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西莉亚问。
“哎，发生这种事真可怕。”
“园丁在马厩里上吊了。”苏珊津津有味地说。
“老爷受惊了，而且他心脏很弱的。”
“喔！”西莉亚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为什么你想要一小段绳子？”
“没看到，老爷说谁都不准去那儿。不知道我能不能弄到一小段上吊绳子？人家说那会带来好运的。”
“如果有一小段上吊用的绳子的话，会为你带来一辈子好运。”
“你有看到他吗？他舌头有没有伸出来？”
“真的是这样的。”多丽丝附和说。
“人家说，他跟老婆大吵大闹，老婆占了上风。嗯，最不吭声的那个总是最糟糕的。”
“喔！”西莉亚又说。
西莉亚困惑不解地离开了饭厅。多丽丝和苏珊正站在楼梯口谈论着。
朗博尔特的死，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每天生活中又一桩事实而已。她不喜欢朗博尔特，因为朗博尔特从来对她不怎么好。
“宝贝，赶快上楼去珍妮那里。没什么好害怕的。爸爸只是不太舒服而已。”她放低了声音对他低语说：“不可以让她知道。这种事情可能会对小孩子造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那天晚上母亲来帮她盖好被子时，她问：“妈妈，可不可以给我一小段朗博尔特上吊用的绳子？”
她在丈夫身旁跪下，把白兰地送到他唇边，正好一眼看到了西莉亚。
“谁跟你讲朗博尔特的事？”母亲听起来很生气，“我还特别交代过的。”
她叫着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出事的……”
西莉亚睁大了眼睛。
“你受惊了，这对你身体很不好。”母亲跳起来，到壁柜里拿出了白兰地。
“苏珊告诉我的。妈妈，我可以有一小段上吊用的绳子吗？苏珊说那是很幸运的东西。”
“上吊了……在马厩里……我已经把绳子弄断放他下来了，可是没有……他一定是昨晚上吊的……”
母亲突然微笑了，然后微笑加深变成大笑。
父亲脸色发青，很吃力地说出了话。
“妈妈，你笑什么？”西莉亚狐疑地问。
“约翰，约翰，怎么啦？快告诉我，赶快坐下，你受惊了。”
“因为九岁的时期离我已经太远了，以致我忘了九岁时的心情。”
母亲闪电般从座位上跳起身来，朝他冲过去。
西莉亚困惑了一阵子之后才入睡。苏珊去海边度假时，曾经差点淹死。其他佣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说：“丫头，你是注定要吊死的。”
爸爸看起来神色古怪，古怪得很，简直就像个老头，好像连呼吸都有困难。
吊死和淹死，两者之间必然有什么关联……
父亲又走出了饭厅。五分钟后回来了。他开门进来时，米丽娅姆发出惊呼，连西莉亚都吓了一跳。
“我宁愿、宁愿、宁愿淹死。”西莉亚在睡意中想着。
“老爷，我没看到他。我去问问龙斯维尔太太。”
亲爱的奶奶（西莉亚第二天写了信）：
他转头对依然在饭厅里的女佣说：“朗博尔特今天早上在吗？”
非常谢谢你送我粉红仙子的书，你真好。小金很好并问候你。请代我问候萨拉和玛丽以及凯蒂，还有可怜的贝内特小姐。我们家花园里长出了一棵冰岛虞美人。昨天园丁在马厩里上吊了。爸爸躺在床上，但妈妈说他病得不是很严重。龙斯也让我做麻花面包和田园面包。
“朗博尔特昨晚好像没回家，情况不大对。我猜他们夫妻最近吵过好几场架。”
附上我很多很多的爱和亲吻。
父亲又回到饭厅里了。
西莉亚上
他放下餐巾走了出去。西莉亚盯着母亲看，妈妈看起来很奇怪，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
“她要做什么？好吧，我最好过去看看。”
西莉亚十岁时，父亲去世了。他在温布尔登自己母亲家中去世，去世之前已经病倒在床几个月，因此家中雇有两名医院护士。西莉亚早已习惯了父亲生病，而母亲也总是在谈着等父亲病好之后，他们要一起去做些什么事。
“有请老爷，朗博尔特太太在前门口，她有话要跟您说。”
她从来没想过父亲会死。当时她正好上楼来，房门开了，母亲走了出来。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母亲……
负责厅堂的女佣进来了。
时隔很久之后再想到那一幕，就像一片随风飘零的叶子。母亲双手朝天一挥，呻吟着，然后猛然开了自己的房门进去，消失在里面。一个护士跟在她身后出来，走到楼梯口，西莉亚就目瞪口呆站在那里。
她凝视着前方。
“妈妈怎么啦？”
“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反正有些不对劲就是了。”
“嘘，好孩子。你父亲……你父亲去天堂了。”
米丽娅姆打个冷战。
“爸爸？爸爸死了，去了天堂吗？”
“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不喜欢他，米丽娅姆，这人是有点悲伤，但却是个很正当的人。”
“对，你现在得要做个乖乖的小姑娘。记住，你得要安慰你母亲。”
“说来我对他的讨厌程度也很不寻常。”米丽娅姆说，“后来我们为了要去坡市而把房子租出去，罗杰斯先生写信来说，斯皮纳克已经辞工了，他找了另一个园丁，这人有非常好的推荐信，结果回到家一看，发现竟然是他。”
护士的身影消失在米丽娅姆房间里。
“喏，我不是全权交给你了吗？对不对？”他心情很好地说，“尽管他有很好的推荐信，可是你却雇用了那个懒惰糊涂鬼斯皮纳克。”
西莉亚一片木然，晃晃荡荡走到外面花园里，费了很长时间才接受。爸爸，爸爸走了，死了……
西莉亚很少听到母亲说话这么激烈。她双手紧握在一起。父亲爱怜地看着母亲，就跟看西莉亚时的眼神差不多。
刹那间，她的世界崩溃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从来都不想要雇用他。”
爸爸……而一切看起来还是依旧。她颤抖着。这就像那个枪手梦……一切如常，而突然间他就出现了。她看着花园，那棵白蜡树，那些小径，一切如常，然而多少不同了。事情会改变，事情会发生……
“喔，我亲爱的，他可是一流的园丁呢！是我们雇用过最好的一个。你看看去年的桃子收成。”
噢，爸爸……
“哎，我真讨厌雇用那个人。”米丽娅姆嚷着说，“但愿没有雇用他就好了。”
她哭了起来。
“朗博尔特比以前更阴沉了。”西莉亚的父亲吃早饭时说。
她走进屋里，奶奶在那儿，坐在饭厅里，百叶窗全都拉了下来，她正在写信。偶尔一颗泪珠从脸颊上滑落，她用手帕拭着泪。
◆
“这是我可怜的小姑娘吗？”看到西莉亚时，奶奶说，“喏，喏，宝贝，你不要烦恼，这是上帝的旨意。”
“噢，妈妈！”
“为什么百叶窗都拉下来了？”西莉亚问。
“这么说，你是很高兴回家喽？”
她不喜欢百叶窗都拉下来，这一来屋子里又黑又古怪，好像连屋子也不同了。
“我觉得这里有种怪怪痛痛的感觉，也不是真的痛，妈妈，是一种很舒服的痛。”
“这是表示尊重的意思。”奶奶说。
“我想你的肚子里感觉到了一切，西莉亚。”
奶奶在口袋里摸索起来，拿出了一颗黑醋栗和红枣口味的橡皮糖，她知道西莉亚喜欢吃。
“是那棵榉木，妈妈，那么漂亮。”
西莉亚接过糖，说了“谢谢”，却没有吃。她觉得食不下咽。
“怎么啦？孩子，干嘛按着肚子？”
她拿着糖坐在那里看着奶奶。
母亲从卧室里出来，见到西莉亚正痴痴站在楼梯口，双手紧按住肚子。
奶奶继续写着、写着……用黑边信纸写着一封又一封信。
噢！多可爱的家！回到家中阴凉幽暗的走廊里，透过楼梯平台的窗口，可以看到那棵榉木闪耀的绿色。
◆
“才刚烤好。喏，小心，西莉亚小姐，还很烫喔！”
整整两天，西莉亚的母亲情况很不好。穿着浆挺制服的医院护士低声对奶奶说着话。
根本就不是真的反对。她边说，庞大身躯已经移向烤箱，一下子拉开了烤箱门。
“长期过劳、不肯相信，最后又震惊过度……一定要让她振作起来。”
“你吃了的话，待会儿就没肚子吃下午茶了。”
她们叫西莉亚进房去看妈妈。
“喔！龙斯，给我一块！”
房间里很暗，母亲躺在床上平常躺的位置，夹杂着灰色发丝的棕发凌乱地环绕着她的脸。她眼睛看来很怪异，非常明亮，盯着某样东西，某样西莉亚以外的东西。
“我刚烘焙好糖衣脆皮饼干，准备厨房里的下午茶用。”
“你的宝贝小女儿来了。”护士用那种很让人生气的“我最懂”的语气说。
“龙斯，你在吃什么？”
然后妈妈对西莉亚露出笑容，却不是发自心底的，不是那种真的知道西莉亚在场的笑容。
“唷，真想不到，西莉亚小姐，你已经成了大姑娘啦！”
护士之前已经先叮嘱过西莉亚了，奶奶也交代了。
跟着，是去厨房找龙斯。龙斯看来比以往更干净、庞大，下颚也如常有韵律地动着。亲爱、亲爱的龙斯，笑得脸仿佛分成了两半，喉咙发出了如昔的温软呵呵笑声……
西莉亚用拘谨的乖乖小姑娘语气说：“妈妈，爸爸很幸福地在天堂里。你不会想要叫他回来的。”
饱饱地吃了一顿覆盆子之后，西莉亚离开了它们。接下来要去墙边面向马路的秘密小窝，隔了这么一阵子，很难找到入口，但最后还是被她找到了。
母亲突然大笑起来。
西莉亚在覆盆子藤蔓之间走动着，拼命忙着吃。还说只有一、两颗呢！哪止，有几百颗呢！
“喔，会的，我会的！如果我可以叫得了他回来，那么我是永远不会停止喊叫的……永远不会停，不管白天黑夜。约翰、约翰，回到我身边。”
“可是你别把它们都吃光了。”朗博尔特在她身后叫说，“我要留一盘饭后吃。”
她用手肘撑起了身子，神色狂野又美丽，却很奇怪。
“喔！”西莉亚手舞足蹈地跑开了。
护士赶快把西莉亚带出了房间。西莉亚听到她回房，走到床边说：“你得要为孩子们活下去，记住啊，亲爱的。”
“已经过了季节了，今年的醋栗收成不好。大概还有一、两颗覆盆子……”
然后她听到母亲用奇怪的柔顺语气说：“对，我得要为孩子们活下去。你不用教我，我知道的。”
“朗博尔特，还有没有醋栗可以吃？”
西莉亚下楼进了起居室里，走到一处墙边，那里挂了两幅彩色印刷图，名为“哀伤的母亲”和“快乐的父亲”。西莉亚想的不是后者，图中那个淑女般的男人跟西莉亚概念中的父亲一点也不像，不管是快乐或其他方面。反倒是那个伤心发狂的女人，飘扬的头发，张开双臂抱住儿女们——对，妈妈就是像那副样子。哀伤的母亲。西莉亚怀着某种怪异的满足感点着头。
西莉亚赶快挪开脚。
◆
“可不是，小姐。拜托你不要站在嫩莴苣上面，你现在就踩在它上头。”
一切发生得很快，有些挺令人兴奋的，比如奶奶带她去买丧服。
“哈啰，朗博尔特，我回来了。”
西莉亚忍不住挺享受这些丧服的。哀悼！她在哀悼中！听起来很重要而且长大了。她想象人家在街上看着她。“看到那个穿了一身黑色的孩子吗？”“对，她刚刚丧父。”“喔！天哪！多伤心。可怜的孩子。”然后西莉亚走路时会稍微抬头挺胸，接着黯然垂下头来。她觉得这样想有点可耻，但又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个很有意思又浪漫的人物。
然后再到菜园里去，啊！园丁朗博尔特在那里，看起来又阴沉脾气又坏的样子。
西里尔回家来了。他现在长得很大了，但讲话声音偶尔会出点怪情况，然后他就会脸红。他很粗暴又不自在，有时眼中含泪，但如果你留意到的话，他就会光火。他逮到西莉亚对镜搔首弄姿试新衣，于是公然表示轻视。
“我希望永远快乐。”她许愿说。
“你这种小孩就只会想到这个，新衣服。好吧，我料想你大概太小，所以不懂事。”
不过，唉！保姆逐渐淡出了，西莉亚放弃了长久以来的虔诚抱负。
西莉亚哭了，觉得他很不客气。
这时她心想：“我一定、一定、一定得拿样供品来才行。”她会照老方法来做：骑着海马越过草坪河流，然后把马拴在玫瑰拱门上，再走上小径，然后放供品——两朵残缺的蒲公英——到篮子里并许愿……
西里尔避免跟母亲接触。他跟奶奶处得比较好，对奶奶扮演家中男人的角色，奶奶也助长他这样做。写信时，奶奶向他请教该怎么写，在很多细节上，也请他帮忙拿捏。
西莉亚的确有自己一套许愿仪式，过程如下：路线从屋里开始，越过草坪，这是一条河流，然后把渡河海马拴在玫瑰拱门上，采了供品，很严肃地继续沿着小径走进林子里。把供品放进石篮里，许愿，然后行个屈膝礼，往后退下去，愿望就会实现了。不过有一点要注意，一个星期最多只能许一个愿。西莉亚几乎总是许同一个愿望，而且是受到保姆影响。不管是吃鸡时吃到许愿骨，或者去林中男童那里，或者见到黑白色花马，每次遇到这些许愿机会，她所许的愿总是一样的：希望做个好人！保姆说过，许愿要某样东西是不对的。主会赐给你所需要的一切，而且既然上帝已经（透过奶奶和爸妈等人）在这方面表现得很大方，因此西莉亚就固守着她的虔诚心愿。
西莉亚不准出席丧礼，她认为这很不公平。奶奶也没有去。西里尔陪母亲去了。
白色男童站在林子里的一座凉亭里，上了三层台阶就可到他那里。他头上顶着一个石篮，你可以放个供品到石篮里并许个愿。
丧礼那天早上，母亲首次下楼来，戴了寡妇帽子，西莉亚很不习惯她的模样：挺柔顺又娇小的。还有……还有……喔，对了，很无助的样子。
花园！对，首先，一定要去花园。她沿着陡峭小径狂奔过去，园中有那棵榉木，真奇怪，以前她没想过这棵榉木，但这棵树几乎是家中最重要的部分。还有小凉亭，月桂树下有座位。喔！已经有点杂草丛生了。再来到林子里去，说不定风信子开花了，但没有，说不定是花期已经过了。林子里有棵枝桠如叉的树，可以在上面玩“藏身中的女王”。喔！喔！喔！“白色男童”在那里呢！
西里尔一副男子汉的保护模样。
又是比例问题！家真是庞然！完全就是庞然！大大的厅房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在温布尔登的奶奶家住过之后，现在的家比起来似乎就没什么家具了。太兴奋了，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要先做什么好……
奶奶说：“米丽娅姆，我这里有几朵白色康乃馨，我想也许下葬时，你会想把它们投到棺木上。”
◆
“不了，我宁愿不做这类事。”
然后火车拐弯驶向内陆，很快就会到家了！
丧礼过后，屋里的百叶窗全都拉上去了，日子又如以往照常过下去。
啊！就在那儿，深蓝色闪耀的大海，出现在火车左边。火车正沿海行驶，在那些隧道中驶进驶出。蓝色、蓝色的大海，耀眼得让西莉亚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
火车驶进了隧道里，又从隧道里驶出来。
西莉亚不知奶奶是否真的喜欢妈妈，以及妈妈是否真的喜欢奶奶。她也不很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这念头。
西莉亚没说话。要怎么解释呢？大海是快要到家的标志。
她对母亲感到不开心，因为母亲走动时那么安静无声，也很少说话。
“我想她大概很喜欢住在海边，在沙滩上玩耍。”洛蒂表姐说。
奶奶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收信、看信。她会说：“米丽娅姆，我肯定你会想听听这封信，派克先生讲起约翰充满感情。”
“大概再过五分钟。”
但她母亲却敬谢不敏地说：“拜托，不要，现在不要。”
西莉亚低声说：“大海。”
然后奶奶眉头稍微一扬，折好信，冷淡地说：“随便你。”
“什么很快会到了？小宝贝。”
可是下次邮差送信来时，同样的情况又继续上演。
西莉亚喃喃问道：“妈妈，很快会到了吗？很快了吗，妈妈？”
“克拉克先生真是个好人。”她说着，一面边看信边略微抽着鼻子。“米丽娅姆，你真该听听这个，对你有帮助，他讲得真美，说到死去的亲人如何总是跟我们在一起。”
“一点也没有。”米丽娅姆说，“我也一样。”她又遗憾地补了一句：“起码约翰说我没有。”
然后，像是从静止状态中被激起似的，米丽娅姆会突然大叫起来：“不要，不要！”
丰满迷人的洛蒂表姐说：“她没什么幽默感，是吧？”
这突如其来的喊叫，让西莉亚感觉到母亲的感受：母亲希望别人不要去烦她。
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了西莉亚一下，眼神含笑地看着西莉亚的眼睛，仿佛两人心照不宣。
有一天，一封贴了外国邮票的信寄来了，米丽娅姆拆了信，坐着看信，秀丽的字体写满了四张信纸。奶奶留神看着她。
米丽娅姆说：“她一点都没忘，她只是在心里激动而已。”
“是路易丝寄来的吗？”她问。
神色看起来颇惆怅。
“对。”
她父亲说：“噢！嗯，小孩子忘得很快……”
然后是沉默。奶奶渴望地瞧着那封信。
她父亲看来有点失望。她表姐洛蒂跟他们同行，要到他们家去住一段时期，这时说了：“真是个严肃的小家伙！”
“她说什么？”最后终于忍不住问。
她是一本正经说出来的。心里那种奇异的膨胀、心疼的感觉，让她无法有其他表现。
米丽娅姆正把信折起来。
“是啊！爸爸，好开心。”西莉亚说。
“我想这封信只是写给我看的，不是给其他人看的。”她静静地说，“路易丝……她了解。”
他说这话时，俏皮地轻轻捏了她一下。他看来高大又晒成棕色，比西莉亚印象中高大多了。相反地，母亲却娇小了。真奇怪，好像两人身材大小互换了。
这回奶奶的眉毛扬得几乎高到头发里去了。
“小乖乖，”她父亲说，“要回家了，很高兴吧？”
几天之后，西莉亚的母亲跟洛蒂表姐出远门散心，西莉亚跟奶奶住了一个月。
这趟火车之旅久得似乎没有结束的时候。西莉亚有一本好书可以读，他们一家独处于一个车厢隔间里，但是她很心急，因此感觉整件事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等到米丽娅姆回来之后，就和西莉亚回家了。
好兴奋啊！
生活又开始了，另一种新的生活。西莉亚和母亲独自住在大花园洋房里。
西莉亚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