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买下研究中心，怎么就惹怒了凶手？”艾玛问。
“的确关系不大。好吧，我们言归正传。死者金安铉来自野马星，是一个有地球联盟授权的宇宙贸易商。野马星人的外貌比较接近我们地球人，只是，他们的血是蓝色的。”老鲨指了指照片上不同颜色的血迹，“正常签证在地球生活的外星人会被注射一种掩饰剂，这样他们只要不大出血，普通情况下人们看到的血液会是正常的红色。不过，一旦发生大出血，掩饰剂就无效了，不管他们是蓝血、金血、黑血还是绿血，都会在人前显露。”
老鲨说：“他拒绝安置旧员工，还拒绝摆放爆炸事件的纪念碑。在普通人看来，他无非是不近人情，但在疯子杀手看来，你们得……”
艾玛打断他道：“很高兴得到了科普，但和我们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那个杀手的行为非常有条理，你说他是疯子我可不赞同。”唐飞说，“艾玛，你说一下我们的案子。”
“这个讨论起来就复杂了，文明对等与否，与科技水平的高低并不能一概而论。”唐飞说。
艾玛说：“目前我们手上有三个死者，分别是孙瑞、吴强、金安铉，核心事件是孙氏研究中心的爆炸案。三个月前，第十区的孙氏研究中心实验大楼发生爆炸，研究中心死了十多个人，还引发了周边街道的财产损失。事发后，研究中心的拥有人孙瑞对遇难员工家属进行了抚恤。爆炸发生的一个多月后，研究中心的董事吴强被杀死在自家后院，据调查，此人是负责爆炸当天的那个项目的。又过了一个多月，孙瑞被杀死在他的酒吧里。目前，最后一个是金安铉。”
“只要能接触，能交流，就是同一个层面的文明。”艾玛终于有点明白了，“好吧，我并不认同这样的分类。要知道美国人还曾经屠杀过印第安人，而且，上上个世纪的战争里，尽管人和人之间是可以交流的，但科技完全不对等，使机枪的人照样能屠杀骑兵。”
“目前……”老鲨苦笑。
老鲨说：“简单说就是，当一个外星文明找到我们，若他们仍旧在乎地球人或者需要地球的资源，那说明他们并未强大到无可抵御，我们仍旧是可以与之交流，与之抗衡，与之共存的。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处于金字塔底座的位置，就好像，我们不会去和蚂蚁抢资源，也不会和一些微生物讨论人权和文化这种问题。”
“三个案子，前两个间隔大约是四十多天，今天这个你们的外星案……”
唐飞道：“科学家认为，所谓外星文明分三种：第一种是我们可以交流的外星文明，就是我们能够找到的彼此认同的生命体，通常和我们属于同源，我们只能和这种文明打交道；第二种与我们生活在不同的维度，因为不在一个维度，所以我们找不到他们也认不出对方，打交道就无从谈起。第三种才是那些远远高于我们体量的文明，他们可以把一个文明带入另一个文明。”
“是我们的。”唐飞插嘴道。“没错，今天我们这个外星人案，”艾玛停顿了一下，把简报放下，“只隔了两天，为什么那么急？金安铉和爆炸本身无关，为什么必须死？”
艾玛皱起眉头，说道：“我怎么被你说糊涂了。”
“是不是因为金安铉要离开风名？”老鲨问。
“中等偏下？我以为咱们的科技水平应该更低一点。”艾玛笑道。“我们不用妄自菲薄，”老鲨打开了一个关于外星文明的立体投影，“如果文明是一个金字塔，那么我们在下层靠底座的位置，在我们下方有一个更庞大的基数。当然在我们上方有许多高端文明，但我们地球本身也拥有一些自保的力量，一些我们也不知道的古老传承在保护我们。金字塔顶端的文明，通常不会注意到地球。”
艾玛说：“这个可能比较大，但金安铉的行程在孙氏研究中心只有极少人知道，凶手为什么能准确知道他的路线？他今晚在西城原本还有个商务活动。”
老鲨道：“只在影响较大的时候用。艾玛说得没错，我稍微具体讲解一下吧。我们目前所接触的宇宙，主要分为银河联盟、银河帝国、暗银河、外银河。说是四大势力，其实我们主要接触的银河联盟和银河帝国这两个巨无霸。地球所在的太阳系位于银河联盟的外围，相对靠近暗银河。所以我们和外星文明的联系并不紧密。可以说，我们是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科技水平也属于中等偏下。当然，正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地球那么多年还算是平静。”
唐飞想了想道：“我认为，这次金安铉临时的行程变化，尽管没有改变他被杀的厄运，但给我们提供了机会。凶手是匆忙行动的，就一定会留下破绽。”
“那仙女岛发生的案子，不用善后小组？”艾玛问。
“我们首先要弄明白，凶手为什么能知道金的行程？”艾玛说。
唐飞笑道：“你连记忆整理小组也知道，算是很了解了。不过那个小组主要是负责风名之外、非聚居点发生的事件，你要他们管风名市仙女岛的案子，那就真有的忙了。”
唐飞道：“现在要知道一个人的行程，他的电子设备和互联网主页是重要信息来源。”
艾玛说：“我只知道外星人在很早以前就来到地球，但数量激增是从1999年的难民潮开始的。风名市作为外星移民的定居点之一，把可以伪装成地球人的那些种族安置在第九区和仙女岛，基本就是这样。在风名市区如果发生外星人的案子，会由你们接管，听说你们还有专门负责善后的小组。”
艾玛说：“我们还要弄清楚，为什么他在第二个案子画了画，而另两个没有。”老鲨说：“这就比较复杂，从心理学上说，杀人还画图，只能说明他是一个有复杂人格的杀手。第一次没有，第二次画了，可以理解为他在间隔的一个多月里受了新的触动，但是画图这件事没有在第三个死者那边保持下来，就叫人难以捉摸。”
“多少知道一些吧。”老鲨笑着说。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觉得这幅画很特殊。”艾玛问。
艾玛想了想，苦笑道：“我虽然在风名市时间不短，但没有处理过外星人的案子，而且外星人和地球人之间有你们这样的机构打掩护，我了解得并不多。”
老鲨把那幅尸体下面的图画，放到屏幕上：“很难解释这画的是什么，上半部分似乎是爆炸，下半部分因为被尸体挡住已经模糊了。构图很简单，完全看不出整体要表达什么。”
“不知你对外星人知道多少？”老鲨问艾玛。
艾玛说：“这个我想了几天了也没想通。”
“说下他的外星背景。”唐飞说。
唐飞道：“图画的事只能搁一搁。老鲨，你负责清查三个死者的电子设备和互联网记录。艾玛，你要帮她。”
老鲨起身道：“金安铉，高科技生化公司豪杰集团的董事，和孙氏研究中心有深度合作。这次来是因为孙氏研究中心遇到危机，他要买下研究中心继续项目。买断条件在孙瑞死前已经谈妥，孙瑞即便死亡，也不影响后续进展。金安铉在全球有许多生意，他今天紧急离开是为了处理在英国的工作。”
“你和他呢？”艾玛问。
“都坐下吧，简报开始。”唐飞微笑着对老鲨说，“先说我们眼前的这个。”
“我们作为打手，有打手的事要做。”唐飞笑了笑，“我们要重新勘查一遍三个凶杀现场。”
艾玛走出去看了看，果然外头能看到里头有人影走动，但里面真实场景并非如此。“果然设备先进，厉害。”
“又去？”艾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老鲨笑道：“不必如此。”她在办公桌上摆放了一个小盒子，盒子发出一片白光，然后她拉开窗帘，“现在外头就看不到我们了。”
经过半天的筛选，老鲨在三个死者的手机里找到了同样的通讯App。这是孙氏集团使用的内部办公软件，里面有所有的公司日程、工作邮件以及私人生活记录，而老鲨在该软件里找到了木马病毒。
未知罪案调查科的众人安置好设备，就把艾玛的办公室当成会议室。警局里的警察议论纷纷，不知他们具体在做什么。艾玛把窗帘拉上，使得事情看起来更神秘了。
艾玛说：“孙瑞和吴强很喜欢这款软件，吴甚至在里头写日记，他用推特的时间比较少，反而喜欢把什么都记在自己手机里。”
回到第十区警局。
“所以吴强是先死的，他太容易被掌握了。金安铉在爆炸后，才开始使用这款App，里面有他最近一切的往来邮件，这样分析，他会被杀就不意外了。”老鲨看着屏幕上那冷血而不带感情的处理意见，微微摇了摇头。研究中心里大半的项目都被拆分卖掉了。
哥舒信说：“如果这是昨晚你遇到的家伙，那会比较麻烦。”
“有办法查到木马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吗？”艾玛问。
“是不是很厉害？”唐飞问。
老鲨说：“没那么快，什么都要有个过程。木马可能来自任何人的邮件，要搜索他们公司所有的邮件记录可不是几分钟的事。”
唐飞带着疑问望向哥舒信，哥舒信已经凭空消失于原地。唐飞立刻跟着掠向道路远端，可是两人抢出五百米左右，那股特殊的气息却消失得干干净净。
等了十来分钟，艾玛忽然问：“老鲨，你和唐飞认识多久了？”老鲨笑道：“怎么？”
“居然那么专业？”唐飞皱起眉头。这就让局面变复杂了啊。他蓦然心头一悚，然后望向远端，但道路的远端是茫茫的田野，一点异常的东西都看不见。
“我觉得你们好有默契，用的杯子、用的本子都是一样的款式，还是相近的颜色。”艾玛指着两人的水杯说。
老鲨重新操控电脑，然后画面重复回放都在这里中断，艾玛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道：“所以，你们设备有多好？”
老鲨好笑道：“这是未知罪案调查科的制式装备好吗？哪有什么默契可谈。小姐姐，你能别胡思乱想吗？”
画面显示，那辆银色奔驰车来到这个路段，路边忽然冲出一个人影，可是画面到这里就中断了。
“可是明明唐飞单身，你也单身。”
说话间，老鲨取出移动电脑，调用了附近的卫星监控，她操作了一番，调用出相关时间段的视频。
“哥舒信也单身，我们领导斯库利也是单身。”老鲨皱了皱鼻子，“你还别说，我们重案组简直是注孤生（注定孤独一生）。”
“能有多好？”艾玛问。
“好吧……”艾玛想了想，又道，“你有没有发现，唐飞和哥舒信都不是很开心。”
唐飞道：“当然了，我们加入第十局，而且会在第十局办公。不过，和外星人有关的部分主要由我们来处理，毕竟我们设备好啊。”
“这个？”老鲨笑道，“你不用担心，这不是你的问题。你爸爸把唐飞介绍给你的时候，没有跟你详细说？”
“等等……那还算是你们加入我们第十局吗？”艾玛有点晕了。
“我爸爸没有给我介绍他……”艾玛摆手，笑得有些不自然，“你……不是，你不会以为我和他是那种关系吧？我爸爸只是时不时在我这里提他一两句，说他今天破了什么案子，昨天抓了什么外星人，所以我就对他有了印象。我哥哥，也在我面前……等等，你是说……”
唐飞拍拍手道：“很好，那么外星重案组的留下勘查现场。出于保密考虑，艾玛，你的人要退出去。”
“嗯哼？”老鲨笑了笑。
“协调好了，我们共同办案。”老鲨笑嘻嘻道。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抢案子。“毕竟涉及外星人，你们比较有经验，我允许你们都加入我们第十局。”艾玛有些无奈道。
“你是说他们故意在我面前不断提他，是为了要撮合我和那家伙？”艾玛吃惊道。
这时，老鲨和艾玛走了过来。
“我爸爸可不会老在我面前提一个帅哥。”老鲨说。
哥舒信笑而不语。自从上次的乐族事件后，他脸上多少恢复了一些笑容。
艾玛没好气道：“他可不是什么帅哥。我是说他长得不丑，但说到帅……”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聪明了？”唐飞问。
“不管你信不信，堂·班达拉斯想把他的女儿嫁出去，可不是新闻。”老鲨微笑道，“也许只有你没有听过这个笑话。”
哥舒信说：“这里那么僻静，如果是一个大男人突然拦住车，你或许会停车，但会下车吗？”
“×，这老头子。”艾玛忽然爆了粗口，俏脸涨得通红。
“我觉得凶手可能是老人或者女人。”哥舒信说。“为什么？”唐飞怔道。
老鲨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公事才约他过来帮忙，可你们之前没什么交集，自然会叫外人多想。”
唐飞看看周围道：“有道理，所以只有当有人突然挡了路，才会急刹车，可惜附近一百米里没有摄像头。”
“是啊，就是为了公事。天哪！怪不得这两天警局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艾玛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道，“那么唐飞，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这里通往机场，也许他停车是要接搭车的人？”唐飞说。“不，接搭顺风车的，不会急刹车。”哥舒信说。
“结果出来了。”老鲨指着屏幕说，“唐飞的事你自己问他比较好。”
“这边有一条紧急刹车的痕迹，而车头并没有碰撞的地方，显然是凶手拦下了车。”哥舒信道，“你觉得站在路中间的会是谁呢？”
“木马来自哪里？”艾玛追问道。
“你在看什么？”唐飞问。
“来自克顿中心的无线网络，没法更具体了。”老鲨说。
唐飞摸摸鼻子，看向哥舒信。哥舒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蹲在远处观察环境，唐飞也就悄悄走到一边。老鲨瞪了他一眼，唐飞笑了笑，表示自己不管了，你们商量吧。
“那我们去克顿看看吧。”艾玛抓起夹克，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艾玛冷笑了一下，直接打电话给斯库利。
酒吧门上的封条还没拆除，唐飞站在吧台边默然许久，低声问：“怎么样？”
唐飞尴尬一笑：“她可没什么不敢的，但是我们商量一下就能解决的事儿，大家不要冲动。”
哥舒信说：“的确有那个人的气息，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唐飞点起一支烟，喷云吐雾道：“是不是觉得太容易？”
“你敢清除我的记忆？”艾玛瞪眼道。
哥舒信道：“是的。我们已经面对过太多危险的东西，还觉得这个人的气息十分危险，可见这家伙到了一定的级别。”
老鲨笑道：“是是是，你没有通知我，是我们同时接到案发通知。不过，我们部门的交通工具比较快，到这里只要三分钟。好了，现在第十局的同学们请退后，这里是外星事务，不记录、不讨论，无关人员不想被清除记忆的请后退。”
唐飞道：“这样的家伙除非疯了，不然应该会隐藏气息的。他为何不隐藏？”
“我没有……”唐飞同样觉得诧异，但他很快意识到，先前和老鲨通电话时，那家伙接到的通知就是这个事，“我和你一起过来，我通知他们你会不知道？我绝对没有。”
“这就是问题，他简直像小狗一样，走到哪里都要宣布这是他的领地。”哥舒信说。
“这算怎么回事？就算死的是外星人，你们又有什么权利夺走我的案子？”艾玛生气道，“尤其是你，你怎么能通知你的人接管我的工作？”
唐飞道：“但凡我们接近他，他又消失得相当彻底，所以他是故意在这里留下气息的？”
唐飞和艾玛·班达拉斯赶到时，老鲨和哥舒信居然早他们一步到了，尸体的管辖权自然落到了先到一步的未知罪案调查科手里。老鲨已经开启“智能视角”扫描现场。
“不是没可能，但是为什么呢？”哥舒信走出酒吧，透了口气，“这次的案子有点诡异，原本地球那么大，什么都可能发生，如今再加上外太空，我的想象力已经不够用了。”他打了个哈欠，“我毕竟活得不够长，不能算见多识广。”
如今的他倒在银色的奔驰车内，鲜血从车外一直淌到车里。诡异的是，最初的血是红色的，到了车内却成了蓝色。
“是啊，身边一个老怪物也没有，想问点东西，也没人能问。”唐飞说。
这次的案发现场在通向风名机场的公路边，这是主干道旁的一条小路，显然死者金安铉正赶时间。
这时联络器响起，唐飞皱眉道：“他们找到了木马来源，在克顿广场。我们也过去。”
这里那么僻静，如果是一个大男人突然拦住车，你或许会停车，但会下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