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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马丁叹了口气。

“我只是自己想找。”我不带感情地说。

“六个月前,我才从底特律来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我的太太和孩子也一起来了。我的太太是助理图书管理员,你应该见过她。”

“有人雇你找她?”

我点了点头。

“她在公寓里的最后一通电话打到了警长厄尔·李·格兰杰家。那天晚上,她也给你们办公室打了几通电话。从那以后,再也没人听过她的消息。”

“州长觉得这里的黑人警察太少了,当地的有色人种和警察的关系可能不太好。所以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岗位,我便提交了申请,主要是为了让我的孩子离开底特律。我父亲的老家是格雷特纳,离这里不远。我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这里的谋杀事件,但现在了解了一些。

“噢,那你为什么觉得她可能在这里?”

“这座小镇也和那些孩子一起死去了。没有新的居民搬来,有些追求的人都搬走了,留下来的人基因多样性不足。

“是她的妹妹。”

“一两个月之前,我听说这里会有新变化。一家日本公司对这里很感兴趣,想要搬到距离小镇半英里的地方。他们研究、开发电脑软件,喜欢私密环境,想待在安静独立的小地方,就像在日本。他们会在小镇大量消费,为当地人提供工作机会,或许还能抹去小镇从前的阴影。说实话,这里的人不喜欢替日本人工作,但也知道他们自己根本没有前途。所以只要不替黑人工作,他们大概怎么都愿意吧。

“她和艾米·狄密特有关系吗?”

“他们最讨厌别人挖掘小镇过去的历史,探寻那些死去的孩子的事情。他们可能很蠢,或许还是种族主义者,有人爱打架,有人家暴,但他们也想拥有新机会,所以会对付那些想要阻挠他们的人。就算他们不阻止你,厄尔·李也会阻止。”

马丁皱起了眉头。

他伸出一根手指,故意在我面前摇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大家都不想让人调查三十年前一群孩子被杀死的事情。我不知道凯瑟琳·狄密特为什么要回到这里,她的家人都不在了,这里也不会有人欢迎她。不过她没回来。如果她回来了,这件事肯定会传开的。”

“我在找一个名叫凯瑟琳·狄密特的女人。我认为她上周可能来过海文县。”

他喝了一口咖啡,咬着牙说:“靠!竟然是凉的。”他招呼服务员,又要了一杯。

“我打了几个电话。”马丁搅拌着他的咖啡,“一个姓科尔的人愿意为你担保,所以我才没有把你赶出去,至少现在还没有。而且你昨晚还敢在酒吧把某个浑蛋揍了一顿,这说明你挺有公民责任感。说吧,为什么你要到这里来?”

“我也不想在这里待太久。”我说,“但我觉得凯瑟琳·狄密特可能回来过,至少她想要回来。她想和警长谈谈,我也想。警长去哪儿了?”

我们的咖啡好了。马丁在自己的杯中加了奶精和糖,而我只加了牛奶。

“他请了假,到别的地方去了。”马丁说,他捻了捻帽檐,让帽子在塑料椅子上旋转。“他快回来了。本来应该是今天,但是他可能明天才会回来。在这种地方,除了醉酒、家暴和一些小破事,没有什么案子。但是他见到你可能不会太高兴。其实我也一样,不过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我致电的时候你不在。”我说,“警长也不在,你的朋友华莱士既不请我吃饼干,也不给我讲种族笑话。”

“没关系。无论如何,我都要等到警长回来。”无论马丁高不高兴,我都想知道更多关于莫迪恩谋杀案的事情。如果凯瑟琳·狄密特触及了她的过去,那我也要触及,否则我根本无法了解这个我正在寻找的女人。

我们在后面找了个座位,距离其他客人很远。那些人好奇地看了我们一眼,又继续吃饭。马丁摘下帽子,给我们两个点了咖啡,然后回到座位上看着我。“一个没有执照的侦探拿着枪闯入当地的警察局,说明自己的来意,倒也无所谓。不过在酒吧打人、去图书馆偷文件就不太好了吧?”他说。

“我也想和别人聊聊那些谋杀案。我需要了解更多。”

他启动了巡逻警车。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空调将凉风吹在我们的脸上和脚上。小镇的边界消失在我们身后,我们进入了树木丰茂的森林,道路开始变得蜿蜒而曲折。远处有一盏灯亮了起来。我们把车停在一家白人餐厅路对面的停车场中,这家绿河餐厅闪烁着绿色的霓虹灯。

马丁闭上了眼睛,疲倦地用手拂过眼皮。“你没有认真听我说……”他开口道。

“坐前面吧,”他回答,“我信任你。”

“不,是你没有认真听。我在找一个女人,她可能遇到了麻烦,希望向这里的某个人求助。离开之前,我要知道她到底在不在这里。我可能会大动干戈,把那些日本救星吓回东京。但是如果你肯帮我,我们就能悄悄调查,用不了几天,我就不会再打扰你了。”

“后面还是前面?”我问。

我们两个都很紧张,身体隔着桌子朝彼此靠近。有些客人看向我们,甚至忘了吃饭。马丁扫了他们一圈,目光又回到了我身上。“好吧。”他说,“当时的知情人大多死了或搬走了,还有些人因为感情或钱的关系,不愿意提到那件事。大概只有两个人愿意开口。一个是医生的儿子,他父亲当时在场。他叫康奈尔·海姆斯,在镇里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你需要自己去找他。

“上车吧,帕克先生。”外面天色渐暗,一阵凉爽的风从山上吹来。一辆小卡车在远方的道路上驶过,后面放着猎枪架,由一只脏兮兮的猎狗看管。

“另一个是沃尔特·泰勒。他的女儿是第一个死者,他住在镇外。我会先和他聊一聊,或许他愿意见你。”他起身打算离开,“干完该干的事,你最好赶紧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明白吗?”

“枪也要还。”马丁看了华莱士一眼,平静而疲惫地回答。华莱士就像一艘丑陋的航船,从墙边出发,潜入柜子后面,最终拿着一个棕色的信封和我的枪回来。我签了字,马丁朝着门口点头示意。

我没有说话,跟着他走向门口。他停下来,回头看着我,把帽子戴在头上。“还有一件事,”他说,“我会和酒吧里那些家伙说一声。但你要记住,他们一点儿也不喜欢你。说实话,很多人要是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都不会待见你。他们可能会到处打听你,所以你在镇里最好低调一点。”

“枪也还吗?”华莱士问,但是并没有动。华莱士的神情表明,他不习惯听从黑人的命令,也不太愿意听从。我发现,他和真正聪明、负责的警官毫无相似之处,倒是更像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和他的朋友们。

“我看到一个叫加布的家伙,穿着3K党的衣服。”我说,“你们这里3K党的人很多吗?”

“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马丁鼓起脸颊,深呼一口气:“哪有什么3K党,在这种穷地方,傻瓜总觉得自己没钱是别人的错。”

我站了起来,他移开身体,让我过去。华莱士等在走廊尽头,他将拇指插在腰带中,仿佛这样可以减轻肩膀的负担。

“还有一个人,你们的警察管他叫克尔特,他看起来倒是不太傻。”

“你想再待几小时吗?还是等着别人接你出去?”他似乎来自底特律或芝加哥,没有南方口音。

马丁从帽檐下望着我:“克尔特不傻。他是议会的议员,还说唯一能让他下台的方式就是开枪打死他。他要是有兴趣收拾你,可能还会多得几十票。靠,他或许还会送你一枚竞选徽章呢。

终于,外面传来一阵声响,牢房的门被打开了。我抬起头,发现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制服的黑人正在看我。他看上去不到四十岁,但他走路的方式和经验丰富的眼神暴露出其实他不止这个年纪。看着他优雅的步伐,我猜测他可能打过拳击,也许是中量级或轻重量级的选手。他看起来比华莱士和伯恩斯加起来还要聪明,虽然不会有人为此给他颁发奖章。我想他就是阿尔文·马丁。我没有着急起来,以免他以为我不喜欢这整洁的牢房。

“这里不是佐治亚州、北卡罗来纳州,甚至不是特拉华州,哪儿来的3K党?别想太多。你来付咖啡钱吧。”

不过,这个牢房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干净的一个,就连厕所好像都能用,似乎用了也不会生病。为了打发时间,我开始梳理从图书馆缩微胶片中获得的信息,试着将一些已知的画面填入拼图,努力不去想旅人以及他正在做什么。

我在收银台上放下钱,出门走向马丁的车,但他已经把车开走了。我看见他在车里摘下了帽子。那顶破帽子似乎不太舒服。我回到餐厅,又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呼叫了海文县唯一的出租车运营商。

我在牢房里待了三四个小时,小心谨慎的伯恩斯既拿走了我的枪,又拿走了我的手表、钱包、身份证、笔记本,还有我的腰带和鞋带,以免我因为惹恼了图书管理员而悔恨万分,选择上吊自杀。这些物品由名叫华莱士的警察保管,他向伯恩斯提到了昨晚我在酒吧中引发的冲突。