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都是真话，顾远城才觉得尴尬到无地自容。他没有帮上任何忙，起初那么自信地答应他们要帮忙，要找出凶手，结果，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根本微乎其微。
“没用的，已经查出了凶手的身份，接下来你就没有任何用处了。”赫殊说得毫不留情，不过也都是实话。
不如说有没有他都没有关系，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吗？”顾远城小声问道，“必须得尽快抓住他才行，必须得给苏子安报仇才行，必须……”
顾远城咬着牙沉默着，赫殊又吸了口烟，在窗台上将烟按灭了，低声道：“总之，这件案子早就不是我们负责的了，目前也只能够交给他们了，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叶邵逃不了多长时间的。”
顾远城站在原地，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才好。他们俩沉默了很长时间，视线都没有交集，各有各的心思。
“你在这儿守了一天了吧？先回去换换衣服吃点东西吧，我看着她。”赫殊打了个呵欠，没精神地守在了床边。
“额头上中了一枪，当场死亡，跟你没关系。”似乎看透了顾远城会怎么想，赫殊解释道。
“可是……”
顾远城心口一瞬间冰透了，他把安宁一个人丢在那儿了？
“我听护士说你在这儿守了一天了，一点东西没吃过，连水也没有喝半口，我可不想苏子安还没有醒你又倒下了。”赫殊冲他挥了挥手，“走吧。”
话题转得太快了，导致顾远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几秒猛地站了起来，诧异地看着赫殊说：“什么？他昨天晚上也在那儿吗？那我带着苏子安离开的时候……”
顾远城点点头，给床上的人留了一句，“我很快回来。”
赫殊慢慢说：“安宁死了，昨天我们在那个小屋里面发现了他的尸体。”
离开时他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在走廊里呆呆地站着，空气都好似带着针钻入了体内，搅得血肉疼。
“医生说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一直在发低烧，偶尔会说些梦话。”顾远城看着床上那昏睡着的人叹道。
顾远城按了按心口，大步离开，回到了家里之后他给自己煮了点饭，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翻滚着的水泡失了神，在这个案子里面他的确是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到。可是，不做点什么总是安不下心。
赫殊转过头看着她，手掌搭在窗户外面，指尖夹着一根烟，白色的烟成了一缕，随着风不住往上飘着。
擦了擦手，他回到客厅将经历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在纸上仔仔细细地写了下来。
“她情况怎么样？”
来回看了几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才将纸折了几下塞到了口袋里面，如果陆遇醒来能够看到这些的话，说不定就……能够改变什么。
“赫殊？”似乎是被惊醒了，顾远城伸手摸了摸脸，哑着嗓子叫。
饭还早，顾远城靠在沙发上打了个盹。
赫殊苦笑着摇摇头，直起身体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走向了窗口。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厨房里面传出了一股子焦味，沙发上躺着的人猛地弹起坐直了身体。陆遇茫然地睁开眼睛望着周围，看清楚了在哪儿，就又懒洋洋地躺回了沙发上，连灶台上的粥散发出了一股子焦臭味也不想管。
赫殊大步走了过去，她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将耳朵贴上去了才勉强听到她说的是方清萍的名字。
那味道越来越浓，熏得陆遇也睡不安稳，他低咒了声，从沙发上爬起，慢悠悠地蹭到厨房关了火，锅子里面的东西连看也没有看就又折了回来。
赫殊是第二天一早来的，来的时候顾远城还在床边躺着睡着，床上的苏子安好像做了什么梦，她的双唇动着，不停重复着什么。
走了几步就感觉口袋里面有什么东西扎得慌，顺手将那叠成了小方块的纸张拿了出来，一边拆开一边朝着冰箱走去，心想着，到底怎么回事连饭也没吃，饿死了。
顾远城把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着，还是想不出苏子安到底想要说什么。顾远城只顾研究那些，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已经半夜了，他便趴在床沿上，握着苏子安的手指睡了过去。
在冰箱里面摸出了一罐饮料，打开了坐回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一眼看到了苏子安中枪的消息，“嗯？”
苏子安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低烧还在继续。顾远城隐隐约约觉得苏子安所说的话应该是和那些案子相关的事情，便将那些断断续续没什么关联的话全部都记在了纸上。只是看来看去也不明白苏子安到底想说什么，说这话的时候苏子安一直是昏迷不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还是说根本是他听错了。
他急忙扔了手里的饮料，拉平了纸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内容，一个字也没有漏下。
……
怎么会这样？
他咽下苦涩，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去找了医生。
陆遇着急地从沙发上站起，匆忙收起了手里的东西朝着门口奔去。到了医院后，他按照纸条上的信息找到了苏子安的病房。
顾远城手指一顿，听她不停叫着陆遇的名字。
病房门被推开，赫殊有些诧异地看着病房门口的人，无奈地道：“不是跟你说了，今天我守着她就好了吗？”
苏子安抿紧了唇，喘息了几句，又不停地叫着陆遇的名字：“陆遇，陆遇……”
陆遇没有说话，直奔向苏子安，看着床上安静睡着的人紧抿着的唇角松了些，“医生怎么说？”
“绝对会再一次……重演……下一个……抓住他……”
赫殊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说很快就会醒过来。”
苏子安拧着眉头，似乎是魇住了，顾远城将手指放在她眉心轻轻按着。
“凶手呢？”
“什么？”顾远城有些疑惑，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抓到。”
正准备去叫医生的时候，苏子安的嘴巴突然动了动，吐出了一句话来，她说得很模糊，顾远城没有听清楚，只觉得好像是“不会停止的。”
“你们目前掌握了什么线索？”陆遇继续逼问。
他急忙起身撩起了苏子安的头发，用手指量着她的体温，和自己对比了一下，她发低烧了。
“我说过了，这宗案子现在是重案组负责，案子的资料我们不知道。”赫殊收起了那副懒洋洋的态度。
顾远城有些困了，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没扎针的手心里，触碰到了她的手才觉出苏子安的身体有些烫。
“随便了。”陆遇伸手轻轻摩擦着苏子安的脸，“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抓到他的，然后……”
顾远城扶着床沿慢慢坐下，就那么安静地守着苏子安，动也不动地守了一天。
“杀了他。”
在外面看了很长时间，他才推开门走进去，尽量放轻了步子，不发出任何声响，他不想要惊动苏子安，又想要她赶紧醒过来。
他的声音很沉，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满腔愤怒，只余下一片冰冷，可是赫殊就是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抱着想要杀死叶邵的决心说了这句话。
在洗手间里待了很长时间他才走出去，苏子安已经被送到了普通病房。他隔着玻璃往里望着，苏子安安静地躺在那儿，白色的床单映得苏子安的脸也是一片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像是放在玻璃柜里没有生命力的娃娃。
赫殊眯着眼睛看着陆遇，果然没错，之前就感觉这个人出现的时候，偶尔会带给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像是两个人一样，他有双重人格。
顾远城用还湿着的手将额前的发拢到了脑后，仰头叹着。
不过这个关头，拆穿这个也没有任何益处，赫殊仔细想了一下，道：“你知道他会逃到哪里去吗？”
镜子里面仍旧是他那张没多少精神的脸，顾远城苦笑着，什么时候了竟然会这么天真，陆遇又不是鬼魂，需要他的时候他立刻就会用这种方式出现。
“我总会知道的。”陆遇声音沉着，说完就准备往外走。
一步步恍惚地走到了洗手间，鞠了一把冷水洗了洗脸，看着镜子里面那张苍白无措的脸失了神，许久，才抬手轻轻扣了扣镜面，叫了声：“陆遇……”
“去专案组转转吧，沈晏会把我们收集起来的所有信息全部告诉你的。”赫殊靠在椅背上懒懒地说。
“没……”顾远城呆呆地回话，视线扫了一圈，恍惚地朝着一处走，“我没事，我去下洗手间。”
陆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抿紧了唇，“为什么要帮我？”
越过医生往前走的时候却又被拽住了，医生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询问道：“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不是我在帮你，如果你能够抓到他，就是你在帮我们了。”赫殊道，“毕竟，能抓到恶鬼的只能是恶鬼。”
顾远城抬手拍了两下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了“脱离危险”几个字，他松了口气，伸手握住医生的手，不停地道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