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帮她抹去嘴边的血:“南瓜,她是古曼童。”
小丫头吸了一会儿,好像是吃饱了,砸吧砸吧嘴,开心地对月饼笑着。牙齿上全是斑斑血迹,连嘴角都挂着一丝血痕。
我来了泰国这么久,自然知道什么是古曼童。许多商人、明星、官员政要到泰国的目的并不是单单为了观光旅游,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请佛牌。
月饼把食指放到嘴里咬破,递到小丫头嘴边。小丫头含着月饼手指吮吸起来,月饼眼中滚动着泪水,我傻了。
佛牌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不但可以让人转运,更能够助运。佛牌又分“正牌”和“阴牌”,正牌从大的寺庙就可以请到,但是威力远远不如阴牌来的霸道。阴牌又称古曼,是由死去的婴儿炼制,把煞气依附到阴牌而成。所以这类婴儿又称为古曼童。
“你说什么?”我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根本不敢相信月饼说的话,“你丫开玩笑要适可而止,埋汰这么点儿个孩子很有趣么?”
我心里突然疼得如同被扎了一刀,小丫头好奇地看着月饼,伸出小手把他脸上的眼泪擦掉,又张着嘴开心地笑着,很懂事地说:“叔叔,不哭……”
她的出现多少缓和了紧张的气氛,月饼嘲笑了我半天,听到我说“她要吃奶”这件事,才敛起笑容,掐了掐小脸蛋:“她吃的不是奶,是人血和尸油。”
月饼背过身去,不停地擦着眼泪。我的眼前白花花一片: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是古曼童!
我疼爱地摸着她的小脑袋,悲从心来:自从来了泰国,就八字走背,这且不说,还收了个义女,最惨的是当了妈,这要是回国还怎么找对象?
“妈妈……妈妈……”小女孩扯着我的裤腿,看见我表情里透着悲伤,撇着嘴也要哭出来。
其实这么热的天,怎么可能把孩子冻着,不过我们也没什么带娃的经验。小丫头看看我又瞅瞅月饼,一头扎在我腿上搂着就喊“妈妈”……
我连忙笨手笨脚地把她抱起:“乖……不哭不哭。妈……妈妈给你做鬼脸玩好不好?”
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哪经过这种阵仗,琢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撕了T恤给她做了个简单的袍子,可千万别冻坏了。
小丫头破涕为笑,点着小脑袋,认真地跟着我学鬼脸,又“咯咯”地笑起来。
她刚从我身上爬下来的时候,虽然浑身全是血,但是那双可爱的大眼睛让我心里面疼惜不已,连忙把这个孩子抱出屋子,就着走廊头上洗手间里的热水,洗了个干净,胖嘟嘟的小胳膊像是白嫩的藕节,红扑扑、粉嘟嘟的小脸上面旋着两个酒窝,活脱脱一个人参娃娃。
“她应该是个死婴。”月饼擦掉眼泪,“杰克收集了这么多人的尸体,就是为了炼制成这个古曼童,来制作最强的佛牌。这种丧心病狂地事情,已经超出正常人思维范围。我想到一点,他绝对认识都旺,咱们的每一次经历,我相信他就在旁边隐藏着。而且,‘草鬼婆’事件里,他不是被下了蛊,他是在自己练蛊,碰巧被咱们遇到了,在医院的时候又被我解了蛊,转而炼制古曼童。”
小丫头又喊了我一声,可怜巴巴地要往我身上爬,我忽然想到个严肃的问题:“月……月饼,她不是要吃奶吧?”
我看着小丫头继续玩着在她看来无比有趣的游戏:“这个孩子怎么办?”
“妈妈……”
“不要问我。”月饼拳头握的关节直响,“办法是有一个,那就是解决掉杰克,练童人死掉,把这孩子身上的阴气导出,她才会回复正常人身。不过我们如果要对付他们托付谁照顾这个孩子?而且她在恢复前,必须要喝血才行。”
我差点没背过气去:“你丫缺德不?都生死存亡了还有心思拿我开涮,小爷我根红苗正的老爷们好不好!”
我想起了一个人,或许她可以帮忙。
“南瓜!哈哈哈哈哈……”月饼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你丫老实交代,到底做没做变性手术?这个在泰国很流行啊。”
五
我满脸尴尬的杵着,一个大约两岁左右的小女孩,抱着我的腿,仰着小脸,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透着股可怜劲,不停地喊我“妈妈”。
还记得我出车祸之后,在清迈医院住过一段时间么?那个帮我挡了不少记者,始终彬彬有礼的小护士。
我和月饼走出那间如同地狱般的屋子,月饼笑得前俯后仰,肆无忌惮。
她的名字叫萼,后来我又去医院复查了几次,都是她帮我安排料理的,时间久了自然就熟稔起来。萼对中国文化有很浓厚的兴趣,有事没事就跟我学汉语,还常常嚷嚷着要和我一起去中国看看。我心说丫头你要是到了中国,估计能失望的这辈子不想再去。不过心里这么想,话可不能这么说。后来又一起吃了几次饭,倒成了关系很不错的熟人。
四
现在整个清迈都在通缉我们,想想也就只有她或许能帮上忙。
用汉语翻译过来就是:“妈妈!”
我和月饼一商量,如今也只能“逼上梁山一条路”,可是带着小丫头,逃过重重阻截,又谈何容易?
“昆妹!”
小丫头歪着脑袋,葱嫩的手指含在嘴里,我又是一阵心疼。月饼帮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走到一边烦躁的抽着烟。
不过那玩意儿喊的两个字,也确实让我哭笑不得。
“月饼,你倒是拿个主意,这里咱们待不了多长时间。”我脑子里面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却觉得没有一个办法可行。
在这么诡异的屋子里,这么血淋淋的场景下,估计也就丫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月饼把烟往地上一扔踩灭:“萼家距离这里多远?”
月饼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三条街。”我默算着距离。
不听见还好,一听见了,我差点没有一口血喷个满屋,整出个血染的风采。
月饼对着我笑了笑:“我出去吸引开警方注意力,你把丫头送到萼那里。但愿萼是个有同情心的人。”
那玩意儿又在我耳边喊了一声,这次我算是听清楚了!
我着急起来:“月饼,你丫开玩笑是不?这不是找死么?”
实在是太过紧张,那玩意儿说的啥我没听清楚,倒是月饼好像听清楚了,眉毛一扬,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紧张状态,嘴巴紧紧抿着,一副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模样。
月饼揉了揉鼻子,上半身赤裸的肌肉迸发着活力,摸着小丫头的脑袋,“我的命如果是为了救她,也没什么不值得。”
那种舌头舔我的感觉由耳根延到耳朵尖,搞得全身痒痒很不得劲,那个东西像是完全爬上了肩膀,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我看着面前这个平时说话少的不得了,做起事情完全不讲情面的少年,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我们三个人牺牲一个救活另外两个,他愿意做那个牺牲者。
“我他妈的要是能动还在这杵着,你以为我植物人啊。”我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觉得身后的东西好像并没有什么危害,心里倒踏实了大半。
这已经不是什么信仰或者精神,而是最值得尊敬的人性。
“我不确定……”月饼试探着向我走了几步,“你现在能动么?”
“月饼,我觉得吧。”我顿了顿,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使自己显得豪迈一些,“要不你带着丫头去萼家,我吸引开敌人的注意力?你想啊,如果你做诱饵,谁去干掉杰克?我本事不大,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还是我来吧。”
“无华,不要以为你喊小爷大号不喊外号我就能踏实点。你就说我后面是个什么东西吧,我死也能做个明白鬼。”
小丫头好奇地看着我们,好像听懂了讨论的内容,扯着我的裤子,指着前面一个门:“妈妈,那里。”
我只感到耳朵麻酥酥的,好像那个东西伸出舌头在舔我,心里更像是塞了无数只毛虫,这就算不是被吓死,也能活活被身后的东西恶心死了!
那是炼古曼童旁边的屋子,我们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地狱般的炼蛊屋,所以也就没有太注意。
月饼又哭出个笑容:“晓楼,你千万别动,也别管身后有什么东西,我一定能想办法帮你解决。”
我也没心思怨念小丫头喊我“妈妈”有什么不得劲了,这个孩子虽然看上去和正常小孩没区别,但是因为她奇特的能力是我们所不知道的,也许那间屋里子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你这笑比哭还难看,还说没东西。”我心说都这时候了还给我吃宽心丸,有意义么?
月饼利索的把门撬开,这间屋子不像上一间灯光大亮。月色在黑暗中透过窗户,模模糊糊看到墙边有一张床,把整张床覆盖的白布下面,是一个人的形状,还发出“嘶嘶”地呻吟声。
月饼笑了笑:“没东西,你丫神经过敏,产生幻觉了。”
月饼把白布一角掀开时,我看到了做梦也不会想到的那个人——都旺!
人类永远对未知的事物保持着绝对的恐惧!
早已死在无情暗度森林蛇村里的都旺!
我虽然胆子不大,可是遇到危险的事情总是能鼓起勇气,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未知了。如果你坐在电脑前或者走夜路的时候,突然全身不能动,有个东西爬上了你的后背,就可以体会到我的心情了。
六
“月饼,我身后是什么?”我带着哭腔,连声调都变了。
四颗钢钉贯穿手脚,把他活生生钉在床上!
这一次惊吓非同小可,我连鸡皮疙瘩都忘了起了,全身僵硬的连血液都不流,牙齿停不住打颤,大颗大颗的汗珠冒了一身,更觉得冰凉。
都旺面色死灰,嘴唇干裂出一道道血口子,嘴里时不时含糊地喊着:“救我……”
我甚至清晰地感受到冰凉粘滑类似于一块肉的玩意儿贴着我,脖子上面还沾着某种液体。有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从血池里爬出来,抱在我的背上。
钢钉插得很牢固,往外拔的时候,连带出血痕,显得格外刺目。都旺微微张开眼睛,目光已经涣散,时不时地痛哼着。拔完钢钉,我直接扯掉床布,做了简单地包扎,小丫头看到钢钉上血迹,又欢天喜地的拾起来舔舐着。
这时我听到了池子里面传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婴儿哭声听上去很嘶哑,好像有一双小手摁住我的背,接着是一双小脚丫子踩着我的腰,爬上肩膀,在我耳边呼着潮湿的热气。
收拾完毕,我和月饼对视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还被钉在床上,这种心情实在太难以形容了。
可是苦于那股无形的力量把我牢牢地束缚住,根本无法转身,后脑勺像是有一只手,顶着我动弹不得。
杰克,到底是什么人?而都旺,我们该怎么处置?这一切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当我身体前倾时,月饼可以看到被我挡住的血池,只见他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双眼眯成一条线又猛地睁开,我知道身后血池里一定发生了超出想象的事情。
“那边,有个暗门……”都旺虚弱地指着墙壁上的一幅画。月饼扯下画,一个两尺见方的铁门露了出来。向里推开,阴冷潮湿的空气从里面涌出。
我发现身体在向前倾,腿脚却根本挪不动。这种姿势如同双脚被绑住,很容易就摔倒,可是眼看着就要摔在血冻中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又把我牵扯回去。
“不要管我了,你们走吧。”都旺无力地垂着手。。
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月饼这样吼时,我来不及多想,只是本能的向前窜去。可是,已经晚了!
月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都旺背起:“南瓜,把小丫头带上,快走。”
我起身退了两步,尽量离这些尸体远一些,这样就靠近房屋中央的血池。月饼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残血,又狠吸了一口烟,四处看了看房间的布局,目光顺着导管延续到血池,脸色一变,大吼道:“快离那个池子远点!”
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来不及考虑太多,也顾不得动作粗鲁,一把夺过小丫头手里的钢钉扔掉,抱起钻进那扇小门。小丫头不明所以,“哇”的哭了起来,声音大得能把我耳朵震聋。我手忙脚乱地哄着她,月饼背着都旺钻了进来,又顺手把门反锁,四个人沿着一条斜斜向下的地道往前走着。
这个几个月前和我在清迈寺一起经历了“佛蛊之战”的阿赞,如今却成了毫无生命的尸体。我心里有一阵发酸,侧头看去,果然在他右脚底板,有着被火灼烧的黑炭色。奇怪的是在烧痕中心,还有一个圆孔,沿着孔的周围,有一圈淡黄色的人油。在脚底正下方的血冻上面,还有一圈圆形的印痕,像是曾经放过什么东西。
地道里没有一丝光,什么都看不见,好在月饼拿着手机照明,虽说用来当火把有些大材小用,可总比摸黑抓瞎强。如此走了十几分钟,地势平坦,比刚才宽阔了不少。潮湿的墙壁上布满绿苔,地上积洼着大大小小的水坑,还经常能看见老鼠腐败的尸体。
我看着陈昌平被荆棘钻进钻出的尸体,强忍着恶心蹲下,心里面把杰克十八辈祖宗骂了个遍,至于他们的祖宗们能不能听懂中国话,这就不是我操心的了。
“再向前走,会有个岔路口,走左边那条。”都旺对这条密道似乎很熟悉。
月饼侧头看着尸体的脚尖:“南瓜,你看看别的尸体是不是脚底也有被烧烤的痕迹。”
小丫头这时也不哭了,趴在我肩膀上睡着了。走了没几步,果然看到了三条岔路,我想也没多想,选了左边那条跑了进去。
他手里拿的是一截烧完的蜡烛!
忽然,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回头看了看。月饼背着都旺跟过来,差点和我撞个满怀。
三
“怎么了?”
要不是肚子里刚才吐的没有存货,我差点又翻肠倒胃地呕吐!
我向他们身后看着,并没有别人,但是心里面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强烈了:“没什么,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咱们。”
月饼就这么在血冻里走着,每抬一步都会发出“唧唧咕咕”的黏合声。突然,他站在一具尸体前,看了一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蹲下,把手探进血冻里,血淋淋的掏出一样东西:“我明白了!”
月饼“哼”了一声,用手机照着,将这条地道前后几米照的通透,别说人了,连鬼影都没有一条。
看着或浓或薄的血块,既像豆腐又像果冻,我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也不会再吃豆腐或者豆腐脑之类的东西,还有“喜之郎”果冻,尤其是草莓的!
也许是神经太紧张产生了幻觉,我甩了甩头,索性不再去想。又往前走了不远,一个差不多篮球场大小的地下空间呈现在我们眼前。
血浆已经微微凝固,在地上颤巍巍的波动,像极了一块块血豆腐。
墙壁和地面都是用坚固的水泥浇筑,难得的是还保持着干燥,墙角堆积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箱子,用泰文详细地分类摆放着。
“佛牌?”
食品、水、药物,生活用品……
“杰克,在炼制古曼童。”月饼点了根烟。
看到这几样东西,我眼睛一亮,小心地把小丫头放妥当。看她甜甜地睡着,我心里一暖,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才跑到那堆箱子处,打开药品箱子。
他的父亲是人鬼部狼蛊,他也难逃毒手。
里面果然有我需要的东西,看了看日期,抗生素类的药品上面标着“1942”的字样,早就过期。只好拔开酒精塞子闻了闻,又倒在手背上试了试,还没有变质,才有找了纱布和针线,拿着给都旺消毒缝合。
清迈寺的阿赞——陈昌平!
这时候我倒没觉得都旺曾经是敌人,只是看他这个样子,不救他觉得心里不忍。月饼没有吭声,看来也默认了我的做法。
我知道他是谁了!
酒精对伤口的刺激,针线缝合穿皮过肉的疼痛,让都旺终于彻底疼清醒过来,就是气色越来越差。
我连忙向他身下看去,没有左腿!
“谢谢你们。”都旺苦笑着,“没想到救我的是你们俩。”
正在这时,我已经走到吊在墙上的另一具尸体前,类似于荆棘的蔓藤从他的身体里钻来窜去,从眼眶中钻出的蔓藤把眼球顶出,挂在藤尖上,那是一对红色的眼睛!
“我没有救你,”月饼冷冷的回道,“虽然你教过我很多东西。”
杰克在我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了,到底做了什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都旺神色悲戚:“我确实利用了你,但是对于我们学蛊的人来说,追寻的目标你们无法理解。”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就全联系上了。难怪我第一次见到杰克时,会头痛欲裂,又觉得似曾相识。
“只是没想到,我被杰克利用了。他就是秀珠的弟弟。”
催眠?!我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我的记忆,会不会是被杰克深度催眠封起来了?
我脑子又是一阵刺痛,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这种剧痛感让我根本无暇顾及一闪而逝的想法。
杰克除了会催眠,从来没向我们显示过会别的东西。
下面我听到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我和月饼之前的判断!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可是又没有清晰的概念,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也忘记了这些被虐死的人所带来的恶心恐怖,挨个看过去,一边承受着视觉冲击的极限,一边想着这个问题!
七
“这个人我认识,他就是乍仑的父亲。”我愤怒了。
“我们蛊族,始终在追寻长生的秘密,如果能够长生,那么世界就是我们的。”
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我心说照着秀珠的长生办法,你一年醒一天,估计首先琢磨的不是统治世界,而是找床被子。
我明白月饼的想法,人最不能承受的背叛,不是爱情,而是友情。
“你们知道披古通么?”
他拳头紧握,不停地哆嗦,眼中喷出的怒火几乎能引爆屋子里的空气:“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一个人。”
“你丫才屁股痛!”我回口骂道,都旺这个混蛋,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要不是我和月饼良心好,扔下丫不管也不会背上什么内疚债!
那是一张因为愤怒而近乎扭曲的脸。
不过也许是都旺太过虚弱,也许是这个防空洞过于空旷,我总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同。而且脸不太对劲,有些皮动肉不动的感觉。
月饼回过头,我才知道误会他了。
月饼很专注地听着,似乎没有察觉。
杰克到底是干什么的?这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在八百多年前,泰国有一个城堡,统治者名叫尚奴拉国王,他的女儿披古通公主不但有无以伦比的美貌,乌木般的头发还会散发出披古通花的芬香。有一天公主出城游玩,看到山雕正在吃腐臭的狗尸体。信奉佛教的披古通公主便发怒用粗鲁的语言责骂,山雕王非常生气,把披古通公主变成了一只丑陋的长臂猿。
难道是杰克?
当长臂猿回到城中时,已经没有人认出她曾经就是美丽的公主。而山雕王的报复还没有结束,他准备集合所有山雕袭击城堡。长臂猿无法向父王传达这个信息,只好在他入睡的时候,偷偷爬进王宫,用毛发中的香气给国王托梦。
这些人生前不知道受到了多少变态的虐待,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又是谁能够用这么残忍的手法,把这些人杀死?
国王知道了山雕王的计划,请了国内所有的有名的僧侣,在山雕王入侵前做好了准备。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山雕王失败了,披古通公主又恢复了美丽的样貌,但是她头发上的香气消失了。
“月饼,你丫怎么能看得下去?”这种时候,月饼难道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么?
后来披古通公主的子女,都有一个特殊的本领,那就是通过梦境控制他人,支使被控制的人为自己做事。由于能力越来越强,导致了邪恶欲望的出现,制造了大规模的混乱和贫穷。披古通家族成了泰国最可怕的家族,直到全泰国所有白衣阿赞联手,才把披古通家族消灭。
月饼却像是欣赏大师级的画作一样,站在每具恐怖绝伦的尸体前,挨个看着。
不过,也有一种说法,披古通家族逃出来一个小孩,悄声匿迹地生存着。”
我实在忍受不住,捂着肚子吐了起来。看到自己正踩在厚厚的血泊里,我更是吐得撕心裂肺,直到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才虚弱地抬起头。
“催眠?”月饼扬了扬眉毛,恍然大悟的表情。
乍仑的父亲。
“不错!就是催眠。”都旺深吸了口气,轻轻咳嗽着,“逃出来的那个孩子,生活在万毒森林里,居然误打误撞进了人妖村落,为了报复消灭他们家族的白衣阿赞(僧侣),他对人妖村下了催眠意识,那就是用尽全身解数勾引去历练的僧侣失身,这样可以食肉延寿。他却在积累力量,延绵了大批子嗣,并联合被驱逐在万毒森林里的其他部族,掀起了差点颠覆泰国的一次战役。你们学了这么久,应该知道那场战役的惨烈吧。”
这是一个我非常熟悉,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月饼对我摇了摇头,我却想到了在几百年前,泰国最惨绝人寰的“巴部栋战役”。史书上解释说,贫民忍受不了统治阶级的暴政,利用巴部栋这个虚拟的梦幻大神,是贫民有了信仰,并在泰国国王诞辰举行盛大庆典时起义。
看到他尖尖的下巴,瘦小的身体,和死不瞑目后仍然晶亮的眼睛,我全身一颤。
义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屠人无数,尤其对庙宇和僧侣,更是丧心病狂的毁灭,倒有些类似二战时纳粹对犹太人的屠戮。
左边那个人看上去还算正常,全身插满了刀子,活像个刺猬。舌头用铁钩拽出,一条铁链从屋顶落下,链头的钩子穿过舌头,长长的舌根被拽出口腔,像吊瓜一样挂在空中晃悠着,全身划出无数道细小的血痕,透着蜂蜜似的甜香,成片的蚂蚁正在身体上钻爬,撕咬……
不过此次起义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却在一夜之间,所有部队的首领都神秘失踪,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义军顿时烟消云散。
右边的却像个巨大的肥蛆,肿胀的起码有三个人那么大,快被撑裂的皮肤油光锃亮,隐隐还能看到里面流淌着淡黄色的体液,而且似乎有一群群小虫子在里面游动着!
没想到竟然是由什么“屁股痛家族”暗中策划的。
那些人(如果还能被称为人)实在让我不忍多看一眼。左侧墙壁上挂着三个,中间那个早已变成枯树的黄褐色,干裂的皮肤皱出一道道裂痕,里面是如同败絮似的肌肉。身体完全失去水分,就像是一张老树皮黏在一副骷髅上面。而在骷髅的头顶,竟然长出一株妖艳鬼魅的红色花朵——曼陀罗!
“披古通家族一夜消失,主要还是因为秀珠村落的介入。秀珠曾经对泰国一位著名高僧承诺,保得佛教在泰国兴盛不衰。之所以杰克是秀珠的弟弟,说来好笑,秀珠每次重生都要附皮,在巴部栋起义之后,所有披古通家族都被看守在蛇村,并不允许他们结婚生子,这样确保再无后患。而偏偏有个蛇村姑娘爱上了披古通家族的男孩,那个孩子也许是混血的原因,活脱脱是欧洲人的模样。他们终于冲破了禁锢,相爱生下了龙凤胎。女孩是泰国人模样,男孩却是活脱脱欧洲人相貌。为了这两个孩子不再忍受被禁锢的痛苦,母亲偷偷送孩子出万毒森林。可惜路上就被追了回来,又正值秀珠换皮,女婴自然成了换皮对象。但是男婴在秀珠的保护下长大,却在成年后失踪了。他,就是杰克。”
屋子正中央,一尺见方的血池正“汩汩”冒着血浆,横七竖八的导管延伸至血迹斑斑的墙壁,探进一具具类似于人的东西的下体,用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频率微微蠕动着……
“都旺,你的故事编完了么?”月饼活动着手腕,“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二
“因为……”都旺闭上眼睛,嘴唇不停哆嗦着,“这都是杰克告诉我的,这一切也都是他策划的。”
这才是真正的地狱!
“杰克想恢复披古通家族的荣誉,就找到了我。而我也想通过他得到永生的秘密,由他得知了蛇村神奇所在。”
但这一切,都不如眼前所看到的带给我的震撼强烈!
“那天由南晓楼引路,到达蛇村时,不仅仅有我,还有杰克。只是他在暗处我在明处。当我被秀珠裹皮而死后,你们掩埋了尸体,也是他暗中把我挖了出来,利用蛊术让我复活。其实,我也不算复活,我只是被下了蛊,现在我的生命,完全靠蛊虫维持。杰克之所以救我,完全是我还有利用价值,逼迫我说出了古曼童的炼制方法。那些人的尸体、收集阳白,都是炼古曼童的方法。他要炼最强的古曼童,来加强自己的运势和力量。”
我曾在许多书本里看到过关于十八层地狱地描述:作恶之人头下脚上,放进油锅烹炸;绑在砧板上,恶鬼挥斧将人一块块剁掉;把人放进巨大的磨眼里,推磨碾成肉沫……
“而且,他还在寻找一本失传已久的蛊书。”
门打开,让我没想到的是,屋子里竟然光亮一片。长时间在黑暗中,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我暂时性眼盲,过了好几秒钟,才眯着眼睛勉强看清楚。
又是一层真相!
月饼已经用回形针探进锁眼:“冒失是建立在自信上的。”
我听得越来越糊涂,都旺不像是在撒谎,但是很多问题接踵而生,而且完全不符合我们经历的这段事情的逻辑。
“等一下。”我始终觉得这么冒失不是一个好选择。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做了这么多错事,我明白了,所谓的永生,真谛就是内心的平静,随你们处置吧。”都旺表情很安详,像是看透了一切。
月饼手指捻着血迹:“我不确定,进去看看。”
“能通过下水道找到萼的家在哪里么?”月饼忽然转开了话题,走到一侧墙上摸索着。
“人血?”我确实做不到像月饼这么冷静,把血蘸着闻一下。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肯定有他的原因。我仔细想着地面上的街道,肯定地点了点头。
当月饼蹲下用手蘸着血在鼻端闻了闻之后,我才确定:这不是幻觉。
“走吧,你教了我这么多,我没理由不管你。而且,我们的目标是杰克。”月饼背起都旺,“南瓜,你先去墙那边看看,我觉得里面好像有夹层。”
连串的事情把我的神经绷得很紧,一时间竟产生了幻觉。我看到从门缝里,向外流淌着浓稠的鲜血,挤压出白色的泡沫,“啵啵”地破裂着。
“哦?”都旺有意无意地向刚才月饼摸过的地方看了看,“这种防空洞有密室倒也不奇怪。”
走廊里有浓郁的血腥味,还夹杂着说不出来的草药味道,而这些味道都是从那扇门里传出来的。
我心说月饼这时候还让我看什么夹层,不过还是走了过去敲了敲,墙壁发出“砰砰”的声音,显然没有什么夹层。
“南瓜,你闻到了么?”月饼刚走过两间屋子停住了,疑惑地看着左边这扇门。
月饼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我神经太紧张,观察太仔细了。”
现在想想,可能二楼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
他这句话和平时的性格截然不同,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再仔细看去,上面有一排英文字母,是新划上去的,字迹很潦草,看来是他刚才匆匆写下的。
平时来这里玩的时候,我们都是在一楼,二楼从来没有上来过。因为毕竟是杰克的地盘,没有邀请我们,我们也不好意思随便乱溜达。
“DWKNBSSF”!
走廊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丝有人的痕迹,看来月饼的判断确实没有错。我心里很佩服:月饼在这种危急关头,竟然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这句话什么意思?
“进去查一下,看看有什么。”月饼把阳台的门锁撬开。
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
更何况,他居然还杀死了四个女生,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
我心如电闪,用了各种方式想了一下,仍然不得要领。
杰克设心处虑布这个局就是冲我们来的。想起平时嘻嘻哈哈,天天凑堆儿斗地主喝大酒的朋友,这么做真得让我感觉到恐怖。
“既然没有夹层,我们就走吧,这里不安全。”月饼背着都旺向外走去,“我因为你是都旺救你,而是你还是一个活人。”
我自然知道他这愤怒是怎么来的,因为我也同样满怀恨意。
我应了一声,抱起小丫头,诧异地“咦”了一声。
“帕诧的尸体在美甲店,说明杰克先我们一步到过那里,而且还有三具尸体,他早就布置好了。”月饼鼻尖还挂着一层汗粒,满脸怒意。
小丫头还在熟睡,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竟然沉了许多,再一打量,居然长大了不少,看上去像是个六岁左右的孩子了!
“月饼,你怎么想到来这里?”我擦了把汗,尽量使气息平匀。
乱七八糟的疑问实在太多,我索性清空脑子,背着小丫头抢在前面带路。
这栋简陋的两层小楼漆黑一片,看上去没有人。为了小心起见,我们从二楼的阳台翻了进去。
“南瓜,你丫平时用什么输入法?上次给我发的短信怎么那么多错别字?”月饼跟在身后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这句话我本来总觉得不靠谱,但是和月饼从房顶躲过无数辆警车和探射灯的追捕,来到杰克家,我才相信了这句话果然没错!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立刻明白了月饼的意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冷汗顺着脖子滑到背上,我知道了那行英文代表了什么!
一
“DWKNBSSF”——都旺可能不是师父!
相传第一张阴牌是由一位无意中得到本《蛊书》的黑袍阿赞用弃婴尸体或动物器官,放进桃木棺材里,用白蜡熬炼尸油制成的……
(在泰国许多寺庙,会遇到身着黑衣的僧侣,被称为“黑衣阿赞”。而有黑衣阿赞的寺庙里,都会有许多号称是盛放香油的坛子,其实都是用尸油装的古曼童,靠着香客们的阳气进行蛊炼。古曼童一直是泰国最暗黑的神秘力量,各行各业的知名人士都会到泰国请佛牌回家供奉来助势转运,不过凡事都有利有弊,能力越强的古曼童,带给养主的反噬力也越强。稍有不慎,如家中放入红色饰品、木质摆件,会立刻招来古曼童的血煞。
而阴牌则是指阿赞将婴儿炼制成古曼童来施法做牌。由于灵力强大,阴牌比正牌要灵验的多,但是随之而来的是,阴牌反噬力也越强。阴牌越霸道,反噬宿主也就越厉害。
不过也有种说法:古曼童的好坏,全在于养主内心的好坏。
所谓的正牌,是指泰国的寺庙,僧人亲自加持,然后销售以换取资金建造佛庙等佛教设施的牌。主要的代表牌种为必达、崇迪、药师、龙婆系列的佛牌。正牌可以增人运势,求财送平安,没有反噬作用。
一旦发生吞噬,养主轻则家中起火破财,重则身体中风、生大病,更有家破人亡,发疯自杀的事情发生。最著名的一个例子是香港某著名女影星,90年代曾被誉为最有魅力和灵性的女演员,尤其是在泰国拍过一部电影后,名声更是红极一时,众多香港大牌明星都对其展开追求。可是进入新世纪,突然精神产生问题,入院治疗数次不见好转,现如今成了穷困落魄,又老又丑的街头妇女,晚景之凄凉让人不胜唏嘘。
泰国有一种很奇特的东西——佛牌。佛牌有阴牌和正牌之分,阴牌称之为古曼。
狗仔队却不放过这个能博取大众同情心的话题,经常尾行偷拍。终于有人在照片中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有许多张照片中,女影星身后不远处,总是会出现一条淡淡的影子,像一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