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斯塔布斯。”
福尔斯在板上写了几笔，然后拿给史蒂夫看。
史蒂夫暗忖：行了行了，这一点我们已经聊过了，斯塔布斯在一定程度上是你杀的，你负有道德责任，那又怎么样？干吗现在提这事儿？
好吧，他这是要干嘛？
史蒂夫耸耸肩，举起双手，掌心向上，表示自己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是那块磁性写字板。
福尔斯又写了几笔，举起写字板。
福尔斯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敲打着战艇的金属外壳，想引起史蒂夫的注意。
“克莱夫·A·福尔斯。”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回忆过去，而他的人生也很快会成为别人口中的过去式。
我懂了，哥们儿，你是为了帮助格里芬，所以签了这么一份认罪书。这很好，但前提是得有人活着把它带到法庭上才行。
她总是带给我欢笑，总是那么一本正经。从拘留室的第一天起，她就带给我欢笑。
福尔斯抓住史蒂夫的肩膀，示意他从战艇里出来。看到史蒂夫一动不动，福尔斯便抓起他的输气管往外拉。
紧接着，维多利亚的脸也浮现在他眼前。他笑了，几乎是大笑起来，鼻孔呼出的空气立刻让面罩蒙了一层雾。
好吧，好吧。
不管死不死，我都可以接受这个结果。至少我爸当外公的水平比当爹强。
史蒂夫解开安全带，漂浮着离开了战艇。福尔斯用拳头猛击布满沙子的海床，示意“待在这里！”接着他把写字板用力掷给史蒂夫，做出了最后一个动作——右手举过头顶，飞快地比了个胜利的V。转瞬之间，他便卸下了战艇的压载舱，双手紧握把手，驾着战艇几乎垂直着朝水面冲去。
现在，史蒂夫眼前开始闪现一幅幅画面：首先是他多年前因癌症而去世的母亲；接着是年轻英俊有朝气的父亲；随后是被史蒂夫从地狱中救出时的博比。如今照顾这个孩子的责任看来要落到赫伯特肩上了。
也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又或是因为恐惧，又或是因为氧氮混合气体让史蒂夫的大脑反应迟钝，他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福尔斯要干什么。
史蒂夫看了一眼自己的气压表，指针已经到红线了，可能还有34个大气压。难道他刚才在全速冲刺吗？只剩几分钟氧气可用了。
福尔斯要效仿自己爷爷当年袭击提尔皮茨号战列舰的路数，向康克林发起攻击。
福尔斯在面罩后面似乎眯起眼睛思考了一番，然后摇摇头。
史蒂夫手里拿着写字板，跟在战艇后面游。
把战艇发动，让它向上对着快艇撞过去，我俩分头游走。
为什么要跟着？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眼看着福尔斯追寻爷爷的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自己却干坐在海底，未免太不像个男人了。
前座上的福尔斯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水面上的情况。史蒂夫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用双手向他比画：先朝上方的快艇指了指；接着拍了一下福尔斯的胸口，指向一个方向；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指向另一个方向。
史蒂夫用尽全力蹬腿，但上方的战艇越来越快，迅速拉开了距离。没装弹头，没有负担史蒂夫的重量，没有压载舱的束缚，战艇可以像北极星潜射导弹一样冲出水面，直击赛加雷特快艇的船体。
但什么动静也没有，福尔斯和史蒂夫无计可施。这艘战艇就是他们的金属棺材。当你面对死亡时，眼前会闪过自己的一生吧？但史蒂夫没有回想自己的一生，而是琢磨着他们应该试着做点什么，什么都行。
战艇的螺旋桨卷起白色浪花，令史蒂夫看不清前方。不过他知道，福尔斯在瞄准赛加雷特快艇轻量化铝制油箱的燃油管输出口。
当两人潜到水底时，福尔斯驾着战艇重重地撞上了海床，在沙子上反弹了两次，吓得几只刺龙虾四散逃离。他们头上的声音渐渐消弱。康克林把快艇停在原地，等待他们的进一步动作。
还未听到声音，他就感觉到了爆炸。
他们正在水下六米处大角度下潜。只要氧气没用完，就是安全的，但他们绝对跑不过那艘快艇。悄悄溜走也是不可能的，他们呼吸出的气泡会把行踪暴露无遗。
冲击波压迫着他的胸口。
战艇向水底下潜，子弹在水中留下一道道轨迹，在他们头上嗖地闪过。史蒂夫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嘴里也因为吸入氧气瓶里干燥的氧气而干涩难受。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巨响，那是赛加雷特快艇的螺旋桨从他们头上隆隆经过。
爆炸声捶打着他的耳膜，似被雷劈了一样剧痛。
如果康克林要杀福尔斯，史蒂夫倒还能想得通。那个英国佬就像一戳就破的荷包蛋一样容易搞定。一旦他选择坦白从宽，他就会供出康克林和他俩的幕后老板。根据威利斯·拉斯克的描述来看，康克林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渣，还没有聪明到能完成一次错综复杂的行贿。想让格里芬背上谋杀罪和做掉“大洋洲”的是康克林的老板。但这个人是谁呢？福尔斯从未提及。
刹那间，他翻滚着被冲到海底。
逃兵康克林究竟是谁？为什么他想杀我？
如果福尔斯能从爆炸和火球中活下来的话，他肯定会说一句“炸个他妈的底朝天。”刚想到这里，史蒂夫便一头撞在了铺满沙子的海床上，双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