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维多利亚率先开口了:“这真是荒唐。”
史蒂夫解开了领带,把夹克揉成一团垫在头下,仰面躺在拘留室的塑料长凳上。对面的牢房里,维多利亚正来回踱步,脚上那双古驰高跟鞋不停敲打着水泥地。他们已经被关了半个钟头了,谁也没有说一个字。
对面没回应。
***
“史蒂夫,我们谈谈好吗?”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俩够了!太过分了。”法官按下了内部对讲装置上的按钮,“埃洛伊丝,让法警进来。”
她看不清藏在对面牢房阴影里的他。他睡着了吗?还是在无声地抗议?
“婊子!”史蒂夫脱口而出。
“我们绝不能在一个案子上互为攻守。”她说。
“混蛋!”维多利亚大吼一声。
对面还是没回应,只有墙内的水管在嘎嘎作响。
史蒂夫依旧不依不饶:“问她,我们是不是在一间茅屋的干草堆上打过炮?”
她继续说道:“当我们并肩作战时,无人可挡。但当我们各为其主时,就会自相残杀。所以,我在想……也许我们应该考虑合作。”
“别闹了。”法官不耐烦地说。
只听得对面牢房传来一阵沙沙声,转眼间史蒂夫就站到了栏杆前。“你是认真的?所洛律师事务所?”
“让她发誓。”史蒂夫说。
“也许我们应该试一试,看看效果如何。”
维多利亚说:“我也拒绝。另外,我还是要求法庭把所有涉及我私生活的记录删掉。”
“那布鲁斯是什么态度?”
“我拒绝。”史蒂夫说道。
“他对此并不高兴。”
“不是让他们咨询,是让你俩去。”法官说。
“你都跟他说了?”
“我的委托人也不需要。”维多利亚不甘示弱。
“昨晚说的。我还告诉他,婚礼取消了。”
“我的委托人不需要心理咨询。”史蒂夫说。
***
法官答曰:“我宣布听证会延期,双方进行心理咨询。”
“我还告诉他,婚礼取消了。”
“我的离婚案还审不审了?”哈里·萨克斯问道。
是的,这是她亲口说的。但“取消”是什么意思?对律师而言,字斟句酌尤为重要。
“你们都给我冷静点。”法官下令了。
他问道:“‘取消’是指取消婚约?还是延期?”
史蒂夫反驳道:“假的才叫诽谤,你是要否认这件事的存在吗?”
“取消婚约,我不会嫁给布鲁斯了。”
索菲娅·埃尔南德斯继续敲击着键盘,她深红色的嘴唇闪过一丝邪恶的微笑。
史蒂夫的世界在这一刻凝固了,他多想珍藏这种感觉——犹如一挂清凉的瀑布,一场温暖的日落,一轮悬在静湾上的满月。
“去你的!”维多利亚怒不可遏。“法官大人,我要求把所罗门先生的诽谤性言论从庭审记录中删除。”
哈!哈!哈!
“我们试过了,法官大人,”史蒂夫说,“现场连干草堆都备好了。”
“你昨天在法庭上说得没错,我确实爱博比。”她继续道,“我说的也是实话,我觉得你惹人厌,讨人嫌,但你内心深处又……”
“它们最终的解决方式,就是在谷仓里来了一发。”法官说道。
“慢着,你等一下。”
“嗯,法官大人,您讲过。”史蒂夫说。
史蒂夫在衣服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东西,伸手穿过栏杆,就把牢门打开了。
法官叹了口气说:“我有没有跟你们讲过我农场上那两只总是互相对吼的小猎犬?”
“你有钥匙?你一直都有钥匙?”
“所罗门,你要失控了。”维多利亚说。
他推开门,走向她的牢房,打开了门。“在这里混久了,就可以享受无看守监禁的优待。”
“她不是你的委托人,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委托人。你只有分时共享房和绿葫芦,不久之后你还要生一堆绿色的小崽子。洛德,我再告诉你吧,我给你买了一个超棒的新婚礼物,不过去他奶奶的,老子要把它送给卡特里娜。”
“你怎么不早说?”
“你别跟我的委托人说话。”维多利亚还击道。
史蒂夫走进维多利亚的牢房,关上身后的门说:“以前你还没准备好。”
“乔安娜,快炒了你的律师。”他说。
“准备好什么?”她双手搭上他的肩,他则一把揽住她的腰。
史蒂夫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在“所洛律所”的最后一天,这个女人还要把事情搅得天翻地覆。她怎么还不滚蛋呢?
“所罗门法第十条:‘我们都握有自己牢房的钥匙。’”
“法官大人,萨克斯夫人只分得了一台八年车龄的道奇,而那台全新的雷克萨斯却归她丈夫所有,这是不公平的。”维多利亚说,“另外,国税局马上就要对萨克斯先生进行审计了,法院应该要求他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并确保其妻子免于处罚。”
“那现在我算是准备好了?”
法官这下来了兴趣,问:“你们准备推倒重来吗?”
“你已经走出了自己的牢房,说明你准备好了。”
“我又不是盆栽。”
两人相拥而吻。她把头靠在史蒂夫肩上说:“所洛律师事务所,听起来不错。”
“喂,洛德,照着剧本来,行不?”
“我们得想一条广告语。”他说。
“是在没有独立律师的帮助下签的。”
“才不要呢,律师广告太俗气了。”
史蒂夫又说:“你的委托人已经在协议上签过字了。”
史蒂夫像电视主播一样朗诵道:“所罗门——王之智慧,洛德——主之神力。”
“维护委托人的权益啊。”维多利亚答道。
“这是亵渎神灵,而且俗气。”
史蒂夫一下子紧张起来:“你要干嘛?”
“如果有人被公交车撞了,我希望我们能在医生动手术前就拿下诉讼代理。”
乔安娜刚点了点头,维多利亚就用手压住她的胳膊,说:“法官大人,我认为这份协议并不完全公平。”
“绝对不行,我们要按规矩办事。”她说。
“萨克斯夫人,你也同意吗?”法官又问乔安娜道。
“什么规矩?”
“每个字都同意。”哈里急切地说道。
她歪头仔细端详着他,问:“以后我们都会这样相处吗?”
格里德利法官继续道:“那么,关于这份财产分配协议,你同意这些条款吗?”
“每天如此。”他保证道,吻住了她的唇。
史蒂夫瞪了委托人一眼,赶紧说:“他是在表示肯定。”
所罗门法
“什么意思?”
第一条、法若不通,则变通其法。
“就像潘金莲的处女膜一样。”
第二条、法律和生活,有时都需要即兴发挥。
“你的婚姻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第三条、我要等到日落……两点钟……中午再喝酒……不管了,渴死我了。
“是的,先生。”哈里答道。
第四条、我绝不用传呼机、开保时捷,或炫耀优等生荣誉学会的钥匙……哪怕有也不会。
法官开口发问:“萨克斯先生,你在填写这份申请书之前,是否已在迈阿密-戴德县居住6个月以上?”
第五条、我绝不会为了实现别人眼中的成功而放弃自己的理想。
维多利亚坐在乔安娜身旁,浏览着那份财产分配协议。法官办公桌边,索菲娅·埃尔南德斯正端坐在速记机旁。她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皮短裙,修长的指甲上装点着一颗颗银色的心。
第六条、你可以向神父、向伴侣、向国税局撒谎,但一定要对自己的律师说真话。
桌子对面坐着端庄美丽的乔安娜·萨克斯。她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金属框的眼镜,身着一条带白色花边领口的灰色羊毛连衣裙。史蒂夫朝她点头示意,心里感叹这对夫妻真不登对。如果他在街上看见哈里和乔安娜走在一块儿,肯定会觉得乔安娜是位图书馆管理员,而哈里是个即将对她钱包下手的扒手。
第七条、我绝不向警察行贿、对法官撒谎、和搭档上床……除非她自己愿意。
只听得咳咳两声,原来是法官在清嗓子,不过也可能是他桌上那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鳄鱼发出的声音。众人正位于这位鳄鱼队老球迷橙蓝相间的办公室内。史蒂夫坐在一张T形会议桌旁,邻着他的委托人哈里·萨克斯。由于今天哈里不“上班”——也就是不去坑蒙拐骗——他便把轮椅留在了家中。他穿着牛仔裤和迷彩夹克,夹克上挂满了他从网上买来的海军作战徽章。哈里对着一个本·希尔·格里芬体育场的微缩模型赞叹不已,说不定心里正琢磨用它能在当铺换多少钱。史蒂夫暗暗提醒自己,离开办公室前一定要对自己的委托人搜身。
第八条、哪怕是吃屎,我也要挑挑。
“凶多吉少,”史蒂夫说,“能进十六强就算走运。”
第九条、我绝不犯法,绝不背德,绝不冒牢狱之险……除非是为了所爱之人。
“你们觉得我那倒霉催的鳄鱼队能晋级四强吗?”欧文·格里德利法官问众人。
第十条、我们都握有自己牢房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