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他吃了毒药。他不是很清楚什么蘑菇能毒死人吗?我不认为他会跑来跑去收集雪堆下的毒蘑菇,不过他可能知道一些其他东西,能让你吃了就睡着,永远醒不过来。他也可能用毒药杀了厨师,还留下一剂给自己。”他耸耸肩,“直截了当地看,这有什么区别?他杀了人,现在他自己也死了,如果我们能找到方法离开这里,我们就都可以回家了。”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我表示同意。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我说。
“谁知道,”利托费尔德说,“我猜他在打算吊死自己以前,已经喝得愁眉苦脸了,他离开房子以前,可能又喝了更多的香槟,接着坐在两个僵硬的人旁边。要不了多少时间,他就会打瞌睡,然后因暴露在外而被冻死。”
“完全没错,”利托费尔德说,“而且我已经准备好要这样做了。太阳出来了,雪也停了,所以我想这是莱蒂丝和我上路的时候了。我倒不是说来这儿一点趣味也没有,只是——”
“怎么死的?”
“奥里斯!”
“这有什么差别?他可能也杀了厨师。或者她是因为他没有吃完晚餐而沮丧致死,而他因为让我们其他人没有像样的餐点可吃而自责。无论如何,他拉了一条毯子盖住自己,然后死了。”
大声叫喊这个名字的是伊尔琳·柯贝特,而其音调和音量会让你以为奥里斯死而复生,摇摇摆摆地进了图书馆。整个房间一片死寂,我们全都盯着伊尔琳看,而她布满雀斑的脸有礼貌地泛红了。
“如果记得没错,”上校说,“厨师在中间的椅子上,沃波特和拉斯伯恩在两旁。”
“看在上帝的分上,”利托费尔德说,“让他安息吧,好吗?你跟你堂兄显然有一腿,而且我猜你肚子里还怀了他的种,不过你一直啼哭只会弄得大家神经紧张。那不会让他复活,而且他很可能本来就不会和你结婚,反正小孩还是会姓他爸爸的姓。这就是乱伦的好处,再有就是可以为人们提供谈资。”伊尔琳又发出一声哭喊,这回只有哭声,没有话语。“嘿,拜托,”利托费尔德说,“你不能想想办法吗,艾格伦廷?比如说,开除她,送她回家。”
“他还是想自杀,”利托费尔德说,“即使他没有勇气再用绳子。他走到屋后,坐在他杀的人旁边的椅子上。”
如果利托费尔德想要赢得友谊,他是走错了路。男人都皱着眉头表示不满,而女人们则凶狠地瞪着他。他看看四周,耸耸肩膀,两手一摊。“一群淌血的心,”他说,“我投降了。把你的心肝都哭出来吧,亲爱的。尽情发泄。”
“那他是怎么死的?”卡洛琳想知道,“他最后坐在拉斯伯恩和厨师旁边的草地长椅上。他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到那儿的?”
“伊尔琳想要说的只是,”我说,“我们不应该忘记奥里斯。是这样吧,伊尔琳?”她用力地点头。“而且她的意见很好。因为你的理论无法涵盖几项要素,利托费尔德。”
“或是企图吊死自己,”利托费尔德说,“你知道那些割腕的人为什么会留下犹豫的痕迹吗?他们鼓足勇气的过程中会留下的细小的割痕。在我看来,如果你试图鼓起勇气吊死自己,也会有类似的状况。比如说你站在椅子上,脖子上绕了绳套,在踢掉椅子以前你弯下膝盖,只是想试试那会是什么感觉。绳套拉紧了,你发觉这不好玩,所以决定活下去比较简单。但那时你脖子上已经烙下了绳子的痕迹,或是勒痕,随便你叫它什么。”
“比如什么?峡谷下的孩子?他不是很灵敏。桥断了,他一起掉下去。这很过分,但这和沃波特杀了拉斯伯恩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的脖子上有痕迹,”有人指出来,“显示他是被勒死的。”
“桥为什么会断?”
“所以他杀死了自己,”他说,“选择了一条更为轻松的路——自杀了事。”
“据你的说法,有人破坏了桥。割断了部分绳索。”
“谁知道?”
“为什么有人要这么做?”
“所以秘密和拉斯伯恩一起走了,”利托费尔德说,“嗯,无论如何,这有什么关系?拉斯伯恩知道一些事情,而沃波特想继续掩饰,所以他杀了这个家伙。依照常理,他应该在第二天早晨就退房回家,但是桥断了,让他无法离开。最后他非常后悔,而且可能发觉自己早晚会被逮到。谁知道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不知道,”他说,“为了杀奥里斯?这听起来像是很愚蠢的方法。听着,罗登巴尔,我知道你很容易四处看到卑鄙的行为,但难道你不认为那些绳子只是因为太老旧或是其他原因,才会断的吗?也许绳索本来就已经要断了,而那个孩子只是运气不好。”
“我也是这么猜的,”我说,“而且还以为我或许会在拉斯伯恩的房间里找到提示。毕竟他清醒的时候,一直都在写笔记和信。但是除非他发现了一个很好的藏物地点,不然就是凶手在我抵达前已经全拿走了。”
“所以沃波特杀了拉斯伯恩和厨师,然后了结了自己,”我说,“而奥里斯的死纯属意外。”
“自杀,”利托费尔德说,“你同意我的这种说法吗,罗登巴尔?沃波特杀了拉斯伯恩,好让他住嘴——顺便说一下,你有没有刚好发现拉斯伯恩发现的秘密是什么?我猜沃波特不止有胃口不好这一个秘密。”
“你对这有疑问吗?因为我得告诉你,这听起来很合理。”
“否则还会是什么?”
“嗯,”我说,“我可能对这种说法有点疑问。”
“但那是谋杀吗?”
“哦?”
“但是沃波特自己也被杀了。”利昂娜·萨维奇表示反对。
“在我看来则是这样,”我说,“加特福旅舍已经安顿妥当,要度过漫长的冬日周末时,屋里却有两个人藏着秘密。雪开始下,深夜里两位客人抵达,凑齐了人数。”
“你知道,”达金·利托费尔德说,“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听到自己这样说,但是我应该为你鼓掌。在我听来,你好像已经破了案。沃波特是凶手。”
“利托费尔德夫妇。”奈吉尔说。
“为了封口,”我说,“他来这里找人,而且知道一些事情,而他对拥有秘密的某人是个威胁。我猜沃波特有个秘密,不然他为什么要掩饰自己在这里流连的原因?所以我猜是拉斯伯恩意外发现了秘密,或是他挖了出来,而沃波特杀了他以便保守秘密。这似乎很符合逻辑。”
“莱蒂丝与达金,”我说,“不顾这辈子遇到的最猛烈的暴风雪奋力前进。你们两位是最后过桥的人。”
“为什么?”卡洛琳追问。
“我们真幸运。”利托费尔德说。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我说,“但是我无法确定。我知道拉斯伯恩是怎么遇害的——骆驼和靠枕——我也知道为什么,但是——”
“几个小时后,”我继续说,“拉斯伯恩死了,头部遭到重击并窒息。”
“嗯,几乎不可能是另外一种状况。”她的丈夫指出来。
“是沃波特干的。”
“沃波特先生杀了拉斯伯恩先生。”西西说。
我没理会这话。“再过几个小时,莫莉发现了尸体,发出警报,喊出著名的科贝特式尖叫,我们全跑了过来。奈吉尔要通知警方时电话不通了。”
“有两个人却似乎不太相称,”我继续说,“拉斯伯恩,带着能穿透人的目光,以及狂乱的涂写;还有沃波特,既称赞食物,又在盘子上推来推去。就像奎普先生给他的称号,一个挑食者,而且不能信任。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其中一人杀了另一人。”
“因为有人切断了电话线。”
这句话使上校发出表示同意的哼声。
“我们那时还没有确定这个论点,”我说,“直到奥里斯死后,奈吉尔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才断定电话线被人切断了。所以,认为是暴风雪造成电话中断,而当时电话线尚未切断,并非没有可能。但是这有点牵强,所以看来比较有可能的是,拉斯伯恩的尸体被发现时,电话线就已经被切断了。”
“——还有一群虽然有点不稳定,但是志趣相投的房客。”
每个人都觉得有道理。
“你这样说真是好心。”西西低声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说,“是吹雪机坏了。我们假定吹雪机遭人破坏,可能是油箱里加了糖。下一件发生的事则是桥断了,让奥里斯摔落峡谷丧了命。”
“那可能会很棘手,”我同意,“但是这并未发生,而这个周末在加特福旅舍真正发生的事,已经够棘手了。我们一开始是什么样子?在一幢完美而令人愉悦的英国乡村住宅——”
伊尔琳发出了小声的啼哭,大家都充耳不闻。
她停住,因为这个念头的恐怖而全身颤抖。
“有人切断了电话线,”我说,“有人给吹雪机加糖。有人切割了吊桥的绳索。在我们知道是谁干了这些事情以前,我们就还没能解答谜团。”
“或是看着它发生,”迪蒙特小姐微微喘着气说,“如果你走进去的时候,凶手正在挥舞骆驼——”
“沃波特。”利托费尔德说。
“半个字也没有,我也没有逗留很久。我累了,而且喝了一小杯德拉姆纳德罗希威士忌。此外我当时教养良好,有英国风范,那样做会很失礼。很可惜我没有更靠近一点听,或者干脆大胆地走进去打开灯。我或许可以阻止一桩谋杀。”
“戈登·沃波特?”
“要是我一定无法抗拒,”莱蒂丝承认,“你难道一丁点儿也没有听到吗,伯尼?”
“为什么不是?他是这里的恶棍。如果他能不顾一切地用铜制骆驼敲击人的脑袋,我不认为他会克制自己,不拉断几条电话线。”
“灯关了,”我说,“里面一片漆黑,所以我没有看到任何人。我可以听到里面有人在谈话,但是声音太低,无法分辨说话的人是谁,当然我也不想偷听。”
“但他是什么时候做的?”我质疑道,“还有为什么?”
“你看到他们在这里了?”莱蒂丝说,“嗯,别让我们悬着心,伯尼。那是谁?”
“为什么切断电话线?有人真是没脑子。就是要让我们无法通知警察呀。”
“对,我没有。”
“所以他们就不会来调查。”我说。
“你从来没有提过。”奈吉尔说。
“有道理,不是吗?”
“没错,”我说,“我知道当时有某个人就在这个房间里,和乔纳森·拉斯伯恩在一起。我正要回床上去,而他们就在这里面。”
“是吗?”我皱皱眉,“也许是。让我们暂时不去想它。那么吹雪机呢?为什么要破坏它?”
上校清了清喉咙。“所以引起你怀疑的是沃波特。”他说。
“所以那个什么人就无法清理通道和车道。”
“你说得完全正确,”我告诉他,“我做的是业余侦探通常会做的事——等到我可以绝对确定凶手是谁的时候。我想在书里这可能是必需的,否则第七十八页就要结束了。我应该硬挤进去,问一些粗鲁的问题。但是我没有,而某人勒死了他。”
“为什么他想阻止这件事?”
“真聪明,”达金·利托费尔德冷冷地说,“只可惜你没有在他被某人在脖子上打了个结之前,跟他要个解释。”
“答案一样。让警察没办法来。”
“不知怎的,”我说,“我就是不认为他符合这种说法。中年男性很少会得厌食症。不,我认为这里头涉及一个根本原则。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每当政客回答一个你没有问的问题时,他就是在说谎。戈登·沃波特基本上也是在做同样的事。他在加特福旅舍停留得比计划中要久,而没有人要他解释时,他自己却提了出来。而且这个解释还不是真的——让他留下来的不是食物。这说明有其他事物让他留下,而他想要掩饰这一点。”
“但是警察为什么要过来?”
“也许他得了厌食症,”米莉森特说,“我看过一个讲这种事的节目。那些女孩让自己挨饿,但还是认为自己很胖。”
他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吗,罗登巴尔,”他说,“你死在峡谷下面时,还比较懂道理。警察会来,是因为图书馆里有个死人。”
“那时候你也在场,”我告诉卡洛琳,“我想那是我们和他第一次谈话。沃波特说他已经延长了在加特福旅舍的停留时间,而且可能会进一步延长,因为食物非常可口。他甚至拍了拍肚子,而且提起了他的腰围。”
“但是电话线断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拉斯伯恩的事?”
“你是什么意思,伯尼?”
“也许他觉得,”利托费尔德说,“这里有人有手机。好吧,我承认吹雪机这事是有点蠢了,尤其是考虑到他已经把桥弄断了。但也许沃波特是那种同时系皮带和背带的男人。他不会冒任何风险。”
“也许缺乏胃口真有某种天然的可疑之处,”我说,“或许没有。我也说不清楚。让我注意到的不是戈登·沃波特永远没有资格进入光盘俱乐部。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他对这点说谎。”
“让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我提议,“切断电话线可以让警察不能来。破坏吊桥和吹雪机则会让我们留在这里。”
“他不是在抗拒诱惑,”奎普坚称,“他没有受到诱惑。这个人就是不在乎食物。”
“没错,”利托费尔德表示同意,“但是这一点用也没有,因为莱蒂丝和我已经准备好要离开了。”
“嗯,亲爱的,也许那就是他保持苗条的方法。抗拒像匹马一样大吃的诱惑。”
“嗯,再留下来一分钟,”我说,“一分钟便足以解释凶手为什么要让我们全都无法离开。”
“但是他很瘦。”利昂娜说。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闭了起来,然后耸耸肩。“我不知道,”他说,“所以呢?”
“嗯,这个人死了,”克雷格·萨维奇说,“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原谅他胃口不佳。也许他只是很在意体重。”
“所以这很有趣,”我说,“他谋杀了一个人,然后做了些安排,让警察无法立即获得通报来此。但同时他又切断了自己的逃生路线。我们无法离开,他也不能。”
“也让我困扰,”奎普说,“我从来就不信任挑食的人。”
我让沉默在空气里悬宕了一会儿。迪蒙特小姐首先打破了沉默。“他让我们全都进退不得。然后他就可以慢慢来,一个接一个杀掉我们。先是奥里斯,然后是厨师,接下来是沃波特先生和罗登巴尔先生——”
我朝莫莉·柯贝特看,以便得到确认。“他一向吃得不多,”她说,“而且总是说食物很好,但我收他的盘子时都还剩下一半。这让厨师有点困扰。”
“但是罗登巴尔先生活着,”哈德斯蒂小姐指出来,“而沃波特先生自己就是凶手。”
“他翻拣食物,”鲁弗斯·奎普同意道,“在他的盘子上推来推去。”
“这倒是真的,”迪蒙特小姐说,她的声音现在比较平静了,“这真是令人困惑,不是吗?”
“但他很挑食,”我说,“不是吗,奎普先生?”
“是很困惑,”我告诉她,“我本来也和你有同样的想法,迪蒙特小姐。”
“不过,算得上是个令人开心的伙伴,”上校插嘴说,“似乎是个体面的家伙。”
“是吗?”
“那倒是真的,”哈德斯蒂小姐想起来了,“他对每个人都有一大堆问题,而且会发表枯燥的评论。”
“是的。而那全是因为我以为这是一件英国乡村住宅式的谋杀案。然而不是。”
“还有另一个客人对人也有兴趣,”我说,“戈登·沃波特。他和拉斯伯恩非常不同,穿着比较随便且不动声色;拉斯伯恩则苦思冥想,惹人注目。但是他也是独自来此,对其他房客也很热心观察,他也喜欢讲一点闲话。”
“不是?”
“我只猜他对人有兴趣。”西西·艾格伦廷说。
“鄙陋的街头。”卡洛琳说。
“乔纳森·拉斯伯恩,”我说,“他独自一人来这里,住在小乔治房中,举止像个满怀心事的人。他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坐着写些没有人看过的信。他还盯着人看。有人说曾注意到他奇怪地盯着利昂娜·萨维奇看,但这不是因为他们是失去联络很久的恋人,或是出生时就分开的双胞胎。拉斯伯恩只是偶尔会这样试探性地盯着别人看。”
我点点头。“我以为有个不顾一切的凶恶的杀手,打算按照住客名单执行他的工作,一个接一个杀死我们。但是我们事实上面对的是,有人杀了个人,然后想要脱罪。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把他干的事尽量弄得像是意外,把拉斯伯恩的尸体摆放在图书馆爬梯下方。没有人会怀疑这个人其实是遭到了谋害,而即使警察能够发现犯罪的迹象,他也早已逃到几百英里以外了。而且为了确保他能比警察抢先一步,他弄断了电话线。”
***
利托费尔德很戏剧性地叹了口气。“那不就是我刚才说的吗,罗登巴尔?”
“那都是细枝末节,”我说,“当你面对真正发生的事时,就会发现那其实相当直接而残忍。而且里面半条热带鱼也没有。”
“不完全相同。你说凶手也破坏了吊桥和吹雪机。但是他没有。”
“而且他被打到头,从楼梯上摔下来。没有人遭到枪击。除非你爬上图书馆的梯子,否则也不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依照事情进行的方式,如果下一个人是被热带鱼杀死,我也不会惊讶,而你知道钱德勒对这种事会怎么说。”
“哦?”上校说,“怎么可能?”
“是这样,不过——”
“我猜桥的事情毕竟是意外,”克雷格·萨维奇说,“我希望你们的保险还没有过期,奈吉尔。至于吹雪机,嗯,我猜是机器出故障了。你知道有些车子在冷天里就是发动不起来。也许情形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伯尼,”卡洛琳说,“看看那些谋杀工具——一开始是骆驼和靠枕,然后是油箱里的糖,还有波浪状刀刃的短剑。在菲利普·马洛的案子里,他们大都只是互相枪击,不是吗?”
“吹雪机本来就是设计在冷天里操作的,”我说,“因为在天气暖和时,根本用不到。不是这样的,我敢打赌油箱里面掺了糖,我也非常肯定支撑吊桥的绳索是被切断的。但不是凶手干的。”
“他是雷蒙德·钱德勒的侦探,”我说,“他很清楚鄙陋街头的事,而一旦剥除表面的虚饰,我们在这幢屋子里遭遇的事也是这个类型。我们离任何街道都有好几英里远,不论是否鄙陋,但结果都一样,不是吗?”
“那是谁——”
“菲利普·马洛?”上校说,“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名字。”
“不想让凶手逃走的人。某个一直注意拉斯伯恩的人,因为他嗅到了其中有利可图。如果他可以让加特福旅舍陷于孤立,没有人可以来去,他或许可以谋得一些好处。”
“没有,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件惬意的英国谋杀小案。它既无情又冷酷,不能像简·马普尔小姐或彼得·温西爵爷那样轻巧地四处走走就解决。这是菲利普·马洛那种风格的案子。”
“我看不出来为什么沃波特没有干这些事,”达金·利托费尔德说,“他确实想让拉斯伯恩的死看起来像意外,但你已经证明了不是。所以他知道有人会试图离开通知警察,所以他切断了支撑吊桥的绳索。”
“没有吗?”
我摇摇头。“没有足迹。”
“太有礼貌、太温和可亲、太喋喋不休。所以当然西西会一直希望凶手是路过的流浪汉,不然就必须得相信是我们其中一人干了这些肮脏的勾当,但我们都是如此高尚的人,所以令人非常难以置信。而我也用同样高尚认真的英式做派来调查谋杀案,起初试图扮演波洛,然后变成业余侦探,问些愚蠢的问题,寻找动机,推敲不在场证明,好像这会告诉我任何线索。”
“没有足迹?”
“太英国味?”
“去到桥边再回来的足迹。直到奥里斯奋力穿越以前,雪既深又平整。利托费尔德,你和莱蒂丝前一夜很晚才到这里。而自从你们两位之后,看起来就再也没有人走过通道到桥边去了。”
“抱歉,”我说,“我只是觉得这么说听起来更果断一些。你知道这整个该死的事件一开始就错在哪了吗?太过于英国味了。”
“真的是这样,”奈吉尔·艾格伦廷说,“奥里斯得走过很深的新雪,可怜的家伙。他要出发时,我还注意到了雪有多深,而且看不到新近的足迹。”
很长的一段沉默,然后奈吉尔说:“那么,”而我知道,他们全都盯着我看。
“雪地上的足迹。”利托费尔德说,然后摇摇头。
“是的,”我笃定地说,“我知道是谁干的。”
“前天深夜里,”我说,“拉斯伯恩被谋杀。杀人凶手,让我们称呼他为A——”
我知道吗?我想要预留后路,含糊其辞,闲聊瞎扯。
“为何不叫他沃波特?”
迪蒙特小姐说她希望不会再有那么刺激的事情了。达金·利托费尔德翻了个白眼,对他的新娘低声说些听不清楚的抱怨,低声谈话似乎已经变成了今天的准则,直到卡洛琳大喊:“大家安静!他知道是谁干的。是吗,伯尼?”
“我乐意。”我说,“总之,A杀了拉斯伯恩,布置得像是意外,跑出去切断了电话线,然后上楼去睡了不安稳的一觉。B进场。”
“我吓着了每个人,”我说,“这很公平,因为在几分钟以前——发现戈登·沃波特的事情时——也吓着了自己。而且我恐怕会吓着你们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B?”
“嗯,你吓到我了,伯尼。”
“我们聪明的小观察家。他溜进了图书馆,发现拉斯伯恩的尸体了吗?有可能,但我觉得应该没有。我认为他在A谋杀拉斯伯恩之前,就切断了桥索。”
“没有那么简单,”我说,“理由之一是,即使凶手知道我还活着,他也不一定能料到我会像这样突然出现。卡洛琳知道我还活着,因为我告诉了她我的计划。但是几分钟前我看她的脸,她几乎和你们其他人一样惊讶。”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利昂娜·萨维奇觉得奇怪。
奈吉尔叹了口气,而我想他不是唯一叹气的人。
“因为早在A谋杀拉斯伯恩以前,B就发觉舞台已经布置好了。所有演员都已经抵达加特福旅舍。一旦莱蒂丝和达金·利托费尔德通过了吊桥,就是弄坏吊桥的时候了。”
“我知道,”西西·艾格伦廷说,她的脸色变了,“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无辜的。终究还是某个肮脏的老流浪汉干的。”
利托费尔德本来斜倚在书架上。现在他突然回过神来。“等一下,”他说,“我们到达这里,跟B和桥到底有什么关系?”
“因此他应该不会惊讶,”我说,“但是我看了你们每个人的脸色,你们全都很惊讶。”
“一旦你们到达,”我说,“他就希望能确保你们会留下来。”
“因为凶手一定会记得他杀了谁。”贝蒂娜·柯利布里温和地说。
“嗯,这倒是奏效了,”他说,“我一到这个连上帝都不要的鬼地方,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那样,”他说,虽然用词不精确,但感觉上很清楚,“你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或者你应该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人是凶手。他杀了拉斯伯恩、奥里斯和厨师,后来又杀了戈登·沃波特,我们其他人都假设他也杀了罗登巴尔。而不管凶手是谁,他知道自己没有杀罗登巴尔。”
“哦,亲爱的,”西西·艾格伦廷说,“我们非常尽力让我们所有的客人都觉得加特福旅舍是个舒适的地方。”
“我总是怎么样?”
“好了,好了,没关系。”奈吉尔说,轻拍她的手。
“哦,看基督的分上,利昂娜,”克雷格·萨维奇说,“你总是这样。”
“但是他说这里是连上帝都不要的鬼地方,”她抗议道,“不是吧,是吗?”
“事实上,”她继续逼近,“这里没有人杀了你,因为你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我不认为——”
“当然不是,”上校向她保证,“我会在一个鬼地方待上半年吗?那个人很沮丧,西西莉亚。”
“真是太好了,”我同意,“我很抱歉惊吓到你,但是——”
“我知道食物已经大不如前了,”西西说,“因为厨师出了事,下雪也让每个人都觉得艰辛,还有可怜的奥里斯也走了——”
“我没有杀你,”她坚持道,“但是我看到你在这里非常惊讶,因为我看到了溪谷底下,以为那是你,并因此认为你死了。我不是那个特定的没有杀你的人,但我确实是许多没有杀你的人之一,而且我还是很惊讶。幸好我没有心脏病发作。”
伊尔琳·柯贝特又不可自抑地哭喊出来。
“什么?不,你当然没有,而且——”
“对不起。”鲁弗斯·奎普说。这个胖男人坐在一张过度拥挤的扶手椅里,我本以为他在打瞌睡,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听漏。“这越来越有趣了,”他说,“A杀了拉斯伯恩。B把桥弄到峡谷下面,可能是在拉斯伯恩先生遭谋杀之前或之后不久。如果是在之后,他可能不知道谋杀已经发生了。”
然后利昂娜·萨维奇说:“我没有杀你。”
“没错。”
“说得好。”上校承认,有几个人也点头表示同意我的逻辑。
“如果是在之前,他知道有可能发生谋杀案吗?B知道A会杀死拉斯伯恩吗?”
这引来了一些不解的眼神。“《银斑驹》,”我解释道,“福尔摩斯觉得蹊跷的是狗没有叫。嗯,如果有人看到我出现,却不抽搐、气喘,或脸色发白,这就意味着他一点也不惊讶。而有谁会看到我仍然活着,却不觉得意外呢?就是知道我没有死的人。而除了那个没有杀我的人以外,有谁会知道得更清楚呢?”
“可能不会。他知道利托费尔德夫妇到了,他不希望任何其他人进出。”
“在峡谷底下,身上插了把马来短剑,”我说,“只不过那不是真的我。而我像这样突然出现,是想弄清楚谁是那条不吠的狗。”
利托费尔德叹了口气,非常生气,但鲁弗斯·奎普不为所动。“所以他溜出去,”他说,“割断了桥的绳索。而且我猜他也替吹雪机加了糖,以便双重保障。”
“但是你已经——”
“不,”我说,“他没有做这件事,他为什么要做?那又无法阻止任何人来去。任何其他人都可以像奥里斯那样越过积雪,而且事实上,B自己也走到了桥边。他可能行进得比较慢,尤其是雪还在继续下,但对我们任何人而言,都不是无法穿越的。当然,除了迪蒙特小姐以外。你的轮椅需要清理好的通道。”
“正是本人,”我说,捏了一下自己,“看到了吗?你们不是在做梦,我也不是鬼。”
这让迪蒙特小姐心烦意乱,让我们得马上安抚她,破坏吹雪机并非是故意为了给她制造不便或危险。迪蒙特小姐冷静下来后,柯利布里太太想知道谁会往吹雪机里加糖。
大家确实反应强烈。他们眼睛睁大了,下巴几乎要掉下来,有几个人变了脸色或是变得更加苍白了。迪蒙特小姐的手紧紧握住轮椅扶手,柯利布里太太抓住一个书架支撑身体,而布朗特-布勒上校的上唇少了那么一点僵硬。房间里惊叹声此起彼伏,但是没有人真的说出什么,直到莱蒂丝·利托费尔德大喊:“伯尼!真的是你吗?”
“因为这似乎毫无必要,”她说。“这会有什么作用呢?只不过是让我们不方便。”
但是我没有。我只是走过门槛,并注意着他们的反应。
“让奥里斯不方便,”我说,“给引擎加糖的人,让我称呼她为C——”
我的开场白很可能就是这样的。“我想你们正奇怪为什么她把你们全叫到这里来了吧。”我完全可以这么说。
“她,伯尼?”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但是她把他们全集合起来了。他们或是坐在椅子和沙发上,或是靠着墙和书架站着,或是三五成群地谈话,可能正奇怪她为什么把他们全叫来了。
“嗯,他或她,”我说,“我想让男性代词休息一下。C一点也不知道A要杀死拉斯伯恩,或是B打算破坏桥。C只知道雪下得很大,而且如果年轻的奥里斯·柯贝特发现他珍爱的吹雪机居然丧失了战斗力,那会是很大的一个玩笑。他的工作是清除通道的积雪,而吹雪机能够让工作比较轻松,如果要用传统的方式用雪铲来除雪,那就要花很多力气。”
他们全都在图书馆。
“都是我的错!”C大叫,“我发誓我从来就不想让他遇到什么坏事!从来没有!我爱他,现在他死了,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