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会加设了额外的防护系统,将每位神父的密码信息加密,如此一来,神父们在网上就看不见别人的密码了。即使耶稣会会士当起黑客,也无法获取他人的密码。“我们的安保就像拜占庭迷宫一样,要有指引密码才能找到出口。安全许可级别共有七级,平托奇神父把最低两级的密码给了天使长。黑客此刻正在进入这一层。”詹姆斯总结道。
詹姆斯解释,说他们用的都是当今最好的安全防护系统。耶稣会从来不用那些公众可访问其数据的信息高速公路,因为厉害的黑客能从中盗取密码,继而侵入用户的计算机网络。耶稣会保存着所有金融资料库,也会收录所有已知资料。天主教所存档案一直占用着巨大内存。邮件这一环节最不牢靠,敏感信息都会以密码形式传送。一般来说,耶稣会在政治才干上要优于美国中央情报局。
迈克尔说:“我知道如何找到他的踪迹。其实可以将计就计,反向追踪入侵者的系统。我们都会玩这种把戏。”
迈克尔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屏幕上,上面正显示出一行行自行跳动的代码。他看着代码眉头紧皱:“这可不是一般黑客的做法。你们的电脑系统采用什么样的安全防护措施?”
詹姆斯问:“怎么做?”
詹姆斯道:“这就是问题所在。”说话间,迈克尔走了过来。詹姆斯对着电脑屏幕点点头:“有人正在尝试攻入我们的数据库。真是个聪明的小鬼,聪明得快要赶上耶稣会会士了。”
“不久前我们逮捕了一名电脑间谍,是个超级黑客,他投靠了反间谍组织以免去牢狱之灾。他向我传授了最新的技术,用以抓捕集团电脑黑客。”迈克尔从钥匙环上拽下一个闪盘,对电脑前的黑发神父说:“让我来操作一下吧?”
詹姆斯赶紧走到说话人跟前,站在主控电脑旁边。一名三十五岁左右、满头黑发的神父正坐在电脑大屏幕前,手指指着屏幕。詹姆斯小声嘀咕起来,接着喊迈克尔过来。普莱勒神父踌躇着,嘴抿成了一条细线。
这人点点头,站到一边去了。迈克尔坐下来,开始工作。“我先建个钓鱼文件夹,里面放上黑客追击的资料,给他点甜头。他吃到诱饵时,会将反向入侵的程序带回自己的电脑系统中。他一登出自己的系统,我们就登上他的系统搜查文档。”
房间里不知是谁突然急躁地说:“我们的访客回来了。”
“你不怕带回病毒或木马程序?”这声音来自普莱勒神父;迈克尔刚才没看到他过来。神父皱着眉,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他是因为反对外人在此,还是另有隐情呢?
普莱勒说:“我这就让你瞧瞧。现在……”
“下载时我会建一个专用保护区,来隔离黑客的整个软件系统。虽然那只是个复制文件,但是我们会得到完整的数据,而不只是二级数据。我可以清理他软件上的病毒和蠕虫程序,不会冒险让你的系统受到感染。”
“你的发明?”
他们看着黑客的蠕虫病毒快要上钩了,正如迈克尔所希望,黑客吞下了诱饵。
普莱勒不再微笑,而是直接得意得笑开了:“那主要归功于我的发明。”
“逮到了!” 迈克尔欢呼。
“那他是怎么选择交易项目的?”
等到黑客注销了账户,他才重新连接电脑。随后,他向右转身对着屏幕,使用密码破解算法登入黑客的电脑系统,然后输入一个个指令,层层破解并穿越防护系统。不管幕后黑手是谁,总算是一群优秀的人。他们非常厉害,但还算不上顶尖。
普莱勒神父神神秘秘地笑道:“你说得对。真实的投资环境过于复杂,无法单纯地用模型来计算。”
迈克尔花了两个钟头时间复制黑客的系统,比预计的时间多出一小时。幸运的是,这段时间黑客没回来登录。成功获取一切以后,迈克尔满意地抹去了所有侵入以及登出的痕迹。
迈克尔说:“即便是借助了计算机模型,我还是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稳定地连续六年获利。”
“所有数据尽在我们掌中了。”他笑着说,并且靠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抻了抻胳膊。
“几何平均数能给出更合理的答案。将收益相乘,以结果的数量为次方根。在刚才的情形下,因为只剩下两种结果,就要将二十亿美元的二次方根乘以零。因为零乘以任何数都得零,预估值就是零。称职的基金经理要下这样的赌注,那真是疯了。但是平托奇神父却很好奇,他想评测一下取得回报的胜算概率,并依据乐观的收益结果、收益额度来测算投资额。在他对贸易作决策时,常选择几何平均数收益最大的投资额。”
詹姆斯开怀大笑,连普莱勒神父都不禁叹服。
“不会。” 迈克尔说。
詹姆斯问:“我们得到了些什么?”
“假设你可以在交易市场上押注,押十亿美元,那么你的收益要么是零要么是二十亿美元。如果你想用算术平均数算法来估计收益的话,收益预估值当是零加上二十亿美元然后除以二,也就是十亿美元。然而这个答案在实际情况中是无效的。知道了自己可能会输光,你还会拿十亿美元做赌注吗?”
迈克尔起身道:“明早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检查它,搞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
“玄机?”
***
詹姆斯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那是因为平托奇神父恰好得了先机。1738年,丹尼尔·伯努利写了一部晦涩难懂的俄语书,赫佐格神父几年前翻译了它。伯努利认为,风险投资应以几何平均数算法来估值,而非用收益的算术平均数算法。平托奇神父看懂了这句话里的玄机,并据此为耶稣会创收。”
迈克尔回到了梵蒂冈博物馆,循着马迪奥·平托奇神父两天前所走的线路前进。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神父一定是在海伦娜看到他的几分钟内被谋杀的。
迈克尔知道普莱勒有强大的数学、金融教育背景,智商哪怕不比平托奇,也绝对算得上聪明,况且有计算机助力,又给他扳回了比分。然而,他的交易记录可比不了平托奇。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一直维持这样的收益的?” 迈克尔喃喃道。
迈克尔走回圣彼得广场,计划下一步的行动。他凝视着教堂,好像它能给出答案似的。然后迈克尔再度回头,广场上满是神父,修女,还有游客,他在其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昨天被抢钱包的那个年轻女人正站在他前方,就在不到十六米远的地方,那一头金色的长发还有棕色的眼睛都让他想起伊雷娜。她甚至还穿着一身蓝裙子。太像了,他的心都疼了。
普莱勒说话的语气近乎冷笑:“我可没说他做过。只是提醒你一句,梵蒂冈是个主权国家,在这里没有法律能制裁担保沽空。”
她好像发觉有人正盯着自己,于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迈克尔移开视线,感觉自己脸都红了,估计她是在想:“又来了个意大利应召男”。借着眼角的余光,他看到她正朝自己走来。
“他是不是无担保沽空过?”迈克尔想方设法找线索。
“是你!”她说,“谢谢你那天帮我。我叫苏珊·钱伯斯,是个自由撰稿记者,正在写梵蒂冈游记。”
迈克尔对着电脑屏幕皱起眉头。他曾期望的是发现马迪奥亏钱,那或许能为谋杀提供动机。现在这样根本讲不通。谁会把下金蛋的鹅给杀了呢?
是苏珊,不是伊雷娜;是美国人,不是意大利人;是生者,而非逝者。抢钱包事件闹得他心里不是滋味,从那之后,关于伊雷娜的记忆无端跳了出来,挥之不去。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目光平稳有礼,心里想着她的头发应该是红色而不是金色,但随即驱散了这个念头。
普莱勒耸耸肩:“这不是寻常的交易。他经手的大部分交易年收入在42%以上,或是更多。我们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不会在交易中亏损。大多情况下,我们获利颇丰,年收益额很大。”
尽管心里明白不该如此,他仍旧听见自己在说:“我叫迈克尔·维斯康特,对梵蒂冈很熟悉,或许可以帮到什么忙。”
迈克尔说:“要是我之前认识平托奇神父就好了。这种情况很普遍吗?他是怎么做到的?没有哪个模型能预估出这些结果。”
苏珊笑着说:“你是个美国人!我都不记得你那天的口音了。”
这步棋走得妙,迈克尔想。理论上讲,马迪奥进行了对冲并且取得了即时利润。一年后,他进行交易,股票降到了每股两欧元。马迪奥买回了以两欧元(包含费用和开支)一股卖空的七万四千只股票,稳赚一百零三万六千欧元。扣除股权认证的原始花销,他得到净利润七十八万六千欧元,并且还免费拥有认证股权。之后,亚速尔度假酒店发行了债券,进行了扩张,成为欧洲和拉丁美洲的富人必选之地,股价飙升。就在马迪奥死前,他以每股九十八欧元(不含费用和开销)的价格卖掉了认证股权,赚得九十八万亿欧元。综合看来,他在三年里轻松投资二十五万欧元,净收入九千八百七十八万六千欧元,年收益高达633%,相当惊人。
迈克尔更正道:“也不全是,我母亲是美国人,而且我在美国上过学。”
迈克尔走上前去仔细地盯着屏幕。平托奇神父做的是典型的对冲基金交易,那是一种可转换债权套利。这项交易涉及一个没什么名气的西班牙公司——亚速尔度假酒店,他们当时正在新建一座酒店。三年前,该公司每股股票的价格跌到了十六欧元,当时马迪奥买进了认股权证,他因此有权买入每股四十欧元价格的股票。认股权证价格低廉,大约零点二五欧元每支,因为股票涨过四十欧元的概率很小。马迪奥的电脑建模显示,考虑到股价浮动因素,认股权证价格应在五欧元左右。他花了二十五万,买下了所有认股权证,足有一百万股,又以每股十六欧元的价格卖空七万四千股亚速尔度假酒店股票。
她退了一步,目光在他脸上、衣服上四下游走。他希望她能喜欢所看见的一切。迈克尔知道自己身体健硕,这要得益于每周四次的跑步,举重和武术练习。他的鼻子在执行任务时多次骨折,致使表面不整,不那么完美,但是女人们都觉得他好看。
普莱勒神父走近中间那张桌子:“这是马迪奥神父的办公桌。烦请稍候,待我进入系统,找出他最后的交易信息。”他敲击着键盘,脸上依然挂着不甚乐意的神情,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那天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等着我呢?” 他把话题转回到自己熟知的事情上来。
他出示了一个暗号,左边的教士打开了里侧的门。远处房间里有五个长方桌,桌上放着数十台电脑、展示屏、打印机。
苏珊解释:“我的钱包里只有些现金;护照和信用卡都安全地放在酒店里呢。当时我被吓到了,而且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穿过一个小密室,向另一道门走去。这道门前有两位年轻的耶稣会神父,他们分坐在两侧的椅子上,忙着处理笔记本电脑上的工作。詹姆斯解释道:“这是另一种防御措施。这些神父要保证只能让授权的神父进入计算机室。就算梵蒂冈内高级别的神职人员能通过瑞士卫兵的检查,也过不了这两人的关。”
“你经常拿胳膊搂着陌生人吗?”迈克尔把头转向一边,惊讶于自己竟然跟她调情起来。
他们来到两扇木质雕花大门前,两个瑞士卫兵各站一边。卫兵们认出了两位神父,他们推开沉重的大门,待到三人进去后又把门关上。
她朝他微微一笑,脑袋几乎与他的下巴齐平:“没有啊,只有被吓坏的时候。”
迈克尔和詹姆斯跟在他身后,又穿过一个走廊。詹姆斯边走边喃喃解释:“普莱勒神父对耶稣会在全球的收支进行了清查,包括信徒捐赠的财产及地产。这部分资金实际上为耶稣会管控的企业集群持有,这是对外界保密的。”
“你很幸运。我为意大利政府效力。不过我的专长是金融犯罪,不是追赶抢包贼。”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让她放轻松,但是他明白自己正用权势吸引她,并且希望这听上去不像是自夸。
普莱勒神父一副要拒绝的样子,而詹姆斯的面容依旧和煦。沉默片刻,前者愤愤地叹了口气说:“这边走吧。”
她笑着挽起他的手臂:“对啦,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梵蒂冈专家。如果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请你喝意式浓咖啡。”
迈克尔点了点头:“我想先看看马迪奥·平托奇神父操作的最后一笔交易。”
她举止当中的某些部分让迈克尔想起了伊雷娜——像他留着的一张旧照中她的样子。一时间,他想到了伊雷娜的动作,脑袋里闪过她的样子。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苏珊。她的邀请并不带一丝超越友情之外的东西,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到一阵兴奋的期待。
詹姆斯并未在意这位同僚的粗鲁,只是向迈克尔介绍:“这位是普莱勒神父。你想了解什么,都可以问他。”
他说:“条件只有一个。”
詹姆斯带着迈克尔出了门,穿过接待区,来到另一个堆满电脑的房间。一位神父站在房间中央,他看上去跟德阿拉贡神父年纪相仿,在五十岁上下。神父环视一周,看见了詹姆斯,赶紧向他走去,皱着眉头问:“这位就是维斯康特?”他边说边满腹疑虑地打量着迈克尔,表情骄纵,活像贵族强迫农夫签协议的样子,跟上点年纪的法国公爵毫无二致。
“什么?”
六月十七日,星期一
“由我来买咖啡。我知道哪里的最好。”
梵蒂冈城
她不禁莞尔:“真是古板!好吧,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