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飞悄悄打开了“智能视角”，那几个人物模型赫然是银河联盟的机甲模型，不过系统确认，这也仅仅是玩具模型罢了。
简约的办公桌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家人的合影相框。边上的陈列柜半个是书柜，另外半个摆着一些机械模型，其中有几个模型栩栩如生，但他认不出是什么人物。
陈月平道：“到底是什么案子？我听说蓝焰酒吧的案子是凶杀，你们不会认为我是杀人凶手吧？你们这就想拘捕我，有证据吗？”
“这当然不能告诉你。”唐飞说着，目光扫视起办公室的摆设。
“我们只是例行询问，并没有要拘捕你。我们需要和你确认一下几个案子发生时你的不在场证明，毕竟有人举报说，你多次在凶杀现场附近出现。”哥舒信递出纸条，“这几个时间，你在哪里？”
“这不可能，”陈月平笑道，“我这几天没有去过第九区。您说有目击证人，请问是谁？”
陈月平看了一下具体时间，思索道：“酒吧我是路过，机场支路我没去过，至于你们说的三个月前的事……我不记得了。”他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表，才又道，“那时候，我应该是不在风名，我去东京出差了。”
唐飞道：“你是在案发时间出现在酒吧周围的，自然有嫌疑。我们还有目击证人表示，你另一个时间出现在发生案件的第九区机场支路上，这也是巧合？”
“出差入驻的酒店，具体为了什么工作，还有联系人，麻烦细说一下。”唐飞面无表情地道。
陈月平好笑道：“我就住第十区，那天下班经过蓝焰酒吧，见到那里围着很多人就多看了几眼，不会这个也犯法吧。”
陈月平把行程表展示给唐飞：“你可以去求证一下，我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案发现场是什么地方？蓝焰酒吧吗？”陈月平问。唐飞说：“没错，这是其中之一。”
“你经常出差吗？”哥舒信问。
“最近在第十区发生了一些案子，有目击者称在案发现场附近看到你出现。”唐飞板着脸道。
“不算很多，一年出去两三次，毕竟我要谈生意。”陈月平说。
“我听说你们属于第十分局，不知你们的来意？”陈月平问。
“你不是不见陌生客户吗？”哥舒信问。
陈月平换下工作服，准备了咖啡，面色如常地等候他们。
陈月平笑道：“有些老客户需要我去维护产品，售后服务也是我的主要收入来源。有些对技术要求高的，必须我亲手做。”
工作车间里，几台五米高的机甲威风凛凛地矗立着，其中一台时不时转换成飞行器的形态，让唐飞和哥舒信着实吃惊。
唐飞让老鲨核对了陈月平的行程，对方说的皆被证实。这个人总是未语先笑，让身旁的人如沐春风，这与哥舒信想象的不擅长待人接物的技术商人有不小的反差。
当他们再次找到机器人工作人员，以警务人员的身份拜访陈月平之后，终于被同意去地下室的工作间见面。
哥舒信与唐飞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告辞离开。
“那我们就再去一次，除非直接逃跑，不然他无法拒绝。”哥舒信道。“这个人胆子大得很，不会逃跑。”唐飞看着周围的一切，皱了皱眉。
走出几步，哥舒信忽然道：“对了，你儿子在学画画，你知道吗？”
“也只能如此了。你等一下，刚才老鲨发来了陈月平的照片。”唐飞拿出平板电脑，上面是一张并无什么特征的路人脸。随后，他给这张证件照加上了拉链高领，又道：“这就是我在第十警局外见到的人。”
“当然，我陪他去过画室。”陈月平指着周围的摆设，“我们中国人讲究琴棋书画，所以在他正式念书前，我希望他什么都学一点。”
哥舒信回到停车场道：“虽然我很想装作客户，但这家店的老板不见生人。怎么样？是否用警察身份拜访？”
哥舒信点了点头，一旁休息室里的确摆着围棋的棋盘和棋子，而周翎的书店里也经营着书画。
“我可以替您申请一次。”几秒钟后，机器人回复道，“抱歉，主人不见外人，我们只能不做您的生意了。”
哥舒信道：“他们班里有个小朋友在孙氏中心爆炸的那天经历了车祸，画了一幅很特别的画。”
“我有一笔大生意，但只能和他本人谈，我不和机器人谈生意。”哥舒信冷着脸说。
“是的，老师还让所有孩子都画一幅，这我是不赞同的。”陈月平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愤怒，“我们应该让孩子记录美好的事，而不是那种叫人做噩梦的东西。”
机器人有礼貌地说：“主人经常来这里，但他不擅长面对客户，所以制造了我们来处理商务问题。”
哥舒信道：“我支持你，爆炸那天你在他身边吗？”
“总之，他并不在这里出现，对吗？”哥舒信问。
“不，我在工作。你应该看得出，我很忙。”陈月平苦笑道。
机器人道：“亲友价，可以提供您九折。若是要求大规模进货，比如超过十台设备，请您提前两个月订货。”
“孩子一定吓坏了。”哥舒信道。
“但我是他夫人介绍来这里的。”哥舒信说。
“是的，那么大的爆炸声！当时他和他妈妈在一起，那天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其实也出了车祸，只不过是小碰撞，没有人受伤。”陈月平说。
机器人回答：“我可以解决您的一切需求，我们的主人不会见客户。”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受伤。”哥舒信说了一句电视剧里的惯用台词。“谁说不是。”陈月平面色恢复正常，送二人出门。
“如果我想要找你们老板，该怎么找他？”哥舒信独自走入商场，问一个机器人。
当唐飞他们走远，陈月平才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走进更私密的里间，打开了一个黑色的球状设备，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杂音，他的面色更阴沉了。
“铁石机械”店铺装修以黑白色为主基调，这家店里除了顾客是人类外，工作人员全是智能机器人。这儿的机器工作人员用的是金属质感的风格，身高全部在一米七五左右，仿人体的生物构造，和他们在书店见到的差不多。
“尽管我们怀疑他，但陈月平的表现无懈可击。”唐飞他们回到车上，和小组成员用联络器开会。
唐飞道：“这你就错了，地址是这儿没错，但实际他只有里面的一个铺面。陈月平主要做私人定制的机器人以及人工智能的软件，规模不大，但生意很好。”
“第十区会有我们的警员盯着他们，但仙女岛这里就有点麻烦。”艾玛说。唐飞道：“仙女岛我布置了未知罪案调查科的双重监视。”
“月球智能中心，就是这里了。”他看着招牌岔开话题，“居然是那么大的生意啊！”
“你们的双重监视？”艾玛好奇问。
哥舒信并不回答，觉得心里有块巨大的阴影。他只是看着飞翔车前方的建筑，不知何时外头的街道上又变得热闹了。
“就是无人机和警员轮班。”唐飞道，“今天开始，我和哥舒信会跟着陈月平上下班。艾玛，之前监控佟杰的弟兄们可以收队了。”
唐飞怒道：“你怎么了？开车的时候胡思乱想什么？”
“佟杰的事，证明了你的固执。”艾玛皱眉说，“目前没有直接证据把陈月平和案子联系在一起，陈家和死者也没有恩怨，我们是不是又找错了人？”
忽然，哥舒信下意识地摆弄了一下方向盘，一部大货车贴着他们的飞翔车掠过……
“我不觉得我们这次又找错目标，因为在唐飞拜访陈月平的时候，我仔细挖掘他们家的档案，又有了新的发现。”老鲨低沉着声音道，“我们确实还没有直接证据把他们和案子联系起来，但他们家有一些值得怀疑的地方。”
陈月平的店在岛上最大的城镇彩虹镇上。当哥舒信和唐飞按地址来到附近时，天上忽然乌云密布下起大雨，哥舒信的心里忽然生出不好的感觉。哥舒信想到几年前那场浩劫发生前，也是这么一个雨天，他接到命令要去风名北面的北冥岛。在那里他遭到不明刺客的伏击，紧接着一波又一波的打击不断袭来。
“说吧。”唐飞道。
仙女岛是一座位于风名岛东面一百里的美丽小岛，它和风名岛之间由一条壮观绚丽的海底通道相连。在外星移民到来之前，这里只有三千常住人口，现在则变得大不同。哥舒信虽然在风名有些年头，之前并没到过这里。
老鲨道：“先前我说周翎的书店是她父母的，而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艾玛前往黄皓月小朋友的家，见到了他的爸爸黄盛。这家人正经受着车祸的后续摧残，但男主人还是挺坚强的。在有新线索之前，大家把希望都寄托在哥舒信的仙女岛之行上。
“是的，现在呢？”艾玛问。
“当然还没到那个阶段，我们是讲证据的。”唐飞认真道，“不过我的原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忽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人。老鲨，深入挖掘一下这两家的档案吧。”
“确切说，这里提到的父母是她的养父母。周翎原名张筱雨，十二岁左右，住进春晖福利院，十四岁后被人领养，住在仙女岛。收养她的人来自希亚星球，名叫周麒麟，但是养父母在她十八岁那年因为事故去世了。周翎十九岁时在大学遇到陈月平，两人很快结婚生有一个儿子。几个月前大爆炸的时候，她和儿子走在街上险些被黄盛的车子撞到。据说周翎护着儿子滚出十多米，儿子才平安无事。她的这部分档案被神秘删除，若非我找到删除记录，还真挖不出来。”
老鲨说：“没错，从档案资料看，周翎身高一米六五，他老公陈月平身高一米七五，确实更符合凶手标准。你们真觉得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女人，更像是连环杀手？”
“她的生活的确坎坷。十二岁前，发生了什么？”唐飞问。
哥舒信道：“这个书店真没什么特别的，所以我找了理由去仙女岛，看看她男人是什么样，毕竟从现场的鞋印看，凶手应该是个男人。”
“周翎的父亲，也就是张筱雨的父亲张栋梁，是个抢劫惯犯。西城警局到家里抓捕张栋梁，她亲眼目睹爸爸因为拒捕在后院被警察击毙，之后她被法院送到孤儿院。”
“喝茶可不是什么证据。”艾玛说。
艾玛说：“这里有个问题，尽管周翎的身世比较坎坷，但不至于要把档案封存吧？”
哥舒信道：“茶水，甜中带涩，甚至隐约有些隐晦的怪异，这个老板娘有点复杂。”
“不！不是官方封存档案，而是被骇客删除，”老鲨解释说，“有点像我们卫星上的画面被骇入的情况。”
“有什么发现吗？”艾玛问。
“陈月平呢？”唐飞又问。
唐飞道：“深藏不露啊，阿信。”
老鲨道：“陈就有些奇怪了，我有他全部的档案，但他的档案太普通了，什么亮点也没有。不对，和周翎结婚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亮点。”
“我的天啊！你的嘴巴真是甜。”艾玛在联络器里说。“戏精！你就是戏精！”老鲨笑骂道。
唐飞道：“的确奇怪，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可是他身上有种野兽的气息。”
“折扣你要找他谈了，我给你地址，你去仙女岛找他。”周翎并没给什么承诺。哥舒信收了对方的地址，点头离开书店。
“会不会你的直觉有问题。”艾玛说。
哥舒信随手在留言板上写了电话，补充道：“我姓舒。对了，美女，我如果要买这样的机器人，找老板会有折扣吗？”
“你要我怎么回答？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唐飞怒道。
“你真会说话，但我们店里可是有老板的哟。”周翎温婉地一笑，“留个电话，以后有好书好茶的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哥舒信道：“我觉得陈做机器人的手艺很好，他的机器全是私人定制，质量远超普通的工厂产品。”
“入口温婉甘甜，茶如其人啊。茶好，人美。”哥舒信笑道。
“那又如何？”老鲨说。“我只是针对你说的，他这人没有亮点！”哥舒信道，“周翎的养父母是怎么死的？所谓的事故是什么？”
“试一试？”周翎给他沏了一小杯。
老鲨道：“这个事件很有名，几年前仙女岛的第二码头发生大爆炸，因为当时有一批军火在没有安全防护的情况下被搬动，导致一个码头被夷为平地。周翎的父母正好有货物在第二码头，而那时他们正带着工人在码头干活。”
“略懂一点。”哥舒信说。
“和这次研究所爆炸很相似，”艾玛低声说，“但我们的嫌疑人明明是陈月平。”
“你懂茶？”周翎问。
“也可能是联合作案？”老鲨说。
哥舒信自来熟地把装书的袋子在女人的桌子上一放，然后道：“多几台这种机器人，我们就失业啦。哟，六安瓜片！看着真不错。”
唐飞道：“不，现场只有一个凶手的痕迹，单从杀人手法看不存在两个犯人。”艾玛看着这一家三口的照片，苦笑道：“他们俩有个四岁的儿子，如果有一个是杀人犯，为了孩子，我们要确保不会波及到无辜的那个，要不然孩子就太可怜了。”
“从里到外都是我老公造的，这个是我们自家用，所以没加标志。”周翎微笑道，“如果是对外卖的，当然有厂标。”
唐飞想了想道：“实话说，我之前有强烈的感觉，陈月平可能是凶手，但是他面对我们却没有露出一点破绽，这让我没想到。”
“我很喜欢这个作者，所以多进了点货。”周翎笑道。“我也喜欢这个作者，他的书不容易找。”哥舒信一边结账，一边又道，“你的机器人很能干啊，什么公司出的？我没看到公司标志。”
“现在又该怎么办？”艾玛问。
“×，站着说话不腰疼。”哥舒信心里骂道。他随便从书架上取了几本书，大约是《时间飞扬》《风虎北望》等小说，然后扭头对老板娘周翎道：“老板娘，难得你这里小说还挺全的。”
唐飞道：“我们要进一步了解周翎养父母死亡的那个爆炸案，以及那个爆炸案责任人的情况。艾玛你负责旧档案，老鲨你来查当事人如今在哪里。”
“两个女人在休息区喝茶，我能去搭讪什么？”哥舒信没好气道。“小哥哥，你可以的，加把劲儿。”唐飞说。
仙女岛港口爆炸事件是几年前风名市极为轰动的新闻，其影响力远远超过今天的孙氏研究所爆炸事件。可惜，人是健忘的动物，在资讯发达的今天，尽管才过去几年，就仿佛过去了几十年一样，当时的人和事已被大多数人忘记。
“光看是没用的，你要想办法搭讪。”艾玛插嘴道。
警局提取旧档案相对简单，整个事件很快被理清楚。当时一条装满货物的油轮停在港口，傍晚时分一条进港的渔船失控撞上了油轮，油轮漏油着火引发火灾。适逢港口一条货船上摆着三门“银河咆哮”，于是银河咆哮存储的能量引发强大的爆炸，整个码头化为乌有。
“不暴力血腥卖不出去，而且卖暴力血腥不需要技术，琢磨推理比较费脑子，作者也懒。”老鲨说。
“银河咆哮是什么？”艾玛问。她也是第一次看该案子的档案。事实上，因为事关外星文明的档案之前并不对普通警员开放，该爆炸的真相也从未对公众公布。唐飞道：“据说是用于守护银河空港的火力。因为这起事故，风名岛上空的空港被停建了，具体事情到现在仍在扯皮。”
哥舒信道：“这里的确有很多推理小说。现在的悬疑小说口味真重，罪犯不是连环杀手都不好意思出场作案，而且场面极为血腥暴力。”
老鲨说：“爆炸的责任人被认为有两个：一个是酒后肇事的渔民，另一个就是银河咆哮的拥有人皮尔斯·克林顿。肇事渔民是当场死亡的，皮尔斯·克林顿一个月后死在回家路上，案件定为抢劫杀人。”
老鲨笑道：“是是是，她也不可能摆一书架的《连环杀手指南》在店里。”
“当时案子没破？”唐飞问。
“有点耐心好吗？我总不能推门进去就问，你是不是连环杀手？”哥舒信轻声道，“就算开启智能视角，也发现不了什么的。”
老鲨说：“当时官方希望给港口爆炸找个责任人，皮尔斯·克林顿每天都被口诛笔伐，他的死亡正好让事情有了了结。当年负责该案子的警探叫李东阳，目前在第九区警局。”
“有看出什么了吗？”唐飞等了片刻问道。
“你们让我把老李找来，就是为了这个旧案？”艾玛说道，“大家注意语气，毕竟老李因为这个案子坐了很多年冷板凳。他是个耿直的人，不愿意稀里糊涂地结案，所以这事情最后并没有一个交代，案子其实一直悬着。”
哥舒信进入书店，这里表面上是老板娘独自管理，其实里里外外靠的是一个智能机器人。那个机器人并没有仿用人类的外貌和皮肤，而是传统的金属材质。书店有三十平米左右，生意比较清闲，靠这台叫“特里”的万事通机器倒是足以应付。
晚上九点，坐在第十局的酒吧，李东阳面前摆着一份牛排和一扎啤酒。“我还以为你放我鸽子了。”看着姗姗来迟的女警察，李东阳调侃道。艾玛招手又要来一扎啤酒，笑道：“前辈在，不敢造次。”
老鲨笑着抿了口咖啡，答道：“明白了，我继续查资料。”
“那么晚了，到底什么事？我们快点解决，不然家里婆娘要着急了。”李东阳说。
艾玛道：“单靠外星人是不够提供生活所需的，所以那边尽管只住了几千外星人，却有三万风名岛的老百姓在那边讨生活，更别说各种贸易往来了。”
艾玛赶紧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事关五年前，仙女岛的第二码头爆炸事件，克林顿的案子。”
“我还在查为什么陈月平的店开在仙女岛，那边不是外星人的地盘吗？另外周翎小时候的档案也不全，我在查是为什么。”老鲨说。
“你是查爆炸案，还是凶杀案？”李东阳眯起眼睛问。
“难为你动作那么快。”唐飞笑道。
“凶杀案。”唐飞忽然走过来，就近坐下后，自顾地拿起一瓶酒喝了一口。“你是谁？”李东阳眉毛挑了挑。
老鲨飞快地汇报查到的资料：“书店老板娘名叫周翎，今年二十三岁，丈夫陈月平，二十八岁，他们有个四岁的儿子陈石。书店开了有五年，是周翎家的店，不过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了。陈月平在仙女岛开了一家人工智能体验店。”
唐飞伸出手道：“未知罪案调查科，唐飞。”
哥舒信按动衣领的徽章，换了身衣服来到街角的书店。在喧闹的商业区里，书店总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这家书店名叫“拾子”，有些别致。
李东阳皱起眉头，问道：“我听说你们在查第十局的研究所爆炸凶杀案，怎么问起旧案子了？”
唐飞改变安排道：“艾玛，你去黄家，安排一队警察在外做后援。老鲨，你查一下这个女人的资料。哥舒信去那个书店看看。大家都保持联络，我负责支援。”
“有嫌疑人可能和旧案有关，”艾玛道，“所以找你来帮忙证实一下案子间的联系。”
老鲨道：“也许只是个好奇的市民。”
李东阳道：“你想知道什么联系？你要问什么？”
哥舒信道：“这个翎儿姐，从进画馆开始，目光就一直在艾玛和钱燕身上，而且，她身上有点不太好的味道。”
“关于克林顿的死，劳烦你详细说给我听。”唐飞道。
“艾玛，你找个理由和她们一起去喝茶。”通常不发表意见的哥舒信忽然道。“怎么？”唐飞问。
听着这个名字，李东阳眼角的皱纹变深了。他喝了一大口酒，低声道：“这个案子，可以说的不多。仙女岛最初作为外星人在风名市的聚居点时，风名本土的老百姓强烈反对过让外来的怪物们入住，但这十多年的时间里，外星人并没有影响本地人的生活，这个矛盾就渐渐不为人所提及了。再者，外星人和当地人在仙女岛混杂居住时，他们在外形上做了伪装，如果不对外公布，通常看不出谁是外星人谁是本地人。”
另一边，钱燕和那个翎儿姐则准备去喝茶。
唐飞道：“没错，这也是我们办理外星人案子时最头疼的部分。”
“钱燕家距离这里就一个街口。”老鲨给出了地址。唐飞说：“我去一下黄家，哥舒信你留在这里。”
“爆炸事件一发生，克林顿的外星人身份就被曝光了。虽然没多少人搞得清他到底来自什么星球，但让外星狗滚出风名的呼声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李东阳道，“其实他当时死了算是幸运的，如果不死就凭他走私军火这事，就该关几百年。”
钱燕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身材微微发福、戴黑框眼镜的年轻妈妈：“翎儿姐的孩子也在这里学画画，她的书店就在附近。我们每周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喝茶放松。说实话，我并不想太早回家。”
唐飞道：“风名西城的法律可没有那么严厉，谋杀也不过判十年。”
“灵儿？”唐飞心里莫名一震。虽然故人已逝，但活下来的人如今却连那些相似的名字都不敢听了。
“他的银河咆哮并不是走私的。”艾玛说。
艾玛向对方提出要求，钱燕点头道：“你们可以现在去，我丈夫虽然行动困难，但接待你们还是可以的。我要等孩子放学，而且约了翎儿姐喝茶。”
“他的船上不只有银河咆哮，还有很多其他东西。引发爆炸的不是银河咆哮，而是暗物质炸弹。”李东阳说。“暗物质炸弹……”唐飞倒吸一口冷气，“案件发生在2013年？”
“告诉她，我们要去她家看看。”唐飞说。
“是的。怎么？”李东阳点头道。“没什么……”唐飞问道，“我想知道他案发现场的细节。”
远距离监听的老鲨低声道：“她说的是实话。”
李东阳板着脸道：“他死在回家的路上，车头上有轻微碰擦的痕迹。他曾一度下车查看，然后有一只手断在车外。车门被不明武器融解，身上中了十二发子弹，尸体惨不忍睹。”
“你是说，这比较像我家小月画的画？还真有点像。这场事故对他的影响很大，他最近一直做噩梦，夜里被吓哭，睡不好。”钱燕叹了口气，“但是……我们不可能和你查的案子有关系。我家男人还在病床上，而我……我所有时间都在他们两个身上，工作也顾不上了。”
“案件档案里也是这么写的，还有别的吗？”艾玛问。
“我不想对你隐瞒，”艾玛拿出一张处理过的照片，“我们在孙瑞的犯罪现场，看到了这个。”
李东阳道：“中了十二发子弹的只是这个外星人的伪装皮囊。他的头颅自动打开，里面大约苹果大小的小人试图逃跑，但被利刃砍倒在车厢里头。”
“你们特意在这里等我，是为了？”钱燕有些不解道。
这让唐飞想到了加入未知罪案调查科的第一个案子，秦桦也是苹果大小的外星人。
这时有别的家长带着孩子过来学习，家长纷纷和钱燕打招呼，钱燕也一一回礼。然后，小孩子从屋子里出来找她，她也温柔地关心了一下。
“你当时查下来有嫌疑人吗？”艾玛问。
“我不知道，我不看新闻，我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钱燕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屋子里的黄皓月。
李东阳道：“没有嫌疑人。我怀疑是风名高层有人为了平息这一事件买凶杀人。毕竟那击破车厢的武器在记录里找不到，可能是外星武器。我当时还找了失落者询问这方面的事，结果失落者那边的线人还没回复就被杀了。”
“被人谋杀了。”艾玛说。
“被杀了？”艾玛扬起眉毛。
“你知道研究所的老板死了吗？”艾玛问。“死了？”钱燕怔道。
李东阳苦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线人是死于帮会间的仇杀，和我们的案子并没关系。”
“没有关注，我只知道他们答应对周边受损商铺做出赔偿，也愿意象征性给我们这些车祸的受害者一点经济赔偿，”钱燕咳嗽了几下，“但有什么用？出了那么大的事，家里完全回不去从前的样子了。我们的律师说，即便做集体诉讼，之后也很难拿到比现在赔偿金更大的金额，所以他们谈了两个多月，就到此为止了。”
唐飞对艾玛道：“2013年，世界各大地下力量大洗牌，掌控风名数十年的地下力量失落者也一起覆灭了。”
艾玛问道：“我知道那场车祸对你们的影响很大。孙氏研究中心的后续重建你有关注过吗？”
李东阳说：“如果能找到失落者的高层，他们应该会对港口爆炸的内幕比较了解，当时他们是风名各大码头的实际掌控者。”
钱燕带着黄皓月准时来到画室，在艾玛自我介绍后，她很平静地接受询问。“是的，这幅画是我家小月画的。我们每周都来这里画画，倒也不是想学多少技巧，主要是为了打发时间。”钱燕苦笑道，“家里气氛不好，我带他出来透透气。那天老师让他们随便创作一幅作品，他就画了这个。老师觉得这个主题有共鸣，就让孩子们都画了一幅，所以就有了你看到的这些。这些就是孩子们眼里的灾难。”
唐飞问：“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爆炸事件的死难家属复仇？毕竟港口爆炸死了那么多人。”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孩子们陆陆续续到来。四到五岁的孩子进了画室就开始涂涂画画，家长们则无所事事地等在外头。
“爆炸案死者共计二百六十一人，正因为死了太多人，到底谁会复仇就很难查了！”李东阳看着二人，“你们能告诉我点什么？”
“不急着下结论。”唐飞说。
唐飞拿出机场支路的案件记录递给对方，李东阳皱起眉头反复看了两遍，低声道：“的确有点像。同样的半路拦车，把目标杀死在车里，没有留下指纹和DNA。死者是外星人，而且是重大事件的……受益人？但克林顿不算受益人啊。这作案手法，也是典型的拦路抢劫的手法，谈不上有什么特别。这里也没用到克林顿案里的特殊武器。”
艾玛说：“这家人我知道，黄盛原本是外科医生，车祸后两只手只保留了基本功能，无法再做精密的手术，算是废了。我觉得他们家没人能够作案。”
唐飞道：“所以我们只是怀疑两者有联系，并不是完全确定，但嫌疑人的确和你的案子有交集，是仙女岛港口爆炸事件的受害人。这里存在有很大的可能，克林顿的案子可能是他第一次作案。”
很快，老鲨搜索出这家人的信息：“黄皓月今年五岁，母亲钱燕，父亲黄盛。两个月前，也就是大爆炸当日，他们正好在研究中心附近的两个街区。爆炸发生后，引发了连环车祸，一家三口都受了伤。他父亲至今卧床不起，好在性命无碍。他们是两个月前，报名在这里学画画的。”
李东阳深吸口气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找我。”
决定之后，老鲨立即动身去了楼上的咖啡馆，唐飞和哥舒信分头守在三楼画室附近，只留艾玛一人在绘画馆。
上午十点，周翎认真写好了今日特卖的招牌，然后重新擦了一遍柜台。外头温暖的阳光从天窗洒入大厅，书店中央的大书架显得分外耀眼。
唐飞道：“老鲨，你找个地方联网，查一下这家人的资料。艾玛你来接待他们，我和哥舒信布置在周围，随时接应你。”
周翎按动按钮，机器人管家特里拔下充电插头，对她鞠了个躬，走到了柜台。
唐飞听了艾玛的简述，决定在这里等候黄皓月一家的到来。既然对方向来准时，他们也不需太过紧张，反正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上课时间。
周翎面带微笑地打开店门，把今日特卖的告示牌搬到店外。
这时，老鲨也到了店里，她看到那幅画立即明白了情况。在联络器里，老鲨飞快向唐飞他们做了简报，而唐飞表示，他们已经到楼下。
这是几年如一日她必须要做的事。这家店铺让她少了许多休假时间，但对周翎而言，稳定才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事，而管理养父母的书店，更是她保留生命里最珍贵记忆的一种方式。
店长道：“话虽如此，但我们的原则还是要遵守的。你可以等半个小时，他们一贯很准时，到时候你自己去问。如果他们没来，我才可以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你。”
从早上七点开始忙儿子念书的事，到现在书店开门，周翎终于可以坐下来，喝上一口温暖的红茶。书店通常要到下午才会热闹一点，机器人管家播放了一段柔和的爵士歌曲，作为店里的背景音乐。听着熟悉的旋律，周翎扶了下眼镜腿，心情也随之大好。
“我是警察，”艾玛亮出证件，“我需要你配合调查。”
“你好，周女士，我们昨天见过。我们是第十局的警察，我叫艾玛，他是唐飞。”艾玛和唐飞忽然出现在柜台前，“我们还有一些事想向你了解。”
店长说：“哦，这幅画是黄皓月画的，他一会儿正好有课。”又顿了顿，换了脸色，“我们不能向外界透露学生资料。”
周翎皱起眉头，低声道：“请问是什么事，我还要做生意。”
“我要知道画这张图的孩子的详细资料。”艾玛拉店长到橱窗边。
“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艾玛说。
店长是个三十来岁的胖子，他微笑道：“不是我们员工画的，这些全是我们的幼儿学员画的。”
周翎带他们到里头的角落，请他们坐下，又为二人斟了茶才微微笑了笑：“你们问吧。”
“老鲨老鲨，三楼！三楼！”艾玛一面呼叫老鲨，一面跑到店里问店长，“请问这外面的图是你们画的吗？”
唐飞道：“现在的事不太好开口，但正如我们昨日拜访你丈夫陈月平时说的，有目击者看到陈月平出现在前几日的案发现场。如果是一个现场还好说是巧合，但是他出现在两个案发现场，我们就需要他具体的不在场证明，才能帮助他摆脱嫌疑。”
或许因为是学校上课时间，下午这里人并不多。不过，其中一家儿童绘画馆的橱窗吸引了艾玛，她觉得那乱涂的风格有点眼熟，所以就多看了两眼。走近了仔细看，她才发现这个橱窗的主题就是那天的爆炸，而各种各样颜色的火焰从画笔下体现出来，震人心魄。忽然，她看到了一幅红色的油彩画。
“这事他昨晚回家和我说过。”周翎脸上忽然浮起寒意，“你们这分明就是认定他有罪，要不是没有证据，你们早就抓人了吧。”
三楼算是个儿童天地，各种立体投影把最流行的动画人物显示在各店的招牌前，从威武的机器人到灵动的小动物，抓足了行人的眼球。除了小孩子们游乐的地方，还有一些幼儿培训机构，外语、拳术、绘画、乐高、围棋等项目应有尽有。
“警察执法从来都是讲究证据的，如果你能提供他的不在场证明，他不就清白了吗？”唐飞霍地往身后椅背上靠了靠，双手环于胸前，眯着眼睛打量起这女人脸上忽明忽暗的神色。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把六层楼走了一遍，这仿佛大海捞针一样的巡楼一点效果也看不到。老鲨去四楼的咖啡店买饮料，艾玛单独朝下走。
艾玛在凳子下踹了唐飞一脚，看着周翎抱歉地一笑：“你不用担心，我们并没有建立你丈夫和案子的联系，还请你配合调查，让我们警方早日抓到真凶。”
“是的，这比看尸体开心多了。你可别告诉他们。”老鲨抿嘴笑道。
周翎面色这才好了些，问道：“不在场证明是吗？具体时间是什么？我不确定自己能想起来多少。”
“是吗？我看你做得很开心啊。”艾玛小声说。
艾玛点点头，把几个案子的案发时间找了纸笔写下来，递给周翎。周翎看过，皱起眉头说：“最早的那个时间，陈月平应该是去东京了。后面两个我不知道，看起来全是他的上班时间。”
老鲨苦笑道：“原来我只需要开开讲座，看看尸体，但是重案组之前遭到重创，死了一个小组的人，在上头招到人前，我有时也要出来走走。唐飞那家伙很挑剔，宁愿不要，也不随便找，只是苦了我这个老人家。”
“他具体上班的时间是？”
艾玛好奇地问：“说起来，你既然是法医兼技术人员，怎么还出外勤？未知罪案调查科真有那么缺人？”
周翎道：“他早上八点出门，九点到仙女岛的工作室，晚上五点到六点之间下班，一般在七点左右可以到家。”
“我是没经历过龟速台式机时代，我刚上网的时候用的就是笔记本，紧接着好像很快就是用手机上网了。”艾玛想了想说。“你那么小？”老鲨叹了口气。
“这就有点难办了，陈月平的工作室里没有人能证明他当时在工作，他的雇工全是机器人。”唐飞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忽然插话道。
“一把年纪了好吗！”老鲨手扶面颊笑了笑。
“他那边有监控录像，应该可以证明，”周翎瞪了唐飞一眼，指了指书店顶上的监控，“我这里就装着一样的监控，主要是用来防盗。你说的什么不在场证明，这个可以做吧。我们应该保留有三个月内的录像。”
“看不出你还经历过那个时代。”艾玛诧异道。
“有这个就好多了，”唐飞微笑道，“其实我们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其他的事。”
老鲨笑说：“我有时候真怀念从前啊，那时候上网需要找个专门的地方，找一台安全干净的台式机……”
“什么事？”周翎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
艾玛说：“这你就错了，通常商场的工作人员会另外有一个宽带服务器，你查到的那个不出意外就是公用网络。”
“2013年的那个案子有了新的进展。”唐飞慢慢说。“什么案子？”周翎瞪圆了眼睛。
老鲨说：“用这里宽带的人，一种是商场的客人，一种是这栋楼的工作人员。客人这个群体流动性太强，无从查起。”
“港口爆炸事件的责任人，克林顿的凶杀案，我们有理由相信，和最近的案子有关。”唐飞看着对方的表情，不急不快地说着。
逛商场是女人最爱的事情之一，但两人带着任务而来，就只能先把心思放在正事儿上。这个时代人人都有手机，随时都要上网，商场的公用网络通常非常拥堵，而且并不安全，但即便如此，大家仍旧喜欢使用公用网络。
“啊，两起案子居然是同一个凶手吗？”周翎吃惊道。“有可能。”唐飞说。
“一层层巡楼吧。”老鲨笑了笑，性感的嘴唇微微一撇。
周翎皱眉道：“我有什么能帮到你？”
“不，唐飞说我们不能单独行动。”老鲨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你那么听他的？他又不在这里。”艾玛好笑道。
唐飞道：“凶手和你的养父母有关，到时候，我们可能要你去指认嫌疑人。”
艾玛说：“既然查到这里，当然要来看看。分头行动？”
“会是谁呢？”周翎问。
商场偶尔会有穿着奇形怪状的人走过，因为这里已经很靠近风名郊区的仙女岛。仙女岛在2013年后，被划为外星人自治地，那边时不时会冒出一些不接受约束的家伙。
唐飞笑了笑道：“目前还不能告诉你。”
“从地下的两层到上面这六层，可能是任何一层的工作人员，也可能是游客，这个范围……”老鲨看着尽管不是休息日，却仍旧生意红火的商场叹了口气。
周翎慢慢道：“我明白了，那到时候我会配合的。”
第十区和第九区交界处的克顿广场矗立着一栋二十年的老建筑，这房子地面上共有九层，六楼以下是商场，其他的是办公楼层，老鲨查到的无线宽带属于商场。
唐飞目光扫过周围的书架，微笑道：“这里真不错，我以后会经常来的。”
中了十二发子弹的只是这个外星人的伪装皮囊。他的头颅自动打开，里面大约苹果大小的小人试图逃跑，但被利刃砍倒在车厢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