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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事儿妈

“你说过了,你和格里芬那晚上才第一次上床。还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现在说?”

“但你爸还在的时候,我对格里芬是没有感觉的。”

“我昨天开车去了迈阿密的银行,把你爸的自杀遗书从我的保险箱里取出来了。”

“恭喜恭喜。”

维多利亚一下子在一堆捕虾木篓旁停住了脚步。“这么多年了!现在你想起来要把遗书取出来了?为什么?”

在女王执意劝说下,维多利亚同意出去走走。十分钟后,母女俩来到了码头,路过一排渔船。艾琳开口道:“我爱上格里芬了。”

“我受不了你恨我。”

“我在忙着打官司呢。”维多利亚说:“让我保持工作的连续性,好吗?”

“行了,妈妈,我现在没工夫顾这个。”

“我得和你谈谈我和格里芬之间的事。”女王说。

一位正在清洗甲板的渔民远远地看着她们。毕竟,很少有两位衣着光鲜的女人在他的拖网渔船前面吵架。

***

“我知道你面临的压力,小公主,我希望你能赢,可是……”

“那我们就去吃午饭吧。”法官说。

“你什么都不懂!我不想看遗书。”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法官大人。”

“你没得选。”

“我不能排除。”

“我已经不是十二岁的小孩了,妈妈,我要自己做决定。”

这已是第二个问题了,她并没有信守对法官的承诺。

女王把手伸进了她那棕色皮革手包里。维多利亚一看里面的东西,赶紧走开了:一个旧式的马尼拉纸信封,上面系着一个蝶形结。

“所以你不能排除一种可能性,即在某些情况下,马克3000会出现上膛走火?”

女王踩着蛇皮高跟,紧追在维多利亚身后。“我爱你父亲,从来没有背着他偷人。格里芬和我当初只是朋友和桥牌牌友,我们有相同的爱好,都喜欢弗兰克·辛纳屈2、法国电影、后现代艺术。”

他有意避免“射伤”这个词,也不想传递那副血淋淋的画面。

“妈妈,我不在乎,好吗?”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因此受过伤。”特雷勒说。

“我没跟他上过床。”

“反对无效。我认为陪审团听得懂。”

“好,别说了。”

“这个问题含有双重否定,甚至三重否定。”

“你爸才是出轨的那个。”

“基于何种理由?”法官问。

维多利亚原地转身,面对太阳,身着条纹职业装的她面色潮红。她感到自己快要晕厥了。“你说谎!”

“反对。”沃德尔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才把纳尔逊的遗书带来了。”

维多利亚拿着捕鱼枪比划道:“特雷勒先生,你们没吃官司,不代表没人在给马克3000上膛时被射伤,是不是?”

艾琳试图把信封塞给她,但维多利亚视之为烫手山芋,坚决不接。“遗书兴许是伪造的,我不会相信你。”

“很好,如果我听到的不是旧水管的流水声的话,那应该就是陪审员的肚子在咕咕叫了。”

“我不戴人造珍珠,不用纸质盘子,也不会伪造自杀遗书。你该知道真相了。你父亲当年和菲莉斯有一腿。”

“还有一个问题,法官大人。”

“菲莉斯·格里芬?”

妈的,集中注意力。

“反正不是菲莉斯·迪勒3。没错,就是菲莉斯·格里芬。你爸死前几个月他们就鬼混在一起。”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洛德小姐?”斐泽斯法官问。

“你这显然是在说谎。”

红黄相间的条纹!珊瑚蛇,我房间里的那条。

她可是格里芬叔叔的老婆,朱尼尔的母亲。这种说法简直荒谬至极。

她琢磨这双蛇皮鞋肯定有什么蹊跷。究竟是什么呢?黑底配上红黄相间的鲜艳条纹,确实很漂亮。

“我发现真相后,告诉你爸我要离婚。他求我原谅,但我拒绝了。接着他就像疯了一样,说他不爱菲莉斯,说出轨都是因为生意压力太大了,因为大陪审团调查的压力,甚至是因为怨恨格里芬让他们陷入司法困境。纳尔逊提出去进行婚姻咨询,只要能挽救这段婚姻,做什么都可以。我告诉他有多远滚多远,我要和他离婚,还要带你走。我的自尊受到了严重伤害,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你可以说我有罪,亲爱的,我的罪就是坚决不原谅他,以自我为中心,以至于忽视了你爸所受的打击。在我们争吵后的第二晚,他就自杀了。”

维多利亚对女王的不辞而别生气,也对她的突然归来恼火。

维多利亚怔住了,一丝凉风拂过她的肌肤,停靠在码头上的船发出阵阵低吼,空气中弥漫着鱼的腐臭味。“给我。”

你去哪儿了,妈妈?为什么跟你的蛇皮高跟一起回来了?

遗书手写在格里芬-洛德建筑公司的信笺纸上。

她又穿上凉高跟了,当然,不是维多利亚送她的那双露趾系带T字形鞋面的伯拉尼克凉高跟。那双鞋是史蒂夫的一位专偷意大利奢侈品集装箱的委托人用来表达谢意的。女王今天穿的这双不是伯拉尼克,而且肯定是新鞋,至少维多利亚从未见过——蛇皮鞋面,银色扣子,侧面镂空,还有十厘米鞋跟。

最亲爱的艾琳,

女王走了出去,只留下那双莫罗·伯拉尼克凉高跟在瓷砖上踩出的踢踏声。

我无法表达对你和维多利亚的爱有多深,但这段爱已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我怕我的生意会垮掉,也不知道有何解决之道。我深深地伤害了你,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弥补。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看到维多利亚长大成人。我乞求你们母女能原谅我。

看来今天的主题是“幸福”。

纳尔逊

“祝你在法庭上好运,亲爱的。”她母亲做了一个辟邪的手势,“即使你不在乎我的幸福,也要为你格里芬叔叔赢下官司。”

头顶上,一只海鸟呱呱乱叫。维多利亚听见柴油发动机的启动声,看着渔船船尾有浪花翻腾。

真是个事儿妈。

“对不起,我没有早点告诉你。”艾琳说,“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一个和现实不一样的父亲,虽然那样对我有一点羞辱。”

“我也有权享受幸福。”她母亲像跳芭蕾似的转向门口,粉红色的辛西娅纯棉泡泡裙绕着臀部飞扬。

“为什么?”突然之间,一切都颠倒了,她母亲不再是这桩婚姻里的反派,而是受害者。“爸爸才是出轨的那个,他像一个懦夫一样逃避。”

“要是他能来自证就好了。”

“纳尔逊心里需要别人的慰藉,这于我而言没什么可骄傲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要是我当初不这样处理,他会不会还活着?”

“我觉得你的态度有些冷冰冰,从你爸那儿遗传来的。”

“你别怪自己。”

“我觉得你没必要把时间都花在案子上,妈妈。”

“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我是唯一有可能拯救他的人,而我并没有救他。”她拿回遗书,撕了个粉碎,扔下了码头,碎屑像苍鹭的翅膀在微风中舞动。

“你考虑过我的幸福吗?”艾琳逼问道。

***

法庭的门吱吱地开了,她母亲像一阵风走了进来。女王前两天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扔下几句比她当时喝的冰冻玛格丽塔更冰冷的话。那天,维多利亚正坐在法院附近一家墨西哥餐厅的偏僻角落里,一边吃着午餐,一边研究证据的出庭顺序。这时她母亲突然拿着一杯玛格丽塔出现在她面前。虽然才刚过正午,但这已不是她今天的第一杯酒了。女王直入主题,痛斥维多利亚“婆婆妈妈、好指摘人、不懂乐趣”,还说怪不得她找不到男人。

维多利亚需要清清脑子。在索斯纳德街和杜瓦尔街相会的路口,她走下人行道,无意间拦住了一辆粉红色出租车的去路。司机赶紧重踩刹车,愤怒地狂按喇叭,嘴里用克里奥尔语4破口大骂。

维多利亚心想:要是吃过官司的话就好了,如果有集体诉讼就更棒了,只需一句“所有被捕鱼枪射过的人,请举手。”便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可是律师毕竟只能根据手里有的牌来打官司。

维多利亚试着丈量自己的心有多大。她的母亲,一个原本肤浅的女人,现在却变成了完全相反的人。她主动背上了丈夫之死的道德责任。但她还能指望自己怎么做呢?她难道觉得自己还需要具备超越常人的谅解能力?

“但我们从来没吃过官司。”特雷勒赶紧补充了一句。

“噢,纳尔逊,别沮丧,我原谅你,虽然你把我最好的朋友睡了。”

万恶的律师啊。

不,出轨偷情、抛弃妻女的是她父亲。

“噢,那句话是律师加上去的。”

至于我苦苦企盼的遗书呢?

维多利亚用双手举起检方三号物证——那把捕鱼枪——继续说道:“在说明书里,你们公司警告称,不可在装填鱼叉时把枪杆对着人。显然你们预计到了使用者射中自己的情况。”

现在,那封遗书,作为父亲从楼顶纵身一跃前摸过的最后一件东西,她已经看过了。遗书并不会改变什么。

“对不起,法官大人。”维多利亚回应道,不过她心里没有丝毫歉意。她已经把一个关键点传达给对面的陪审团了。

你遗憾不能看到我长大?去你的!你本来是可以的。

“反对有效。”斐泽斯法官说,“洛德小姐,我一般会在交叉质证时给辩护律师一些自由发挥的空间,但你刚才已经越界了。”

如今维多利亚知道了真相,却并未释怀。内心没有获得平静,反倒是旧痛添了新伤。史蒂夫他爸跟他是怎么说的来着?翻过岩石时要小心,石头下没有花,但有蛇。

“反对!”理查德·沃德尔把身子探过公诉席,手心紧紧压住红木桌面。“对方律师是来让证人作证的,不是来搞审问的。”

此时此刻,她最想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别人,是史蒂夫。行走在法院草坪的木棉树下——这里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史蒂夫的地方——她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对面没有接听,但她还是听完了一整段语音留言提示,只为听听他的声音。

“你是一名忠诚的员工,特雷勒先生。作为质控部门主管,你认定马克3000型捕鱼枪是安全的。但如果经检测证明其有缺陷的话,你会被开除吧?”

该死的,史蒂夫,你在哪儿?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1当事人申请传唤证人,并对该证人进行询问,称为直接询问。询问的目的在于建立有利于己方的主题事实。

“再过两年你就可以领大笔退休金了。”

2美国男歌手,电影演员。

“二十三年。”查尔斯·特雷勒答道。他体型肥硕,五十多岁,看着像永远没出过按摩浴缸一样,更别说潜到大西洋的海沟里了。在直接询问1中,他作证表示,波塞冬马克3000型气动捕鱼枪在上膛时走火的可能性“非常低。”

3美国女演员。

“你为波塞冬公司工作多久了?”维多利亚问。

4泛指由葡萄牙语、英语、法语以及非洲语言混合并简化而生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