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你他妈太傲慢了！”
“如果你虚心听，我可以把你塑造成一名伟大的律师。”
“而你和我们第一天见面时一样呆板。”
“我也知道如何质证。”
“什么！”
“可是，在质证环节，你要静静站在那里，像个狙击手一样一动不动。要让对方证人感到紧张不安。”
“呆板。我就是说你呆板。”
“史蒂夫，我知道怎样选陪审团。”
“滚蛋，所罗门。”
“还有一点，不要站得离陪审席太近。那样容易令人生畏。一定要放松。如果你愿意，可以前后走动，不过要保持目光接触。你是在和陪审员对话，不是在审问他们。”
“不是已经被你滚过床单了吗，洛德？”
“我已经看过所有研究报告了。”
妈的，他还挺会挖苦人。
“祝贺！那你知道这种推论吧？如果你让人们公开承诺他们将坚持自己此前不同意的立场，他们会改变自身行为，以符合他们做出的新承诺。”
“我知道你在生气。”她说，“但你能不能有个成年人的样子？”
“我在普林斯顿学过心理学。”
“我没生气。”
“陪审团里有宗教狂热分子，无论有没有谋杀证据，他们都会因为她搞上曼科而把她绞死。你了解认知失调论吧？”
男人都这么小孩子气。如果他一直这个样子，那下星期要惨了。
你也担心？她心下道。
“你想只谈公事。”他说，“我就成全你。”
“我担心不忠的问题。”
她暗忖，这简直就像往日重现。她差点忘了他有多尖酸刻薄。那天晚上她是怎么想的呢？她甚至都不应该想象自己会和这样一个暴躁的大男孩扯上关系。他们之间除了斗嘴就是互相嘲弄。她确信自己做出了正确决定：布鲁斯是她的真命天子，对此，她怎能有片刻怀疑？
我不该和他上床的。我真是弱智！
还有一个正确决定：推迟拒绝所罗门。
他为什么要这样打击个没够？她很纳闷。就因为我今天没扑进他怀里？
她只是说：“我在把你列入议事日程。”仿佛所罗门是一个正在考虑中的动议。仿佛她没有做出决定。
“我不需要辅导课。”
这是善意的小谎言。
“听着，我现在没时间给你上辅导课。按我说的做就是。”
让他这样抓狂等答案，也许有些残忍。可是他们有两个官司要打，现在万万不可告诉他，以免令他乱了方寸。
“如果我过分小题大做，会显得我们害怕——”
她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如果他崩溃了怎么办？
“太迟了。在陪审团选任环节提，开门见山。我想看看他们的反应，任何听到之后坐直身子的家伙都要出局。”
他们来到四楼，走廊里已挤满记者和摄影师。问题铺天盖地而来。
“我会在开庭陈述时提及。”
“有可能达成认罪协议吗？”
“他是想让你挑战陪审员。还有一点：第一时间让陪审团知道我们的委托人有通奸之实。”
“卡特里娜·巴克斯代尔会作证吗？”
“他是想让我偷二垒？”
“有什么神秘证人吗？”
他们上了二楼，又转到上三楼的扶手电梯。“观察坐在前排的马专家。”史蒂夫说，“如果他有拉耳垂的动作——”
史蒂夫举起一只手示意他们住嘴。“大家知道我是在法庭上审案子，不是在媒体上。”
“他们一定是令人讨厌的百事通。”
“你们想找什么样的陪审团？”一位电视台记者问。
“为什么？”
“和以前一样，机敏、聪明的。”
“凡是看比尔·奥雷利3的书的一概不选。”
维多利亚暗自思忖，他说的没错，陪审团要够机敏，省得他们睡着；要够聪明，省得忘了那两个字：无罪。
“收到。”
“你们有打赢的筹码吗？”那家伙不依不饶。
“看看谁拿着精装书，谁拿着《每日赛马》2。”
“当你的委托人100%无辜时，根本不需要筹码。”
“我知道，我知道。”
我们之中有人是100%无辜的吗？至少我不是。维多利亚思量着。
“坐着时将手肘放在大腿上的为顺从型男人。侵占旁边陪审员椅子的为主导型男人。”
他们沿着走廊匆匆往法庭走去。一路上史蒂夫继续和记者们瞎掰。一边抨击政府，一边歌颂他们的当事人卡特里娜·巴克斯代尔，称她是世上最完美的太太，此案真正的受害者，等等等等。
“我知道。”她说。
就像她母亲爱说的那样，可谓是吹着口哨穿过墓地。
“所有其貌不扬的女性一律出局，她们会嫉恨我们的委托人。”
他那份骄傲自大是从哪里来的？当其他人都在陷入流沙中时，他怎么会一直这么确信自己不会掉进去？
“我会的。”
巴克斯代尔一案应该有望让他摆脱廉租房，让她事业腾飞。可如果史蒂夫又玩他那疯狂的特技表演呢？在会说话的凤头鹦鹉走私案中被判藐视法庭是一回事，但这个案子，媒体都在走廊里安营扎寨了，哪怕是一点点瑕疵也会上头条。到头来会不会证明接下此案是对个人职业生涯的自我了断呢？
“观察肢体语言，努力分清谁是领导者谁是跟随者。”
更不用说我的个人生活了。
最后她们选中一条卡罗琳娜·埃莱拉羊绒西服裙套装，珍珠灰色，腰带非常有品位。此刻，站在通往法庭的扶手电梯上，维多利亚正在听所罗门用那种高人一等的烦人语气给她宣贯有关挑选陪审团的注意事项。
和史蒂夫在稻草堆里干柴烈火，这实在是个可怕的错误。现在看来，他不仅有可能糟蹋她刚刚起步的事业，也有可能毁掉她近在眼前的婚姻。
光闪闪的串珠花边连衣裙搭透视上衣，不行！
不，我不能全都怪罪到史蒂夫头上。我不能。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金属光泽樱桃色针织连衣裙，不行！
1萨泰里阿教，一种古巴宗教。
单扣低胸领双绉真丝晚礼服，不行！
2《每日赛马》，创办于1894年的小报，发布北美地区最新赛马信息。
卡特里娜应该正在律师/委托人休息室等候。维多利亚希望她能按要求穿戴。昨天晚上，她们在卡特里娜巨大的衣柜里待了好几个小时，而维多利亚很多时间都在说“不行”。
3比尔·奥雷利（1949.9.10－），美国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作家、历史学家、专栏作者、编剧，以及政治评论家。
史蒂夫和维多利亚沿着司法大楼前的台阶往上走着，巫毒治理小分队的警卫们刚刚完成供奉物品清理。蛋糕、蜡烛、头骨——被告人家属献祭给萨泰里阿教1诸神的供品——全被丢进了垃圾袋里，被告人的命运只能交由凡人决定：法官和陪审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