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飞离开蛇岛监狱，坐蛇岛的短驳船回到风名岛。把飞翔车调到了自动驾驶，他脑子昏昏沉沉的。和杨梦的见面，让一直压抑在他心头的往事，翻江倒海般地汹涌而来。
“太辛苦了。”唐飞轻声说，他的嘴角泛起苦涩的弧线。
2013年是他在异现场调查科的最后一年，那一年他所在的上海小组，去美国波士顿参与学术交流。在美国的时候，他们因为不同的案子，分散在不同的城市，结果遇到了来自多个组织的分头伏击。
“长大的感觉好吗？”杨梦笑问。
异现场调查科在那一系列的战斗中受到重创，而那些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情，也随之烟消云散。
唐飞笑了笑，低声道：“很久没人叫我菜鸟了。”
“那时候，原本是可以赢的啊。”唐飞喃喃自语道，“本来可以赢的。老大、七七……”
杨梦道：“是的，所谓暗银河就是在我们这个银河系背面的另类文明群，距离我们极为遥远，并且和我们这里几乎没有沟通。菜鸟，你自己多保重。”
忽然，车载联络器响了起来，那边传来艾玛的声音：“唐飞，周翎打电话来要求见面。”
“暗银河？”
“现在吗？”唐飞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她说有重要情况和我们在书店说。”艾玛说，“你在哪里？”唐飞看了眼下方的城市，低声道：“十分钟到。”
杨梦道：“如果你能拿到一些特殊力量的东西，比如暗银河的武器，或许可以对他们造成伤害。”
如果黑暗物质武器的事和周翎的案子无关，那么陈月平究竟是何方神圣？
“的确如此，我之前遇到的几个都比较麻烦。”
坐在书店里，周翎两眼红肿，头发有些散乱，眉梢新添了一块伤疤。
杨梦道：“银牛角的高层有人来自半神星球，那些家伙很强啊。半神星球的种族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比较难杀死。”
“白天你们离开后，我想了很多，所以打电话让阿平早点回来。”女人说。“你和他谈了？”艾玛问。
“又是半神星球吗？自从和银牛角打交道，就老是遇到那边来的人。”唐飞眼睛亮了起来。
“是的，我问他是不是他做的，他说不是。”周翎苦笑，“我知道他在说谎，所以，我劝他去自首。”
“不是传统的傀儡术？你的敌人和仙女岛有关？嗯……”杨梦拖长了声音，“我想一下，我听说过外星有一种生物，可以把自己的能量分出来，用以操控一些东西，比如树木或者石头，这种外星生物来自半神星球。”
“你怎么知道他在说谎？”唐飞问。
“是的，在你的失落者结束后，西城处理异能犯罪的守望者也解散了。现在西城警局的战斗力及不上从前的一半。”唐飞道，“你有没有见过有人能把雕塑变成生物的？他可以把路边的雕像变成活物，但不是传统的傀儡术。”
周翎伸出手，将一把刀放在桌上：“这是在地窖的地板下找到的，那里是他藏私人物品的地方，他以为谁也不知道，但老公有什么能瞒过老婆？”
杨梦看了眼陈月平的照片，摇头道：“不认识。他这么棘手吗？至于你来问我。等等，难道传言是真的？”
唐飞拿出取证盒，“智能视角”在刀锋上扫描了一下，屏幕显示匹配二字。“他打了你？”艾玛问。
唐飞想了想，递出一张照片问：“失落者如果是一些流浪者的庇护组织，那你们当年有没有接触过这个人？”
“他只是推了我一下，我撞了头。”周翎哭道，“他警告了我，然后就去喝酒了。”
“是的，银牛角远比你知道的更强大。”杨梦说。
“你没说过他酗酒。”唐飞说。
“又是银牛角啊。”唐飞苦笑说。
周翎擦了擦泪水：“我也不能把什么私事都和你说。他从前有酗酒的毛病，孩子出生后戒了，最近几个月又开始了。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算起来，差不多就是我和孩子差点被车撞之后，他看到孩子画了爆炸的画，之后就变得早出晚归，沉默寡言。”
“如果你能查出幕后黑手，那说明你具备了与之对抗的能力。如果你查不出，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是叫你去送死啊。”杨梦眼中露出一丝痛苦，“不过既然你已经身处国际刑警组织的未知罪案调查科，那我可以告诉你，黑暗物质武器的运送和银牛角有关，你追寻的答案要去找银牛角的人问。另外，克林顿的死是意外，你说得没错，当时社会舆论需要一个能为爆炸事件负责的人，他的确是最好的替罪羊。他死的时间恰到好处，但他的死和黑幕无关，是别的人因为别的理由杀的他。”
唐飞嘴角挂起冷笑，问道：“他现在在家？孩子呢？”
“你在这个避难地创立时期就参与了，却没有内幕能告诉我吗？”唐飞问。“货船的爆炸是有人刻意为之，他们的目的是盗取黑暗物质武器。”杨梦慢慢道，“至于是谁在幕后指使，除非你自己查出来，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唐飞皱眉道：“为什么？”
“他在家，孩子在店里。”周翎指了指书店的休息室。
杨梦道：“是的，异能者、妖魔、外星人……某种程度上说都是亡命徒，与其让他们亡命于世间，不如给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那样这个世界会安定得多。”
唐飞拨通联络器，和哥舒信确认了一下，陈月平现在的确在家里。众人立即前往陈家。
“特殊群体包括异能者，包括外星人。”唐飞道，“听说仙女岛的外星移民区，是在你的认同下建立的。”
大队人马在陈家外头一个街口集结，艾玛开始分派任务：“现在我布置任务，我和唐飞进去抓捕陈月平，第十局的弟兄们带上弹射电网，在屋子外围守着。记住，主要兵力放在后院的街道。哥舒信，你在外埋伏，万一电网封锁不住陈月平，就靠你了。好了，都明白了吗？”
“这就是谣传了，”杨梦低声道，“失落者在风名的确有很大的力量，但并不是因为我们是黑社会，我们只是那些特殊群体的庇护者。”
众人一起道：“明白。”
唐飞摸摸鼻子，点头道：“我来是因为一个涉及到爆炸案的案子，就是当时货船的主人克林顿的谋杀案，这个案子的凶手又作案了。我觉得，如果货船的爆炸有阴谋，也许你能提供凶手的线索，毕竟在那个时期，失落者掌握着风名地下世界的权柄，几乎所有杀手都和你们有联系。”
“行动！”艾玛下令。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他们不会允许你来的吧？”杨梦说。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街上行人不多。唐飞跟着艾玛走在队伍最前头，思索着周翎的口供。这个案子不是两人合谋，只是陈月平独自作案？那就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
“当然有内幕，你以为黑暗物质是柴火，一点就着？”杨梦笑道。“能给我说说吗？”唐飞问。
陈家是一栋独立的小院子，穿过草坪的唐飞一脚踢开大门，高声道：“陈月平，有证据证明你和多起凶杀案有关，请你和我们回警局调查。”
唐飞看着面前这个在自己孩提时代就已经身处高位的男子，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久久他才问道：“仙女岛港口爆炸是因为装着黑暗物质武器的货船着火。有内幕吗？”
屋内的人呼吸沉重，并没有说话。唐飞走进屋子，就见一条黑影摇摇晃晃地站起。他一个箭步冲入屋子，对方同时一拳砸向他的面门。唐飞手指扣住对方手腕，两人一较劲，唐飞被巨大的力量甩开撞在墙上。
“因为风名市很多大人物欠我人情，所以他们给我做了一套怀旧系统，让我仿佛置身于三十年前的伦敦。”杨梦搬了椅子坐到牢房门口，“只可惜世态炎凉，一套怀旧系统能做什么？”
陈月平眼中透着凶光，咒骂道：“死女人，你真的报警了？”
唐飞看了看四周，杨梦笑了笑道：“我的确该请你进来坐坐，但这毕竟是一间囚室。”他挥了挥手，整个花园消失不见，周围恢复成了空荡荡的牢房的模样，除了一套桌椅和一张单人床外，什么也没有。
“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许动。”艾玛在窗户外举枪道。
“嗯？”杨梦手指轻轻点了点额头，“2013年，我几乎不在风名岛，你可以问问看，但我可不保证能解决你的问题。”
陈月平狂笑一声，突然冲向窗户。艾玛立即开枪，但那家伙速度太快，三发子弹全部落空，陈月平如野兽般冲向女警察。
唐飞道：“我明白，不过这个案子和2013年的仙女岛港口爆炸事件有关，我觉得你会有兴趣。”
手枪被对方击落，艾玛并不后退，反而反手夹住对方胳膊。陈月平大吼一声，把她摔了出去。唐飞从后头过来一脚踢在陈月平后背，但这家伙跌跌撞撞冲出去六七步，居然没有倒地。唐飞眉头紧锁，身子旋动大腿如巨斧劈下。陈月平双臂交叉，接住他这一腿，借力再次后撤，三两步掠上墙头。
“我记得你，但配合未知罪案调查科破案不是我的义务。”杨梦淡然说。
突然，围墙外的警车亮起照明灯，街道四周彷如白昼。
唐飞深吸口气，沉声道：“杨梦先生，我叫唐飞，代表未知罪案调查科有一个案子想找你咨询。我在异现场调查科工作时曾和你见过，不知你是否还有印象？”
陈月平本能地闭上眼睛，左面一张大网弹射过来。陈月平滚下围墙，躲过那那道大网，右面又一张大网从头顶罩落。陈月平不可思议地向街面上移动了两米，但肩头还是被网上的钩子挂住。
“年轻人，你是来找我的吗？为什么不说话？”杨梦侧头微笑说。
滋啦啦！大网瞬间电流涌动，陈月平半边身体随之麻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周围几个膀大腰圆的警察同时扑上前去将其按住。
这里原本是地牢最底层，可是在唐飞面前竟是一片花园。这里不仅有美丽的庭院，郁郁葱葱的花圃，还有一个碧蓝的水池。杨梦一身黑风衣，在水池边盘腿而坐，两鬓苍苍，眼角已满是皱纹。即便如此，从那挺拔的鼻梁和温暖又潇洒的眼眸中，依旧可以想到当年这个男子曾有的风华。
远端一直在全身戒备的哥舒信，微微皱起眉头。眼前的凶手尽管凶悍，但好像缺了点什么。
唐飞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杨梦了，之前他们也不算熟，没想到再见面竟会是在这样的地方。
当陈月平被押上警车，第十局的警员向走出屋子的艾玛·班达拉斯献上隆重的掌声，艾玛向众人频频回礼。
每一座大牢都会有一个最重要的犯人。在风名第一监狱，头号重刑犯是哥舒信。在蛇岛，头号罪犯是曾经的诺兰家智囊，风名岛三千“失落者”的魁首——通灵王杨梦。
唐飞和哥舒信站在一处，哥舒信低声道：“觉得不对劲吗？”
电梯停在地下八层，后面的十层要靠自己走。似乎所有的重刑犯都被关押在地下深处，唐飞曾听人说过关于特殊集中营的事，他对自己的人生并没有什么规划，唯一的想法是千万不要进集中营，千万不要落得像哥舒信、诸葛羽或者今天的拜访对象这样。
“就算不对劲又能怎么样？”唐飞说。
“我明白，谢谢。”唐飞说。
“尽管找到了凶器，但先前他们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我们就算抓了他，要定罪也不容易，他只要说凶手不是他就行了。”哥舒信说。
典狱长道：“上头既然批准了，就不关我的事了。你和他见面时，身边没人监控，但那个房间有录像监控，所以，你不要试图破坏规矩。”
“有他老婆指正他，他死定了。”唐飞摇头道。
“我和他不算朋友。”唐飞说。
“他老婆如果翻供呢？”哥舒信问。“你觉得他们是这个策略？”唐飞想了想，摇头道，“那家伙身上先前的危险气息不见了，在方才也没有出全力，他到底是在琢磨什么？”
典狱长这才表情缓和了一些，低声道：“看押他是一件苦差事。我听说你们从前认识，照道理上头规定不许他和旧朋友见面，不知怎么会批准你的要求。”
“艾玛，我和犯人坐一辆车。”唐飞对艾玛说。“押犯人回警局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了。”艾玛笑着说，“外面很多记者，你换身衣服跟我去准备记者会。”
唐飞依言交出证件、手铐以及未知罪案调查科的警棍。对方又看了看他，唐飞把未知罪案调查科的徽章和腰间的暗器带也解下，放到盘子里。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唐飞说。
“武器、证件、手铐，我们会替你保管。你在这里发生任何意外，我们概不负责。你没有来过这里，我们没有见过你，明白了吗？”蛇岛典狱长板着脸道。
艾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说：“破案靠你，但押送的事总得让第十局的做吧。你看他，被电击后裤裆都湿了。”
方才他对艾玛说谎了，他并不是回总部开会。昨晚和李东阳见面，让他多了一些想法，所以向未知罪案调查科的科长斯库利申请了一次探访。这次探访必须高度保密，因为该犯人的级别甚至在杀人王哥舒信之上。
唐飞看了眼囚车里魂不守舍的陈月平，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只能悄悄对哥舒信使了个眼色。
唐飞驾驶飞翔车，以接近音速的速度飞向风名岛码头。到达码头后，唐飞弃车上了一艘小船，因为前往东面三百里的“蛇岛”，必须使用蛇岛监狱的短驳船，不能使用个人的交通工具。
看着唐飞无奈地和艾玛·班达拉斯离开，哥舒信把目光落回囚车。陈月平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露出漠视的眼神。
“你们的会真多，但我不是把你调过来了吗？”艾玛皱眉说。唐飞笑了笑说：“未知罪案调查科才是给我工资的老板。”
不多时，汽车发动前往第十局的拘留所。这一路不算远，大约十个街口。哥舒信驾驶着飞翔车，在半空跟着囚车。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街道上十分冷清，而囚车遇到红灯就拉响警灯，一路上竟然是畅通无阻。
唐飞道：“这是个掌控欲很强的凶手，我们主动向他们展示了危险，他们一定会做出反应。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耐心。走吧，我送你回警局，再去参加未知罪案调查科的会。”
眼看行程已经过半，前面是个没有红绿灯的丁字路口，原本该直行的囚车竟忽然右拐，然后车顶被一股大力掀开。哥舒信立即将飞翔车向其靠拢，只见囚车里一道人影闪出，正好跳到路边的垃圾箱旁。
“不过我们仍旧没有直接证据。”艾玛道，“目前的线索，想要申请搜查令还有点困难。”
哥舒信打开车上的火力按钮，车灯下两排枪管同时开火，但子弹只是射坏了垃圾箱。陈月平的身形比先前快了不止三倍，他贴着地面仿佛一道流光一样蹿到了马路另一边。忽然，他回身一枪，子弹正中飞翔车的挡风玻璃。
唐飞道：“那是因为你知道内幕。”
飞翔车被一股怪力掀起，在半空翻了个跟头。哥舒信立即弹射出车子，当他再回过头，陈月平已消失于夜色之中。哥舒信深吸一口气掠上屋顶，站在高处总览四周，霓虹闪烁的午夜街道上没有半点线索。
“明明是个清新可人的书店，怎么那么压抑？”走出书店，艾玛回头看了看招牌，长长舒了口气。
翻倒的警车里传来呼救声，哥舒信只得去救助受伤警员。
你有没有见过有人能把雕塑变成生物的？他可以把路边的雕像变成活物，但不是传统的傀儡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