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的时间是安排在每晚六点至十点。”
“办不到。”史蒂夫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我们已提出申请要求提前审理巴克斯代尔的案子。那天正是开庭日。”
“不行。晚上我得准备翌日的庭审。”
津克维奇又抓起一个甜甜圈,这回是洒着糖针的巧克力甜甜圈。在史蒂夫这个甜甜圈爱好者眼里,这种做法简直是暴殄天物,就像给蒙娜丽莎画上唇彩一般。“鉴于小罗伯特居住的环境如此险恶,他的情况刻不容缓,”津克维奇说,“我申请到了一个紧急庭审日。就在下周一。”
“如果那桩谋杀案你们答应做认罪协商的话,就不必准备了。据可靠消息,平彻先生会开出一个慷慨的协商条件。”
“我还没好好收拾你呢,混蛋。”西格彭盯着史蒂夫喃喃道。他一路拖着步子、脚镣叮当作响地走出了房间。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要是把卡特里娜卖了,能有什么好处?”
“没完。”津克维奇按了一下对讲装置。不一会儿便进来一个身着警服的警察,将西格彭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津克维奇惺惺作态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是在暗示这里面存在任何交易的话——”
“如果你的事情说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维多利亚说。
“少来了,不是交易是什么?博比?是要我们用卡特里娜换博比吗?”
“合乎礼节的做法?你还是个新人吗?”津克维奇咯咯直笑,他的大肚腩也随之抖了三抖,撑得白衬衣上的纽扣都绷紧了。“洛德小姐,我们这里不搞花拳绣腿,都是兵戎相见、直攻要害。”
津克维奇慎之又慎地斟酌着字句,就如一位珠宝商精挑细选他的钻石一般。“我可能会有意向法院提出暂且与你这位监护人分享监护权。”
“如果你提前定下了你的反驳证人,那公开这一消息才是合乎礼节的做法。”维多利亚说。
“什么鬼意思?”
津克维奇窃笑道:“根据规定,我无须告诉你。”
“工作日待在政府机构,周末跟着你。只需经过几个月的检查和治疗后,罗伯特就能一直和你一起生活了。”
“谁?”维多利亚问。
“我还以为我是个不能养小孩的危险分子呢。”史蒂夫说。
“而我有个反驳证人恰好能证明,所罗门先生不适合为人父母。”津克维奇反击道。
“家庭服务中心会提供愤怒情绪管理咨询和定期家访,但都不会太干涉你们的生活。”
“史蒂夫·所罗门对博比而言,是非常称职的监护人,”维多利亚说,“我可以为此作证。”
“荒谬。”
“所罗门,你走之前,恐怕还有个人想见你。”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津克维奇说,“平彻先生胜诉巴克斯代尔案,你得到了你的外甥。”
史蒂夫勃然大怒,但仍遵循搭档的指示,闭紧嘴巴。不过他不禁纳闷,津克维奇为什么要像平彻一样向他透露案子的细节。这两桩案子毫无联系,但看起来竟好似串通好了一般。
“津克维奇,我就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
“看看这暴脾气。”津克维奇冲史蒂夫摆了摆他那沾满糖的手指。“你对你外甥来说,就是一个迫在眉睫的威胁。你拒绝带他就医,逼他学验尸解剖。你所谓的在家教育,就是给他订一份《花花公子》。”他得意地一笑,浮肿的脸上随之起了一层褶子。“坦白告诉你,所罗门,我认为你想认养一条贵宾犬都难,更别说小孩了。”
“史蒂夫,住嘴。”维多利亚警告道。
“鬼扯!”史蒂夫朝津克维奇逼近了半步,但维多利亚用手肘推了一下他的肋骨,他旋即住了脚。
“我从第一天就认定你是个伪君子。”史蒂夫不顾一切地继续说着,“一个听命于人的政治奴仆,替平彻擦鞋,提醒他拉上裤链。你他妈根本就不关心博比会怎样。”
“不管所罗门是何动机,”津克维奇继续说道,“他都犯了严重伤害罪,击碎了西格彭先生的头骨。而他早晚有一天也会拿这孩子撒气。”
“史蒂夫,我们走。”维多利亚说。
“别说话,”维多利亚对史蒂夫说,“让我来。”
“不,你不明白,维。我老爸敬这个人渣是个正人君子。但我的直觉准得多。我才是对的,老赫伯特看走眼了。你知道这叫我多高兴吗?”
“我解救了博比。”史蒂夫说。
“我很欣慰你解决了你们父子间的分歧,”津克维奇干巴巴地说,“现在,我可以认为你是拒绝了我的提议吗?”
“你不够了解他,洛德小姐。”津克维奇说,“不久前,他还在法院恶意攻击了我。而他绑走孩子时——”
“你用你的大屁股也能听懂。当然是拒绝。”
我最可靠的搭档,站出来为我辩解了。
“好吧。说实话,我更乐意看到你输得一败涂地——早晚的事。你将被控在卡尔洪县犯下了严重伤害、非法入侵以及绑架三项重罪。你会赔了执照,丢了外甥,毁了你仅有的那点名声。”
“史蒂夫·所罗门并非暴徒。”维多利亚说。
“有些人伪善,但知耻,而你这种小人却反以为荣。”
“西格彭先生是遭你施暴的受害者,”津克维奇说,“也是一位相当有分量的目击者。”
“津克维奇先生,要是没别的事了,”维多利亚说,“我们就周一少年法庭见吧。”
他爸老怎么说来着?“一个人的过去就像登山靴上的泥,甩都甩不掉。”
“我们?”津克维奇说。
这下史蒂夫想起他了:是那个疯子,他那时拿了根形如牧羊杖的弯棍子。当年他留着络腮胡和齐肩长发,浑身散发着一股小猎犬的馊臭味。
“我会作为所罗门先生的辩护律师出庭。”
西格彭抬起他那只没戴手铐的胳膊,偏过头来。一道淡紫色的伤疤如污浊的溪流般从他的头顶漫流到一只耳朵上方。“你带走孩子的那一晚,打爆了我的头,杂种。”
史蒂夫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之前不还说“我从没接过涉及监护权的案子”吗?
“证明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你以前办过涉及青少年的案子吗?”津克维奇问。
津克维奇舔了舔黏在唇上的糖浆。“所罗门,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好消息是鲁弗斯·西格彭没死。坏消息是他会做出对你不利的庭证。”
“我是个出庭律师,是无所不能的多面手。哪个位置我都能打,什么案子和律师我都不怕。”
穿橘色囚衣的男人动了动,说:“就是那个异教徒。”
史蒂夫有种奇怪的五味杂陈之感,既对维多利亚心怀感激,又对博比的官司丧尽希望。她倒是愿意与他们同舟共济了,但这船是不是注定要沉了?她若有任何胜诉之策,他都愿意洗耳恭听,因为他真是一筹莫展了。他俩白天要日日出席谋杀案的审理,晚上要夜夜处理监护权的纠纷。而就目前来看,他觉得他们两头都会一败涂地。
“贩卖可卡因,昨天落网的。有偷车、入室行窃、家暴的前科。”津克维奇咬了一大口甜甜圈,包了一嘴,边吃边道:“那你呢,西格彭?认识这混蛋不?”
他还在纳闷另一件怪事。维多利亚说起话来越来越像他了,而他思考起来也越来越像她。
史蒂夫瞥了一眼犯人。快四十的年纪。剃着光头。脸上带着监狱里特有的苍白面色和丑陋怒容。“从没见过。他犯了什么事?”
“同所罗门合作,有百害而无一利,洛德小姐。”津克维奇说。
“所罗门,这人你认识吧?”津克维奇用甜甜圈指了指穿囚衣的男人。
“谢谢你的职业指导。”她说。
“什么事?”史蒂夫问,“我们还有工作。”
“如果人们将你定位为所罗门的律师,或者更惨,视你为他的搭档,那你在本市就没有出头天了。”
“看看谁来了,”津克维奇高喊道,顺手抓起一个糖衣闪闪发亮的甜甜圈。“黄鼠狼和公主。”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她说,“我绝不会为了实现别人眼中的成功而放弃自己的理想。”语毕,她面向史蒂夫微微一笑。“对吧,搭档?”
墙边堆着一大摞纸箱,满满当当地装着少年法庭的案宗——迈阿密层出不穷的家庭性社会功能障碍遗留下的废墟。窗沿上排坐着十几个毛绒玩具,全是为那些被社工、监护人和警察领进来的小证人们准备的。
***
杰克·津克维奇蓬头垢面,如一坨肥肉般瘫坐在椅子里,跟前那张青铜色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盒卡卡圈坊的甜甜圈,他那短胖胳膊刚好伸手可及。一个身着橘色连身囚衣、戴着脚铐的男人坐在一张直背椅上。
史蒂夫的任务清单
“我仍有我的原则,只是变得更务实了而已。”她轻敲了两下门,没等屋内人作答,便径自扭动了门把。
1、感谢维多利亚(别太频繁,省得弄巧成拙)。
“天呐,我教出了头怪物。”
2、让法院怀疑柯兰奇克不值得信任。该怎么做????
“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史蒂夫。”
3、让西格彭的证词无效。该怎么做????
“那又怎样?”
4、津克维奇的反驳证人。谁????
“别太一板一眼了。我们要打的可是谋杀官司。”
5、约巴克斯代尔的离婚律师面谈。
“那是以前的我。我早决定向你看齐了。”
6、买意大利火腿。(帕尔玛牌)
“呵呵,想不到连你这么傲慢的人也会说出这种话。”
7、拿卡特里娜自己的话质问她:“杀一人,何须两人联手。”
“你这话真是太傲慢了。”
8、给赛赛开工资。(开远期支票。)
“卡特里娜会照我说的做。”维多利亚答。两人正站在津克维奇的办公室门前。
9、跟博比说你爱他(每天)。
“你刚才算是拒绝认罪协商了吗?也不和委托人商量一下?”史蒂夫问。
10、向维多利亚坦白你对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