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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当然了,”温西说,“它不会告诉我们任何事,但它会使观众印象深刻,也能激发自信心。邦特,指纹粉。现在你就能看见了,”他快速地把白色的粉末撒在门框和把手上,“人们开门的时候抓门的习惯是多么根深蒂固啊。”当他把浮粉吹掉的时候,门锁上方散布的令人瞠目结舌的大量指纹映入眼帘。“因此好的老式手污防护板是很必要的。我可以从浴室里借一把椅子吗?……哦,谢谢你,范小姐;我本意不是要让你去取的。”

“我真的能亲眼看到指纹被发现的过程吗?”学监问道。

他开始接着吹门上方和门框上部的粉末。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放大镜,漫不经心地用它来检查了一下电灯开关和门把手。

“你总不会指望在那里也能找到指纹吧,”学监说。

“给这里拍张照片,邦特。你们这栋楼里的门都很好啊,大小也合适。橡木的,没有刷漆,没有打蜡。”

“没有什么还能让我惊讶了。这纯粹是一个展示周到和效率的橱窗。都是例行的程序,就像警察说的。你们学院卫生打扫得很勤啊,都没有什么灰尘;恭喜你们。好了,差不多了。现在我们把紧张的眼睛转向暗房的门,把这个程序再重复一遍。钥匙呢?谢谢你。这里的指纹比较少了,你们看。我推测别人来这个房间一般是从教室来的。那或许解释了这个门的顶端为什么会有灰尘。总有东西会被忽略的,不是吗?可是,亚麻油地板都被可敬地擦过和抛光过了。我必须要跪下来,一点一点地找脚印吗?这会严重损坏我的裤子的,而且几乎没有什么用。我们还是去检查窗户吧。是的——肯定是有人从这儿爬出去了。但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她爬过了水池,还把烧杯打翻在风干板上了。”

他把门打开,往里面扫视了一下。

“她脚踩在水池里了,”哈莉雅特说,“所以在窗台上留下了潮湿的印子。现在它已经干了,当然。”

“现在先不用。你们似乎已经问过所有必要的问题了。我们去看看那个房间吧。我看这里没有路过去,只有这条走道。左边有两扇门——学生的房间,我猜。右边也有一扇。剩下的就是浴室一类的房间了。哪一扇是暗房的门?这个吗?从另一扇门能完全看见它——所以除了窗户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逃跑了。我知道了。教室的钥匙在里面,窗帘当时就是这样的吗?你确定?好吧。能把钥匙给我吗?”

“是的;但它证明了她确实是从这里出去的,而且就发生在那个时候。虽然这也基本不需要证明。没有别的路可以出去了。这不是那种密室里面一具尸体的老问题了。那里你拍完了吗,邦特?”

他带着邦特和一只照相机一起来了。哈莉雅特把他们带进学监的房间,在马丁小姐的帮助下,把这个故事告诉了他们,马丁小姐还问他是否愿意询问那两个校工。

“拍完了,勋爵大人;我拍掉了三卷底片。”

“那我在半个小时以后赶到乔伊特小道的门房。”

“那应该就可以了。你们可以清洁这些门了,好吗?”他转过身,对着学监微笑道,“你看,即便我们确实辨认出了所有这些指纹,它们也应该都属于那些完全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的人。而且无论如何,我们的罪犯,就像这些日子里的每个人一样,或许有足够的知识,知道要戴手套了。”

“没什么让人担心的;一点新的证据而已。但请先吃完你的熏肉和鸡蛋。”

他一丝不苟地审视了整间教室。

“五分钟以后就来,看你会在哪里。‘如果她要求,他们会打赤脚去耶路撒冷,去大卡姆法庭,去东印度,为她抓一只鸟,放在她的帽子里。(3)’发生什么事了吗?”

“范小姐!”

“彼得,今天早晨你能过来一趟吗?不用等到六点钟了。”

“怎么了?”

哈莉雅特在早餐之前给米特酒店打了个电话。

“这个房间里有些东西让你想不明白。那是什么?”

然而,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再发生了。

“你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

“那或许是格外冒犯的,但实际上不是。我很好奇他对今晚的事情会怎么看。我们最好去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吧。”

“没关系;我很确信我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把你的想法告诉马丁小姐吧。”

“恐怕你对淡色头发、身材瘦长的人真是没有抵抗力。对苗条的人来说那是很幽默的话,但对矮胖的人来说纯粹就是种冒犯了。”

“当匿名信作者关灯的时候,她一定很靠近门。然后她从暗房出去了。那她为什么会把黑板撞翻呢?黑板根本不在两道门之间的路线上。”

哈莉雅特摇了摇头。

“没错。”

“它们的确被人夸奖过,”学监自鸣得意地说,“但很少在公共场合或被只认识了五分钟的人夸奖。我对勋爵大人说,‘你是个愚蠢的年轻男人。’他说,‘当然是个男人;而且有时候愚蠢得足以保持年轻。’‘好了,’我说,‘请站起来吧;你在这里可不算年轻了。’然后他亲切地说,‘请原谅我表现得像个江湖骗子;我没有什么借口,但你能原谅我吗?’于是我就邀请他来参加晚宴了。”

“哦!”学监喊道,“但那也没什么。在黑暗的房间里一个人经常会搞不清方向。有一天晚上我的阅读灯保险丝断了,我站起来想要找墙上的电灯开关,结果把鼻子撞上了衣柜。”

“听上去很像他。嗯,学监,你的脚很美,我注意过。”

“对了!”温西说,“常识的冰冷声音落在我们的猜测上,就像冷水落在热玻璃上,把它打得粉碎。但我不相信。她找路的时候是沿着墙走的。她一定有什么理由要走回屋子中央。”

“啊哈!”学监说,“那个在圣十字街亲吻我脚趾的优雅的绅士,喊着说,单是步态就证明你是学监(2)?”

“她把什么东西落在某张桌子上了。”

“我想看看安妮是不是真的能看见她宣称自己看见的那些东西。这些人有时候会太放纵自己的想象力。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去把那些门都锁上,把钥匙拿走。我想再找一个人来给我点建议。”

“那更有可能。但是是什么呢?某个会暴露她身份的东西。”

“刚才为什么要试着重建犯罪现场呢?”

“一块手帕或类似的东西,她用来压平她贴上去的字母的。”

那个学生顶着一头乱发消失了,就像她对这件事的看法一样。两个仆人自己走开了。学监转向哈莉雅特。

“或许就是这样的吧。我想,这些纸片应该就和你发现它们的时候是一样的。当时你们检查过浆糊是不是还是湿的吗?”

“没事,佩里小姐。真抱歉我们打扰了你。有人留着教室里的灯没有关,我们是过去查看有没有出事的。”

“我只试了地板上的那个半成品。你能看出它是怎么做出来的。她在纸上用浆糊划了一条线,然后把字母轻轻地拍上去。没有贴完的那条线上的浆糊还没干,但并不很潮湿。你知道,直到她离开后五到十分钟我们才进去。”

“请你们记住有些人晚上是想休息一下的。这个走廊是——哦,对不起,马丁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其他的你们都没有检查吗?”

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极度生气的学生穿着睡衣出现了。

“恐怕没有。”

“请你们不要再发出讨厌的吵闹声了!”

“我只是好奇她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她已经做出来很多了。但或许会有其他方法找到答案。”他拿起那个装了一个个字母的盒盖子。

“好的,小姐。来吧,安妮。虽然我真不知道会有谁能睡得着——”

“粗糙的褐色硬纸板;我认为我们不需要费心在这上面找指纹了。也不用找出处;从哪儿来都有可能。她几乎要完成了;已经没有多少字母剩下来,其中还有不少是像Q、K或Z这一类用处不大的辅音字母。我很好奇这最后一封信本来是打算怎么收尾的。”

“她应该也穿着软便鞋吧。好了,我想这里就差不多了。我们最好绕着学院转一圈,保证一切都没问题,然后就回去睡觉吧。你们两个现在可以走了,凯莉——马丁小姐和我可以处理剩下的事。”

他从地板上捡起那张纸,把它翻了过来。

“我们也没有听见那个人的,小姐。”

“是要寄给你的,范小姐。这是你第一次有此荣幸吗?”

“什么都没听见。你穿着软便鞋,不是吗?”

“自第一次以来——是第一次。”

“我一听到敲门声,就溜到右边,摸着墙过去。你听见我的脚步声了吗?”

“啊!‘你别以为你能抓住我,真是笑死我了,你……’哎呀,给你的绰号还没有完工呢——这就要用盒子里的那些字母拼出来了。如果你的词汇量足够大,或许能猜出来会是哪个词。”

“一流的演出,”哈莉雅特说,“时间卡得很准。”

“可是……彼得勋爵——”

“怎么样?”学监把嘴巴凑到嵌板的孔洞附近,小心地问道。

她忽然自觉道,她已经多久没有以头衔称呼他了。但这表示礼节上对他的尊重。

灯光熄灭了。

“我想知道的是,她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个房间。”

“不能,小姐。而且当我努力往里看的时候灯光突然熄灭了。”

“真是个谜啊,不是吗?”

“你现在能看见任何人吗?”

桌上有一盏带灯罩的台灯,他站在那里,心不在焉地把台灯开关拨上拨下。“是啊,她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做呢?为什么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呢?”

“然后我说,‘哦!’或者类似这样的,我往里看,但什么人都没看见——”

“对不起,勋爵大人。”

“然后我说,‘小心——现在你把它惊动了。’”

“怎么了,邦特?”

“是的,然后我说,‘哦,天啊——让我们来看看!’——然后我有点撞到了安妮,又撞到了门——就像这样。”

“这对调查有帮助吗?”

“是,女士。我说,‘她在那儿!我们抓住她了。’然后我就像这样往后跳了。”

邦特突然钻到桌子下面,又探出头来,手里拿着一只长长的黑发夹。

“现在——做你当时所做的。把你当时对凯莉说的话再对她重复一遍,还有凯莉,你敲敲门,然后往里看,就像你第一次做的那样。”

“老天啊,邦特!这就像从一本被遗忘的故事书里飘出来的一枚树叶。有多少人用这一类的东西?”

“是的,女士。只是当时黑板还竖着,那是当然的。”

“哦,如今很多人都用,”学监说,“脑袋后面梳个小发髻的流行又回来了。我自己就用,但我的是黄铜色的。有些学生也用,还有利德盖特小姐——不过我记得她的也是黄铜色的。”

“安妮,你来看一下;你看到的是这样的吗?”

“我知道谁用这个形状的黑色发夹,”哈莉雅特说,“我曾经有幸帮她固定过发夹。”

学监走了进去,并且坐下。哈莉雅特关上门,把眼睛凑近帘布的缝隙。它靠近门的铰链位置,能让她看到窗户、两张桌子的一端,以及窗户下面应该竖立着黑板的位置。

“德·范恩小姐,当然了。她一直是白皇后。而且她会把它们掉得满地都是。但我觉得她是整个学院里唯一一个,怎么也不可能走进这间教室的人。她不教课,也从不用暗房,更不会来参阅这些科学书籍。”

“我觉得差不多没变,女士。”

“昨晚我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她的房间里工作,”哈莉雅特说。

“肯定是这样的,学监。你能不能走进去,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就是那张被拉出来了一点的椅子,这样我就能看看从门口都能看见些什么了。然后,当我敲玻璃的时候,你能不能站起来,尽可能迅速地离开我的视野,再挪到开关那里,把它关掉?这块帘布差不多就是它当时的样子吧,安妮?还是我打破玻璃的时候把它弄乱了?”

“你看见她了吗?”温西立刻问道。

“或许她是顺着墙够到灯的,”学监说。

“对不起,我真是个白痴。我只是说她的台灯还亮着,就在靠近窗口的位置。”

“嗯,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姐,我真的慌了。我看见了灯光,然后我就什么都没看见了。”

“你不能靠一盏台灯就给她建立起不在场证明啊,”温西说,“恐怕我还是得跪在地上仔细检查一遍。”

“你看见什么了吗,凯莉?”

捡起第二根发夹的是学监——就在最有可能发现它的地方——暗房里水池附近的一个角落里。她对自己的侦探才能如此得意,几乎忘记了这个发现暗示着什么,直到哈莉雅特痛苦的惊呼声响起,她才想起来。

“没有,女士。我告诉了凯莉我看见的,于是凯莉也要看一看,并且撞到了门,就在我告诉她不要发出声音的时候,灯熄灭了。”

“当然,我们还没有确定发夹的主人,”彼得安慰地说,“这个小任务就要交给范小姐了。”他把信纸收好。“我把它们拿走,加进你那些档案里吧。我猜黑板上没给我们留什么信息吧?”

“她站起来并且走过来关灯的时候,你没有看见她的脸吗?”

他拾起黑板,那上面只有几个粉笔写成的化学方程式,是爱德华兹小姐的笔迹。他重新把黑板架竖起来,放在远离窗户的位置。

“严格来说不是看见她了,女士,不足以认出她来。她穿着一身黑,坐在远远的那张桌子旁,背对着门。我以为她在写什么呢。”

“看!”哈莉雅特突然说,“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走那条路了。她本来想从教室窗户爬出去的,但忘记了窗户上有栅栏。她拉开窗帘的时候才看见它们,就在那时她想起了暗房,又冲向那里,所以撞翻了黑板,途中还闯进了那堆椅子当中。她一定经过了窗户和黑板架之间,因为黑板和黑板架都朝屋子中央倒了下去,而不是向后倒向墙壁的。”

“是的;而且它碰巧是一个绝对不会被任何人看见的地点,除了走廊上的那些浴室窗户。她被人看见翻窗出去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如果那些信必须要在一间教室里被炮制出来的话,这是个足够好的地方。好了!我不知道此刻我们还有什么可做的。”哈莉雅特猛地转向那两个校工。“你说你看见那个人了,安妮。”

彼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接着他走回暗房,把那里的窗框上下推拉了几次。它很容易推动,而且几乎不发出声音。

“是一条标记出来的小路。恐怕你在那儿找不到什么线索的。”

“如果这个地方建得不是这么好,”他几乎是责备地对学监说,“就会有人听见窗户推上去的声音,然后及时跑来,捉住那位女士了。像现在这样,我奇怪安妮为什么没有注意到烧杯掉进水池里的声音……但即使她听见了,她可能也以为是教室里的什么声音——那些玻璃柜子中的一个。你到达这里之后听见什么了吗?”

“外面窗户底下是什么?”

“什么也没听见。”

通往暗房的门开着。哈莉雅特走进去,检查了水池,以及它上面打开的窗户。灰尘上的印子清楚地显示了她爬上水池的位置。

“那她一定是趁凯莉去把你从床上叫起来的时候溜走的。我猜没人看见她出去吧。”

“是的,”哈莉雅特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没有必要在公开场合做。为什么不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呢?……我说,学监——你不介意的话,别把它捡起来。最好一切都保持原样。”

“我只问了三个学生,因为从她们的窗口能够看到这面墙,可是她们什么都没看见,”哈莉雅特说。

“所以她就是在这里做这件事的!”学监喊道。

“嗯,你或许可以问问安妮关于烧杯的事。也问问她们俩,在她们经过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暗房的窗户是打开的还是合上的。我觉得她们应该什么都没注意到,但是谁知道呢。”

灯光亮起的时候,两个校工听见撞击声的原因就一目了然了。黑板翻倒在地上,有几把椅子也移了位子,就像是有人在黑暗的房间里急急忙忙跑过,结果被家具绊了几下。房间里最有趣的是桌子上放的东西。有一大张摊开的报纸,报纸上有一罐浆糊,里面放着一把刷子,还有半本便宜的便条纸簿和卡片盒的盖子,里面放满了剪下来的字母。桌上还摊着几封信,已经用匿名信者为众人所熟悉的方式贴好了;另外有一封半成品飘到了地板上,表示作案者是工作到一半被人打扰了。

“这有什么重要的吗?”学监问道。

那是个光秃秃的、让人很不舒服的地方,里面有几张长桌子、一堆硬邦邦的椅子和一块黑板。它被叫做理科教室,一部分是因为爱德华兹小姐偶尔会用它来进行那些不需要什么辅助设备的课程辅导,但主要是因为有些过世了的捐助者给学院留下了一笔钱,还有一批科学课本、解剖模型、已故科学家的画像以及放了地理标本的玻璃柜子;这些遗产已经很让人尴尬了,而所有这些小玩意还被要求堆在同一个房间里。否则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表示它应该做理科学习用,除了它的一侧有一个带水池的小房间。这个小房间偶尔会被摄影爱好者用来作为暗房,因此也就这么叫了。

“也不是很重要。但如果它是关上的,就多少证实了范小姐关于黑板的理论。如果它是打开的,就说明这条撤退路线是早就计划好了的。问题在于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个近视者还是远视者——我是说精神上。同时你还可以询问一下,校工侧翼楼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也看见了教室里的灯光,如果有的话,是什么时候看见的,时间早不早。”

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哈莉雅特第一眼看向了开关。它被放在“关”的位置,她用手电筒的把手把它拨下去。房间被照亮了。

哈莉雅特笑了。

多少次了,哈莉雅特想,她让笔下的侦探,罗伯特·坦普尔顿,破门而入,发现一具被谋杀的金融家的尸体!她觉得很可笑,仿佛自己在小说中扮演了一个角色,她把晨袍折叠成一块,铺在玻璃嵌板上,然后握紧拳头冲着它猛击了一下。让她惊讶的是,嵌板就像预期的一样,朝里面裂开了,伴随着轻轻的玻璃碎裂声。现在——还需要一条围巾或手帕裹住手部和腕部,为了起到保护作用,也为了防止在钥匙和门柄上留下指纹。学监好心取来了这些必要的东西,门随即被打开了。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她们谁也没看见。如果谁看见了,她一定会急忙跑来,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的。能够非常肯定的是,今天早晨安妮和凯莉的遭遇在仆人的用餐大厅里一定是话题的主要内容。”

“小心别受伤了。”

“那,”勋爵大人说,“倒是非常正确。”

“我想我们应该进去,”哈莉雅特说,“我猜你们应该没有一把长柄的钳子吧?没有。好吧,把玻璃敲开应该也一样可以的。”

有一阵子的沉默。教室似乎无法再提供更多可供研究的地方了。哈莉雅特提议,温西或许想绕着学院转转。

“现在夏洛克·福尔摩斯该干什么呢?”学监问道。

“我也打算这么提议呢,”他说,“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

哈莉雅特检查了那扇门。它肯定是从里面锁上了,玻璃嵌板上的帘子也没法完全合上。但里面一片漆黑,悄无声息。

“半个小时以后,利德盖特小姐等我重新检查一遍《音韵学历史》,”哈莉雅特说,“我肯定不能爽约,因为她的时间太宝贵了,可怜的人,而且忽然之间她又想重新写一份附录了。”

“恐怕我们的朋友已经不见了,”学监说,“我们应该早点想到那扇窗户的。我绕着方庭转了一圈,但找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让我们希望那个家伙已经回去睡觉了吧。”

“哦,不会吧!”学监叫道。

此时,她们到达了新方庭的东角,马丁小姐就站在那里等着。

“唉,是啊!但我们还是可以转一圈,参观一下那些更重要的战场。”

“然后学监过来了,我们等了一会儿以后,我说,‘哦!你们觉得它有没有可能已经躺在里面,喉咙被割开了?’然后学监说,‘好了,现在!我们多傻啊。它肯定已经从窗户出去了。’‘但所有窗户都装了栏杆了,’我说。学监说,‘暗房的窗户,它是从那儿逃走的。’暗房的门也是锁上的,所以我们从外面跑过去,果然,那里有扇窗户大开着。于是学监说,‘把范小姐找来。’所以我们就来找你了,小姐。”

“我特别想看看大厅和图书馆,以及中间的连接部分,还有都铎楼的入口,包括巴顿小姐之前的房间,还有小教堂的布局以及和小门的相对位置,还有那个,有人在上帝的帮助下,翻墙过学院的地方,还有从伊丽莎白女王楼通往新方庭的那条路。”

“然后我对凯莉说,‘快去把学监找来!我们把它堵在这儿了。’所以凯莉去找学监了,我听见里面的人又动了一下,但那之后我就什么都没听见了。”

“老天啊!”哈莉雅特说,“你是一晚上没睡觉把档案看完了吗?”

“是的,小姐,”凯莉急切地说,“我说,‘现在它在那儿!’然后里面传来了最可怕的撞击声——太吓人了,有东西在碰撞,我就喊了出来,‘哦,它出来追我们了!’”

“嘘!我只是早上醒得比较早。但别让邦特听见,不然他又要开始担心了。人们死后,尸体被虫子吃掉,但和时间早晚却没有关系。事实上,有人说就是那些早起的虫子把鸟儿招来的。”

“我们走近教室门口,发现它上了锁,而钥匙在里面,因为我弯下腰去看钥匙孔,发现那边堵住了,我什么也看不到。然后我看见窗帘并没有完全盖住门——门上有玻璃嵌板,你知道的,小姐。所以我从玻璃缝里看进去,看见一个漆黑一团的东西,小姐。我说,‘哦,就在那儿!’然后凯莉说,‘让我看看,’于是她推了我一下,我的手肘就撞到了门上,那肯定惊动了它,因为这时候灯灭了。”

“你提醒我了,”学监说,“此刻我的房间里正有六只虫子等着被鸟儿吃呢。三个是晚归却没有取得许可的,两个深夜用留声机放音乐的,还有一个不当驾驶的。我们晚餐时再见,彼得勋爵。”

她们现在出了都铎楼;经过走廊的时候,里面非常安静。旧方庭似乎也没有任何骚乱发生。图书馆侧翼很黑,除了德·范恩小姐的窗口亮着的一盏台灯,以及过道里昏暗的照明灯光。

她快速跑去处理那些违规者了,只留下彼得和哈莉雅特接着参观学院。从彼得所说的话中,哈莉雅特很难看出他的想法;她在猜想,他多多少少被手边在忙的事务分心了。

“是从庭院,女士。我们觉得那样能快一点。穿过庭院和大铁门。我们试着从窗户往里看,但它关得很紧,窗帘也全拉上了。”

“我猜,”当他们走近乔伊特小道的门房,也就是他停车的地方时,他最终说道,“你们夜间不太会有类似的麻烦再发生了。”

“你是穿过大厅还是穿过庭院过去的?”

“为什么?”

“是的,女士;但它们只是一层米色的窗帘布而已,你知道,所以我能明明白白地看清那个影子。我看了一会儿,影子走开了,但灯光还亮着,我觉得这很奇怪。所以我就去叫醒了凯莉,让她把钥匙给我,这样我就能过去看看,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呢。她也看见灯光了。然后我说,‘哦,凯莉,跟我来吧;我不想一个人去。’所以凯莉就跟我下来了。”

“这个,原因只有一个,现在夜变得很短,因此风险也变得很大……都一样——我这样说希望你不会觉得被冒犯了——我想请你做一些针对你个人的防护措施。”

“就是说,窗帘是放下来的?”

“哪种防护措施?”

“嗯,女士,你知道新方庭后方的理科教室,从我们校工的侧翼楼可以看见的。我大概在一点半钟醒了,恰好从我的窗户往外看,我看见教室里的灯亮着。所以我想,真奇怪啊,都这么晚了。然后我看见窗帘后面有人影,似乎有人在里面走来走去。”

“我不会给你一把左轮手枪让你晚上睡觉时放在边上。但我觉得从今天开始,你和另外至少一个人可能会有被攻击的危险。那也可能只是个错觉。但如果这个恶作剧者被惊动了,而且由于之前太过压抑——我觉得她肯定被惊动了——那下一次的事故可能会很严重——如果有的话。”

“等一下,安妮的部分让她自己说。”

“嗯,”哈莉雅特说,“我们倒是已经知道她觉得我很可笑了。”

“我正在床上睡觉,连梦都没做,然后安妮说,‘你有钥匙吗,凯莉?教室里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我对安妮说——”

他的注意力似乎突然被汽车仪表板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看着汽车,而非看着她说:

“差不多那个时间,女士。”

“是的。但并非出于虚荣地说,我真希望我是你的丈夫或兄弟或情人,或任何其他身份,只是不要像我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大约十五分钟以前,小姐,或者那个时间前后吧。”

“你是说,你在这里,对我是一种危险?”

“那是什么时候?”

“我敢说我这是在自吹自擂了。”

“好的,小姐,安妮来找我,她说——”

“可是就算会伤害我,你也不会停下来的。”

“现在快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另外不要发出噪音。”

“她可能没法清楚地想到这一层吧。”

哈莉雅特把她的手电筒放进晨袍口袋里,推着她的访客们一起走出去了。

“嗯,对这个风险我倒是不介意,如果有风险的话。而且就算你是我的亲戚,我也不觉得风险会更少。”

“好吧。”

“那我的存在就有个无辜的理由了,不是吗?……不要觉得我是为了自己的缘故才这样说。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我在礼节上一直很小心。我只是想提醒你,有时候认识我是很危险的。”

“在教室门口等着,小姐。她说先来找你——”

“让我们把话说清楚吧,彼得。你觉得你待在这里可能会让这个人更加铤而走险,转而在我身上发泄。你也想非常小心翼翼地告诉我,如果我们把你对这个案子的兴趣伪装成另外一种兴趣,可能会更安全。”

“那么学监在哪儿呢?”

“对你来说更安全。”

哈莉雅特看着身材结实却神色惊恐的凯莉,她的脸皱成一团,肌肉抽动着,眼睛里充满了迫近的恐惧。她从来没发现原来现任校工长这么不沉着,也很想把她过于旺盛的精力归结为甲状腺亢进。

“是的——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但你也知道,让我这样假装是很尴尬的,我宁愿死也不想这样做。”

“我们不知道,小姐。”

“这个,真的吗?”

“别傻了,”哈莉雅特说。但她已经下了床,并且开始找她的便鞋。“如果有人又在恶作剧了,我们必须试着阻止它。但别乱想那些关于血和尸体的无聊的玩意了。它跑去哪儿了?”

“所以,你情愿见我死也不愿见我尴尬了。”

“可是,小姐,我们不应该先去看看它跑去干什么了吗?它从暗房的窗户出去了,此时此刻,它可能正在谋杀什么人。那个房间上锁了,钥匙在里面——里面可能已经有一具尸体了,浑身是血。”

“那或许是自大的另一种形式。但我完全听命于你。”

“老天,凯莉,快告诉我。你们俩都坐下,从头说起。”

“当然了,如果你真是这么个危险的同盟,我也能指使你走开。”

“可是它跑了,小姐,那个东西在横冲直撞地乱闯,而且没人知道它要干什么,所以我们觉得应该告诉什么人。”

“我看得出来你在催我快走,工作也不用做完了。”

哈莉雅特坐起来,感到头晕目眩。

“好了,彼得,我的确宁愿死也不想在你面前作任何伪装,或任何跟你有关的伪装。但我想你把整件事夸大了。你通常不是这样处理事情的。”

“不管它是什么,小姐。在理科教室里,小姐。我们在那儿看见它了,太可怕了。”

“的确是这样的;我通常很冷静。但如果这只是我自己的风险,我可以放任它发展。但一旦牵扯到其他人——”

“抓到什么?”

“你的直觉就是想把女人和孩子都护在翅膀下面。”

“哦,小姐,学监让我们过来告诉你,安妮和我都吓坏了。我们几乎抓到它了。”

“嗯,”他不情愿地承认道,“你毕竟不能压抑自己天生的直觉;即便你的理智和自身利益都在另一个方向上。”

当你醒来了一个小时左右,思考着怎么重新塑造威尔弗里德这个人物,同时又不会严重地破坏故事结构,结果又沉入了不安的梦乡,梦中抹了防腐香油的公爵们的身影纠缠着她,这个时候再被两个激动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身穿晨袍的仆人拉回清醒中,是很恼人的。

“彼得,真遗憾。让我向你介绍一些喜欢被保护的可爱的小女人吧。”

“老天,凯莉,怎么了?”

“那我可能会把她糟蹋了。另外,她可能会一直欺骗我,虽然是用最礼貌的方式,也是为我自己好;那是我不能忍受的。我反对被任何本该与我平起平坐的人有技巧地照顾。如果我想要找些圆滑的侍从,我可以雇他们。等他们变得太过圆滑时,再把他们解雇。我指的可不是邦特。他一直用沉默的批评形成的寒流来对待我。我也不保护他;他保护我,同时还保留了独立判断……然而;不考虑这种假设性的保护,我能否依然建议你采取些合理的防护措施?坦率地说吧,我不喜欢你的恶作剧朋友对刀子和勒脖子的热衷。”

“真抱歉打扰你了,女士。”

“你是认真的吗?”

“哦,小姐!”

“就认真这一回。”

——罗伯特·赫里克(1)

哈莉雅特正想告诉他别傻了;然而她想起了巴顿小姐的故事里从背后抓住她的那双强壮的手。那确实有可能是真的。想到夜间要在长长的走廊里巡逻,那种感觉突然变得很不舒服。

妖怪们,在你入梦时。

“好的;我会小心的。”

上天保佑你,为你阻挡

“我想这样更明智一些。我差不多该走了。我会准时过来参加高桌晚宴的。七点?”

你夜晚香甜的梦:

她点了点头。他严格执行了她的指示,今天早上就来了,没有等到六点。她有些茫然地往回走,去处理利德盖特小姐的校稿了。

没有不幸,他们或许惊扰

(1) 罗伯特·赫里克(Robert Herrick,1591—1674),十七世纪英国诗人。这几句诗引自他的《敲钟人》(The Bell-Man)。

没有谋杀者本尼迪克特。

(2) 这句话部分引用自维吉尔(Virgil)的《埃涅阿斯纪》第一卷:“单是步态就证明她是女神”(et vera incessu patuit dea)。

在梦中你自由了,没有火焰的噼啪声,

(3) 这句话引自罗伯特·伯顿的《忧郁的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