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赛拿起一条毛巾，绑在博比的脖子上，说：“喂，聪明鬼，我听说从现在起你就要跟你舅舅一起混了。”
史蒂夫扫了一眼维多利亚的办公桌。她带来的少许法律书籍和文件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放进三个纸盒里。虽然他没结过婚，但他琢磨这大概就是快要离婚时的感觉。他的世界马上就要残缺不全了。
“明年我们还要去法院，他会正式领养我，”博比说，“到时候我就不叫他舅舅了，叫爸爸。”
“造得好。”赛赛一边说一边继续做俯卧撑。“四十九……五十！”她踢开椅子，玩起了倒立，装点着珠宝的脚趾直指天花板，然后她来了一个倒立垂直俯卧撑，又向前做了一个空翻，站了起来。
史蒂夫从自己办公桌上拿起日历，问：“赛赛，我的委托人预约呢？”
“长满刺的老鼠乳房3。”博比脱口而出。
“并没有什么预约。”她答道。
“四十七……四十八……嘿，博比……小甜甜布兰妮2。”
“就没人来过电话？”
赛赛双脚搭在史蒂夫的椅子上，双手撑地，正做着低姿俯卧撑，汗流浃背，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毕露。她穿着牛仔碎边热裤和露脐T恤，两只赤脚上各有三个脚趾戴着水钻指环。
“万事达信用卡打来过，说你的信用卡被取消了。”
“四十五，四十六……嘿，老板。”
“我不明白了。怎么没有新客户？我刚刚赢下一桩谋杀官司啊。”
接待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帕米拉·安德森模样的充气娃娃坐在接待台前。史蒂夫和博比从娃娃身边走过，径直向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门突然打开，维多利亚走了进来。
***
“我是说，我们刚刚赢下一桩谋杀官司。”史蒂夫连忙改口，又招呼道：“嘿，小维。”
她猛地把文件送到史蒂夫眼前，后者开始大声朗读：“最后，我曾向吉娜·加布雷多小姐许诺，要把她的名字写在遗嘱上。你好，吉娜。”
“我要跟你谈谈。”她说。
“恭喜个屁。你自己读读！第十七段。”
见她身着一件格伦花格呢外衣，史蒂夫想起了一件事。到底是什么呢？
“那恭喜你了。”
那是他们相遇的第一天。他们被扔进大牢那天，她就穿的这件衣服。而现在已是他们的最后一天。
“怎么可能？他说如果我跟他上床，他就把我的名字写在遗嘱里，于是我就照办了。你猜怎么着，他现在真死了。”
事后再回首这一刻时，史蒂夫会想起她苦恼的脸庞、肿胀的眼袋、凌乱的头发，尽显睡眠不足的疲态，似乎还痛哭过。但就在当时，他一心都在想着自己当大律师的春秋大梦已经千疮百孔，根本没意识这些。“没道理呀，我们刚刚赢下了一桩大案，这里却冷清得跟停尸房一样。”
“你把他杀了？”
“现实就是这样。”赛赛说，“你们并没有赢下巴克斯代尔一案，至少多数人不觉得你们赢了。我昨天去了法庭速记员的办公室，所有人都说，你们没查出你们的委托人是无辜的，而平彻却为她洗清了冤屈，实在是了不起。他们说，平彻要以一个富有同情心的检察官的形象去竞选州长了。”
“我以前和一个有钱老头谈过恋爱，想学学安娜·妮可·史密斯1。”
“我不信，小维，你信吗？”
“如果他有遗产就行。你问这个干嘛？”
“拜托，我们现在可以谈了吗？”
史蒂夫正准备上楼，结果被人从后面拽了一把。回头一看，原来是吉娜。她一手拉着史蒂夫衣服下摆，一手拿着一本蓝底法律文件来回晃悠。“史蒂夫，你能不能起诉一个死人？”
这时电话铃响起了起来，史蒂夫说：“也许是新委托人打来的。”
“下次记得穿平角短裤。”
赛赛拿起了话筒，说：“这里是所罗门和洛德律师事务所……”
“是丁字裤。本来我是用它来吸收酒精的，好让我通过酒精测试仪这一关，但是我还是吹出了个千分之零点九的血液酒精浓度。我该怎么办啊？”
至少还能再苟存几分钟，史蒂夫心想。
“你还穿了内裤？”
“我们接手民事和刑事诉讼，”赛赛继续说道，“还提供西语服务。”
“因为我啃自己的内裤。”
“史蒂夫……”维多利亚开口了。
“为什么？”
“是的，法官大人。”赛赛对着电话说道。
“因为酒后驾驶，你敢信吗？我就喝了四五杯黑俄罗斯鸡尾酒，这种酒明明和奶昔差不多，是吧？而且他们还指控我妨碍司法公正。”
“等一下。”史蒂夫打断了维多利亚，想听清电话里说的什么。法官来电，往往都不是来表扬你的辩护技巧的。
“谁抓你？为什么要抓你？”
“好的，先生，我这就告诉他，法官大人。”赛赛说完挂断了电话。
史蒂夫还没来得及回答，莱茜的双胞胎妹妹勒茜便从一间化妆室走了出来。她脚踩一双吉米·周的恨天高，穿了一条和姐姐一样的超短裤，头上也堆了个一模一样的云髻。“史蒂夫！有人来抓我了！”
史蒂夫问：“怎么了？谁打来的？”
“喂，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半夜三点打电话来的‘大种马史蒂夫’吧？”
“是格里德利法官。你没及时赶赴萨克斯的最后听证会，他生气了。”
史蒂夫这次违背了自己的规矩，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他问莱茜：“你真的自慰了？我还以为那些呻吟都是装出来的。”
“什么最后听证会？你没记在日历上。”
“但如果你以一周五天、一天十几次的频率自慰，就会得腕管综合征了。”莱茜一边说，一边举起护腕为自己证明。
“你指望我把你应该去的地方都记录下来？”
“自慰，”博比突然说道，“可以异序构词为‘解剖学家按摩’。”
“这是你的职责。”
“这钱很好赚，”莱茜说，“我只需要在电话里自慰就行了。”
“别吼我，我又不是你的奴隶。”
楼梯就在眼前了，它对史蒂夫而言就如基韦斯特岛之于古巴潜逃者一样，是一个避难天堂。
“维多利亚，来吧，你必须作为哈里老婆的律师出庭。”
“你在兼职色情电话主播？”
“为什么？”
“兼职工作，热线电话400-41969。”
“这是萨克斯两口子的离婚案。格里德利要求，即使双方无异议，也要分别派律师出庭。到时候我会介绍财产分配协议，哈里和乔安妮会说他们已经签过字了，五分钟之内我们就可以搞定。”
“你还有工作呐？”史蒂夫一边敷衍着，一边走过前台。只要踉跄一步，他就会像牛羚一样惨遭群狮围攻。
维多利亚问：“之后我们再谈吗？”可是史蒂夫已然拽着她冲向门口。
“我这属于工伤索赔。”莱茜声明道。
所罗门法
史蒂夫没有停下脚步，只说了一句：“玩旱冰出意外这种事我是不会接的。”如果他在此处逗留片刻，就会有一群不付费的客户趁他还没走到楼梯前围将上来。
第十条、我们都握有自己牢房的钥匙。
“你看看我。”她向史蒂夫命令道，同时伸出一只长长的手臂，露出一个皮护腕。
1安娜·妮可·史密斯（1967－2007），美国模特、演员，被称为美国性感符号。1994年，她在26岁时嫁给了石油大亨亿万富翁J·霍华德·马歇尔，马歇尔比她年长63岁。马歇尔逝世后，她为了遗产的分配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法律官司。
只听莱茜高声叫道：“史蒂夫，我需要你！”以往，她那头金色长发都是用直发器熨直了的，但今天却弄了个蓬松的云髻。她穿着一条桃红色莱卡超短裤，上身搭配一件白色无袖上衣。
2英文为Brittany Spears。
史蒂夫和博比刚踏进莱斯模特公司的大门没两步，就遇到了“步兵团”的第一波攻击。
3英文为spiny rat brea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