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称其为另一个‘竞价者’。‘有另一个竞价者请我帮忙。’有人许诺给他一百万美元,让他写一份负面的环境报告,扼杀‘大洋洲’。”
“更高的价钱?为了什么开价?”维多利亚问。
“谁?”
格里芬朝着正趴在泳池边踢腿的艾琳挥了挥手。这个不情不愿的证人在拖延时间。而后,他叹了口气说:“到目前为止,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在斯塔布斯收下十万美元之前,他还想提高价码。这无赖跟我说有人开了更高的价钱给他。”
“斯塔布斯不肯说,而他越是拒绝,我就越是生气。所以我从锁箱里拿出朱尼尔的捕鱼枪,瞄准了斯塔布斯的胸膛。”
“你之前跟我撒了谎吗,格里芬叔叔?你们因为钱在船上打起来了吗?”
维多利亚的手飞快地捂住自己赤裸的胸脯,“格里芬叔叔,不会吧!”
干得漂亮,小维。 史蒂夫感到自豪。她正在使用他所传授的技巧,精确地扣住时间线,发现了一个他没注意到的矛盾。现在他只需要静静地坐着,遵从她的指令;闭嘴旁听。
“别激动,小公主。我对着斯塔布斯大吼,说他最好告诉我谁是我的敌人,不然我就告发他贪污。他对着我一阵大笑。我看了看,发现捕鱼枪没有装上矛头。这让气氛缓和了不少,我们俩也都冷静下来了,然后谈了谈,我告诉他我会每年支付他十万美元。他仔细想了想,同意了,说他会忠于我,仿佛这混蛋知道什么是忠诚似的。”总而言之,我们达成了协议,于是我回到驾驶桥楼上,把船往落日岛开,来和你们俩见面。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把船设为自动驾驶,爬下梯子,那时他的胸口上已经插了根长矛了。”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如果你已经跟斯塔布斯达成了协议,你又怎么会气得想杀了他呢?”
一时之间,除了裸体排球手们的欢声笑语外,世界一片寂静。
史蒂夫知道,潮湿的空气里徘徊着一个不言而喻的问题。
维多利亚噘起了嘴。史蒂夫了解她的表情,知道她正在构思一个巧妙委婉的回应。而换作他可能就直接脱口而出:“一派胡言!”她选择措辞就像一个花匠挑选玫瑰,枯败的叶片决不能留下。
“不,敲诈是在更早的一周。你在船上已经处理好了一切。你从捕虾篓里给斯塔布斯拿了十万美元,并承诺以后会给他更多。你跟我说他同意了。”
“这种说法太蹩脚了,格里芬叔叔。”维多利亚平静地说。
“跟你说过了,他向我敲诈一百万美元。”
“蹩脚?”史蒂夫打破了他保持沉默的诺言,“要是你打算在法庭上这么说,最好带上你的牙刷,因为你肯定会休一个‘长假’。”
“听我一次,史蒂夫。”她命令道,“我不是在说这个。格里芬叔叔,那天在船上你是为了什么和斯塔布斯生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格里芬问,“你不相信我,还是陪审团会不相信我?”
“不明白什么?”史蒂夫回嘴,“他在维护他儿子。”
“我相信你被对儿子的爱蒙蔽了双眼,没法看清真相。”
维多利亚皱起了眉,说:“格里芬叔叔,我不明白。”
“又来这一套?”
“一派胡言。我才是那个气得要杀了那杂种的人。”
“史—蒂—夫,别这样。”维多利亚警告说。
“朱尼尔认为‘大洋洲’会让你破产。”史蒂夫步步紧逼,“如果他觉得杀了斯塔布斯就能让这工程停工……”
史蒂夫给了他们一个胜利的笑容,对格里芬说:“你没弄明白吗?你已经破了这桩案子。朱尼尔就是另一个竞价者。他预付了斯塔布斯四万美元,但不信任他。你来见我们的那天,朱尼尔从船上跳进海里,然后再回到船上藏了起来。当他听见斯塔布斯接受了你的条件而拒绝了他的时候,他就等着你回到驾驶桥楼上,然后出来杀了斯塔布斯。”
“我不会松口的,所罗门。”
“这太荒唐了。”格里芬大笑,但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你到驾驶桥楼上去了。你不可能看见下面发生了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
“我他妈就在船上。”
“有就太好了。”
“你确定吗?”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说的这些了。你下了舷梯,看见朱尼尔站在血流不止的斯塔布斯旁边。当然,你很生气。你儿子刚把你建造‘大洋洲’不可或缺的人给杀了。但他毕竟是你儿子,你爱他胜过爱那座浮在水面上的赌场。所以你把朱尼尔送到了岸上,假装撞到了头,让船冲向海滩,指望你的律师能让你免受法律惩罚。他们又怎么可能办不到呢?毕竟你是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
“不能指证我儿子,绝对不行。老天,朱尼尔当时根本就不在船上。”
史蒂夫停了下来,一脸得意。这感觉就像点燃了一支雪茄,只是他不抽烟而已。他享受着这一刻,可惜雪松木板条拼成的草坪躺椅把他的光屁股硌得难受。
“要打赢你的官司,我们就得指证是其他人犯了罪。”
格里芬探身向前,脖子看起来很长,就像一只从壳里伸出头来的乌龟。“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你要怎么给我辩护?”
格里芬小口喝着柠檬饮料,说:“继续,所罗门,讲讲你的观点。”
“我一直都在给说谎的人辩护。我只是喜欢知道真相。”
朱尼尔跃入泳池,维多利亚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
“格里芬叔叔,史蒂夫最近压力太大了。他得了脑震荡。”
“没问题,爸爸。我去游500米蝶泳。”
“不用给我找借口,小维。”史蒂夫命令说。
“儿子,不如你先去游几圈,让我跟我的律师们说完话。”格里芬提议。
“这只是史蒂夫思考问题的方式。”她不理他,继续说了下去,“他想出了各种不同的情况。也许朱尼尔杀了斯塔布斯,也许这只是场意外,也许你在袭击现场。这些都只是猜想和推测。”
“球槌真不错。”史蒂夫回应道。
“够了,小维。”史蒂夫不想要她帮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史蒂夫。”朱尼尔点了点头。
“那就到别的地方去做。”格里芬咆哮道。
“嘿,朱尼尔。”她冲着他微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天,他的某个部位刚刚是不是擦过了她赤裸的肩膀?
“意思就是你被炒鱿鱼了。”
“嗨,维儿。”朱尼尔在桌旁俯下身来,亲了亲维多利亚的面颊。
“我劝你慎重考虑。”史蒂夫说,“审判时间已经定了,你申请不到诉讼延期的。”
“好样的。”
“我不关心这个。你被炒了。”
“轻松获胜。”朱尼尔咧嘴笑了,提着球槌蓝色的小羊皮手柄挥舞着,“最后比分,26比14。”
史蒂夫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的私处正对着别人的视平线。“很好。走吧,小维。我们离开这里。”
“表现如何,儿子?”格里芬大声问。
格里芬用一根手指指着他说:“我说的是你被炒了,所罗门。维多利亚还是我的律师。”
看来这小子不用球槌也能在门球场大杀四方。
“这样不行,格里芬。小维是我的合伙人,我们共进退。”
噢,天哪!庞然巨兽。
史蒂夫注意到整张桌子骤然静了下来。他听见泳池里有水花溅起的声音,朱尼尔正在用膝盖打水。
那位大块头“杀手”本人朝着他们的桌子走了过来。他的手中转着一根球槌,挺起胸膛,肩膀向后展开,咧嘴笑着,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而他的双腿之间……
“小维?你跟我走吗?”
“嘿,各位!”
“格里芬叔叔是我的委托人,我只是把你捎带上了而已。”
“你听我说完。”史蒂夫说。
“喂,别这样。”
“因为这是胡说八道。”格里芬说,“朱尼尔跟斯塔布斯的死没关系。”
“你承诺过退居次席,让我来做主。可现在你想压制我,和你平时没什么两样。”
看来桑尼·柯里昂1法则的适用范围也就仅此而已。
“但我个人觉得不可能,格里芬叔叔。”她继续说。
“我给了你很多机会,可你——”
不愧是我的合伙人。她不认为是朱尼尔干的,但她不会把我们的内部分歧暴露给外人。律师们和犯罪分子们都从《教父》里汲取了教训。
“大错特错,小维。你需要我。”
“我试图保持一种开放式态度。”
“你说什么?”
格里芬转向维多利亚问:“小公主,你一定不相信朱尼尔杀了斯塔布斯这种鬼话,对吧?”
“你很优秀,但单打独斗的话你是不会进步的。”
微风从双腿间拂过,史蒂夫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触觉,不过并不令人讨厌。这些祼体主义者们也许真有可取之处。泳池里,两个年轻女子——刚到合法喝酒的年纪——尖叫着从水上滑梯滑下来。也许他们在离开前还能赶上一场男女混打的排球赛。
“够了,我已经受够你了。”她的声音像一把满是锯齿的刀刃,“我们结束了。再也没有所罗门和洛德事务所了。再见,史蒂夫。”
“目前还没动手。”
“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呢。”
“有没有因此把他杀了?”
“‘再见’这个词你听不懂吗?”
“也就吵了最近三十年而已。”
史蒂夫的大脑一片空白。他需要有话来反驳,需要一段退场台词,让他们两人都能幡然悔悟,给在场的人看看史蒂夫·所罗门是个人物,让他们知道维多利亚会输掉官司,格里芬会被判刑。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久久地站在那里,颜面扫地。突然……
“跟你爸吵过架吗,所罗门?”
“嘿,所罗门。”格里芬朝他咧了咧嘴,“你怎么‘缩头’了。”
“也许你才是那个误导了我们的人。”史蒂夫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和朱尼尔因为‘大洋洲’的事吵过架?”
1桑尼·柯里昂是电影《教父》中的人物,以维护自己人的利益和声誉而闻名。
“你们一走,克莱夫·福尔斯就给我打了电话。”格里芬告诉他们,“他的情绪很激动,担心自己在朱尼尔的事情上误导了你们。”
2贝比·鲁斯和卢·格里克是美国棒球史上的著名搭档。
艾琳款步走进浅水池中,让每个人都有机会欣赏她刚做过填脂手术的翘臀。史蒂夫和维多利亚挨着一张竹脚桌坐了下来,桌子旁撑着把铺有茅草的棕榈伞。不着寸缕的女服务生扭动着腰肢端来掺了朗姆酒和橙皮甜酒的柠檬水。
3维多利亚时代的剧作家威廉·吉尔伯特和作曲家阿瑟·萨利文共同创作了14部喜剧。
格里芬开始发号施令——叫艾琳去游泳,叫律师们坐下,叫女服务生拿些有海滩风情的饮品过来。
4本·科恩和杰瑞·格林菲尔德共同创办了著名的冰淇淋品牌Ben&Jerr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