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藏在衣柜底下,每月存一点儿。”
御手洗问。
“右眼往上瞥了,你在说谎。”
“莫非那一百万是你偷偷存的私房钱吗?”
御手洗说。
“应该是喝醉了吧,反正我不知道。毫无印象。”
“喂,小鸟游,那位大叔当时喝得烂醉吗?”
“喂,你别装傻了,真的忘了?你想说你当时喝醉了吗?”
一名刑警问道。
“我说过那种话?不知道,不记得了。”
“虽然是喝醉了,但还能正常对话,没有烂醉。”
他回答说。
“要是圣诞老人随便就能发一百万给我们,那谁还会成天辛苦工作啊。”
“不知道。”
中丸说完,刑警们笑了起来。
只见大厨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
“那可不是。”
“喂,你忘了吗?”刑警问。
其中一个人说。
听到小鸟游刑警的问话,中丸大厨一脸茫然。
“圣诞老人不是给小孩子发礼物的吗?他才不会管我们这种大叔呢。再说我们也不想要巧克力牛奶糖那些东西。”
“于是他就打开窗把钱收下,还对圣诞老人道了谢。然后就拿着那些钱去酒吧喝香槟王了。这都是你对我说的,还记得吧?”
“所以发的是现金啊。”
刑警们纷纷发出惊叹,还有人失声笑了出来。
一名刑警笑着说。
“喂喂——”
“我可没听说过。”
“哈啊?”
中丸说。
“这人说他当时在五楼餐厅的厨房里。他站在窗边做菜时,看见圣诞老人从楼顶下来,经过他所在的窗户边上,放下了一沓钞票。”
“就算真的没那种事。”
小鸟游看着两个人的作业,开始解释道:
小鸟游刑警说。
抬头一看,装了两个人的工作台已经升到很高的地方,停在广告牌旁边。他们正把头凑过去检查广告牌与朝日屋外墙连接的部分。
“你平时只喝廉价威士忌,怎么突然灌起了香槟王?那种酒很贵的啊。”
我们已经走到吊车边上。随后,我们又绕过吊车,来到可以看见噗力高广告牌的那一侧。
“别看我这样,偶尔也想喝喝那种高级酒啊。”
小鸟游刑警说。
“什么偶尔,酒吧老板跟我说,你已经连续喝了一个星期。”
“哦……”
“那浑球儿……”
“既然他已经切换到狡辩模式,干脆你来告诉我他都说了什么吧。”
中丸阴沉地说。
御手洗抬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一个酒吧老板竟然对别人透露客人隐私,简直太没职业道德了。下次绝对不去他那儿喝。”
“好了,够了。”
他突然发起脾气来。
“啊?我从圣诞老人那儿拿到钱了?”
“那是刑警的问讯,他也没办法不是吗?总之我再问你,那些钱是从哪儿来的?”
“我说的是你身上有巨款。从圣诞老人那儿得到的。”
中丸闻言沉默下来。
“废话,身上没钱怎么去酒吧。”
“如果没有额外收入,你根本喝不起那种酒吧?”
“就算你不知道叫什么,也知道那些酒很贵吧?所以你知道自己能喝得起那些酒。换句话说,就是身上有钱,对不对?”
大厨还是一言不发。
“我不记得了。干吗,那样犯法吗?”
“你有额外收入吗?”
“就算喝醉了,也是你自己开口要的香槟王和人头马。”
中丸依旧不理睬。
“不骗你,我真的不懂酒,虽然很懂做菜。要是真的说过什么,肯定是因为喝醉了。”
“于是我就到朝日屋去,想看看屋顶的情况。结果发现上不去。后来我去问百货管理者,他说由于屋顶游乐场设施老化,现在已经关闭了,还进行了一些改造,无论客人还是职工都上不去。楼梯当然是封起来了,电梯也无法上到那一层。安装在建筑物外墙上的逃生梯,自五楼以上也都被铁丝网封住了。若非电力施工,那里绝对不会开启。”
“朝日屋餐厅的大厨不懂酒?”
说了这么多,中丸还是不说话。
御手洗说。
“所以无论是圣诞老人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可能跑到朝日屋楼顶上去。”
“眼球转向右上方了呢。”
小鸟游刑警又补充了一句,大厨还是沉默不语。可是没过一会儿,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
“我不是很懂酒这种东西。就算我对你说过什么,那也是因为喝醉了。”
“我不知道!反正我没干坏事。我没犯法!”
“喂,别装傻了,那是最高级的香槟。”
小鸟游刑警似乎拿他毫无办法,现场沉默了一会儿。
“唐培里侬?那是啥?”
我抬头看向正在高处作业的两个人。他们已经检查完广告牌和百货外墙的连接处,把工作台又升高了一些,开始检查广告牌顶部。
刑警问。
“那个圣诞老人后来怎么了?”
“那你应该记得自己开了唐培里侬吧?”
我听到那个叫元木的刑警提问。
“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没说过那种话。”
“中丸先生,圣诞老人去哪儿了,请回答我。”
那个叫中丸的厨师瞪大了眼睛。
小鸟游刑警也对大厨问道。
“圣诞老人?一百万?”
“那个圣诞老人后来到哪儿去了?又回到屋顶了,还是飞到天上了?”
“你说圣诞老人送你一百万日元。”
元木刑警问。
他说。
“到底去哪儿了?”
“不记得了。我都说了啥?”
小鸟游刑警也问,然而他就是不说话。御手洗见这样下去要没完没了,便对小鸟游刑警说:
“说过的吧。”
“请把你听到的都告诉我。当时他喝醉后,对你说了什么?”
“啊?我跟你说过话吗?”
小鸟游刑警不太情愿地开口道。
“上次你在响酒吧跟我说的事,现在请对这些人再说一遍。这是调查需要用到的信息,麻烦你配合。”
“说他悄无声息地飘进广告牌里面了……”
所有人把厨师围在中间,浩浩荡荡地走回吊车旁。来到能看见广告牌的地方,抓着厨师手臂的小鸟游刑警说:
闻言,几个刑警炸开了锅。
“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好了,我们先回朝日屋吧。”
“飘进广告牌里面了?”
刚刚追上来的御手洗说。
一个刑警大声说。
“是因为你要跑啊。”
“圣诞老人飘进广告牌里面了?难道那里是圣诞老人的家?”
厨师愤然说道。
他笑着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这么大一群人来追我。”
“住哪儿不好,非要住广告牌里。”
被一群男人追赶的厨师拼尽全力逃跑,但不知为何,他突然降低速度走了起来。那是因为一名年轻刑警跳上了他前方的人行道。年轻刑警走向厨师抓住他的手臂,剩下几名警察跟御手洗也很快追上来围住了他们。
刑警们纷纷开起了玩笑。
御手洗头一个到达对面的人行道,然而那个厨师已经跑得挺远了。刑警们也一个接一个冲上他身后的人行道,但是谁也抓不住他。我跑在了警察身后,小鸟游兄弟则紧跟在我后面。
“大叔,你说圣诞老人给你发了一百万,然后跑到广告牌里了?他住在里面?”
原本呆站在路旁的人受到惊吓,转身朝左侧跑去。因为他看见道路另一头有几个面相凶恶的人齐齐冲出车道朝他跑了过来。左右驶来的车辆见此情景纷纷猛踩刹车让出道路。
说完,另一个刑警也笑了起来。
“元木前辈,甲本前辈,平山前辈,小野前辈,那家伙,快把那家伙抓住!”
“圣诞老人悄无声息地飘进广告牌里了?”
小鸟游刑警也跟在后面,边跑边向师兄们大声说:
御手洗也问。
说完,御手洗便冲了出去。他横穿车道,朝那个男人一路飞奔过去。我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匆忙追了上去。
“对,没错,悄无声息地飘进去了。”
“麻烦你立刻把他带过来,我想问话!”
大厨回答。
“可是朝日屋的屋顶根本上不去。我亲自上去看过了,通往屋顶的门锁得死死的。不仅门上锁了,前面还装着很厚的三合板墙壁,所以绝对不可能有人到屋顶上去的。”
“眼珠朝左上方移动,他在说实话。”
御手洗说。
御手洗话音未落,厨师突然大声说:
“哦。”
“总之那天晚上店里实在太忙了!突然大片停电,五楼餐厅一片漆黑,连饭都没法做,客人们都闹了起来,店里的人手忙脚乱地找到蜡烛和手电筒,到外面走道上分头引导客人离开。那天晚上这么多事,我哪里还记得这些!”
“他说,圣诞老人从朝日屋顶上下来,给了他一百万。”
“什么啊,说了这么多,原来你都记得嘛。”
小鸟游刑警苦笑着说:
甲木调侃了一句。就在此时,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他说什么了?”
“喂!出大事了!”
“我在这附近一家叫‘响’的酒吧问讯时听说的。那个人向来只喝三得利白标加水,有一天突然就开了唐培里侬香槟王。就算是威士忌加水,也换成了山崎单一麦芽[1],不知为什么还喝起了路易十三。于是我就到那个酒吧去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碰到他,可是无论我问什么他都缄口不言。于是我就赖在吧台那儿等他喝醉,可算是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了。不过啊,他说的话也太奇怪了。”
所有人同时抬头望去。
刑警用手指着大楼,低声解释起来。
发出喊声的原来是工作台里的中年男人。
“没什么,他是这个朝日百货五楼餐厅的大厨。”
“怎么了?”
御手洗追问道。
一名刑警大声反问。
“他怎么了?”
“里面有个圣诞老人!”
小鸟游刑警在旁边说了一句。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马路另一头的人行道上站着一名中年男子,正呆呆地看着这边。
站在高空的人大惊失色地喊道。
“哦,是中丸厨师。”
“什么?!”
于是小鸟游刑警便把他的指示传达给了年轻的施工人员。他点点头,拿上蓝色防水布也走进了工作台。但中年男人并没有马上操作吊臂上升,而是在调整什么东西。
刑警们齐声大喊。
“再带上防水布。”
“什么意思?!”
站在路边看的御手洗说。
“里面有个圣诞老人,就在广告牌里!”
“最好两个人一起上去吧。”
“里面?广告牌里面?”
这些工作结束后,中年男人爬上吊车尾部,从工作台里拿出一个连着电缆的小盒子开始检查,看那样子应该是操作器了。那个貌似助手的年轻男子则站在旁边看他作业。不一会儿,中年男人走进工作台,操作那个小盒子把工作台升高了一米左右。
“对啊。”
我们也一起帮忙把安全锥和警示牌从车里拿出来,将人行道封锁后,再用安全锥引导行人从吊车旁边绕过去。所幸这里的机动车交通量并不大,虽然被我们划走了一整条车道,也没有出现拥堵的征兆。
“那里面怎么会有人?还活着吗?”
刑警嘴上抱怨,但还是跟了过去。
元木问。
“喂,你叫我们也动手吗?”
“怎么可能!已经死了。死人身上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
“那我去把安全锥跟禁止通行的警示牌拿出来,不好意思,能帮个忙吗?”
他大叫道。
一名刑警同意道。
“什么?!”
“嗯,那样比较好,就这么办吧。”
刑警们又喊了起来。
“吊臂一旦伸到广告牌那里,行人就不得不从底下穿过去了。为了避免危险,最好把那一段人行道封闭起来,让行人从机动车道绕过吊车通行。”
“那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
身穿施工服的年轻男子离开吊车朝这边走过来,向刑警们询问道:
我瞥了一眼御手洗,发现他在混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冷静,嘴角还浮现出笑意,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我和御手洗并肩站在路旁观望那个场景。来往的行人似乎对此毫无兴趣,并没有放慢脚步。看这个情形,周围应该不会聚集人群。
“果然如此。”
吊车两侧用于固定的脚架被放到地面上,把车身稳住了。随后一个身穿施工服的年轻男子从副驾走了出来。吊臂被解锁,前端吊着垃圾桶状作业台的吊臂随着油压的噪声上升了一些。紧接着,又有一个中年男人从驾驶席走了下来。
“怎么办?!”
大型吊车在嗖嗖超越的计程车流中缓缓减速,停在我们等待的人行道旁。位置就在警车后方。小鸟游刑警跑到驾驶席窗边说明了情况,并向司机传达了御手洗的要求。
施工人员大声向下方询问。刑警们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刑警点点头。
“当然是用防水布包好,把他抬下来!”
“没错。然后马上将危险重物卸下来。”
发出这个喊声的,是我旁边的御手洗。
小鸟游刑警问御手洗。
“两个人应该够吧?那可是很重的。”
“要确认广告牌与墙面的连接部分对吧?检查那里是否短时间内会松脱……”
“圣诞老人吗?”
小鸟游兄弟齐声欢呼,兄长甚至举起右手挥舞起来。然而这里是少有的不需要那个动作的现场。毕竟是曾经闻名全国的噗力高牛奶糖大广告牌底下,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了。
元木说完,又大声喊道。
“啊,来了来了!”
“喂,那广告牌顶部什么情况?!”
看一眼手表,已经六点半了。看来吊车要迟到一些。我们站在几个刑警旁边,彼此都不说话,度过了一小段略显尴尬的时间。此时吊车总算绕过不远处的红绿灯路口,慢悠悠地现了身。
“漏了。顶上开了个大洞!”
弟弟说。
施工人员喊了回来。
“老哥,干脆我们俩一起开便利店吧。”
“那厨师没说错啦?”
小鸟游兄说完,整个人都蔫了。
一个刑警说。
“我也快被报社炒鱿鱼了。这下可好,兄弟俩一块儿失业。记者和警察根本没法干别的行业啊。难道得去便利店收银吗?”
其他刑警瞬间便把中丸围住了。
兄长忧心忡忡地说。
“快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事到如今我劝你最好什么都别隐瞒!”
“御手洗先生,你可别乱说啊。”
果不其然,他们的警官样子又回来了。
“那就是说,如果这是大案子,你就能当警部了。”
甲本又转向御手洗问:
御手洗不紧不慢地笑着说:
“我问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你知道,能解释一下吗!”
小鸟游弟略显慌乱地看了御手洗一眼。
御手洗吃惊地看向他。
“小鸟游啊,你得挑一挑身边的朋友了。别看你这样,现在也算是正式的刑警了,给我注意点。你忘了吗?不要去掺和那些闲杂人等的侦探游戏。你都这个岁数了,该学乖了吧。不然你以为你永远都是学生吗?这回要是啥事都没有,你这辈子就别想往上爬了。想好了吗?”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那个面相尤为凶恶的人转向小鸟游弟,开始说教。
说完,他笑着继续道。
“我说,这根本不需要来四个人吧。”
“意思就是,小鸟游刑警离荣升警部又近了一步。”
“再说了,拆块广告牌至于叫警察吗。”
甲本表情僵硬地闭上了嘴。
另一个人说。
“等尸体被放下来,麻烦各位把他装到警车上。与此同时还要控制交通,避免让行人看见尸体。只有这么点儿人,可能要辛苦各位了。”
“我们可没你想的那么清闲。”
“我们会想办法的。”
其中一个人故意用挖苦的口吻对我们说。
小鸟游刑警说。
“你确定这事值得我们跑一趟吧。”
“死者名叫菩提裕太郎,在T见广告企划打工。不用记到笔记本上吗?动笔是最有效的学习方法哦。”
小鸟游刑警走到师兄们身边行了个礼,然后开始介绍我们几个。刑警们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并露出了这种时刻经常能看到的那种散发着威严的不快表情。因为他们坚决不愿意承认业余侦探这样的存在。
御手洗极尽嘲讽地说。
“太好了,还没掉下来。”
注释:
御手洗一边朝他们走去,一边抬头看着噗力高广告牌,喃喃了一句:
[1]一瓶七百毫升的山崎单一麦芽比四升花生油瓶装的三得利白标贵两千日元左右。
来到朝日屋百货大楼门前,我看见四个面相略显凶恶的男人站在旁边的人行道上,应该是T见署的刑警了。他们旁边还停着应该是从警署开来的黑色厢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