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像跷跷板一样了。看来这块地方只能把木板横向摆放，因为刚好只剩下一块木板打横放的空间。”
御手洗走到木栈道尽头，站在栏杆前的那块木板上。他往前一步，马上听到哐当一声，翘起的一头打在了水泥地上。
他在远处大声说着，朝我们这边转了过来。
“这里之所以排水不好，也可能因为曾经存在过一座小屋。木栈道都是避开这圈基座铺设的。木板以基座为中心，在左右纵向排列。可是这个部分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块木板直接放在基座上了。”
“木栈道整体呈现十字路的形状，其中间部分还向左右延伸了出去。然后……”
御手洗沿着那个基座走起来，慢慢来到露台中央，随后他边走边说。
御手洗转身看向上方。
“唔嗯。”
“银行三楼顶上装着一块招牌。”
“然而小屋渐渐朽坏，现在已经被拆除，只剩下这么一条基座了。所以这个基座其实是一整圈的，一直延伸到那边的栏杆前，相当于一个残缺的长方形。”
闻言，我们也从木栈道中间往前走了一些，然后转过身来。
他抬手指了指。
“上面写着U银行。因为那块招牌，导致三楼顶上没有露台。上面只有固定招牌的支架。”
“对。以前这里曾经有个木造的小屋，在露台这一侧。”
“这边外墙上装着梯子。从这里爬上去，就能站在围成一个方框的招牌中间。”
我问。
刑警弟弟说。
“建筑物的？”
“应该没必要上去。门左侧装着三台空调室外机。”
“那应该是建筑物的基座。”
“三楼顶上的招牌不是重要信息碎片吗？”
听到御手洗发问，小鸟游弟回答道：
我问。
“这里的木栈道并不稳定。为什么呢？因为建筑物老旧，技术又不太成熟，导致水泥地面不够平坦。所以铺在上面的木栈道一踩就吱嘎乱响。然而最该注意的是这条长长的突起部位。高度约有二十厘米的突起笔直地横亘在露台中央。再仔细一看，这条突起物在中央稍微靠左，也就是靠向朝日屋一侧，呈直线状。这到底是什么？”
“不重要。”
御手洗立刻回应道。
御手洗断定道。
“没错，石冈君，一点儿没错。”
“可以无视。”
“你刚才一直在用力踩，把木栈道踩得吱嘎乱响。”
他稍微提高音量说完，转身朝我们这边走了几步。
小鸟游弟喃喃道。然后我说：
“这里还有一个更为重大的要素。那可是最关键的碎片，其重要程度不容忽视。那么，那究竟是什么呢，小鸟游刑警？”
“想不到。”
御手洗问。
御手洗像对着学生讲课的老师一样问了一句。然而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是什么啊……”
“这栋楼很老旧，因此地面不会很平。同时也没有朝向排水口或水沟的合理倾斜。你瞧，这一块明明没有排水口，整体却呈现出凹陷的样子。一旦下雨，这里应该会形成一大片积水。一旦水积起来，肯定很难排掉。若不习惯给盆栽洒水也一样。一不小心浇太多，这里就会变成一小片池塘，所以才需要铺木栈道。好了，还有别的吗？”
他喃喃着，随后陷入了沉思。这时，兄长在旁边帮腔了。
御手洗点点头说。
“是左右两侧的墙壁吗？而且这两面外墙上几乎都没有窗户。”
“嗯，因为这里看起来排水不怎么好。”
御手洗摇了摇头。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虽然并非毫无关系，但那不太重要。”
“鞋子被弄湿？”
“那是水管吗？水管和龙头。给盆栽浇水用的……”
“这里的盆栽实在太多了，所以没办法一盆一盆仔细浇水。必须要像森林里下雨那样，用水管大片大片地洒水。一旦没掌握好度，地面就会被淋湿，并形成积水。所以有人想到了在这里铺木栈道的主意。因为如果不这么做，鞋子就会被弄湿。”
御手洗心不在焉地点了一下头。
然而御手洗似乎无视了他的说明，这样说道：
“没错，那是必不可少的道具，是支撑这一连串怪事件的重要道具。如果没有水管和水，那四个人就不会死了。”
“可是我们已经仔细检查过木栈道了，连背面都没放过。因为一个叫原的银行职员对我们提起过，说会不会有什么机关。可是后来发现什么机关都没有。真的都是普通木板。”小鸟游刑警说。
御手洗摊开双手说。
刑警又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然而，那并不是最为关键的。这个案子的关键线索不是那些东西。”
“木栈道？”
我实在受不了御手洗一直卖关子，便问道：
御手洗把木栈道踩得吱嘎乱响，甚至跳了几下踢踏舞。
“御手洗，你已经解开谜题了吗？”
“那才是最重要的符号。木栈道！”
只见他摇了摇头，然后用认真得吓人的表情对我说：
御手洗猛地睁开眼，用近乎吼叫的音量说。
“还没有。不过已经快解开了。目前正在步步逼近，只差一点了，肯定只差一点了。这个谜题很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这里面充满了刺激。我的推理正不受控制地往预料之外的方向狂奔。你们没感觉吗？现在我的脑子正在拼命质疑，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对了！”
御手洗双手合掌，敲打着脑门儿，紧接着又敲起了天灵盖。他在木栈道上做那些动作，说个不好听的，就像一名歌舞伎演员在通往舞台的狭窄花道上做的疯癫演技。
“木栈道？”
“哦哦！”
“错，那是垃圾信息，不需要。女人的诅咒和超常现象，意念力和外星人，这些全部驳回！根本无须考虑。麻烦你赶紧从脑中清除那些信息。别的呢，还有什么？”
最后他大叫一声，在木栈道上站定下来。我知道，那是他终于得到解答了。
哥哥说完，御手洗猛地抬起手。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些盆栽附带的大明星的诅咒……”
他又喊了一声，随后带着茫然的表情缓缓转了过去。让我们看了整整一分钟后背之后，他又缓缓转了过来，张着嘴，表情哑然。
“如同在水泥平面上人工创造的小小森林。这应该说是极其重要的暗示。”
“石冈君，这可是迄今为止最奇怪的案子啊！”
御手洗边说边在木栈道上缓慢前进。
御手洗首先对我说。
“绝对没错，摆满整个露台的大量盆栽，无疑是个非常重要的碎片。”
“这样的机关简直太惊人了，太奇特了！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我真的要感谢老天让我活到现在。因为我竟然遇到了如此离奇古怪、精妙绝伦的现象。啊啊，谢天谢地！”
御手洗闭上眼，竖起食指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御手洗再次双手合十，陶醉地闭上双眼，仿佛摇晃调酒杯一样晃起了双手。
“没错，这是其中一个。”
“简直难以置信，难以想象这种事能发生在这个世上。一百多年的推理史上恐怕都不曾发生过这样的案子，至少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啊啊，太棒了！”
小鸟游弟说。
说完，御手洗不知为何突然蹲了下去。他把那个姿势保持了一会儿，渐渐发出了笑声。等他重新直起身子，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潮，咧着两排牙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数量惊人的盆栽。”
“哈哈哈！这是神明的恶作剧啊石冈君。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这到底出于谁的意志？这，竟然是真的吗？它真的发生在这个世界上了？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发生了如此离奇精妙的事情。看来总是抱怨无聊会遭天谴的！除了笑，我真不知该作何反应。啊啊不行了，我实在忍不住要笑啊！”
“我没有开玩笑，小鸟游先生。这一切当然是联动的。我以后可以证明给你看，但不是现在。好了，现在要请你协助我进行思考。请你举个例子吧。”
说完，他便践行了自己的宣言，毫不顾忌地捧腹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又跳起了踢踏舞。
刑警弟弟小声说。
然而，我们在旁边看着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因为大家都莫名其妙。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让御手洗笑成这样。
“您是在开玩笑吧……”
“这可能是巧合啊石冈君，一连串的巧合。如同奇迹般的巧合方程式。这就好像那个，吾欲起篝火，落叶随风来啊。想点篝火的时候，一阵风刚好把点火用的材料吹了过来。不过这篝火可真是太了不得了！你们怎么都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
“没错。它们都是方程式的一部分。”
说完他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一笑，我们又无言以对，只能像一排稻草人似的站在那里。如此滑稽的场面整整持续了一分钟。
记者和刑警兄弟不约而同地惊呆了。
“御手洗。”
“跟这个露台？”
我叫了一声，小鸟游刑警也耐不住沉默开口说道：
“还清欠款之谜，还有其余三人的临时收入，佛具店老板的劳斯莱斯、圣诞老人红制服被盗之谜，这些都是联动在一起的。”
“御手洗先生，能请您解释一下吗？我们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您说的那个最重要、最关键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连住田系长还清私贷欠款之谜也能解开？”
然而御手洗笑得太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
刑警弟弟也开口了：
“喂御手洗，你够了。”
“那个，不好意思。”
我的语气稍微严厉了一些。
“非常重要。那是至少跟四起离奇自杀同等级别的重大现象。不会有错，那是这个极具特征的屋顶露台元素群所组成的方程式的解。”
“最重要、最关键的线索到底是什么。快说啊！”
“那种，呃……无聊的事情是关键线索？”
于是他笑着说。
记者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喂石冈君，你还看不见吗？那东西这么大，就在你眼皮底下，遮挡了整个视野啊。”
“哈？”
说完，他颤颤巍巍地抬手指向我们三人的左上方。
“那是最为关键的线索。”
“这还用问，除了它还能是什么！？”
“我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多余。根据您所谓方程式，难道连原创拉面店的疯老头子购买劳斯莱斯之谜也能解开吗？”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那块广告牌。确切地说，是广告牌黝黑的背面。
记者哥哥举起手说。
“噗力高的广告牌？”
“请等一等，御手洗先生。”
刑警喃喃道。
“不会有错，这些数不胜数的有趣元素正不断向我诉说着，告诉我这都是数学方程式的演算过程。若能看透这些碎片群的本质，这个现象必定能够得到说明。来吧，小鸟游先生，你来举个例子。”
“广告牌？是广告牌吗？喂御手洗，你是说广告牌？”
御手洗说完又转了半圈，背对我们。
我替刑警大声问道。
“这不是超常现象，也不是诅咒，仅仅是数学方程式而已。它是个简洁地标明了步骤的方程式，不折不扣，所以能够得到说明。”
只见御手洗一边笑一边点了好几下头。
哥哥问。
“是广告牌没错吧？”
“能解开？您说这个只可能是诅咒的超常现象竟然能解开，也就是能够得到说明吗？”
我又确认了一遍。御手洗再次点头。
弟弟说。
“噗力高的广告牌，那就是……”
“真的吗？”
记者哥哥也低声说。
御手洗断言道。
“可是啊——”
“只要选择正确的碎片，进行正确的组合，这个谜题必然能够解开。”
刑警大声说。
由于不懂他在说什么，我们都无言以对。
“从这里根本看不到广告牌上的东西，只有背面。我们只能看见背面啊。”
“不过，这其中有个非常重要的事实，那就是在这数量庞大的碎片群中，混入了多余的垃圾信息。那些信息若无其事地混杂在其中，妨碍了推理的思维。因此将它们找出来进行排除，才是最重要的前提。”
我和小鸟游兄闻言都用力点了点头。
御手洗把右手向后一挥，提出要求。
“只能看见黑乎乎的、油漆剥落的背面。”
“你来举个例子吧。”
兄长说。
小鸟游刑警说。
“就是啊，只能看见广告牌背面，能看见那个也没用吧。就是个特别大的四方形。除了方没别的可看。又黑又方。”
“各具特征的事物究竟是什么呢？”
我也说。于是御手洗停下大笑，转向广告牌的方向。他仿佛被冻上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我看了他一会儿，不禁想，他这又是闹哪出。
“正是如此。因为我们确实遇到了难以解释的现象。那正是数学方程式完成运作的表现。”
“是啊——”
小鸟游兄问道。
御手洗总算说话了。
“串联在一起构成的完整方程式……吗？”
“确实什么都看不见，就是个背面。”
御手洗站在木栈道上，缓缓转过身，竖起右手食指解说。
“喂。”
“这看起来宛如谜题，接二连三发生的怪谈，若不想用谜题一词，还可以称其为数学方程式。正是存在于此处的各具特征的事物，构成了表达式中的数字和符号。一切都有机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如同表达式一般的聚合体。就连那几个相关人员此前的人生也都是一个个小型方程式。这些表达式相互串联在一起，就构成了这个完整的大型方程式。”
我忍不住说了一声，因为我觉得御手洗又在预谋什么坏事了。
说完，他又把目光转开，整个人正对露台，仿佛要把面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你现在才发现吗？我们从刚才起就只能看见背面了。”
“这是个很有趣的猜谜游戏，我目前还没有答案，但有预感能够解开。”
只见御手洗突然走出去，快速转向左侧。怎么了？他要干什么？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见他“呼”地蹲下去，把水管捡了起来。随后他又拽着水管大步朝右边走去。边走还边说：
御手洗马上回答：
“死者们都是这样往盆栽上浇水的。”
“御手洗先生，您看这个能解决吗？”兄长问道。
御手洗在木栈道上站定，做了个朝前方植物洒水的动作。我们不知该作何反应，呆呆地看着。
“而且这个怪谈十分诡异，我们很想解开其中的谜题。所以才把御手洗先生请了过来。”
“然而这样还不够，因为没法浇到露台边缘的植物。太远了够不着。所以他们就走到边缘去了。然而这样洒水是不行的。石冈君，这是为什么呢？”
刑警弟弟说。
御手洗面对栏杆站着，摆出用水管向前方洒水的姿势。
“嗯，没错。”
“唉？为什么不行啊？”
“这次的案子是这个屋顶露台创造的怪谈，没错吧？”
我不明所以地说。
“哦，真的吗？究竟是什么呢？”
“啊，是因为水会洒到楼下的人行道上吧？”
只见兄弟俩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弟弟说。
刑警说。
“这里明明有这么多别的屋顶绝对没有，只出现在了这个地方的东西。”
“完全正确。银行职员在上楼浇水前，都被上司千叮万嘱，千万不要把水洒到楼下去。因为那样会浇到路上的行人。要是银行干出那种事，可是会变成大问题的。”
御手洗意外地说。
“啊，原来如此。”
“是吗？”
我说完，跟站在两旁的兄弟一起点了点头。
“不过很可惜，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啥都看不出来。这里看上去就是个很普通的屋顶露台。”
“那该怎么办呢？就是这样。”
随后弟弟说：
御手洗说着便走到栏杆边上，转过来面对我们，屁股靠在了栏杆上。随后他把水管对着我们，做了个给脚下植物浇水的动作，同时说：
两人点点头，齐声回答：“是的。”
“这里的栏杆很矮，还不到一米，已经违反了建筑基准法。”
“两位到这里来过很多次吗？”
“对，大家都说那个栏杆有问题。因为法律规定栏杆高度必须在一点一米以上。”
御手洗说着停下脚步，回头对小鸟游兄弟问道。
小鸟游刑警说完，御手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四周则是盆栽的森林吗……左右两栋大楼外墙上几乎没有窗户。隔着一条马路的大楼则有许多窗户。那些都是目击证人之窗啊。”
“这也是重要线索之一。而且来到这个位置……”
小鸟游兄跟着他走了上去，我紧随其后，身后则跟着小鸟游弟。
御手洗转过脸，看向我们左手边的广告牌。
他缓缓踏在了木栈道上，发出了“咔嗒”的声音。但那并不是御手洗的足音，而是木板的声音。
“就能看见广告牌正面了。只有栏杆边上这个位置才能看见那块广告牌的正面。”
“脚下是木栈道啊。”
御手洗大声对我们解释道。
御手洗站在通往露台的门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嗯。”
“嚯，这个露台真有特点！”
我们齐刷刷地点了一下头，但只有这点说明，还是不足以理解整个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