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璇晴脸色僵了僵，有些疑惑地盯着眼前的人，“苏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子安沉默了会儿，忽地勾起了唇角，满脸嘲讽，“我还以为你现在很放松呢，毕竟他们两人争夺的财产全部都被你收入囊中了。”
“一开始，我总觉得朱成贺手指上的戒指很熟悉，不过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见到你后我才想起来在你照片上曾经看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胳膊，长长的睫毛慢慢盖了下来，遮盖住了眸子里的情绪。
苏子安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朝着江璇晴推了过去，“这是情侣对戒吧？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三年前？他到现在还留着这个戒指，对你还真是痴心得很，让人羡慕。”
江璇晴转眼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下去，声音沙哑地说：“我第一次觉得这房子竟然这么空旷……”
“痴心？”江璇晴的唇角突然勾了起来，她轻轻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到了脑后，声音轻柔地说：“苏小姐来就是想要问这个吗？”
听她这么一说，苏子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偏开了视线。
“你不想说这个，那我们就换个话题。”苏子安的声音轻飘飘的，“谈一谈朱成贺死的那一天，你在什么地方吧。”
江璇晴叹息了声，“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为了那点钱竟做出这样的事，成贺可是他的弟弟啊……”
“成青把我关了起来，我能在哪儿？”
“算是吧。”苏子安声音依旧平淡。
“是他将你关起来了，还是你把他关起来了？”苏子安冷眼看着她。
江璇晴看了眼她的表情随即又垂下眼睛，端起杯子小抿了口水，“你是为了成青的事情吗？”
“苏小姐，你这是在怀疑我吗？”她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慌乱的表情。
很快江璇晴就回来了，她将杯子放在苏子安面前，垂眼看了看，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朱成贺是你杀的吗？”她不想拐弯抹角地说话，她知道江璇晴一定会狡辩，可苏子安还是要问个清楚明白。
“不用了……”苏子安话还没说完，江璇晴却已经转身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坐在那儿，往外头望着。
“你有什么证据吗？””江璇晴将声音放轻柔了一点。
“进来吧。”江璇晴轻声开口，“我去给你泡杯茶。”
“案发当日，你去了朱成贺生活的地方是不是？”苏子安不理会她，继续自己的问题，“你去找了朱成贺是不是？”
“来看看你，顺便还有些事情要询问一下。”苏子安直勾勾地看着她淡淡地说。
“带有朱成青指纹的匕首，还有那条短信，都是你准备好的是不是？”
江璇晴见到了她时愣了会儿，才侧身将她进来，“苏警官，你怎么来了？”
江璇晴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没有作声。
整理好所有东西之后，第二天，她又去了朱家一趟，那栋楼看起来很空旷荒凉，一股冰凉的味道弥漫在四周。
苏子安看着她这副模样怒气就在心底里不住翻滚着，可是她现在只能够忍耐，因为她没有证据。最关键的物证，那个她从前总戴在脚踝上沾了朱成贺的血的玉坠没有找到。
她总觉得案子有太多的疑点，在她又找了金律师和助理的妻子询问过后，才知道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朱成贺和朱成青都不能吃坚果类的东西，因为过敏得很厉害。可是他死亡当天，却买了很多这样的东西！为什么？”苏子安将从超市拿来的监控截图放大，朱成贺手里拎着的东西便清晰地展现在她俩眼前，“因为你喜欢！这些小食他是买给你的！”
了却了一桩心事，苏子安也就能够将全部心思放在朱成贺的案子上了。
苏子安转过头望着窗外头明媚的阳光，好半天才移开了视线，她哑着嗓子说：“他的死亡时间是九点，八点多的时候从超市里买了那些东西，走到那条巷子之后便被杀了，但是他买的这些东西却不见了。”
这些无一例外都是曾经发生过命案的地方，不过，她弄这些做什么？
“上头沾了你的指纹，所以你不能把零食留在那儿。”苏子安看着她，又继续说：“你做事这么细心，当时怎么可能会把掺了坚果的食物端给朱成青？为了让我们知道他曾经打过你，为了让我们知道他怀疑你和朱成贺的关系，为了加重他的嫌疑。”
沈晏点了点头，等到苏子安离开之后，他立刻搜索了一下苏子安标出的那些地方。他盯着手里的那份地图发了呆，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你一步步算计得那么精确。”
听到沈晏答应了，苏子安才松了一口气，小脸上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没关系，你慢慢来。”
“你从那时候就计划好了一切。不，更早，要从一年前的家暴开始。”苏子安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想要从中探察出一丝丝的变化，“你利用朱成贺对你的爱，为自己塑造了一个家暴受害者的形象，你让他觉得你不快乐。”
他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打了两下键盘，“可以，不过很耗时，给我几天时间。”
“他怎么会舍得你受苦，所以就有了那次绑架。”
苏子安斜眼看了一眼电脑上慢慢打出来的字，急忙开口说：“什么都别问，不能就这样帮我吗？”
“可惜失败了，朱成青还活着，朱成贺却意外掉入断崖，‘死’了。他不敢回来，只能够一个人躲在那种地方生活，他不是胆小，他是怕牵连到你。估计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你杀了他。”
“这些不是……”
苏子安深吸一口气平复着不停起伏的心口，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你知道为什么朱成贺死的时候背对着你吗？”
沈晏垂眼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是这个城市的道路地图，她标出来的那些地方总觉得有些熟悉，看了一会儿，才突然间想起了在哪儿见过这些东西。
江璇晴眨了眨眼睛，依旧沉默，但端着杯子的手，却是颤抖的。
苏子安这才松开他，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地图，那张地图上满满当当的都是红点，“就是这个，你能帮我在地图软件上面加上这个吗？”
苏子安将声音放轻说：“因为他不想看到那样的你，因为他最后想要记住的是你最美好的样子……”
沈晏只好用左手在电脑上打了一行字：“要我帮什么忙？”
“再说朱成青……”苏子安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她提起来都觉得内心悲凉，可是江璇晴那张脸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这些事情并不能在她心里激起半分波澜。
沈晏想要抽回胳膊，她却死死抱着不松手，一副你若是不答应我就不撒手的模样。
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只言片语勉强能够猜出事情的始末，朱老爷子是江璇晴杀的，理由……江璇晴不说，她也猜不到。
苏子安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低声请求道：“帮我个忙可以吗？”
不过那时候她远没有这时候细心，留下了证据给别人捏着。
苏子安立刻又拉着椅子凑近了一点，她瞪圆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直看得沈晏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脖颈，往后躲着。
助理没有报警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想要留着证据以后借机勒索她。可是这事却被朱成青知道了，所以他才会下手杀了助理，拿走了证据，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沈晏吓了一跳，偷偷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和她拉开了距离。
江璇晴和朱成贺联手想要害他的事情他也早就知道，他提防着他俩所以才能成功逃脱。他心里跟明镜一样，可是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和她生活着，替她保守着秘密。
苏子安拉开椅子坐在他的身边，瞪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他。
以至于到最后，他知道江璇晴所有的计划，但还是费尽心思帮她引开了警察，替她善后，到最后的最后……
将顾远城送回去后，苏子安直接回了专案组去找沈晏，他还坐在电脑前不知道摆弄着什么东西。
在审讯室里，江璇晴没说完的话是为什么替她顶罪……
那种能力又没办法收放自如，他被剥夺了很多东西，就连随便走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又感受到那种痛苦……
“他为了你将所有的罪揽到自己身上了。”苏子安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们两个宁愿为你杀人，为了你被杀……为什么？”
感受死亡说得轻松，她手上这么点伤还要疼几天，被人砍了七刀流血致死，又该多疼……
“因为愧疚啊。”江璇晴笑容温和，话说得风轻云淡，“他们觉得愧对于我。”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刚刚那一幕，却印在了苏子安的脑袋里，不停地回放着。
沉默了很长时间，江璇晴才开口，“我怀过孕，是朱成贺的。后来流产了，是因为朱成青，再不能生育了，也是因为他。”
苏子安转眼看了他一眼，又猛地收回视线看着自己肿起来的手背。
“从前我和朱成贺在一起，那时候傻啊，相信什么狗屁爱情。”她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我却只是他们的玩物，仅此而已。”
他基本上不会自己开车，虽然知道脚脱离地面的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感应到旁人的死亡。可是，每一次感应到死亡时，他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半年前，他险些开着车坠入江中。
“交换情人，听说过吗？”江璇晴声音依旧轻柔，“那时候他们这些有钱人经常玩的把戏，我被朱成贺送给他哥哥了。”
顾远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感应到。”他说得风轻云淡，含糊地避开了重点。
“那晚的事我记不大清楚了，反正，等我醒过来就在医院了。我还打算给朱成贺个惊喜呢，结果一睁眼，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再生育的可能也没了，我活下去的动力也没了……”
所以，车子才会一直锁在车库里，轻易不会开出来。
“是不是跟电视剧似的？”江璇晴看着苏子安有些惊讶的表情，突然笑了，“人生远比电视剧更狗血，更戏剧。”
苏子安的视线越过窗户，望向了前头的路面，那双黑亮的眼睛逐渐暗淡了下来，小脸上看不见一丝丝的笑意。
“我割过腕，喝过药，跳过楼。”她脸色灰败，再说起那些事情，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可是一夜之间我就想通了，我为什么要这么死掉？我就是死也得拉着他们俩一起……”
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握紧，她沉声开口说：“坐在车里也能感受到死亡吗？”
“我当他是真的爱我，所以真心待他。可是后来，他真的爱了，我却不稀罕了……”她的唇慢慢变成了一片淡紫色，手中的杯子滚落到了地上，“啪嗒”一下，炸成了一地狼藉。
她没有注意到顾远城的视线，看起来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的路面上了，可实际上心思却已经飘远了。
“你喝了什么？”苏子安这时候才察觉出不对劲，她急忙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
他本想去驾驶席，但步子顿了顿，又折回去安静地坐在了副驾驶上，可那双眼睛却依旧停留在苏子安身上，眼神里满是担忧。
“来不及了。”江璇晴靠在了椅子上仰头看着窗外，“做错了事情总要受惩罚的，我的身上背负了两条人命，我活该。”
顾远城没有说话，他点了点头，和她一块儿去了停车的地方。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看了看外面，“今天天真好啊，太阳晒得人懒懒的，都不想动了……”
顾远城有些担心地看着苏子安，手指慢慢朝她的肩头伸去，快碰到她时，她突然坐直身体深呼了一口气，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我先送你回去吧。”
急救电话打出去后，苏子安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她声音颤抖着喊道：“江……江璇晴？”但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江璇晴靠在椅背上像是睡过去一样，阳光透过一旁的绿植洒在了她的脸上，一片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