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回首看看远处,众多成群结队的鬼面尸蛾正在那几支火把上空盘旋飞舞,一群又一群地向那火中扑去。虽然当先冲进火中的尸蛾被烧死不少,不断有被火点燃的尸蛾燃烧着、冒着黑烟坠落下去,地上很快积满了一层烧焦的蛾尸,但紧随其后的那些幺蛾子们却对死亡视若无睹,仍然无所畏惧的接连往火里冲去。显然这都是些没有智力的低等生物,只知不计后果的向有热量的地方蛮冲猛扑。
江近东一把将他拉住,斥责道,“你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还去拿那些东西干什么,统统都不要了,赶快走!”
这样一来,区区几支火把燃烧的火力又哪里抵得上这铺天盖地的尸蛾群的冲击?眼看那些鬼面尸蛾不要命的往火里猛扑,虽然地上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烧焦的蛾尸,但那火把上燃烧的火光也已经开始微弱下来,再这样持续下去,要不了多久,几支火把就会被前仆后继的大群尸蛾彻底扑灭。他们若是再不抓紧时间转移到远处,到时那些鬼面尸蛾去而复来,那可别想再走掉了。
谭克猫着腰向马尸走去,说,“那啥,我们的东西都还驮在马上,我去把它们取回来。”
无奈之下,谭克只得放弃了去马尸上取回背包的念头,跟着大家一路小跑,抓紧时间向山谷深处进发。
江近东见他离开队伍,低声吼道,“谭克,你干什么?!”
为了尽快远离那些鬼面尸蛾,大家在崎岖草丛之中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跑了几个小时,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全黑,这幽深的谷底中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天上也只有一点微弱的星光,两侧山壁上那些西伯利亚松的树影映照在天幕上,形成了一些奇奇怪怪、朦胧不清的侧影,犹如狰狞的鬼影一般,让人心神难安。
谭克见这些跟随自己一路进山的马儿如此惨死,想起它们的忠实温顺,伤心得掉下了眼泪。他想到几个背包都还驮在那马鞍之上,帐篷睡袋什么的都在里面,便想去马尸上取回背包。
扎帕罗夫和小曹两人打开LED战术手电,因为怕强光招来那些可怖的鬼面尸蛾,其他人都不敢再开手电。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队伍已经来到了双龙峰后的谷底,两条山脉在此汇聚合拢,也就是廖三爷说的左右双龙的龙身交汇相连之处——龙穴就在这里面了。
众人听他大爆粗口,想笑又不敢笑,只是加快脚步,绕过几匹死马倒卧之处向前。这些马匹身上的皮肤都变成了灰黑之色,马身上原本饱满厚实的肌肉已完全干瘪塌陷下去,躯干的骨架明显的凸露出来,看上去就像死去多年尚未腐烂的木乃伊一般。半个多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几匹蒙古马,此时已然变成了几具干尸,朽木般倒卧在草丛之中。
众人此前为了尽早脱离那鬼面尸蛾的危险,一直提着一口气强撑着向前不停行走,此时确认安全,那口气一松,身体虚乏脱力,便再也支撑不住,一个二个都纷纷瘫倒在草丛之中。
漆雕山嘴里恨恨咒骂,“幺蛾子,仆街去吧,看烧不死你们!”
廖三爷已经累得不行了,坐在地上直喘气。
火把熊熊燃烧起来,那些鬼面尸蛾果然又被炙热明亮的火光所吸引,升空盘旋飞舞,向着石壁上的几支火把燃烧处扑去。那低沉的“嗡嗡嗡……”之声又响了起来,众人裹紧了雨衣,心惊胆颤地猫着腰向另一边山壁转移。
“三爷,您不要紧吧?”江近东有些担心,好不容易到了这谷底之处,要想尽快找到龙穴的具体位置,还得靠廖三爷的火眼金睛呢。
扎帕罗夫和小曹拿了七八支火把,浇上煤油,两人裹着雨衣去到右面的石壁之下,将那些火把插进石缝点燃。
廖三爷只是摆摆手,没有说话。赵九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些药物递过去,廖三爷将药物一一服下,然后就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
廖三爷果断地说,“就这样,大家也别再讨论了。时间紧急,就按席教授说的办法试试!”
以廖三爷的老迈之躯,刚才一路奔波,他此时确实是疲累已极,亟需蓄养精神,才能恢复元气。众人也不敢惊扰了他,都不再说话,在一旁坐的坐、卧的卧,先休息一夜再说。
谭克说,“这鬼面尸蛾和那些军蚁一样,枪弹对它们又不起作用。席教授说的办法,可以试试……”
山谷中有一层薄雾飘散开来,天上的苍穹繁星密布,弦月高挂,月色下的山谷朦朦胧胧,仿佛沉浸在虚无缥缈的仙境之中,让人全然忘却了其中暗藏的种种凶险穷恶。
“点火把?这些幺蛾子会自己往火上扑?我看不行,这样干只会把它们招引过来!”漆雕山立马摇头。
甘筱琳依偎在席铁平身边,将头靠在席铁平的肩上。他们的睡袋都驮在马匹身上未能取回,值此夜深时分,山谷中潮湿寒冷,席铁平怕甘筱琳受凉,就将她搂在了自己怀里。两人这一路共同经历了多次生死考验,到现在都觉得彼此间的依赖又加深了一层,所以此时在众人面前也不再避讳相互间的那份亲密了。
席铁平心里一动,说,“有个成语叫飞蛾扑火,既然这尸蛾是靠热量来发现目标的,那么我们可以点几个火把放到山壁上,火把燃烧的火光和热量,也许可以把这些尸蛾从那边引开,然后我们就可以趁机从一旁绕过去……”
席铁平感觉甘筱琳的手冰冷发凉,就把她的小手紧紧握住。甘筱琳偎在席铁平的怀里,她雪白的颈项,散发着青春女孩特有的体香,让人心醉神迷。
谭克解释说,“这鬼面尸蛾都是瞎子,天生没有眼睛,它们是靠猎物身上的热量来发现目标。你要是点上火把,那不是主动招惹它们吗?”
两人在暗夜中无言相拥,席铁平感觉到甘筱琳用手一下一下地揪着他的手掌,肩头还在微微耸动,他这才发觉甘筱琳正在自己怀里无声地抽泣。
漆雕山一愣,“为什么?”
席铁平不知她此时想到了什么,为什么又会哭泣,只好轻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问了一句:“筱琳,怎么啦?”
没想到谭克厉声制止说,“不行!不能点火把!”
甘筱琳没有作声,只是停止了抽泣。她调皮地将脸在席铁平肩头左右擦拭,抽了一下鼻子,又用手一抹,像是在席铁平的衣服上揩干净了眼泪鼻涕,然后才抬起头来,黑夜中她那一对大大的眼睛似乎在闪闪发亮,嘴里却冒出来一句不伦不类的话:“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老婆?”
漆雕山一眼看到丢在地上的火把,叫了起来,“我们不是有火把吗?把火把全都点起来,烧死它们!”
席铁平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问题来。他正不知该如何作答,甘筱琳却将两只手握在一起,纤细的手指用力,将他的手掌狠狠掐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又说,“哼,就算你有老婆,我也要当坏人!”
江近东焦急地说,“这东西这么厉害,又挡在前面,那我们怎么过去?”
她突然问起关于“老婆”的问题,又说要当“坏人”,听了这话,席铁平岂能不知甘筱琳的心意?此时他热血上涌,正想告诉甘筱琳真相,突然想起组织上铁的纪律,那一瞬间便把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吞回了肚里。
谭克镇定了一些,说,“不能跑,你一跑就等于是暴露自己,它们就会向你追来!”
他虽然没有开口,但甘筱琳却似乎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她低下了头,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你以后,会不会忘记了我?”
漆雕山低声说,“那些什么鬼蛾在吃我们的马……我们趁这个机会赶快跑!”
席铁平不禁一怔。他们之间可以说还没有开始,她为什么就提起了“忘记”?难道她又改变了心意?他完全不懂得女孩子那跳跃的心思,也揣测不到她真实的想法,更不好直接询问,只好含混地回答说:“那怎么可能……”
眼前一幕让众人惊骇不已,都想赶快离开这凶险之地,要是这大群尸蛾再飞回来,那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甘筱琳也不再说话,用手环抱着他,将头枕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那娴雅宁静的面容,加上她修长洁白的颈脖处散发出的淡淡香氛,有如一株深谷幽兰,沉静、婉约、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