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也说。
“御手洗先生，这种问题是不是该循序渐进……”
“浅田奈美子。”
我说。
老板娘的回答又把我们呛了一跟头。
“喂，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她叫浅田奈美子，还是推销员？推销劳斯莱斯的？”
“你是说劳斯莱斯？”
“嗯，没错。她在六本木英国自动车工作，卖各种英国车。”
记者在旁边问。
“六本木英国自动车啊。”
“女推销员？英国汽车？”
说着，御手洗点了点头。老板娘又说：
御手洗张口就来，把我们呛得无言以对。
“既然你都查到了，我也没必要隐瞒。不过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毕竟人家应该也有公司机密吧。她是我老公的远房亲戚，所以我不能多说，你得理解。再说了，我俩都是女人，自然有女人之间的事。其实她的情况我也不是不知道，但正因为如此，才想护着她一点儿。”
“我想知道那个英国汽车的女推销员叫什么名字。”
“鸭志田女士，我很理解。”
“保密义务，像医生那样？”
御手洗说。
“你哪次来不是要问问题？这次要问什么？不过我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毕竟做着这种生意，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这只是秘密调查，还没发展成案件。所以浅田女士不会被当成嫌疑人的，而且她的名字也不会被报道出来。我只是在这里问问，事后不会去找她。当然，如果实在有不明确的地方，那就不得不到她店里去了。”
“今天也想找您问点问题。”
“啊，既然你这么说……”
“那个不怎么看。今天来有事吗？”
她说。
“啊，是嘛。那报道呢？”
“我只是在确认一些细节，浅田女士并不是主要调查对象。何况这位记者先生也有为信息源保密的原则。不管您说什么，我们都不会把您的名字泄露出去。”
“那上面的连载小说很有意思呢。我就喜欢那种带点色气的恋爱故事。特别爱看。”
“真的吗？”
记者哥哥点点头说。
“嗯，当然是真的。”
“承蒙您关照了。”
刑警说。
大姐看上去五十几岁，但是皮肤很有光泽，双眼下方和下巴上虽然堆积了鼓鼓的脂肪，却见不到皱纹，笑脸和灵巧的动作让她显得很年轻。她以前应该是个美人，偶尔露出的好奇表情很是可爱。
“我们绝对不会透露这是鸭嘴兽的什么人说的。”
她说。
“我也发誓，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写在文章里。毕竟大姐您是做客人生意的，这关系到信誉问题嘛。我们都很理解。对天发誓，一定替您保密。”
“认识。《港新报》的记者先生。我订了你家报纸哦。”
记者哥哥也跟着说。
“这位是协助我们调查的御手洗先生。这位是石冈先生。至于这个大叔，你认识的吧。”
“所以您放心，有话直说。只要拿到我们想要的信息，保证不会再来打扰您。”
“来啦来啦，欢迎光临。”
刑警弟弟说。
刑警一把拉开玻璃门，大大咧咧地走进去，朝店里亮出了黑色证件。只见老板娘擦着手从里面小跑出来。
“而且这只是细节确认。我经过调查基本上掌握了所有真相。现在只是取证而已。”
“大姐，我是T见署的，又来找您了。”
御手洗说。
我们来到鸭嘴兽，正如小鸟游记者所料，店里还在营业准备中。
“既然警察先生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要是让别人觉得我是个管不住嘴的女人，在客人那儿可就失去信誉了。”
他说。
“那是当然，我很理解。”
“是吗？我当时在想事情，完全没注意味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再说我本来期待值也不高。”
御手洗说。
“你明明吃下去了。”
“干这一行啊，就算不情愿也会知道客人很多秘密。”
他边走边抱起双臂。
“是啊。浅田女士经常到这里来？”
“记不得了啊……”
“嗯，有时候是带熟客来，有时候跟上司一起来。偶尔也会过来看看我老公。她住在田园调布，开车的话还挺近的。”
“所以我在问你味道怎么样呢。”
“她出行都会开车吗？”
“是吗……”
“开的还是捷豹呢，特别帅气的车。而且又懂得穿衣打扮。”
御手洗面露难色。
“她很漂亮？”
“喂，你刚才不是吃了嘛。”
记者问。
“拉面？”
“每个人欣赏的眼光不一样嘛，不过她身材很好，两条腿又细又长，毕竟以前当过模特啊。”
御手洗茫然地看着我。
“以前当过模特……”
“原创拉面好吃吗？”
“她跟那个原创拉面的老板在这里喝过好几次？”
见他们的谈话已经告一段落，我便问了个自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御手洗问。
“对了，御手洗。”
“对，有四五次吧，就在那边吧台。拉面店老板每天都来。”
兄长说。
她指了指背后的吧台座位。
“不，应该已经在准备了，至少能见到人。”
“他是浅田女士的常客啊。”
刑警弟弟看着手表说。
“对呀。”
“那里可能还没开门呢。”
“然后就谈起了那种生意……”
御手洗说。
只见她脸上殷勤的笑容消失了。
“我想去见识见识那个让人犯错误的大姐。”
“呃，那个……我可不能多嘴啊，警察先生，请你理解。”
“不过御手洗先生，你为什么要去鸭嘴兽呢？那里比佛具店还重要吗？”
她对御手洗说。
刑警说。
“女人干那种事，是犯法的吧？”她露出恳求的目光问道。
“因为撒谎需要脑力。”
御手洗用力摇着头说：
“大叔虽然是笨蛋，却没有撒谎。”
“我们不负责风纪调查。那些琐碎的事情我们不会多管。当然，要是涉及毒品则另当别论。”
记者说。
“哦，那倒是没有。”
“嗯，确实。那当然了，毕竟他能把英文歌唱得那么好。你想啊，那种大叔会唱英文歌吗？那个样子应该连日文都不怎的，怎么看都像是唱演歌的人吧。”
她断言道。
“各种事情。首先，他对披头士的狂热是真的。从他的歌词和唱功可以看出，至少他过去曾经努力尝试去理解披头士。那并不是撒谎。”
“那就没问题了。我们会严格保守证人和信息源的秘密，请您尽管放心。”
“确认什么？”
“你可千万不能说这是我说的。”
“我已经没什么需要调查了，因为都知道了。刚才只是过去确认一下。”
“撕了我的嘴都不会说。”
御手洗敷衍了一句，换来兄弟质疑的表情。
“何况那种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他们就在这儿喝了几次酒，没几天那人就开上劳斯莱斯了。那么大那么显眼的车。那还不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没什么。”
“佛具店老板也是吧。”
“对啊，脑子都被太阳烤坏了。对了御手洗先生，你从那个白痴大叔那儿打听到什么了？”
“好像是，我都吓了一跳，他们哪儿来的钱啊。”
“如果说佛具店老板好像一年到头在办丧事，那个大叔就是一年到头在搞沙滩派对了。”
我们几个也点了点头。
“肯定不是。如果是葬礼跟劳斯莱斯，倒还有点相称。”
“我从老公那边听说过，那人确实在做那种事。可是我想，她卖的都是那么贵的车，想必也很发愁自己的业绩吧。更何况那还不是正规代理商，我都有点同情她了。相比之下，我的工作简直太轻松了。”
“反正不会是放了年糕的拉面。”
“拉面店老板跟佛具店老板也一起喝过几次吗？”
“有什么区别吗？总而言之，他怎么能忘了自己拉面店老板的身份呢。开劳斯莱斯，怎么也得是白桌布、肉派和法式全餐，怎么就不能动脑子想想呢。”
“嗯，只有两三次吧……”
弟弟说。
她边想边说。
“嗯，不过真要那样说，至少也得是会跑的帕台农神殿吧。”
“每次都是一起回去的？”
兄长说。
“应该一起走过，我记得的。”
“劳斯莱斯这种车吧，其实转念一想也挺像一座会跑的佛坛。”
“那佛具店老板跟浅田女士呢？”
“至少比拉面要般配得多。”
“一起喝酒吗？嗯，有过几次。我是不太希望她在我店里干那种事，但也说不出口啊。那个人啊，见着什么人都会去推销她的高级车。好像还跟我老公提过。不过我们有那辆卡罗拉就够了。平民百姓哪里开得起进口车啊，再说保养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既然如此买个车模不就好了，不然买个壳子也行，反正他又不开。我听说佛具店老板至少还会开他的车，佛坛跟劳斯莱斯其实还蛮配的。”
“好的，这样就够了。感谢您的配合。”
“超级白痴，大写加粗的。”
御手洗干脆地说。于是她又说了一句：
“可不是嘛。我真想说你才是真白痴。买辆劳斯莱斯扔在风吹雨打的露天停车场，还把蓄电池给搞没电了。居然每天只是搬张小板凳坐在那里看，那可不是一般的白痴能做到的。”
“那就真是拜托你了。要是让人发现这些话是我说的，这店就开不下去了。”
刑警说。
“我知道怎么做，请您放心。”
“老婆孩子都跑了，他还是坚持要买劳斯莱斯。对吧，老哥？”
我们都跟着做了一通保证，随后向她行了礼，走出店外。
“不过那老板的蠢样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啊。说佛具店老板是大白痴，他就没想想自己吗？”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女推销员，还知道来这里问？”
记者哥哥说完，带头走向马上就要被暮色笼罩的T见商店街。随后他又很是感慨地说：
我问。
“去鸭嘴兽吗？你真的要去？好吧，走这边。”
“原创拉面的大叔不是说了嘛，他的生活就是满腹亭跟鸭嘴兽两点一线，还说劳斯莱斯的推销员根本不会走进拉面店里。既然如此，就只能是这家店了。”
“到鸭嘴兽你们就知道了。好了小鸟游先生，麻烦你带路吧。”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的，还用那种方法推销……”
“他隐瞒了什么事？”
“那大叔自己说的啊，一旦有什么行动，动机必然是女人，还屡战屡败。他可真够老实的。”
“是的。不过他的小秘密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没必要问。”
“哦……”
小鸟游兄弟也抬头看着御手洗，似乎跟我有同样的疑问。
我有点明白了。
“除了必须隐瞒的事？”我问。
“那就是说，他这次也失败了？”
“嗯，当然把很多事实都确认过了。除了必须隐瞒的事，他对一切都是有啥说啥。”
刑警弟弟问。
我问。
“你们刚才不是一直在说嘛。佛坛跟劳斯莱斯更般配，放年糕的拉面不行。把这么贵的车扔在风吹雨打的停车场，还把电池耗完了，每天只是搬个小板凳过去欣赏，为了这种事连老婆孩子都跑了，真是大写加粗的超级白痴。这不叫失败叫什么？”
“可是，你从刚才那个大叔那儿打听到的信息足够了？”
“啊啊，原来如此。简而言之，又有女人对他说，可以随便上……”
兄长说。
记者哥哥说。
“他都是先说话再思考的。”
“不过只能是最贵的幻影，别的不行？”
刑警说。
弟弟问。
“刚才那位是嘴比脑子动得快的性格。”
“就算是捷豹和MG也不行。”
“那肯定不会像刚才那个憨老头一样——”
御手洗点头道。
“那不是好像一年到头都在办丧事的人嘛，那种人问不出什么东西的。”
“于是拉面大叔想也不想就买了最贵的车，一心只想上女人。所以他老婆才会抛弃他。”
记者不满地追问。
御手洗更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说：
“啊？为什么？”
“正是如此。后来他还搬离自己的公寓，住进了廉价木造出租屋。”
御手洗冷冷地说。
听到这里，兄弟俩深表赞同。
“佛具店的优先级降低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总算明白了。那家伙果然是个蠢货。真是太蠢了，难怪会混成这样。什么个性原创啊，简直笑死人了。”
记者哥哥提议道。
“可他的钱是怎么回事？全新幻影要两三千万吧。还是更贵？他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不如去佛具店吧，我也还没见过那个老板呢。”
“那个浅田还真够贵的啊，竟然要两三千万？”
“嗯，因为我刚才顺便给警署打了电话。师兄们也是六点半过来，在此之前我可以继续调查。好了，御手洗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人家以前可是模特，应该就是那个价，而且还送辆车啊。那可不光是肉体的价钱。”
记者兄长又问弟弟。
“这还算赚到了？我有点想看看她长什么样了。”
“你一直不回警署没问题吗？”
“可大姐不是说脸长得有人爱有人不爱嘛。”
小鸟游刑警刚才用满腹亭里装的公共电话联系过施工方。
两兄弟争论起来。
“施工单位那边说六点半，所以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你怎么知道那个大姐姓鸭志田的？”
兄长问。
我问。
“你刚才不是用公共电话联系过吗？那边说几点？”
“那家店柱子上贴着小小的名片。因为姓鸭志田，所以店名就取了鸭嘴兽吧？”
小鸟游刑警看着手表说。现在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
“可你为啥要专门强调大姐的姓呢……”
“确实。”
“为了让她觉得我们调查得很深入。那样一来她就愿意说话了。快到六点半了，各位，我们该出发去朝日屋百货了吧。终于到揭晓谜题答案的时刻了。”
“吊车还要过段时间才来吧。”
御手洗说完，迈开步子走向暮色渐临的街道。
走出满腹亭，御手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