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城转过头四处去看，心头一片茫茫然。
警车和救护车离开了，路上的那些车辆才慢慢开始行动，顾远城站在路中央，看着来往的车恢复秩序。
救护车里，苏子安掀起了眼皮，眼珠子在眼睛里面四处转着，呼吸罩里升起了一片白雾，沈晏隐隐约约看到了她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他急忙弯下腰将耳朵贴过去，想要听到她的声音，却只听到了两个字，“陆遇……”
顾远城就站着那儿看着，看着救护车和警车呼啸着离开，周围的车辆慢慢停下让开路，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没有一丁点混乱。
沈晏慢慢坐直了身体，薄唇抿着，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他转过身，猛地捶了一下车身。
救护车和他们在半路上相遇了，顾远城慌慌张张地帮着他们将苏子安抬出来放在担架上。准备跟着他们一起走的时候却被沈晏拦下了，沈晏指了指车，要顾远城开车跟上，自己则扭头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
“咚”的一声响，救护车里的医护人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下一秒又继续手下的动作，帮着苏子安稳定下来。
“麻烦再快点，再快点……”顾远城捏着袖子擦着苏子安额头上的汗渍，袖子上的血蹭到了苏子安的脸上，那张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块一块的红，他手忙脚乱地去擦，却越忙越乱。顾远城收回了手，呻吟声从紧咬着的牙齿中泄露出来，顾远城坐在后座，无措地伸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顾远城过了会儿才到了医院，苏子安已经在急救室里了。有警察守在门口，他都没有进医院的大门，就已经被沈晏拦下了，重案组的警察陈胜询问了几个问题，“我知道时间不太对，但是你必须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苏子安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顾远城紧张地伸手不停拍着她的脸颊，叫着她的名字，想要让她醒过来。
顾远城点点头，尽量放松了身体，“苏子安没事吧？”
“什么？你说什么？”那些话断断续续的，顾远城没有办法理解她在说什么。
“她正在做手术，现在还不能够确定是否安全。”那警官低声道，“顾先生，如果你想要见她，就必须要回答完我的问题才可以。”
“什么计划？什么计划？”顾远城有些疑惑，可是苏子安好像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不停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语，“控制……有关联的，都有……陆……抓他……”
“好，你问。”
苏子安的声音很轻，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计划，计划，计划……”
“你是怎么找到苏子安的？”
苏子安的脑袋晃了晃，低声说了句什么，顾远城急忙凑过去，支着耳朵仔仔细细地听着她说的话。
顾远城仔细回想了一下，“苏子安消失之前我给她打了电话，她说她找到了证据，之后赫殊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够联系到苏子安，我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我去找了最后一个见到苏子安的人。”顾远城指了指沈晏。
顾远城半蹲在后面，向前伸出手去按着苏子安身上的伤口，血液很烫，掌心却仍是凉的。
沈晏在一旁点点头，顾远城当时的确去找他询问了苏子安的事情。
沈晏点点头，带着他们开着车离开。
“可是沈晏并不知道苏子安去了哪儿，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苏子安从他房间里面拿走了一张照片，我和沈晏要了那照片里的男人的资料就走了，之后我就给那个男人打了电话。”顾远城回想着当时的情况，“从电话里面得知苏子安开着他的车就走了，根据车里的GPS定位才找到了苏子安……”
赫殊拍了一下沈晏的肩膀，“送他们去医院，我去找安宁。”
“找到苏子安的位置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报警也没有通知任何人？”那警察沉声问道。
“没，没有……我没有注意，我……”顾远城慌得很，手指不停地颤抖着，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无论怎么都没有办法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顾远城握紧了双手，“我当时很紧张她，就给忘记了，只急着去找苏子安了。”
“你还看见别人了吗？”
“你都看到了什么？”
“叶邵……叶邵……”顾远城挪到了后座，伸手抹了把脸，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往林子里面跑了。”
顾远城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只看到一辆车停在小木屋不远处，之后走过去的时候在窗口看到了苏子安。
“你去后座，沈晏开车。”赫殊打开了车门，问道：“叶邵呢？”
她拿着打火机，打火机的光亮只照亮了苏子安的半个身体。
远处跑过来两个男人，是沈晏和赫殊，顾远城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
知道苏子安没有事的那瞬间，顾远城就放下心了，叫了声“安安”，便朝着门口走过去。
“移开路障。”
剧变就发生在那瞬间，他拧动了门把手将门推开，下一秒却有什么连着枪声一块儿扑了出来，将顾远城撞到了地上。
“快点。”那男人朝着顾远城的车子挥了挥手，“我在前面给你开路。”
顾远城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却摸到了满手的滑腻粘稠。
警车堵在了前面的路上，将顾远城的车子逼停了，顾远城结结巴巴地说着刚才的事情，重案组的警察透过车窗往里看了一眼，拿着对讲机道：“是苏子安。她身上有多处枪伤，重复，她身上有多处枪伤。目前没有发现叶邵和安宁，这儿需要医生。”
顾远城伸手抹了把脸，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苏子安中枪后不久，叶邵就离开了……”
顾远城握紧了苏子安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她的手指在逐渐变凉，他不停揉捏着苏子安的手指，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没关系会好的，一会儿就到医院了，一会儿就……”
“他没有对你们下手？”那警察有些疑惑。
顾远城握着她的手，发动了汽车，他只能够紧张地看着苏子安的衣服慢慢被鲜血染红，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无法做。
顾远城也想不明白叶邵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枪，就算警察已经在路上了，那种情况下杀了他们两个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可是他没有。
她的额头上出了一层汗，唇上都没有了血色，脸色蜡白。
顾远城垂着头，咬紧了一口牙，手指指尖被捏得青紫。
苏子安的睫毛动了两下，眼珠子在眼框里面胡乱晃动着。
那警察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准备说点什么话安慰他一下，却被他那张有些狰狞扭曲的脸给吓了一跳。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苏子安的脸颊，“别睡，撑住，我这就带你去医院，咱们这就走……”
他咬着牙，十指交叉紧握着，手指尖都泛着青色，之后又回答了好些个问题，那警察才放走了顾远城。
他看着苏子安身上那几个弹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指颤抖着摸向口袋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接下来很长时间顾远城就守在医院里，坐在长廊边的椅子上等着，尽量远离手术室不去感受那让人头皮发麻的死前感受。
听到了他离开的声音，顾远城松了一口气，抱起昏迷不醒的苏子安跌跌撞撞地朝着车子跑去，将苏子安放在副驾驶上，打开车里的灯，顾远城将苏子安的外套脱下来，想要堵住不断流出鲜血的伤口时，手却顿住了。
他就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做，只放空了脑袋，一双眼睛直盯着脚下的地面，手脚发凉。
“你也想要逞英雄？”叶邵举着枪对准了他，想了想却还是放下了。警笛声越来越近，叶邵转身离开，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这么消失在了密林当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好似只有他一个被时间落下了一样，往那儿一坐便是好几个小时，手术室的灯光灭了。
他什么都做不到，那一刻顾远城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无能，他只能够将苏子安活着的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大发善心放他们一马上。
医生走出来的时候顾远城撑着椅子站起，腿却软了，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再站直身体的时候医生已经到了跟前，顾远城手脚发软，掌心里一层汗，耳朵里嗡嗡作响。
顾远城将苏子安抱在怀里，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怎么理解目前的情况，只能够紧紧抱着苏子安，一时间紧张得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医生的话全部都被堵在了耳朵外面，只能够看得到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什么都听不清楚。
远处响起了警笛的声音，叶邵从安宁身侧拎起了那个包，他看了一眼将苏子安紧紧抱在怀里的顾远城，犹豫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