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福利院里,谁伤害你最多?”
“也没有很生气,只是有点失望。在他离开后,我的确又吃了很多苦。”周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没人知道那时候她为陈月平的离去流了多少眼泪。
“这种事谁说得清。”
“你觉得他说谎了?所以你当时很生气。”
“你可以多说几个名字。”哥舒信说。
“孤儿院里的孩子被欺负难道是新闻?”周翎道,“大约一年后,陈月平对我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再回来找我,因为他要出去办事。我让他带我走,但他说那时候他还不能照顾我,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保证会给我幸福。我当然是不相信的,这世上骗人的家伙太多了。”
“有个叫老蔡的护工,最喜欢欺负孩子,他是我们的噩梦。”周翎面色阴沉,手指颤了颤。
“春晖有人欺负你?”哥舒信问。
“蔡文强是所有孩子的噩梦,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听说是喝醉了,滚下楼梯摔死的。”
“后来,陈月平常来看我。他当时在做义工,所以经常出现在春晖。因为有他在,我少吃了很多苦。”
周翎把茶水倒了,重新沏了一泡茶:“恶有恶报。我们可以不说这些吗?”
“后来呢?”哥舒信问,心里则想着那道白光。
“那陈月平什么时候回来的?”
“绝对没有夸张,当时我只感觉眼前闪起了白光。醒过来时,陈月平抱着我,”周翎面带红晕地回忆着,“我就那么傻傻地看着他……”
“我十四岁的时候,被爸爸妈妈领养了。这件事比较出人意料,因为一般在福利院领养孩子的,都会选择年龄小一点的。我已经十四岁了,通常是没人要的,但我爸爸妈妈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我已经等了陈月平一年多,那颗等他的心已经死了。”
“有没有那么夸张?”
“那么快就死心了?”
“你居然能把车开出孤儿院,你们门卫是摆设啊。”哥舒信说。“门卫什么时候不是摆设?”周翎抿了口茶,“现在的味道就对了。车子开出一个路口,突然有人乱穿马路。我猛打了一下方向盘,结果边上又撞来一部小皮卡,于是我的车就斜飞了出去。”
“是啊,女人嘛,爱得快,忘记得也快。”周翎笑了笑,“然后,我就开始了真正的生活。上正常的学校,有了正常的家。爆炸的时候我在念大学,要不然,我就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了。”周翎深吸口气,心里莫名一抽。
周翎递给他一杯茶,笑道:“我那时候只想离开春晖,连风名有多大也不知道,但我刚把车开出路口……就出事了。”
“说到家人,陈月平的家人是什么情况?”
“你真是有雄心壮志。”哥舒信说。
周翎道:“他没有家人。他出生的地方常年打仗,所以很小就成了孤儿。他刚认识我的时候,要养活自己都难,更别说要照顾我了,所以他要先去赚钱。”
周翎道:“是的,那时候我刚到春晖不久,那里办了一场慈善会,让社区的大人来做公益,我就偷了一辆车想要悄悄离开风名城。”
“现在地球上哪里常年打仗?”
“那时候他十八岁吧,他比我大六岁。”周翎说。“他比你大那么多?”
“非洲吧……”周翎说。
“那么早?那时候他多大?”哥舒信问。
“他哪里长得像非洲人?陈月平和你是什么时候重逢的?”哥舒信问。
周翎道:“我十九岁和他结婚,但我认识他很早。我十二岁的时候住在春晖福利院,那时候就认识了他。”
周翎道:“我刚上大一,他就来找我了。他在我们学校边上开了一家电子用品店,我在没有课的时候,就整天和他腻在一起,所以大一我就做起了老板娘。那时候,真是开心啊。他进货我跟着,他打扫卫生我跟着,他喝酒我也跟着。”
“我以为你十九岁的时候……”
“男人一般不希望女朋友整天跟着。”哥舒信说。“他是我男人,也是我叔叔,他不一样。”周翎说,“大爆炸之后,我就搬过去和他住了。”
周翎道:“我和他认识早了。”
“他有没有显露出暴力倾向?家里有没有你不能去的区域!”哥舒信问。
“对,陈月平是凶手。我们相信他和几年前的克林顿凶杀案有关。”哥舒信看着周翎行云流水的泡茶手法,低声道,“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翎说:“他对我一直很温柔。现在的房子是我和他结婚后买的,当然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是他杀人,不是我。”周翎纠正他说。
“我想你在拘留所这几天,肯定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哥舒信把几场爆炸的照片摆在女人面前,“他已经不再满足于简单地杀人,而是在制造爆炸。”
“从前有前辈说,每个人做事总有他的理由,”哥舒信说,“所以我相信,陈月平也好,你也好,并不是一开始就想杀人的。”
“这不是我的老公。”周翎沉声说。
“这世界好人总是要受各种磨难。”艾玛轻叹了口气。“我们让他进去,当然是有所依仗的。”唐飞喝了口咖啡,“老鲨翻了陈月平的老底,有了新的发现。”
“你对你老公了解多少?”哥舒信问。
唐飞道:“他曾是风名东城的年度探员,捉拿过各种各样的怪物。他身上能让你吃惊的地方太多了。”
周翎微笑道:“他大我六岁。摩羯座,工作狂。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七十五公斤,右手是习惯手。后背上文了一条鲸鱼。汉族,孤儿,风名本地人。有爱心,爱读书,手很灵巧,机械狂人。没有流行细胞,听老歌,会围棋,懂书法。爱吃肉,爱喝汽水,不赌博,不抽烟,不爱睡懒觉,不爱走路吃零食。喜欢苗条的长腿女人,喜欢孩子。讨厌武器,讨厌整理房间。他其实很爱爆粗口,但在我面前从来不说。”
“他平时话不多,没想到那么擅长和犯人沟通。”外头观察的艾玛小声说。
“还有吗?”
哥舒信将抽屉里的茶具拿出来,笑道:“边喝茶边说吧。”
“他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和我不同。我的童年比较坎坷,也没有一技之长。他是可以自己解决所有问题的人。他爱我。他喝咖啡爱放很多糖,吃再多的肉也不长胖。他喜欢黑色和白色,不过最喜欢的还是白色。我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但这十年里我是他唯一的女人。我们的家,也是他唯一的家。”
“你问吧。”周翎爱怜地看着孩子,慢慢调整了坐姿。
“他的爱好也许是真的,但是他的档案是假的。”哥舒信递上一份表格。“什么意思?”周翎瞪起眼睛。
哥舒信拿出一个平板,上头直播着周翎孩子在家里的画面:“回答好问题,你就可以回家了。”
“自己看。”哥舒信指了指表格。
“真的?”周翎终于有了反应。
表格显示陈月平的所有档案都是后来制作进去的。他的身份以及所有的活动资料都是从2007年开始,之前的是空白,后面的则如周翎所说。
这条件好太多了。”哥舒信说。
“我又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造的假?”周翎反问。“我没有必要这么做,希望你有机会亲口问他。”哥舒信低声道,“现在他在风名的处境很糟糕,西城警局下达了一旦发现他就当场击毙的命令,如果你能帮我找到他,或者提供找到他的线索,不仅你的日子会好过得多,他也不一定会死。毕竟,他虽然杀了人,但还要经过审判才能量刑,而风名西城是没有死刑的。”
“你之后将离开拘留所,回到自己家做保护性看管,这样你们母子也能团聚。
周翎纠结地想了想,慢慢道:“你能保证他不会死?”
“这和之前的说法差不多。”
“我不能保证什么。也许你们无法在家里幸福团聚,但好歹是个机会。”哥舒信顿了顿,认真地说道,“这个男人改变了你凄冷的人生,你是否要还他一线生机。”
哥舒信笑道:“先前审问你的那两个警察,因为捉拿陈月平不力被降职了,现在是我来管这个案子。我认为这个案子,你们夫妻二人都有涉及,主犯当然是陈月平,而你一早就知道他在作案。鉴于你有孩子要照顾,我会向检察官求情,给你提供比较好的条件,前提是你要帮我捉到陈月平。”
周翎眼里闪现一丝莫名的迷茫,沉默了有两分钟的时间,才低声道:“我真不知怎么帮你抓他。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并且不放我回家,我也不抱怨什么。但是……也许,只是也许,你如果让我回家带孩子,说不定陈月平会来看我们。我在拘留所他是肯定不会来的。”
“我可以拿器具来让你泡,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谈。”哥舒信说。“还能这样?”周翎问。
审讯室的另一端,唐飞皱起眉头道:“她似乎对陈月平档案的造假并不意外,她知道的远比我们认为的要多。”
周翎看了眼茶杯,挑剔道:“茶叶不错,可惜被你泡坏了。我以为你是懂茶的人。”
艾玛小声说:“就如你所说,若要钓鱼,就要把她送回家。哥舒也的确问出了一些东西。”
“我还能相信你们?”周翎反问。“你必须信,”哥舒信笑了笑,“如果想要今天见到小石头,你就要好好回答问题。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你们真准备把周翎放回家?”老班达拉斯看着斯库利带来的案件简报问。斯库利说:“已经回家了。一方面是唐飞觉得,让周翎回家,这老婆和孩子就在熟悉的地方,可以有钓鱼机会。另一方面,你看这张图就明白了。”她拿出一张数据分析图,是陈月平抢劫的枪械店的位置分布。
“先喝茶。这次问完话,我让你见孩子。”哥舒信说。
斯库利继续说:“陈月平的行动是围绕第九、十区的中间地带展开的,具体位置更靠近第十区的旧城区。我们慢慢收紧了外围的封锁,引他在熟悉的区域活动,他很快就会暴露行踪。”
“你们先前说好的,只要我帮助查案,就会照顾我和孩子。现在我把陈月平供出来了,你们却把我孩子抱走,你们没有信用!”尽管住了几天拘留所,但周翎头发梳得干干净净,衣服也是一尘不染。她面色愤怒,话语依旧缓慢。
“这么说,你们猜测他会在这个红圈范围里作案?”堂·班达拉斯问。
审讯室里,哥舒信将一杯六安瓜片放在周翎面前。
“是的,这里涉及一家枪械店,两间外星仓库,我们已经放好了捕兽陷阱。”斯库利道。
“这次交给阿信吧。”唐飞说。
班达拉斯说:“有重点吗?如果是三个地方分兵部署,太浪费人力了。”
停了一会儿,艾玛才说:“周翎名下的产业我们已经布控了,还是找不到陈月平。陈月平工厂名下的厂房仓库,也找不到他。”
斯库利说:“有的,我们从他爆炸过的地点,以及他个人拥有的技术能力分析,认为陈月平有可能是在收集材料做一个大型设备。”
“之前的案子,凶手主要用的是刀,且只针对个人作案,而现在,却主要用爆破手段作案。目前周翎已经被我们看管起来,但不抓获陈月平我们就无法给其定罪。”如果说之前的凶杀案只是第十分局自己的事,如今这一连串的爆炸案,足以让整个西城焦头烂额。艾玛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锐气,她甚至不敢在警局里坐着。
“什么设备?”班达拉斯问。
唐飞道:“他目前的行为,已经脱离了之前的作案模式,也说明之前的案子可能不是他做的。”
斯库利道:“老鲨说可能是一个带逃生舱的飞行器。”
“这家伙是真疯了。”艾玛看着那些烫手的报告,苦笑叹息。
“居然是这种东西?他为什么要制造这种东西?难道他还想带着老婆孩子逃离地球?”堂·班达拉斯点起雪茄,“这真是不好理解。”
一连十天,陈月平连续作案多起,第九、第十区内多个外星人的店铺被炸。爆炸并没有引起什么人员伤亡,因为他都是选择在午夜时分侵入这些店铺,只是他到底取走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斯库利说:“我们是从他第一次爆炸取走的充能盒联想到的,充能盒可能是某个发动机的组成部分。如果是这样,我们推测他会将下个目标定在外星仓库,因为里面有制造飞船发动机的核心材料。我们给红色区域内的三个可能目标做了编号,分了A、B、C三组人来部署。”
这次爆炸产生了严重的后果,李东阳和樊虎臣当场身亡,艾玛虽然被唐飞的光盾护住,但也受了不轻的冲击。靠近现场的两个警员殉职,西城警局的上层宣布将陈月平定为头号要犯,而未知罪案调查科也发出银色通缉令追捕他。
“这么说你们都布置好了?”班达拉斯问。“是的。上次艾玛受伤……”
闻讯赶来的老鲨拉着唐飞的手上下打量,确认对方没有大问题才松了口气。艾玛看在眼里心里一紧。
“我明白那是意外,”班达拉斯打断她,“我当然不愿意发生这种事,但她是警察,受伤是难免的事儿。好好干,斯库利,抓住那个混蛋。”
两次了啊,这家伙是会隐形还是会变形术?哥舒信面色阴沉地想着。
唐飞并不认同老鲨的猜测,他觉得凑材料制造一艘飞行器,还不如去抢一艘,毕竟在仙女岛找一下,如果不是太挑剔总有可以用的飞船。但他也同意大家的意见,陈月平的确在收集零件,而第九区的外星贸易仓库是极有可能的打击目标。
砰!两股力量一碰,陈月平被推出十多米远,但他借着这股大力朝着街角飞奔。周围的应急车辆向这里涌动,而不明事态的百姓却由于爆炸声拼命朝外走,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哥舒信追了一个街口始终不能拉近两人的距离,在接近第十区的街道,陈月平再次不见踪迹。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找什么设备,要不然就简单了。”唐飞说。
忽然,陈月平大吼一声,手臂上泛起一阵白光,按住哥舒信肩膀的力量也大了两倍不止。他稍稍用力,便将哥舒信甩出。哥舒信灵动一闪,人在半空居然稳住身形,眼中红芒闪动,右手做刀状狂野劈下。
哥舒信说:“我觉得,即便我们事先埋伏,事情也不会那么简单。我在查访的时候,从陈家的邻居那里了解到,他是个十分聪明的家伙,而且围棋功力特别高强。在坊间有这么句话,能把围棋下好的人什么都能做好,因为他做一步会计划六七步。”
哥舒信不顾对方的拳脚,自己也是奋力挥掌劈向对方脖子。两人同时一晃,各自退出三步。几乎同时,二人再次挥拳,互换三十多招,空气中爆发出“噼啪”的裂空声。
艾玛皱眉道:“你是说,他已经估计到我们的布置?”
哥舒信把警棍大力甩出,警棍仿佛手雷一般砸在陈月平的前方道路。轰隆!去路阻断,而哥舒信已到了他的身后。陈月平大吼一声,身子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连续向哥舒信踢出二十多腿,速度越踢越快。哥舒信挡下开头那十多脚,最后那几下只能不管不顾地硬扛下来。
“是的,”哥舒信道,“问题就在他是不是一定要拿那件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哥舒信蓦然心头一悚,本能斜身躲开两米。一发光弹无声无息地落在他刚才奔跑的路线上。他望向子弹击发的方向,陈月平那恐怖的气息一闪而过。哥舒信冷笑掠起直奔对方,陈月平则并不恋战转身就跑。
“被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担心了。”唐飞说。艾玛好奇道:“你担心什么?”
大约过了二十秒,唐飞的声音才从另一头传来:“你才死了呢!我没事。徽章的光盾太给力了。你小心,凶手可能在附近。”
“打仗也好,下棋也好,都要求知己知彼。我们并不了解陈月平,但他了解我们。”唐飞看着仓库的传送门小声说。
“唐飞……你怎么样?唐飞你死了没?”哥舒信一面急忙呼叫联络器,一面跑向废墟。
艾玛说:“我已事先把制造飞船有关的东西都搬走了,他即便来了也是空手而归。”
店外的哥舒信隐约生出不安的感觉,他霍然转身,紧接着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响起,枪械店化作一片废墟。
哥舒信道:“尽管他很狡猾,但我觉得你不用过于担心,目前的情况也是他原本没想到的。”
艾玛、李东阳同时朝外飞奔,唐飞隐约听到炸药击发的声音,他紧急按动衣领上的徽章。一道光盾立即护住了他,他一把拉过艾玛,但来不及保护别的人。
如果陈月平听到他们的这些对话,一定会对未知罪案调查科很佩服。他的确在找一些零件,但并不是为了造飞船。如唐飞说的,自己造飞船不如去抢一艘。
“有什么来不及的,这里还有那么多炸弹。”唐飞指着另几个柜子里的手雷,忽然顿了顿,只见他勃然变色道,“所有人退出去!立刻!”
陈月平站在楼顶,看着远端自家那栋小楼,面色沉重。他一直没有离开太远,而警方如他预期的那样把妻儿送了回来,即便对方是在钓鱼,但只要是送回了家,那就有机会。
“也许是他根本来不及这么做,我们巡逻的弟兄听到枪响就过来了,他来不及炸店。”李东阳说。
现在差不多可以行动了。陈月平回到书桌前,摆弄一下键盘,按下启动按钮。三台和他身高体型一样的机器人穿戴上风衣和面具,一个接一个地走上街道。
唐飞道:“我是说,如果这个枪械店有不需要我们知道的信息,他离开的时候,为何不把这里炸掉。”
深夜十一点,唐飞忽然接连收到报告:“第十区一家民用仓库被爆炸。”“报告!第九区的立交桥被炸!”
艾玛道:“你是想说,所有的事情他都计划好了?”
艾玛飞快地问道:“可有人员伤亡?”
“如果我拿了特殊数量的东西,是否应该想办法不让人知道呢?”唐飞说,“昨晚他被捕时,身上是没有枪的,但他离开警车时,却向哥舒信开火。那把枪不是警察的配枪,所以,他是事先把枪放在了那个丁字路口。”
“没有人员伤亡,但立交桥爆炸时正好有车辆经过。”警员汇报说。“情况不对,是声东击西,”唐飞说,“继续按兵不动。”
“比如说,充能盒以及军火。”李东阳说。
“第九区的希亚典当行被炸,丢失大量物品。”又有报告说。
“没有了,肯定没有了!”樊虎臣四只手四只脚一起摇动。“等一等,让我们想一想。”唐飞抬手道,“如果我是陈月平,我半夜里才从警察手里逃脱,白天就袭击这里,这里肯定有我之后行动里非常需要的东西。”
艾玛看看唐飞,低声问:“还不去吗?我们会不会错了?”
艾玛对樊虎臣道:“你确定只丢了这些?有没有什么更特殊的东西,你没跟我说?”
“不,我们列的预知目标出错概率很小。”唐飞想了想,又在联络器里叮嘱道,“哥舒信,你留守在陈家,发生任何事都不能走开。”
唐飞沉吟道:“他刚逃脱追捕,就发动了这次抢劫,显然是蓄谋已久的。”
唐飞忽然很怀念从前的E科,那时候一个案子可以出动许多人,而现在这里的人手太少了。
李东阳道:“那也得正好有配套的飞船才行。地球上的飞船五花八门,用的能源也不同。”
之后,静默了有半个小时,艾玛已经坐立不安。突然警铃大作,唐飞直掠向库房前的传送门。
唐飞道:“充能盒子能不能用来启动飞船?”
一道白影贴着传送门而入,唐飞同时杀了进去。里面的白影并不去库房,而是不由分说地提枪转身一阵扫射。唐飞极速飞奔,激光弹擦着他的衣袂落在后方,但他的跑动路线仿佛被对方精确计算到,路线上的子弹越来越密集。
“一个基数,就是一百次?”艾玛问。李东阳道:“是的,一百次。”
该死,怎么会这样?唐飞陡然改变前进路线,试图停顿一下。就在他停顿的一刹那,一枚子弹迎面射来!
李东阳说:“不好说,若只是枪和炸弹,还好计算损失,但这十个储能盒子,不知他有什么用。按说,一把枪一年只需要充能两到三次,普通的制式充能盒,可以提供一个基数的充能次数,他根本用不到十个充能盒子。”
唐飞向后一仰,脑袋避了过去,左手甩出一柄飞刀,但同时肩头中弹。护体光盾一闪,巨大的冲击力把他轰出六七米远。唐飞肩膀一阵剧痛,差点变成独臂……他倒吸一口冷气,极速翻滚,连续做出六七个规避动作,才挪到一个大柜子边。飞刀没有中?他急匆匆瞄了敌人一眼,他的飞刀赫然钉在对方的胸口,但敌人并没有倒下,甚至射击的架势仍旧非常稳定。
“怎么评估这些东西的危险性。”艾玛问。
这是什么鬼……唐飞开启“智能视角”,靠近到对方十米左右的位置。系统提示,面前为生化机器。那身着白衣的机器人,有双明亮但并无生气的眼睛。
樊虎臣道:“好吧,我说我说。这里的东西都不是我的,我只是帮别人卖。今早我还没到店里,店就被抢了。我查了一下,主要是丢了一把光剑,两把激光枪,二十发破山雷,以及十个储能盒子。象牙狙击枪其实并没有丢,而是被砸了,可能是他开门时弄坏的。”
唐飞按动衣领上的徽章,打开电波干扰,对面的机器人忽然停顿了两秒钟。唐飞贴地飞掠,一警棍砸在对方腿上,机器人的左腿顿时失去行动力,但它手上的自动步枪依旧猛烈开火。
樊虎臣仍旧不愿意开口,唐飞抽出警棍,一棍砸在对方后颈。樊虎臣身上的伪装顿时被清除,那件体面的皮囊散落一地,露出原本仿佛蜈蚣般的细长身体。“事到如今你还不说?配合一点,少吃点苦。”唐飞说。
唐飞掌心多了一柄短刀,他一刀将步枪劈成两截,飞起一脚将对方踢翻。机器人挣扎爬起,唐飞连续出拳,将它的脖子和胸口的部件多处击毁。
樊虎臣只得拿出一枚蓝宝石指环,宝石指向蓝色大门,大门打开了一条通道。“你清点过了吗?到底丢了什么?”唐飞走进去,看到里头是一排排的柜子,大约被清空了三个橱柜。
机器人毁损的线路从皮肤下露出,电路闪动出诡异的火花,机器人倒在原地抽动着,总算没有再站起来。
“你现在得罪不起的是我。”艾玛生气道。
这时,艾玛从传送门进来,一脸焦急地道:“唐飞,在C号地点发现白衣人入侵。弟兄们已经把他包围住了,但对方太厉害,六七个弟兄受了伤。我们快过去!”她说到这里才看到地上的机器人残骸,吃惊道,“这是什么?”
“求求你,我不报案不行吗?这里面东西的主人,我得罪不起啊。”樊虎臣哀求说。
“这是陈月平的产品,看来我们这里也是他声东击西的目标。”唐飞冷笑,“这家伙为了调动我们真是不遗余力。”
“打开它。”唐飞指着那个闪亮的蓝色大门说。
“赶快去C号吧,那边撑不住了。”艾玛说。唐飞点了点头。
唐飞的徽章启动特殊感光系统,两道光束打在原本悬挂象牙狙击枪的陈列架上,显示出一扇蔚蓝色的大门。
陈月平看着唐飞和几个警员一起离开A号仓库,而他分派到这里的机器人在原地静止不动,监控摄像显示,保密区此刻空无一人。计划完成了一半,此刻的A号仓库已没有警方把守,谁也没想到,他会连续攻击一个地方两次。
樊虎臣哆嗦着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陈月平略带小心地进入仓库外围,一路来到传送门前都平安无事。唐飞很谨慎地将传送门封锁,但这难不倒陈月平。他取出一个骇客盒子,只用了十秒钟就重启了传送门。他平心静气地进入仓库的保密区,他的那台机器人安静地躺在地上。
唐飞让无关的人退下,然后道:“你不用紧张,你的星际武器店受了损失,你也是受害者。哦!不对,你的武器店没有星际牌照,所以你并不能算受害者。”
如预期的那样,这里已经不再设防,陈月平展开搜索,在第九个保险柜的中间架子上找到了一个盒子。他打开盒子检查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飘身跳下梯子,大步朝外走。
走近樊虎臣,唐飞说了两句希亚语。满脸横肉的樊虎臣面色一变,吓得直发抖。
就在陈月平通过传送门时,却看到唐飞面带微笑,好整以暇地等在另一边,周围是二十个荷枪实弹的西城警员。
唐飞道:“我明白了,所以这里可能是个星际武器销赃点。”
“我明明看到你离开了。难道你认定我的目标是这家?”陈月平问。
老鲨只用了几秒钟,就回答道:“你的怀疑是对的,樊虎臣来自希亚星球,他虽然不是这家店的注册老板,却是实际拥有者,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军火走私商。”
唐飞笑道:“你看到的是穿着我们未知罪案调查科制服的艾玛,我的确认定你会来这家。”
“仅仅是这样?”唐飞嘟囔着站在店里。他开启“智能视角”,这家店并不大,甚至比周翎的书店还要小一些。他在联络器里对老鲨道:“帮我查个名字,樊虎臣。”
“为什么?”
“是象牙制作的,可以逃避安全检查……”李东阳苦笑道。
唐飞说:“你的声东击西弄得西城风声鹤唳,但我相信我们推算出的三家目标地点。”
“那支枪有什么特别?”艾玛问。
“但刚才那家也是你推算的目标吧?”陈月平问。
李东阳说:“店里珍藏的一支狙击步枪以及配备的瞄准镜被取走了。”
“我差点就信了。我听说,你被几十个警察围住了,于是就想,你本人无论如何都会比机器人强一点,不可能被几个警察堵住的。”唐飞对身边众人抱了抱拳,“失礼了,各位。我倒不是百分百确定你一定会来这里,我只是多等了十分钟。也许你的耐心再好个十分钟,就轮到我陷入自我怀疑了。”
“柜台上的现金被取走,但大多数枪械都在,那他到底拿走了什么?”唐飞问。
“看来我运气不好。”陈月平笑说。
早晨只有一个店员看店,此人因近距离额头中枪死亡。老板樊虎臣在一旁接受李东阳的盘问。
唐飞道:“那么你问好了,就该我问了。陈先生,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当警察赶到勃朗宁街时,沿街的枪械店已是一片狼藉。李东阳的第九区警局,放出警戒线谢绝各色人等围观,哥舒信在店外查看周围环境,唐飞他们踏着玻璃碴走入店铺。
“你不需要知道。要抓我就来吧!”陈月平淡然一笑。
西城一共二十一个区,第九区距离仙女岛最近,所以这里也就成了默认的外星人和风名城的中间贸易区。外星商人在经过审核后,由政府发放经营牌照,那些并不会造成社会影响的商品就从这里流入市场。
“是吗?来自半神星球的你。”警棍在手里转了一圈,唐飞箭步上前。
唐飞思索道:“他不仅不避风头,还主动作案,疯了吗?”艾玛道:“李东阳已经等在那里了,我们出发。”
陈月平心里一沉,手里忽然弹出一柄一米长的光剑,气定神闲地向前一指,警棍竟然被削成两截。唐飞吃了一惊,这未知罪案调查科的警棍是特殊材料制成,即便是大砍刀来劈也是斩不断的。
艾玛咬牙说:“他打劫了第九区的一家枪械店。”
陈月平上前一步,剑锋指向唐飞的面门。唐飞侧身让过,手心多了一柄短刀,但短刀和光剑一碰,也断了。光剑继续向前,眼看要刺入唐飞胸口。那制服里的光盾再次弹出,但这次和从前不同,光盾也无法阻拦光剑的进攻。
“他做了什么?”唐飞问。
唐飞深吸口气,向后退出五米,发现徽章系统居然被这一击打崩溃了。这到底是什么?
艾玛皱眉接起电话听了几句,然后握紧拳头对唐飞道:“陈月平他一点蛰伏的意思也没有,又作案了。”
周围的警员见此情形立即开火,陈月平从容舞动光剑,带起狂飙般的剑风,那些子弹被蓝色的光剑尽数挡下。陈月平趁势冲向外围,但唐飞又拦在他近前。这一次两人身影交错,尽管光剑犀利无比,但唐飞并不强攻,只是游走在陈月平周围,不时飞出一枚钢针,他用这种绵里藏针的办法将陈月平困在了包围圈。
忽然,办公桌上的电话催命般地响起。
另一边,艾玛紧急呼叫哥舒信过来支援。陈月平眼中开始露出一丝不安,他加速了脚步,加快了剑招,但不论他有多快,即便能冲出仓库的外墙,宽阔的街道上等待他的是更多的警察。成排的警车作为路障,挡住周围的道路,他更是插翅难飞。
艾玛表情有点尴尬,举手道:“总之,如老鲨说的,你们先不急着走,是单独作案还是联合作案,需要有个说法。我一早已经将周翎带到警局,做正式笔录。万一陈月平这家伙真的藏起来不出现,我当然不可能一直借调唐飞不还给未知罪案调查科嘛。”
陈月平大吼一声,光剑狂野地劈出三剑,唐飞用之前的节奏飘然闪开。陈月平冷笑,忽然反方向冲向拦路的警车,剑锋从蓝色变成红色,红光仿佛长枪凌厉刺出。前头的那部警车被剑锋扫中,瞬间化作一摊铁水。他紧跟着急朝前走,连续击毁多辆警车。
哥舒信道:“若当时让我们跟车押送,陈月平也不会那么容易逃走。”
唐飞从后掠至,陈月平长啸一声,双手握剑拦腰横扫。唐飞凌空避过剑锋,陈月平剑锋连换多个方向,唐飞被逼退,但甩手飞刀直奔陈月平的咽喉。陈月平几乎从不可能的角度转了个身,反方向跳上房顶,飞刀插在他的左肩。陈月平感到身子一沉,强提一口气不让速度变慢,而是更快地掠向远端。
老鲨道:“你们第十局说已经破案了,但是我们并没弄清,到底是陈单独作案,还是他们夫妻共同作案。难道对周翎就不问了?”
忽然,远方的霓虹中,一道黑色的身影仿佛流星划破夜空。哥舒信人若长刀,带着漫天刀风破空而来!
哥舒信道:“我担心的是这家伙既然已经逃了,凭他的本事,只要蛰伏不出,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他。风名这个地方太复杂了,他如果半年没动静,难道我们一起守在第十区半年?”
陈月平红色的剑锋呼啸刺出,却被哥舒信的左手打得光芒一暗。陈月平被一股前所未遇的怪力推回地面,嘴角溢出一抹鲜血。他摸了一把胸口的盒子,那几经波折取到的东西居然碎了。陈月平眼里露出愤怒,那是一种穷途末路的眼神。哥舒信眼里战意涌动,毫不停歇地凌空又是一击。陈月平双手握剑,大吼向前,剑锋和哥舒信的拳头碰在一处,发出“轰隆”一声。陈月平被震出五步,哥舒信只是晃了一晃。
一旁唐飞打电话询问了斯库利,经过确认他才道:“上头说,我们暂时没有重要案子,我们可以帮第十局把陈月平抓捕归案。”
“地球上居然有你这样的家伙。”陈月平叹息道。
“可是唐飞的借调令还没结束,即便结束了,我要延长也是没问题的。”艾玛把咖啡递给哥舒信,“哥舒老大,要靠你多帮忙。昨晚没你援手,那些弟兄真要出事。”
“最近我经常听到这种话,”哥舒信冷笑,“只能说你们这些外星人,妄自尊大。”
老鲨接过咖啡,美目流转道:“我们自己也有很多事啊。”
陈月平冷笑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抓我?”他深吸口气,身上的气息陡然攀升,那种恐怖而嗜血的气息让周围的警员心头一惊。
“西城警局肯定有高手,那些人实力一点也不弱。”唐飞说。“不,那些人我可说不上话。”艾玛拿过来准备好的咖啡和点心,讨好道,“案子是你们破的,罪犯当然也是你们抓。”
就在这时,左面那栋九层楼的建筑忽然倒塌,厚重的尘埃里,本该被封锁的天空突然出现一个机甲战士。那人一身黑色的连体铠甲,连面孔也遮盖着,在一片混乱里,低空掠来拉起陈月平就走。
“对外我当然是这么说的,西城警局的面子多金贵?但是我们自己说,抓陈月平的事,还要靠你们啊。”艾玛拉住正收拾东西的唐飞和老鲨说。
唐飞和哥舒信同时冲向那黑甲战士,对方五指张开打出一排子弹。等唐飞他们避过子弹,他一个盘旋已经高速飞走了。唐飞和哥舒信只能在地上追着敌人的影子,没多久对方就不见踪迹。
陈月平的拒捕逃逸,让他坐实了官方头号嫌疑人的位置。尽管艾玛·班达拉斯在第十区的记者会上颜面尽失,但这个案子对第十局而言,算是已经告破。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捉拿陈月平。
“他居然不是一个人,”唐飞懊恼道,“这不可能。”
“从前有前辈说,每个人做事总有他的理由,”哥舒信说,“所以我相信,陈月平也好,你也好,并不是一开始就想杀人的。”
哥舒信皱起眉头,第一时间朝着陈家跑去,一面跑一面联系看守陈家的警察,得到了周翎和孩子没有出现问题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