,也许大家找凶手不会找到你头上来。”

“狗屎。”她说,“你好,雷。”

“那样你的口袋里也就会多了三万五的一半,雷。”

我几乎没听见门开的声音,但我还是抬起头来看到了他,在他走近的时候对卡洛琳嘘了一声。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我为什么打断她。

“别忘了,另一半是进你的口袋。卡洛琳到底怎么了?也许我该去看看她是不是掉进去了。”

“嗯,这奏效了,伯尼。关于猫的事情我感觉好多了。我还是不知道我会不会再见到它,但我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六神无主了。昨天晚上和艾丽森谈这件事很有帮助,现在又接到了这个电话。只要让我知道猫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这位我最喜爱的狗美容师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出门来,一只手拉着裤子的皮带,另一只手伸出来掌心朝着我们。

“听起来她好像要安慰你似的。”

她说:“伯尼,大事不妙了。雷,别进去,连想都别想。伯尼,我冲了一个他妈的卫生棉条下去。我以为没关系,结果马桶堵住了,水往回流,弄得满地都是大便,而且还在继续冒出来。我想把它清干净,但却越弄越糟。伯尼,来帮我一下好吗?我怕会流得整个店里都是。”

“嗯,她算是让我安了心。”卡洛琳说,“她说猫还活得好好的,只要我合作,它就不会出什么事。她说我不用担心他们会切下它的一只耳朵或一只脚什么的,说猫胡须那招只是为了表示他们是认真的。她还说她知道画的事情会很难办,但她相信我们只要用心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我正要走。”雷边说边往后退,他脸色有点发青,表情也不太开心,“伯尼,我们保持联络,嗯?”

“她要干什么?”

“你不来帮忙吗?”

“对。”

“开什么玩笑?”他说,“天哪!”

“嗯,打电话的不可能是彼得斯,因为她刚才在这里。”

他撤退的速度不慢,但在他走出店门之前,我就已经绕过柜台跑了出来。我跑过后面的房间,冲进厕所,地上什么也没有,只有红色和黑色的塑胶地毯像棋盘格子一样铺着,没有水,也不比平常脏。

“对。”

马桶上坐着一个男人。

“每样东西都太多了。你刚才正在说你又接到了一个电话。纳粹打来的?”

这个人看起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衣着整齐,身穿灰色斜纹格子布的外套,配上一条灰色的鲨鱼皮裤子,衬衫是茶色的,脚上的鞋又旧又破,颜色介于黑与棕之间。他有一头蓬乱的锈棕色头发和没刮整齐、夹杂着灰白的红色山羊胡。他仰着头,张着嘴,露出一口从来没被齿科矫正师照顾过的黄板牙。他的眼睛也是睁着的,颜色是那种被形容成纯真的蓝色。

“哦。”她说,“有太多幅画了,你知道吗?”

“哦,天哪。”我说。

“不是那幅画。是翁德东克的画。”

“你不知道他在里面?”

“也许是她偷了猫。”

“当然不知道。”

“她认为那幅画本来就属于她。”

“我也是这么猜的。你认出他是谁了?”

“她们两个长得很像,但也只是很像而已。她是怎么牵扯在内的?”

“那个画家。”我说,“那个在休利特美术馆付了一毛钱的人。我忘记他姓什么了。”

“对。”

“透纳[1] 。”

“那又怎样?艾丽森可没有,记得吗?艾丽森是和我扯在一起的。”

“不是,那是另一个画家,不过也很接近了。那个守卫知道他姓什么,叫过他的女生。特恩奎斯特。”

“因为她说她叫埃尔斯佩丝·彼得斯,可是我不相信。而且她牵扯在蒙德里安的事情里。”

“没错。伯尼,你要去哪里?”

“我当然确定。为什么这么问,伯尼?”

“我要确定店里没有人,”我说,“还要把门锁好,还要把营业中的牌子翻到打烊的那一面。”

“你确定吗?”

“然后呢?”

“不是,当然不是。如果是的话,我就会跟她打招呼了。”

“我还不知道。”

“哦。”我说,“那她是吗?”

“哦。”她说,“伯尼?”

“乍看我还以为是艾丽森。”

“干什么?”

“哦?”

“他死了,是不是?”

“我是以为我认识她。”

“哦,毫无疑问。”我说,“死得透透的了。”

“你盯着她看的那个样子,让我觉得你要爱上她了,或者可能欲火焚身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我要吐了。”

“你在说什么啊?”

“哦,如果你非吐不可的话。可是你能不能先等我把他从马桶上弄下来再吐?”

“别爱上她。”我告诉卡洛琳,“她已经疯狂地迷恋上其他的东西了。”

[1] 透纳(William Turner,1775—1851),英国风景画家,十九世纪上半叶英国学院派画家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