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说说他吧。”杰姬说。
又有两杯马天尼端上了桌。维多利亚渐渐有了些愉快的微醺感,心头的紧张感也开始消散。她定能叫那医生大吃一惊。尽管把她带来吧。窗外,泊在岸边的帆船沐浴在一片粉色的夕照中。
“所罗门?他非常争强好胜,痛恨失败。”
“反正不这样就没辙了。除非这个坏男孩能迷住我。”
“老天,不觉得很像某个人吗?”
“绝对不是。”
“胡说。”
“你不觉得我是个黄金女同吗?”
“今天打第二轮时,你那个过顶扣杀为什么对准了我的大屁股?”
“少来。”
“意外。”她啜了一口酒。“所罗门为人独来独往。固执又独断。”
“这些年来,我到处寻找一位带把儿的天才。然后我觉得可以退而求其次,要么头脑好要么床技好。现在我犹豫着不知是该继续单飞,还是搞同性恋。”
“难怪你受不了他。你们太像了。”
“听着不像你会做的事。”
“我才没有独来独往呢。”
“摆在自我帮助类图书那一片,紧挨着《慵懒地走向独身》。”
“那圣诞节联赛你怎么不和我搭档参赛?”
“还有这种书?”维多利亚说。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双打。”
“这次,”杰姬说,“我真的下定决心要戒掉男人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最近在读《没有男人的人生》。”
“因为你讨厌依赖别人。”
一小时后,两位女士坐在椰林游艇俱乐部的一张五人桌前。俱乐部距码头不过数米,原是风雅的古代文明遗迹。太阳才刚刚垂落至大沼泽地上方,但维多利亚和杰奎琳已经各饮了两杯马天尼了。维多利亚发现史蒂夫这次真是把宝全押在自己身上了,不禁开始紧张起来。除此之外,她还对自己的任务有所怀疑:她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扭转史蒂夫之前留给别人的坏印象?她抬手示意了一下服务员。也许再喝一杯能助她镇定下来。
维多利亚琢磨了一下这话。没错,不论输赢,她都只想靠她自己。当然,最好还是赢。这有什么问题吗?
***
“所罗门固执、飞扬跋扈,而且从不认错。他喜欢成为焦点。你真该来看看保释听证会后,他出席新闻发布会的样子。那几个他对外宣称是事务所助理的靓女——但其实是他约过的几个南滩模特——一刻不停地簇拥着他。”
“别误会,”杰姬说,“作为你最铁的朋友,我不会搬弄是非。不过,我只是想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又一个喜欢模特的男人?天呐,我得减减肥了。”
“什么意思?”
“那几个靓女争着抢着想多露露脸,所罗门则夸下海口说这次要斗得检察官一败涂地。简直没规没矩,都可以算作缺乏职业道德了。”
“那当你和布鲁斯在一起时,是不是也扮演着他会娶的那种女人?”
“别呀,听着很有趣啊。”
“别张嘴胡诌啊。我扮演的是所罗门会娶的那种女人。”
所罗门还做了些别的事,一些维多利亚未曾提及的事,因为她还没有从中缓过劲来。面对运转不休的摄像机和狂轰滥炸的问题,他兀自转移了话题,大抒己见——关于自然规律、夫妻卧室的神圣不可侵犯性,和别的一些信手拈来的发言,在场的记者没一个在意或听懂了这些话。然后,他注意到维多利亚远据一隅,站在摄像机照不到的地方。他拉她过去,搂住了她的肩膀。
“你是说医生,还是那个坏男孩?”
“请别忘了提及我的搭档,”他对记者们说,“维多利亚·洛德,不是‘薇姬’。维多利亚。她日后将成为迈阿密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出庭律师。”
“我得给别人留个好印象。”
所罗门再次令她咋舌。毋庸置疑,他的确妄自尊大,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有时,他那痞里痞气的做派仿佛都只是演技,而若他不那么刻意为之,其良善的一面便悄然流露了出来。这一点,他恰与大多数男人相反,他们都竭力隐藏自己真正讨人厌的特质。
“嗯哼。”
“总之,所罗门令人发狂。”她说。
“我这是要入戏,仅此而已。”
杰姬小口小口地咬着一个橄榄。“令人发狂与令人发情是表亲。”
“没什么。只是你今晚似乎有点不一样,没那么拘谨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所罗门在新闻发布会上大肆恭维了她后,她暗暗发誓要抵制由此产生的任何觉得他招人喜欢的想法。
“笑什么?”维多利亚询问道。
“他骑哈雷吗?”杰姬问,“我爱死哈雷了。”她打开她那黑绸面的晚宴包,拿出粉盒,对镜检查着妆容,舒展了一下额头上的皱纹。“他最好在我们这光彩照人的魔法时间到点儿前现身。”
维多利亚借了一双杰姬的鞋——跟高约七厘米的香槟色系带凉鞋——接着比平时多花了一点心思化妆。她先尝试描了一下栗色的唇线,再覆上了一层红巧克力色,这样便与她那裸粉色的唇彩契合得完美无瑕了。杰姬在一旁看着,嘴角若有似无地玩味着一抹笑意。
“相信我,杰姬,他不是你的菜。”
“太少穿成这样了。但这么穿真的很漂亮。”
“为什么不是?是我看不上他,还是他看不上我?”
“什么?”
维多利亚想了想,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他俩十有八九会互生好感。他们的幽默感都同样下流,性情也同属乐天派。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而事到如今,她又为何还是不愿替他们做媒?
“完全不会。看起来美极了。非常性感。你平时就是太少……”
“我不知道,杰姬。只是做媒不容易啊。”
“没打算穿。这样是不是显得我胸太小?”
“好吧,我也没打算纠缠。但要是我没能和坏男孩好上,那你能把你的完美先生克隆一个给我吗?”
“你穿那条裙子,就不能穿胸罩。”杰姬说着,把自己塞进了一条紧身的弹力牛仔裤中。裤子为黑金两色,与她的金链遥相呼应。
“有时我在想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布鲁斯。”维多利亚顿觉歉疚。她甚至都没想到她的未婚夫,所罗门倒成了谈论的焦点。
维多利亚选了一件购于寄售商店的拉尔夫·劳伦裙装,腰部以下是白色的丝绸面料,上半身是性感的银色网面,一如赛车车身后面加装的防护网。裙子的领口开得很低,像摔跤手的背心那样,展露出她的双肩和大半玉背。
“得得得,别说了,不然我要开骂了。”杰姬眼中闪过一丝淘气之色。“我敢打赌布鲁斯在床上一定相当卖力。”
“要的就是这效果。”
“我得再喝杯马天尼才能告诉你。”
“又有货又性感。”维多利亚说。
“服务员!”杰姬高喊道,“我发现布鲁斯做什么事都很努力,肯定也很精通床事啊。”
现在,洗完澡,各喝了两杯金汤力后,两人一边匆匆穿上衣服,一边继续闲聊着工作、男人和布鲁明戴尔百货公司的女鞋特卖会。杰姬换了件罗伯特·卡沃利的黑色氨纶抹胸,上面垂坠着金色的饰链。她对镜自照,两手托着自己的双峰说:“我的花房看着怎么样?”
为什么她的嘴唇有些发麻?维多利亚寻思着。“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事后我通常都会不舒服两天。”
差不多就在史蒂夫琢磨着用条纹领带搭配格子西装的同一时间,维多利亚正在杰姬·塔特尔位于格夫岛的公寓内换装。她们打了两小时网球,维多利亚一逮到机会就积极上网,有时明知不可为也要硬上。杰姬则甘愿守在底线,打各种吊球、短球,还有那些毫无章法的回击球,尽可能减少体能消耗,好滔滔不绝地讲话。飞奔上网不仅累得慌,而且如果迎面撞上维多利亚那强有力的截击,还会有断鼻之险。
“他还是个大尺寸?我恨你。”
***
就在这时,史蒂夫匆忙来到了桌边,他看着维多利亚,怔了一下才恍然道:“哇噢!你太美了。”
“史蒂夫舅舅,要我说的话,巴克斯代尔太太买的那只表是送给别人的,不是她丈夫。”
“所罗门,来见见我的娘伴,杰宝。我是说,我的伴娘,杰姬。”
“恐怕他连从浴缸里爬起来都困难。你觉得条纹领带和格子——”史蒂夫突然住了口,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袭上心头。“你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杰姬从座椅上一跃而起,伸出双臂搂住史蒂夫,两手在他背上寻摸着。
“巴克斯代尔先生是水肺潜水员吗?”
“在哪儿呢?”她问。
“因为她傻。这表究竟有什么可说道的?”
“你觉得我带了窃听器?”史蒂夫困惑地说。
“那巴克斯代尔太太为什么还要买给他?”
“你的鳍。鳍哪儿去了?”
史蒂夫在翻找一根与棕色格子西服搭调的领带。“就像你刚才说的,那并非他中意的款式。没准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一只。”
维多利亚笑得喷出个响鼻,杰姬见状也爆发出一通狂笑。唯一没笑的人是史蒂夫。
“他们在海滩和船上拍的那些照片里,怎么都没见他戴?”
“你们两个从什么时候开始喝的?”他数了数她们豪饮的间接证据——插橄榄的牙签。“我真不敢相信。”
“所以那是款潜水表。又怎样?”
“啊噢,”维多利亚说,“我们违反了一条所罗门的行世法,”她模仿他的语气说,“日落之前不喝酒。”接着,她举起酒杯:“但正如卡特里娜说的那样,世界上总有个地方是黑夜。”
“他其余的手表都很秀气,但百年灵海洋系列的那一款偏厚重,非常耐用,在接近一千米深的水下都运转良好。”
“我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他说。
“所以呢?”
“要是法律不给力,你就替它打飞机。”
“那样你就会显得蠢毙了。”博比嘶嘶地吸着奶昔,一团花生酱卡住了吸管。“我想跟你说的是,我看过所有的照片,巴克斯代尔先生可是瘦胳膊细腕子。”
“毕格比呢?”史蒂夫不悦地问。
“听着呢,卡特里娜买给查尔斯的那只手表。或许我该问问维多利亚她预备穿什么,好和她配个色。”
“还在找合适的内裤呢,”杰姬说着,又笑得连连发颤,胸部大幅地起伏着。她从面包篮里抓起一根法棍在史蒂夫面前晃了晃。“嘿,大白鲨,你的附件怎么样啊?和毕格比的一样大吗?”
“跟平时没差。你在听我说话吗?史蒂夫舅舅。”
“嗷,别说了。”史蒂夫说。
“我那时看着像在撒谎吗?”
服务员托着一盘马天尼来到桌边,问:“先生,您要和这两位小姐喝两杯吗?”
“——关于那只百年灵手表。”
“我要鞭笞这两位小姐。”
“柯兰奇克医生,你今晚真漂亮。”史蒂夫顾自对镜练习道。
“从我开始。”杰姬说。
“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酒端走。拿瓶冰水、拿壶咖啡来。”史蒂夫安排道。
“看见了,你那是想干嘛?”史蒂夫举起那件棕色格子西装,对镜比量着。“你应该知道别在我说到兴头上时打断我。”
维多利亚撅起嘴说:“干嘛这么紧张兮兮的,所罗门?”
“都很呆瓜。”博比说。他正喝着史蒂夫为帮他增重特调的花生酱巧克力奶昔。“你没看见我在庭上朝你招手吗?”
“今天这事对我很重要,好吗?”
“棕色显得友善,灰色显得可靠。”史蒂夫左右为难地念叨着。
“别担心,史蒂维。”维多利亚拍拍他的手。“我能搞定。要是不成,你就是我最理想的狱友。”
衣服乱糟糟地散落一床,史蒂夫正为晚宴的着装犯愁,不知是该穿几年前趁打折入手的那套无趣的棕色格子西服,还是穿适宜去执行枪决的炭灰色细条纹工作装。他的晚宴服通常都是卡其色短裤配橄榄球衫,但今晚史蒂夫得让多丽丝·柯兰奇克医生相信自己是个良民,是个即将成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