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证据。一度死了复活之后的我们没有痛觉。但是在乘坐游艇的时候,肋桑是有痛觉的,也就是说他没有死。”
“那当然知道了。”肋觉得不可思议的说道。“因为很疼啊。”
“呜哇-,骨折了真好。”
“肋桑也是同理。当游艇撞到鲸鱼时,肋桑从床上掉下来,折断了左臂的骨头。齐加年桑拉下绳子打开灯,肋桑在地上因为疼痛而脸都扭曲了。但是肋桑的手臂出血是在工作室被犯人袭击之后。从床上掉下来的时候,是没有外伤的单纯骨折。肋桑是怎么知道自己的骨头断了呢?”
肋抚摸着带血的绷带,发出安心的感叹。犯人在剩下的三人之中——牛男、爱莉和饂飩之间。
饂飩像是要喘口气似的停下了话。
“那按照这个逻辑来说,饂飩桑也不是犯人。”
“寄生虫的宿主从死亡到复活前,约需要十二个小时。自从我们登上了游艇,在这个岛上登陆,直到杀人事件开始,齐加年桑如果死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复活。齐加年桑在被犯人杀害之前一次也没有死过,因此他不是犯人。”
肋打着响指,抓住饂飩的肩膀。饂飩似乎也在想同样的事情,赶忙点了点头。
“确实正如你所说的。”齐加年满意地颔首。
“因为饂飩桑在船上耳朵割破时觉得疼嘛。那个时候的客舱一片漆黑,之所以发现耳环脱落了,是因为耳根处断裂感到疼痛。也就是说那时候饂飩桑具有完好的痛觉。”
前天早晨,最后从酒店里出来的是齐加年桑。我、牛汁桑、肋桑、沙希桑四人看见了齐加年桑从酒店里走出来。自动门顺利地打开,齐加年桑没有停下脚步就出门了。齐加年在那个时候有体温——也就是说他还活着。”
“稍等一下。”牛男发出低沉的声音,“饂飩是做出这般推理的始作俑者,用这种逻辑把饂飩从嫌疑人之中排除掉是不行的吧。他可能是因为预见到了这般展开,故意把耳环扯破了吧。”
“自动门的传感器有好几种,但在盛夏很难认识人的是感知体温类型的门。体温和外部空气的温度太接近了,传感器无法感知到人类。
“不,饂飩君不是犯人。”齐加年插嘴说道。
肋和牛男的声音叠在一起。事件和自动门之间有什么关联?
“什么?”
“自动门?”
“那时饂飩君的耳朵流出了红色的血。但是死过一次的人类的血是像脓一样的浅黄色。”
“如果进展顺利的话说不定就会明白谁是犯人。我们之前住的港町的酒店,自动门是不是很难打开?”
齐加年说的没错。还剩下两名嫌疑人,有不好的预感。
“当然只是说有这个可能。”饂飩抚摸着穿环镇静下来。
“那么沙希桑也适用这个逻辑,撞到鲸鱼的时候,沙希桑的食指被割破,大家都看到她的伤口形成红色的痂了。“
“我想我不会做那种愚蠢的事的。”
肋一脸炫耀地说道。
后来发现碎片的牛汁桑慌了。这样下去就像随身带着自己已死的证据一样。话虽如此,就算丢掉金属片,鞋底也会留下一个空洞。于是,牛汁桑决定拔出金属片,把铁钉扎在同一个地方。如果是钉子的话,即使在复活后踩着也不会不自然。解开鞋带重新穿上运动鞋,是因为金属片深深地扎在脚底,不脱一次运动鞋的话就拔不出来。”
牛男心中不悦沉默了。海浪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不,这也未必。”饂飩速答道,“例如也有这样的可能性。牛汁桑在沙滩上散步的路上,踩到了漂浮垃圾的金属片。金属片贯穿鞋底,扎在牛汁桑的脚上。但是牛汁桑因为已经死了所以没注意到这一点。
“果然牛汁桑是犯人吧。”
牛男抬起脚跟说道。
“蠢货,才不是我呢。”
“至少不是我,如果我是犯人的话就没必要换鞋子了。”
“那么你为什么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装作是活着的样子呢?”
齐加年小声说道,肋的喉结上下动着。
肋重复着问道,被问到自己不知道的事也没法回答。
“——活人扮演的死人,是谁呢?”
“听着,我不管你们死了还是活着,我不是特意把你们叫到这个南方小岛来玩杀人游戏的闲人。”
牛男等人到达条岛的时候,不,是在码头见面的时候,死者就已经混在其中了。
“那种说法是行不通的。我们不是很清楚地证明了自己不是犯人吗?”
之前看到的好几幅光景,被涂上了完全不同的色彩。
肋点头同意着饂飩的话。确实如此,就算这两个人差点被冤枉,他们也用道理反驳了他。
感受到世界扭曲了一般的冲击。
那么牛男应该如何证明自己没有杀任何人呢?牛男既没有折断胳膊也没有割破耳朵。从上下铺的床上掉下来的肋撞到手臂的时候,不巧也没有发出尖叫声。
犯人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有悖常人的行为呢?那是因为犯人失去了痛觉。犯人抵达这个岛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如果不能反驳的话就只能拘留起来了。在救援到来之前,请让我把你捆住。如何?”
“你注意到了啊。牛汁桑是第一位被害者,接连杀了四个人的犯人,在最初的事件中脚上受了很深的伤。普通的人类如果脚上扎了钉子,连走直线都很难做到。更不用说要袭击有戒备的人,爬上工作室的梯子也是不可能的吧。
齐加年将背着的麻绳展开,并向肋和饂飩的方向看,两个人同时点头。波及到自己的时候就拼命撇清关系,事不关己时却是这副样子。
“等一下。”肋的声音低了下来,“这不是很奇怪吗?”
事到如此只能耍流氓了。
似乎是因为牛男的打结工夫太差,所以留下了换鞋子的证据。这就是所谓的歪打正着吧。
牛男从口袋里取出爱莉的舌头,垂在饂飩眼前。饂飩像女人一样发出惨叫声。牛男把手勾在饂飩的脖子上,用刀抵住他的喉咙。
“因为鞋底扎着钉子。犯人在给牛汁桑和扎比人偶扎入钉子时,不小心踩到了钉子。钉子只要拔出来就可以了,但是如果穿着底部开了洞的鞋子,就会随身带着自己是犯人的证据。虽然他打算杀掉四个人,但如果他知道死者可能会复活,那么继续穿这样的鞋子是很危险的。准备好的运动鞋只有五人份,所以也不能偷偷换穿。所以犯人把牛汁桑的运动鞋脱了,换成了自己的运动鞋。”
“如果不想让这个胖子死的话就都闪开。”
“为什么要这么做?”肋歪着头,“因为踩到呕吐物了吗?”
牛男大声叫着,饂飩像落水狗一样颤抖着脖子。饂飩的皮肤微微膨胀的,令人感到恶心。
“有关系。犯人杀了牛汁桑之后,把鞋带解开重新打了结。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呢?人解开其他人的鞋带一般是为了把鞋子脱下来。犯人为了把牛汁桑的运动鞋脱下来,换成是自己的运动鞋。”
“没用的。”肋目瞪口呆着。“你接着打算干什么?”
“你在说什么呢,杀人犯和那个鞋带有什么关系?”
“我要去工作室死守。”
这么一说确实如此。总是像蜻蜓的尸体一样歪着的结,不知为何变得十分整齐漂亮。不愧是鞋店的儿子。
“原来如此。但是牛汁桑,我觉得待在那里没有什么意义。”
“不只是钉子,鞋带处的结和昨天相比是不是也不一样?”
在肋说话的同时,饂飩对着牛男的肚子一记肘击。趁牛男弯下腰的时候,饂飩往前冲了过去。牛男慌慌张张地在手臂上加力,结果“咻”的一声,刀子插进了自己的喉咙。喉咙裂开流出黄色的汁液。转过身来的饂飩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穿的不舒服啊,因为底部被钉子扎穿了。”
“可恶。”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牛男弯下膝盖,将运动鞋的底部朝向饂飩。
正要从沙滩上跑出去的时候,被饂飩撞飞了。视野黯淡下来,身子倒在了沙滩上,还吃了一嘴的沙子。
鞋?
“脖子,把脖子勒住。”
“这个我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种。” 饂飩像是在组织语言一样目光游移着,突然把眼睛紧紧地固定在牛男的运动鞋上。“牛汁桑的鞋,和到昨天为止穿的感觉不一样吗?”
齐加年说着不符医生气质的话。脖子和双臂被压住,身体动弹不得。饂飩用麻绳捆住了牛男的手脚。
“这种事情我们当然清楚。正如刚才肋所说的那样,寄生虫的宿主要想复活大约需要十二个小时。第一个死的我,复活是在今天的十一点半。在这个时候你们四个人已经被杀了。寄生虫使身体再生的时间,不足以使死人复活去杀其他人了。”
“喂,要是被奇怪的虫子吃了怎么办?”
饂飩的声音尖锐了起来。肋苦笑着,齐加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放心吧,不会让你挨着地的。”
“为什么呢?我和大家都死了,不是还在走动吗?”
三人偷偷摸摸地商量着,拖着牛男的身体搬到梯子下。有不好的预感。饂飩上了梯子,把绳子挂在头顶的圆木上。
“你在说什么啊,死人可杀不了人。”
“一、二、起!”
牛男、肋、齐加年三人,都露出了被黄鼠狼放了个屁的表情。
齐加年拉着绳子。伴随着圆木吱吱作响的声音,牛男的身体飞向了半空中。起居服的背面被圆木擦破,如果还活着的话就会因为疼痛而昏厥了。牛男像家鸭一样拍动着脚。
“听到二位的对话我想到一些事,活到最后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杀了我们的凶手吧?”
“你们这些家伙,给老子记住了!”
“你要去小便吗?”
“在救援到来之前就忍耐一下吧,你应该感谢我们让你活着。”
转过身去发现,饂飩小心翼翼地举着手。
齐加年抬起下巴说道。
“那个,不好意思。”
“别被骗了,真正的犯人在你们之中。”
灵感没有涌现出来,肋张开鼻孔脸耷拉得像驴一般。
“但是你刚才还想把我杀了的吧?”
“那个嘛——”
饂飩指向喉咙的伤口说道。牛男开口想抱怨,却没有说出话来。脖子上插了一把刀,反驳也毫无益处。
“吞下玻璃的诡计不是已经证明了是行不通的吗。沙希如果是在这里自杀的话,盛放硫酸的瓶子消失到哪里去了呢?”
三人露出安心的表情,爬上石阶离开了沙滩。
但是饂飩桑的被害现场有别人处理过,因此饂飩桑不是最后一人。故而沙希桑是犯人。”
白色的月亮孤零零地浮在夜空中。
“这也没区别。我们几个复活的顺序是:牛汁桑、我、齐加年桑、饂飩桑。如果从死亡到复活的时间是固定的,那么我们死的时候也是按照这个顺序。四人当中有可能是最后一人的是饂飩桑。
飘荡在游艇周围的红色沉淀已经消失了。海边没有人的身影。每当波浪涌动时,都会使内心深处颤抖不已。
“沙希也有可能没被虫子寄生,她可能就是死了复活不过来而已。”
在蹦极的状态下被悬空的话就是这样的感觉吧。牛男感受到了自己的意识融化,流向大海里一般的恐惧。
“你在说什么,犯人不就是沙希桑吗。”肋的声音增大了几分。“这种寄生虫的宿主会在死后约十二个小时后复活。我们四人都活了过来,沙希桑却还是死亡状态,这就是沙希桑是最后一个死亡的最好证据。那么自然,杀了我们的也就是沙希桑了。”
“——”
“别把这个侦探装腔作势的话当真了。”
牛男睁开双眼,意识兴奋了起来。
肋在树丛里拿着棒子说道。真是个欠打的家伙。
虽然自己不是雪山上,睡着了也不会死,但有一种不能再回到原来的自己的不安。好不容易复活过来,人却疯了就没有意义了。
“可不能被骗了,沙希桑可是杀害我们的犯人。”
头顶上传来一阵金属吱吱作响的声音。
饂飩俯视着尸体嘟囔着。
牛男战战兢兢地抬起下巴发现,海鸟停在工作室的屋顶上。两只并排的黑眼低头看着牛男,就是白天也在沙滩上挖来挖去的那家伙。
“死的真是惨啊。”
轻轻地张开翅膀,海鸟飞了起来。一张毫无感情的脸逼近过来,牛男低下头闭上眼睛。
肋从格子架处探出头,牛男也在其身后暗中观察。爱莉还是倚在岩石上,嘴张得大大的凝视着天空。
一阵羽毛摩擦的声音。
“沙希桑好像还死着呢。”
全身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一张尖嘴出现在眼前。
牛男来回挥动着刀子,海鸟怀恨在心似的在头顶盘旋着飞向了悬崖的另一边。
“呜哇。”
“这不是一目了然吗,那是只色鸟,连钱都不付就想对招牌小姐出手,所以才会小看社会呢。”
黑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牛男,像镰刀一样的嘴刺进脸的正中央。脑海里听到了一种捕捞垃圾袋的声音。没有疼痛感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那只鸟在干什么?”
“住手,闸种。”
已是下午六点。伴随钟声众人到达了工作室的下方,似曾相识的海鸟撞在了格子架上,好像还没放弃吃爱莉的肉。
钩爪在张开的嘴里划了一下,黄色的汁液飞溅开来,鸟嘴上衔着肉片。
饂飩一边在河滩上走着一边嘟囔着,脚踩在浮根草上。
突然身体浮在半空中,几秒钟后落在沙滩上。大概是因为海鸟的爪子拽着绳子,才支撑不住体重的吧。海鸟眼见着就要降落在仰卧着的牛男身上,嘴向下挖开肚子。不妙,如果肚子里的寄生虫死了的话,牛男的性命就不保了。
“嗯,看来我的寄生虫也有没照顾到的地方啊。”
牛男疯狂地挥舞着刚解放的双手。海鸟先是腾空而起,紧接着俯冲下来展开新一轮的袭击。牛男用肘部贴在沙滩上,转过身来趴在地上。为了保护肚子这个姿势应该是极佳的。在趴下的同时,肉和汁液从头上啪哒啪哒地掉了下来。
“有伤口,是不是被杀的时候咬到舌头了?”
牛男的后脑勺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脸埋进沙子里。海鸟啄食着头上的皮肉。
脸凑近饂飩的嘴发现有一股像水沟一样的臭味。在舌苔堆积的上表皮上,出现了像是用指甲划破的痕迹。
抬头一看,一颗铁钉落在了眼前,混杂在痰和血的泥巴里。好像是从自己的头上掉下来的。
“不,虽然不是这么回事,但是总觉得有些问题。”饂飩吐了一下舌头。“患了什么病吗?”
牛男用右手握住铁钉,扭动身体向海鸟刺出,传来沉闷的触感,尖端刺进了海鸟的腹部里。
“怎么了,舌头快掉了吗?”
海鸟吱吱地叫着飞走了。
饂飩洗去泥水,穿上了起居服,变得像个皮肤浮肿的汉堡包怪物一样。他似乎捡到了掉在浴缸底部的东西,穿环又在松弛的脸颊上活蹦乱跳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造成了口腔炎,他一边下着石阶一边不停地动着舌头。
“啊哈哈哈哈,去死吧!”
肋明明一溜烟地从浴室里逃了出来,牛男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后却说出“我觉得饂飩桑不是犯人。”这样奉承的话。齐加年虽然并没有放弃对饂飩的怀疑,但似乎也想不到反驳的点,一脸不情愿地沉默不语。
海鸟像吸了太多血的蚊子一样摇摇晃晃,消失在悬崖的另一边。
因为头上缠着绷带,牛男的上半身每次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亚热带特有的粘稠的湿气缠在皮肤上,令人感到不悦。如果还活着的话肯定浑身是汗了。
牛男把手脚张开呈“大”字。月亮看起来有些歪斜,天城馆传来七点的钟声。总算是活下来了。
牛男、肋、齐加年、饂飩四人为了确认爱莉的状态向沙滩进发。
抚摸着脸时手指碰到了坚硬的东西。肉被剜去,骨头也被剥掉了,自己已经变成怪物了。
像是把棉花切成一团的云彩在黄昏的天空中流淌着。
突然听到了喘息声。
牛男发出长长的叹息。
歪着头一看,有人从格子架的另一边低头看着牛男。
“又搞错了吗?真是饶了我吧。”
“真是惨啊,还活着吗?”
牛男的脸呈被玻璃碎片刺穿的状态,即使拉也很难把碎片拔出来。
声音听起来像一个不太会说话的婴儿。(注:从此处起,爱莉的台词因为没了舌头听上去像是漏风,为了能完整理解她的语义故没有翻译出来她说错的地方)
饂飩道歉说道。
“你为什么不早五分钟活过来啊?”
“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你的脸没事吗?”
牛男小声嘟哝着,爱莉的银齿闪闪发光的笑了。
牛男耸着肩膀,把刀子放回口袋里。
“抱歉抱歉。女侠不总是会迟一点出场的吗?”
“不是你干的啊。”
*
原来如此。饂飩的逻辑是行得通的。既然饂飩已经是俯卧着死的,那么利用尸体的变化把扎比人偶从浴缸里掉下来的诡计是不成立的。在饂飩死后,有人把扎比人偶从浴缸里捞上来,放到了瓷砖上。因而饂飩不是最后一人——也就是说不是杀害牛男等人的犯人。
听到了瀑布般的雨声。
饂飩语气强硬的说道,肩膀上的肉抖动得很厉害。
金凤花沙希睁着眼睛呆在床上。
就按牛汁桑所说的,我是仰卧的姿势死的好了。如果我直接沉入水中,别扣就会浮在水中,从嘴里冒出来。我的嘴里留下了别扣,是因为从我死后到我复活前,一直是俯卧的姿势的缘故。”
既有些想睡,但又有些神经过敏的感觉。
“这是我脸颊上穿环的别扣。这是从脸颊外侧刺穿轴,用嘴里的别扣固定的类型。一旦穿环脱落,别扣就会留在嘴里。所以刚才这个从我嘴里掉了出来。
墙上的表指向六点十分,距离发现店长和肋的尸体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怎么回事。”
为了让可疑人员无法潜入,她用电线将门把手和床脚连在一起。因为窗户是镶死的,所以只要呆在这个房间里就不用担心会被人袭击。虽然脑子里明白,但看着雨如轻烟的窗外,就会被恐惧感所吞没。
饂飩拾起在浴缸里浮着的硅制的别扣,泥水纷纷滴进浴缸里。
从口袋里拿出口香糖,把包装纸剥下来扔进嘴里。没尝出味道,有一种在嚼橡胶块的感觉。
“请等一下。有我是一直俯卧着的证据,你瞧。”
沙希惊讶于自己被杀人犯吓坏了而失去了冷静。她从来没有想过,无论什么时候都沉着对待的自己,会变得如此慌乱。
牛男向握着刀子的手里加了一分力,饂飩旋即像守门员一样张开了双臂。
沙希一直是隐藏本性,把盘算埋在肚子里活过来的。有的时候是文坛大人们喜欢的天真烂漫的文学少女,有的时候是受男人们喜爱的头脑不好的应召女郎。
“不管怎么说,你是骗不过我这双眼睛的。”
之所以在高中生时匆忙出道,也是因为这是获取读者的最佳捷径。大多数成年人对小说不关心,但对爱好文学的少女却感兴趣。
“怎么这样。”饂飩的脸上泥水飞溅着。“这也太乱来了。”
如果卖不出去就转换风格来制造话题,这也是出道之初就有的计划。接受天城菖蒲的邀请,也是因为在考虑作为作家的未来的时候,认为和天城共度连休假期不会是无用功。
“你说的我明白了。但是按照齐加年的说法,尸体似乎出乎意料地动了起来。你以仰卧的姿势自杀了,但是沉进水里之后被腐败气体推动,转过身来变成俯卧的姿势。”
但是在过去的一周里,沙希的画皮被彻底地剥了下来。以店长知道是作家为契机,作家金凤花沙希和应召女郎爱莉——本来应该是形同陌路的两个身份不能分开化身使用了。结果画皮之下出现的,是幼稚、固执、无可救药地喜欢小说的自己。
确实难度很大。牛男点着头,舔了下嘴唇。
事到如今想一想,店长和沙希可能莫名其妙地很投缘,因为很少有兼任应召女郎工作的推理作家。便利店的袭击事件发生一周后,沙希和店长一起奔波在能见市内,展现出父母也从未见过的真正的自己。
但是如果是俯卧的话会怎么样?为了使背上放着的扎比人偶不落入水里需要保持平衡,因而要抬起脖子以免喝进水,等待毒性发作而亡。再怎么说也不大可能吧。”
“——”
“如果我是仰卧而死的话,这两件事同时成立是很简单的。在肚子上放上扎比人偶浮在水面上,只需要等待毒性发作而亡即可。
眼皮突然跳了起来。
牛男点了点头。饂飩如果溺死的话,身体就会立即沉进水里,扎比人偶就不会溶化了。
那个店长也被杀了。
“没错。”
在作家们接连被杀的过程中,自己是不可能继续扮演那种假货的。想要把齐加年和饂飩赶出工作室时的沙希,只是一个执着于生存的人。
“为了使这个伎俩成功,我必须要做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在死的时候把扎比人偶放在身体上;第二件事是不能是溺死——也就是说死亡的瞬间不能喝进水。”
“为什么啊……”
“没错。哪里有问题?”
沙希摘下晴夏收到的手镯,用双手紧紧握住。
“齐加年桑的推理是这样的:我的死因不是溺死,而是毒药导致的中毒死。虽然在死的时候身体里还残留着空气,所以浮在水里;但几个小时后空气排出后就沉到了浴缸里。因而,浴缸里的水位上升后扎比人偶掉在了瓷砖上。”
晴夏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毫无隐瞒地活着的人。即使受到父亲的粗暴对待,内心受到了摧残,也能把这些想法全部展现给沙希看,这和只在意别人的目光来掩饰自己的沙希正好相反。
“为什么?”
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爱上了晴夏,但是确实憧憬着她。
饂飩一副被蛇盯上的蛙的表情说道。
沙希摇了摇头。把自己和晴夏作比较也没有意义。
“不,如果按照齐加年桑所想的诡计来实施的话,我应该是仰面朝上死的才对。”
为了从嘴里取出口香糖,把手伸到梳妆台的纸巾盒上,就在这时。
“那又怎样?”
咣、咣。
确实,饂飩的尸体是面朝浴缸底部的,还记得水面上浮出了他的背和屁股。
听到有东西敲打玻璃窗的声音。
饂飩哭着说道。
“晴夏?”
“我不是犯人,因为我的尸体是俯卧着的。”
从床上伸出手,拉开窗帘。
牛男将刀尖对准腹部,饂飩将身体贴在破碎的玻璃窗上。泥水从缩水的阴茎上滴落下来。
从被雨淋湿的玻璃的另一边,有无数的眼球向这里窥视着。
“所以是你干的吗?”
“——!”
“……被杀害的四人按照顺序复活过来,真像是玩笑话。”
爱莉溃不成声。
牛男详细地说明了齐加年的推理。饂飩听闻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但随后还是仔细地倾听着牛男的话。
咣、咣。
“别装蒜了,犯人就是你。”
怪物正在试图侵入房间。
饂飩松弛的脸不停地抖着。他们一个一个地都把牛男当成是犯人了。
沙希跳下床去,手镯在地板上滚动着。连跑到门边取下电线也因为手指打滑而做不到,腿脚发软得快要倒下了。
“不、不是我。不是牛汁桑干的吗?”
“啪”,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
牛男把舌头放回口袋,用刀子抵住饂飩的胸。不知道心脏的位置已经变了的饂飩,牙齿咯吱咯吱地作响。
就在以为已经没救的瞬间,电线松开掉到了地上。爱莉推开门,飞奔到走廊里。
“喂,别演了。是你杀了我们的吧?”
隔着走廊的正面,更衣室的门开着。
但是如果齐加年的推理是正确的话,杀死爱莉的应该是这个男人。如果他自己把舌头给剪了下来的话,应该不会把那条舌头看错是海参。
三个小时前经过这里的时候,门应该是关上的。浴室的门也开着,可以看见浴缸里浮着什么东西。
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个男人把舌头和海参搞混了。本来对于正常人来说就没有机会看到被切断的舌头,所以也难怪他会误会。
转向身后,怪物没有进入房间的样子。
饂飩浮起腰来,但一看到舌头就尖叫起来转过身去,头顶撞在浴缸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沙希屏住呼吸走进更衣室。由于浴室的窗户碎了,雨声听起来很响。裂开的镜子映出了侧脸。
“吵死了。你站起来,把肚子露出来。”
“噫。”
饂飩痛苦地说着,从嘴唇吐出一小团硅块,从浴缸里溅起飞沫。那是身上穿环的别扣。牛男回想起六小时前发现尸体的时候,别扣从嘴里掉了出来。
漂浮在粉红色浴缸里的,是一具很大的人类的尸体。
“对、对不起。原谅我吧——”
爱莉本以为是店长,血气涌了上来,但不幸店长已经被杀了。说到会让人看错的胖子,就只有饂飩了。
饂飩从泥水里露出脸,像金鱼一样撅起嘴来。
因为水质浑浊,尸体的皮肤都变黑了。头发上缠着一团泥块,好像从头顶上掉了一坨粪,看上去有点滑稽。
牛男立刻站了起来,捡起小刀朝浴缸伸出。洗发瓶的碎片刺破了自己的脸颊,脸上滴下黄色的汁液。
爱莉战战兢兢地摸了下背部,但松弛的皮肤上没有留下体温。扎比人偶夹在浴缸和尸体之间。究竟是冒渎尸体,还是有什么巫术上的意义呢?沙希拿出扎比人偶,横放在浴室的地板上。
饂飩向后踏了一步,从头到脚又掉进了浴缸里。
店长,肋,甚至连饂飩都被杀了,幸存的只有沙希和齐加年了。那个医生就是把自己等人叫到条岛上的犯人。
饂飩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他好像把舌头和海参给搞混了。
这种时候如果是晴夏的话怎么办?肯定会全力以赴地活下去吧。
“呜哇啊啊啊。”
齐加年就在附近,必须得快点逃走。
把它拿到眼前发现,是在沙滩上捡到的舌头。
正当要转身离开浴室的时候,听到了沉重的东西切断空气的声音。
突然左手的指尖触摸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起居服的口袋胀开了。伸手去摸时有一种不熟悉的奇妙触感。
“诶。”
没办法了。牛男放松了全身的力量,懒散地放开双手。虽然不觉得被这样的男人袭击而死是件好事,但如果不感到疼痛就能死的话还好。
头顶传来一阵剧痛。
饂飩不停地殴打着牛男的脸。
注视着被黑霉弄脏的地板,沙希失去了意识。
“怎么样,我也是可以的。”
*
牛男试着把力量放在腰上从饂飩身下逃脱,但饂飩膨胀的身体像铅一样沉重,一动也不动。由于视野倾斜的缘故,连刀子掉在哪里也不清楚。尝试着移动手臂但还是找不到。
睁开眼睛后,看到了铁皮屋顶。
即使拼命地叫喊着,饂飩也没听见。粘稠的鼻血倒流流入喉咙。即使借助寄生虫的力量,如果头骨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话也不会平安无事吧。
一个高大的架子俯视着沙希,似乎是倒在工作室的地板上。大概是齐加年使沙希昏倒后送到这里来的吧。墙上的表指向七点钟。
“喂,住手。”
按住嘴作深呼吸,手离开嘴唇时指尖沾上了血,应该是在被运送的途中咬到了舌头。
饂飩咳嗽着、喘着气、含着眼泪,不停地挥舞着洗发瓶。虽然一副想杀了牛男的样子,但是却没有瞄准腹部的意思。他好像不知道寄生虫的事。
抵住胳膊肘抬起身子,上半身什么也没穿。工作台下面掉着起居服。
“去死吧,去死吧。”
就在要拿到起居服的瞬间,沙希看到怪物从背后伸出手来。
伴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传来了肋的声音。二人好像都逃走了,真是差劲的伙伴。
“不要——”
“抱歉!”
肩膀和腰被压住,身体的下面仿佛没有地板了。
饂飩骑在泥泞的身体上,用玻璃制的洗发瓶殴打着牛男的脸。脑袋里传来类似木板裂开的声音。因为不觉得痛苦,牛男感觉就像是在看主观视角的SM视频。
世界被吸进了地面。这是多么无聊的结局。与其死在这种地方,还不如更自由地如自己所想的活下去。
“乌拉。”
身体撞在沙滩上的时候,意识又一次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