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留在这里。”我说。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让我们留在这里?”达金·利托费尔德发问,伸出杯子想再斟满,“我想我们可以假定给吹雪机加糖、切断桥的绳索,和杀死图书馆里可怜虫的人,是同一个疯子。”
“有人想阻止奥里斯清理到桥边的通道,”我说,“也许他们认为这会避免我们踏上桥,或者至少在桥因为自身的重量断落前,延缓我们这么做。”
大家点头表示同意。
奈吉尔只是瞪着眼睛。西西刚拿了一块布回来,要吸干戈登·沃波特身上的酒,她不明白有谁会想要破坏他们的吹雪机。“它的声音确实很吵,”她说,“但是下雪时非常管用。”
“那具僵硬尸体叫什么,拉斯伯恩吗?他杀了拉斯伯恩,又穿了厚重衣服保暖,出去把绳索割断了一半,然后给汽油箱加糖。最后他偷偷溜回来,上床睡觉。看在上帝的分上,这到底是为什么?”
“古老又可靠的东西,”布朗特-布勒上校说,“任何怀有恶意的中东人,或是心生不满的士兵都可以轻易得手。引擎发动后,运转一阵子,然后就整个毁了。如果加了糖,艾格伦廷,你就永远也没办法再发动那台吹雪机了,除非换掉引擎。”
“也许他在杀拉斯伯恩先生以前,就先对桥和吹雪机动了手脚。”卡洛琳提了个想法。
我点点头。
“那似乎更诡异了,”利托费尔德说,“即使他这么做,问题还是一样:为什么?我知道,我知道,为了让我们留在这里,但是为什么要让我们留下来?除非他没有回到屋子里,而是到外面什么鬼地方去了,破坏吹雪机和桥,是为了要阻止我们跟着他。”
“汽油箱里有糖?”
“桥的支撑是从我们这边切断的,”上校提醒他,“可以这么说——他在过桥之前,就把桥给烧了。”
“那就是我闻到的味道。”我说。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根本不认识拉斯伯恩,所以我不会试着猜测为什么有人要杀他。但是我想总会有个理由。不过,一旦拉斯伯恩死了,凶手难道不会想要尽快离开这里,然后回到他自己的生活中吗?然而他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是不是我遗漏了什么?”
“也是弄得一团糟。”克雷格·萨维奇说。“天哪!”他看着我,“烧焦的糖。”他说。
“没有,”我说,“不管他是谁,他还在这里。”
“不像妈妈烤的,”她说,赢得了利昂娜的一个微笑,“但是我试着做糖果时,就没有那么难吃。就是那个味道。”
“嗯,这是为什么呢?把我们困在这里,他自己也被困在这里。为什么?”
“不是很好的饼干。”他想起来了。
“也许他想阻止警察过来。”利昂娜·萨维奇说。
“我以前有个玩具烤箱,”她说,“不是有电灯泡可以加热吗?你可以烤自己的饼干的。”
“警察,”奈吉尔说,“我应该去叫警察。”
他想了一下。“你说得没错,”他说,“气味里还有其他成分,但我说不出那是什么。”然后他皱起鼻子,好像是要通过记忆的长廊追寻气味。“米莉森特,”他问女儿,“那味道闻起来像什么?”
“但是电话——”
“除了汽油以外,还有别的味道。”
“电话现在可能已经恢复正常了。”他说,然后走出去察看。
“我们堆雪人时,我注意到了,”她父亲确认这事,“有什么问题吗?”
他走了之后,我们讨论了各种理论和观点。阻止警察来没有道理,有人这么说,因为警察还是会在任何人可以离开之前就到达。所以有什么好处呢?我让他们充分讨论,自己小口啜饮着麦芽威士忌。这不是格兰·德拉姆纳德罗希,但是也不坏。
“汽油味,”米莉森特·萨维奇说,“是奥里斯操作吹雪机时留下的。”
不过,我不想喝得太多。即使奈吉尔联络上警察,他们到这儿也还要花上一段时间。他们前面要有铲雪车清理从公路到桥边的长段道路积雪,然后他们八成要造一座新桥。距离并不是很远,所以他们或许可以横越山沟拉起一条绳索。一旦我们绑紧了绳子,他们就可以靠双手攀爬过来。
“我是这么想的,”我说,“吹雪机可能是遭人故意破坏。我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人注意到,但是我们全都冲到屋子外头时,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气味。”
当然,他们必须是年轻警察,体格良好而且非常勇敢,或者笨得愿意尝试。我想到我在纽约认识的警察,然后想象他们任何一人在满布岩石的峡谷上方晃荡的画面。我甚至把雷·基希曼也放在这幅不太可能的画面里,那幅景象让我强行忍耐才没有笑出声来。如果不是因为拉斯伯恩和奥里斯的死,还有我们其他人都困在这里,这也不会那么不合时宜,但是要保持表情严肃非常困难。
我回过头问奈吉尔以前是否发生过这种状况。他说在他看来,除了吹雪机在冷天里偶尔很难发动之外(而在温暖天气里则根本用不到它),整个冬天各方面运转都很正常。
奈吉尔回来帮了我一个忙。他自己的表情不只严肃,还显得非常困扰。
“发出了很可怕的声音,”迪蒙特小姐回忆着,“好像里面的一切都被磨碎了。”
“电话还是不通。”他说。
“稍早之前,”我说,“奥里斯发动吹雪机。机器没有马上发动起来,但是启动后,他便可以清理十或十二英尺长的通道。我听到他试图发动机器,虽然我没太注意。不过机器停止时,我听得很清楚。”
“你去了很久。”戈登·沃波特说。
最后的这句话又撕裂了伊尔琳·柯贝特的心。这可怜的人哭出声来,手捂住胸口,这项工作一只手几乎无法胜任。而她的另一只手还端着盛有两杯雪利酒的盘子,因此更加无法承担这项工作;于是盘子倾斜,酒杯翻倒,雪利酒溅在了戈登·沃波特身上。
“是啊。”
“他可能担心桥断掉时会发出很大的噪音,”我说,“而且害怕有人在附近听到声音后当场抓住他。就我见到的绳索末端,他留下未切割的部分很少。他可能希望桥会在几个小时内因为持续积雪的重量而自行断落。如果是这样,奥里斯就还会和我们在一起了。”
“比拿起话筒然后听听拨号声所需的时间久多了。当然,拿起话筒摇晃一下,拨弄几次没有连接的按钮,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不过即使如此,在我看来你还是去了很久。”
“除非我们弄清他是谁,以及他为什么这么做,否则一切都很难说,对吧?但如果他只是想破坏桥,为什么只把绳子割断一半?为什么不干脆完全割断,一次就让桥断落掉进峡谷?”
“是去了很久。”奈吉尔同意道。
“我不知道。”
“我知道这里没有电视,”克雷格·萨维奇说,“但一定有人有收音机。或许某个地方电台会宣布电话什么时候会恢复。”
上校点头表示同意。“太远的桥[1] ,”他若有所思地说,“那个人破坏了桥——你觉得是在什么时候,罗登巴尔?在他击倒拉斯伯恩之前还是之后?”
“厨师有收音机,”西西·艾格伦廷说,“但是只能收到一个电台,而且收听状况很不好。我们大部分时候用它放录音带。”
“阻止大家过桥。让我们全留在这里,而世界的其余部分全留在乌贼骨溪的另一边。”
“没关系,如果你能够转到那个电台——”
“那么它的作用是什么?”
“不会有任何有关电话恢复的消息,”我说,“即使有,也不适用于我们。”
“他无法确定谁会落入陷阱。也许有人会从外面回来,也许奥里斯以外的其他人会率先离开。我越想越觉得他对桥造成的破坏,并非是刻意要杀害任何人。”
“你为什么这么说,罗登巴尔?”
有人问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朝奈吉尔瞥去。“最好告诉他们。”我说。
“如果你们再晚些到,”我说,“又或者凶手早一步抵达桥边,或许绳索断裂时你们会在桥上。但你们不是他的目标,我认为奥里斯也不是。不是完全针对他。”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察看,”他说,“‘你很傻。’我告诉自己,但是我没办法抛开这个念头,所以我穿上靴子和夹克走出去察看。那就是我为什么会花很多时间。你们知道,走起来很慢,因为要绕过房子的背后,而且你们也见到了,雪很深。”
“我告诉过你,”莱蒂丝说,抓着她丈夫的手,“我们可能会被杀死。”
鲁弗斯·奎普想知道房子背后有什么。
“我们怎么知道桥被破坏了?”我继续说,“首先,让我们设定时间。我们知道昨夜利托费尔德夫妇抵达时,桥没有坏。那大概是十点或十点半。他们抵达后雪还在继续下,因为到了今天早晨,他们的脚印已经完全被覆盖了。”我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破坏桥的人脚印也被雪覆盖了。奥里斯穿过两英尺深的新雪到桥那边。不管是谁破坏了桥,时间一定是在利托费尔德夫妇通过之后不久。”
“那是电话线接进来的地方。”我猜。
我得很高兴地提一下,鲁弗斯·奎普和我们在一起,还有迪蒙特小姐,她的轮椅把手现在再度握在了哈德斯蒂小姐能干的双手里。他们是这场聚会上唯一没有去过坠落桥边的成员,我也不意外她们的缺席。不论是迪蒙特小姐的轮椅,还是奎普先生的庞大身躯,都无法轻易穿过积雪。无论如何,我很高兴再看到他们,他们没有杀掉对方,也没有第三者杀死他们,我为此感到欣慰。
“没错,”奈吉尔说,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肩膀无力地下垂,“有人过去切断了电话线。”
我们回到了加特福旅舍里面,全都涌入酒吧,甚至溢出到了相邻的房间。奈吉尔·艾格伦廷正在倒酒,而柯贝特堂姐妹端着盛酒的圆盘子,给我们提供麦芽威士忌,或是品质良好的深棕色干果味雪利酒。时间还没到中午,但是没有人表示不要酒,而且大部分都直接拿了烈酒。
[1] 太远的桥(a bridge too far),指第二次世界大战盟军反攻荷兰时的一场失利战役,后拍成电影译名为《夺桥遗恨》。
“有人设了个陷阱,”我说,“这部分是真的。支撑桥的绳索被人切割过,只要施一点压力就会断掉。但这不是为奥里斯设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