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模模糊糊意识到有一条黄色充气艇开到了身旁。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探出身子，大声指导他该怎么做。他们脸上还有粉刺，看着很年轻的样子，但声音却坚定有力。他只听懂了一句话：别动，他们会把他救上船。他想说话，但喉咙被海水腌得发不出声。那两位海岸警卫队队员刚把史蒂夫捞上充气艇，他就吐了他们一身。
游过去？我现在更想睡觉。什么时候给我按摩？
“还有一个人。”史蒂夫用沙哑的嗓子说，“穿着潜水装备。他在哪儿？”
“就这样，先生！不要游过来。”
“请放松，先生。”
远处，一艘比裁纸刀还小的船在水面上下腾飞，史蒂夫认出了船上红白蓝相间的斜条纹。那是海岸警卫队的救援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船。船头站着一位身着制服、手持扩音器的女子。她也是史蒂夫眼里最美的女人，虽然他连对方的五官都看不清楚。他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史蒂夫晕晕乎乎地觉得，他们作为十二岁的孩子，干得特别专业。
兴许好的犹太人才能进天堂，其他人都被做成了犹太鱼肉丸子。
充气艇在赛加雷特快艇留下的玻璃纤维碎渣和铝制船体残骸中左突右闪，朝着救援船开去。黑黄色的燃油在海面上熊熊燃烧。那艘失去主人的破旧战艇在附近上下漂浮，船首被烧焦了，但看起来依旧坚不可摧。
兴许天堂就是个超大的温泉浴场，我现在就在按摩浴缸里。
三人朝救援船不断接近，史蒂夫看见海上还有另一条充气艇，上面也有两位海岸警卫队队员。一具男性尸体面朝下横在充气艇里，身上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血迹斑斑的T恤。
史蒂夫把头伸出水面，脑袋似有千斤重。
逃兵康克林？除了他还能是谁？
“请冷静，先生，我们马上来救你。”
海岸警卫队队员用网在水里捞着什么。是什么呢？
福尔斯，你在哪儿？
一段胳膊！只剩手肘以下的部位，还裹着潜水服的袖子。
史蒂夫挥挥手，海水顺着潜水服的袖子淌到了脸上。他的氧气面罩不见了，脚蹼也掉了一个。他浮在水面上，随着海浪上下起伏。多亏了顶级的浮力补偿器 ，他才能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漂在水面。
是福尔斯。
如果我现在已经死了的话，那上帝大概是个女的吧。可是太阳明明又晒得要死，谁说阎王不可能是个小妞？慢着，我的胳膊呢？
他做到了，牺牲自己，击沉了属于他的那艘提尔皮茨号，还救了史蒂夫一命。这样的恩情怎么还？
那个女声又再度响起，嗓门更大了，像发号施令似的。
还不了。也许你可以发誓成为更优秀的人，但这份情无以为报。
“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就挥挥手。”
史蒂夫在一位年轻的海岸警卫队队员协助下爬上了救援船的舷梯。但他隐约觉得自己掉了什么东西。氧气面罩肯定是没了，一只脚蹼也没了，还有……
哎哟。炙热的阳光直射进了他眼里。突然间，他闻到了一股有毒气体的味道，那是汽油和塑料燃烧的恶臭。
那块写字板。
史蒂夫感觉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根本看不见对方。他竭力睁开双眼，睫毛上的结晶盐纷纷落到了眼球上。
那是福尔斯的自白书。他死前最后的愿望就是让案子尘埃落定，还格里芬清白。那块写字板是格里芬在深蓝中的不在场证明，如今已沉睡海底。
一个女人扯着嗓子朝史蒂夫叫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