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小时后,席铁平在大堂里等到了甘筱琳。
挂了电话,他一抬眼,半山腰那个戴鸭舌帽的神秘男子已然消失不见。
甘筱琳穿了件白色风衣,里面是一件蕾丝边的蓝色真丝衬衫,跑起来的时候,胸前就像有两只活泼的小兔在跳跃,活色生香,风光无限。
席铁平说,“我在外面随便走走,等会我们大堂见。”
席铁平赶快移开眼光,接过她的行李箱,两人上楼到了303房间。这是间和式房,布置得很紧凑,窗前是一张小小的榻榻米。
“大教授,我刚出新干线热海站,你在哪里呀?”原来是甘筱琳。
席铁平在窗前坐下,说,“筱琳,说说看你查到的是个什么情况?”
手机响起,席铁平转身向着海滩,接听了电话。
甘筱琳拿出了一份资料,说:“我回东京大学后,马上就去档案馆查询,结果一拿出照片,就有人认出来他就是东京大学的教授滨田淑人,1922年辞职后去中国,后来一直在中国东北、蒙古等地从事人类学、考古学方面的研究,著有多篇关于在中国的考古文章,原来他早就是考古界的前辈名人了。他的全部论文、记录文献、运回日本的各种文物的目录等资料我都收集下来了。”
席铁平知道,这个神秘的鸭舌帽男子绝不是个普通的游客,他手里的长焦相机此刻多半正在对准自己不停地拍摄。
席铁平翻了一下,有工作简历、考古成果、著作目录、还有《蒙东古迹踏查记》、《关于东蒙古辽代帝王陵墓的研究报告》、《辽钦陵考古调查报告》等论文,非常全面而详尽。
他敏锐的目光一下就发现了异常。在半山腰有一个头戴鸭舌帽、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的男子,正用手里的长焦相机对着大海方向拍摄。那男子选择的位置十分巧妙,正好半藏在山道旁的树丛中间,如果不是刻意地寻找,轻易发现不了他。由于树丛的遮挡,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对甘筱琳的效率深表赞许,说,“我也上网查了下滨田淑人的资料,他不仅是东京大学的教授,还是东京博物馆的特级鉴定员,在文物古迹的鉴定方面很有一套。
只有席铁平知道,在那平静的海面下,暗藏着巨大的、凶猛的、湍急的涌流。他一边在海滩上踱步,一边佯装观赏风景,眼睛的余光向背后的游步道扫去。
但这人没在东京安分守己地搞文物鉴定,反而跑到中国去,搞了个什么‘东亚考古研究所’,打着考古研究的幌子,在东北和蒙古草原大肆盗掘,将大量辽、金帝王大墓洗劫一空,完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盗墓专家。他还公然将这些盗掘活动作为他在东京大学的研究课题和讲学内容,真是厚颜无耻,无出其右。”
前面跨出去就是大片白色的海滩,夕阳中的海面被抹上了一点暖暖的黄晕,海水轻轻的波动着,游客们在海滩上嬉戏、玩水,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松、惬意,一派安乐祥和的景象。
席铁平拿出夹层中发现的那张照片,说,“对这张照片,我们本来一无所知。但既然这人是滨田淑人,我刚才突然产生了一种设想……”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继续不紧不慢的向前走,不一会就走到了游步道的尽头。
甘筱琳睁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什么设想?”
席铁平心想,在背后盯梢的家伙,多半就是昨天偷偷溜进他房间、打开保险柜的那个不速之客。
席铁平指着照片说,“根据照片合影的时间,那个时候黑田卓一和滨田淑人都还在中国东北,所以照片上的地点应该是在东北境内。滨田淑人在中国,除了四处盗墓就没干过其它事情,那这个盗墓专家跑到这来,还能有什么好事?这地方群山环抱,重峦叠嶂,极有气势。这里面,会不会有古墓存在?”
果然,不一会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再次出现,似乎始终有人盯在他的后面。
甘筱琳恍然大悟,一拍手说,“教授,你的意思是,滨田淑人是跑到那个地方去盗墓的?”
他没有马上回头查看,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走。
席铁平点点头说,“既然是盗墓专家,滨田淑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那里……”
席铁平整理了一下衣服,正准备继续向前走,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像一个人在僻静处走路时,背后有人在死死盯着你的那种感觉。
滨田淑人的出现,就像是浓雾中出现了些许亮光,让他感觉好像抓住了一点什么。
忙乱中小男孩的母亲匆匆赶到,她一边从席铁平手上接过孩子,一边连连鞠躬道谢,随后拉着小男孩离开。
甘筱琳不解地说,“如果滨田淑人是去盗墓,那黑田和竹岛又跑去干啥?滨田淑人好像和山百合会没有什么瓜葛呀。”
小男孩脾气还蛮大,居然张口就往席铁平的手上咬去。席铁平把手腕一翻,两手将小男孩的双臂一起捉住,这个小淘气却伸出双脚,乱蹬乱踢,口里大声叫闹。
席铁平说,“若不是这张照片,还真没人知道滨田淑人与山百合会有什么瓜葛。
席铁平怕这个任性的小男孩乱跑乱闯闹出什么意外,于是一伸手捉住了小男孩的手臂,把他拦了下来。
若滨田淑人真在那山谷中发现了古墓,他把黑田和竹岛两人叫去,我看只有一个原因——古墓在偏远无人的原始森林中,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滨田淑人和他那个‘东亚考古研究所’的实力,比起能直接动用军队的山百合会,那还是差了一大截。所以他只能求助于黑田和竹岛……”
这时,席铁平听到前面一阵喧哗,他抬眼一看,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可能是闹情绪,一边哭一边使劲朝席铁平这边迎面跑过来,他的妈妈在后面边喊叫边追赶。
甘筱琳更加不解,“教授,说不通啊。滨田淑人在中国的盗墓活动都是公开进行的,还写成论文发表。如果他在那地方发现了古墓,怎么又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呢?”
席铁平心情大好,一边信步走向海滩,一边在头脑里整理着下午搜集阅读的那些关于滨田淑人的信息,慢慢的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席铁平下意识地说,“难道是因为他们在那里一无所获,所以滨田淑人就没有记载?”
天色未晚,白色的海滩上还有很多人在玩耍,路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擦肩而过,有带着孩子从海滩上游玩了回旅店的,也有和席铁平一样刚吃了晚饭出来溜达的,游客们都在说说笑笑,兴致颇高。
甘筱琳皱眉说,“那就更不对了。如果那地方啥都没有,毫无价值,那黑田卓一还把这张照片给藏起来干什么呢?这不合常理啊。”
吃过晚饭,甘筱琳还没回来。席铁平就出了酒店,顺着新赤尾外面的那个步游道向海边走去。
席铁平挠挠头,“这……的确很矛盾。若那地方有古墓,滨田淑人却没有任何记载;如果他们在那地方一无所获,黑田卓一又为何郑重其事地把这张照片给密封到夹层里藏起来?”
下午,席铁平匆匆赶回热海,回到新赤尾要了两个房间。一进房间,他就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wifi,一一阅读邮箱里刚收到的几封邮件。一个多小时以后,他把那些东西全都看完了,然后从邮箱里彻底删除。
他看着照片,思路围绕着这张照片和滨田淑人转了若干个来回,心中的想法慢慢开始明晰起来,谜底,也许就在前面不远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