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近东把脸一板，伸着脖子，肩往上耸，拉直了腰，故作严肃地说，“胡说什么？美玲，你看看我这落叶松，得有多挺拔！”
一旁的甘筱琳觉得有趣，不禁捂嘴偷笑。
邝美玲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说，“得了吧，瞧你挺拔的，都快拔断了！”
谭克一听她这话有点暗讽现场几个男人的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挠挠头，干脆闭口装聋作哑。
漆雕山坏笑着说，“老江啊老江，金风玉露一相逢，游龙戏凤处落红。都说老江总把媳妇儿疼，不过你到底能有多挺，这就只有邝美人才知道喽！”
听了他这话，邝美玲喀喀喀直笑，搂住身边的甘筱琳，笑嘻嘻地对谭克说，“小兄弟，你看我们这两棵白桦树还马马虎虎吧？但那几棵落叶松，可就不成了……”
邝美玲怒道，“座山雕，信不信我撕了你那贱嘴！”一边说一边作势就要上前。
他转头看看甘筱琳和邝美玲，不知想到了什么，说，“我们兴安人把白桦树比喻成女人——就是说她们纯洁而美丽，把落叶松比作男人——那是说男人要刚毅又挺拔。”
漆雕山大惊，“使不得，使不得！”
春天时山坡上野花盛开，树枝上初绽新芽，到处一片鸟语花香，生机勃勃；而到了秋天，白桦树的树叶全都会变得片片金黄，在白色树干的衬托下，显得分外美丽。”
他怕邝美玲真扑上来撕他的嘴，一边惊叫，一边向前逃了。
一行人在林中穿行，一路上长满了半人多高的野草，谭克说，“‘呼努尔’这个词其实是蒙语，意思就是美丽富饶。每到七八月份，很多人都会到这山里来采摘野果、蘑菇、木耳。山上的这一片树林，在春天和秋天时是最漂亮的。
众人一阵哄笑，继续向山上爬去。
时值初夏，山坡上的这些野草的尖端已经有点枯黄，很多野花已经枯死成了干枝。不过，在漫山遍野的草丛中还是有不少星星点点的野花仍在开放，像那些红灯笼似的山丹花，以及那种花瓣像五角海星一样、颜色猩红的斑百合花，都还在顽强地绽放着，点缀在一片野花枯死的干枝中，显得分外妖娆。
这一段山路上的草丛里，到处都是一种干的带刺的草籽，只要有人从那经过，这种草籽就会粘到袜子上和裤子上，弄得大家脚上、裤腿上都是这种草籽，草籽上的刺豁得人又痒又疼，走路走得很难受。
谭克说，这土路是他们林业局上山伐木运输木材所开辟出来的，平时无人行走。不过为了快一点到达，他会带大家从林中的一条小路穿过去。
谭克说，这叫“鬼针草”，这草籽是鬼针草的果实，泡水喝能治高血压。
大家一边感叹当年日本人经营此地的宏大规模，一边跟着谭克向前走，众人顺着一条土路走出了镇子，这条土路向山上不断延伸，一直深入到浓密的森林之中。
大家又停下来摘那草籽，江近东凑近谭克，拍拍他的肩膀，说，“谭克，今天辛苦你啦。这上去还有多远？”
谭克说，“你们脚下的这个铁轨，就是当年日本人为了向要塞里面转运物资而专门修建的。”
谭克咧嘴一笑说，“我走惯了这山路，没什么辛苦。从这里过去大概还有七八里地。”
出了林业宾馆，走过镇上那条简陋的街道，从几户人家的木头房屋间穿过去，顺着一段已经半埋在泥土之中的铁轨向前走，就是上山的路径。
席铁平在后面佯作憩息，支着耳朵听江近东和谭克的对话。
谭克不但熟悉山上的地形，而且还进去过那个要塞，所以是给他们带路的最佳人选。
江近东压低了声音，问道，“谭克，到这个要塞去探险的人多不多啊？”
早上漆雕山向林业宾馆的门卫老人打听去二道梁子的情况，老人就推荐他的侄儿、在林业局工作的谭克带他们上山去一趟，当然不是义务劳动，跑一天的酬劳是三百元人民币。
谭克说，“那地方偏僻荒凉，又在大山上，没什么人去。但每年还是会有那么几拨人跑到呼努尔来，和你们一样，专门上山去找这个要塞遗址。”
漆雕山介绍说，“这是谭克，熟悉山上的情况。今天由他带我们去二道梁子。”
江近东好奇地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大家集合上山的时候，一个剪着寸头、穿一身黄色卡其工作服的年轻人，正在宾馆门口等着他们。他中等个，黑红脸膛，一头短发，估计也就23、24岁，一脸憨厚的笑容，露齿而笑的时候，像极了王宝强。
“呵呵呵，江总，呼努尔这巴掌大个地方，来了外人还有不知道的？再说，你忘了我叔就在林业宾馆？”谭克又像王宝强那样咧嘴笑了起来。
席铁平看着那片起伏连绵、有如一道长城般横亘在面前的山峰，心中始终想不明白，黑田卓一特地将这山中要塞标记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在那要塞内的某个地方还藏有什么秘密吗？
“难怪。到呼努尔的外地人都住林业宾馆的嘛。那这些去要塞的都是些什么人呢？”江近东作恍然大悟状。
远处的山与树，眼前的街与路，都静静地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安静，祥和，又似乎藏着一些什么东西，像一幅有待徜徉的风景，又像一道有待探索的谜题。
谭克抬起头看了江近东一眼，似乎在奇怪江近东为什么会对这些事情如此感兴趣。
小镇东边是兴安山脉的大片山峦，山势苍莽雄浑，森林繁茂，郁郁葱葱，大多是些挺直秀美、直刺天空的白桦林，还有树冠尖尖、高大茂密的落叶松。树木们为了争夺阳光，都拼命向上生长，所以这兴安大山上的各种树木都是又高又直。
他想了想，回答说，“去山上要塞的人，多数是和你们一样去寻刺激的游客。还有些是专门研究日军要塞的什么专家学者。但要说去得最多的呢，还是日本人。”
小镇上基本都是低矮的民居，屋子周围围着木栅栏。作为镇上最主要的财政收入来源，林业局那栋四层高的白色小楼就已经是镇上最气派的建筑了。
江近东面色凝重起来，眉头皱成一团。“日本人？日本人跑到那里去干什么？”
呼努尔与其说是一个镇，其实还不如说是聚集在绥满铁路和301国道边上的一座村落。
“去那里的日本人还真不少。”谭克随口一答，又想起一件事情。
席铁平对今日上山探寻满心期待，早早便起身来到宾馆外面，打量着周围的街道。
“说到日本人，有一年还出了件怪事。有个日本人进了那地下要塞之后，下去后就再也没有上来，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失踪了。”
清晨四点多钟，太阳就已从地平线上爬了出来，照得四下一片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